【68】/晋江文?学城首发当日傍晚, 明婳按照约定,来给裴琏喂汤药。
她只喂药,不说话。
未曾想裴琏竟主动开了口, 问起她对天?玑的安排。
明婳便将她的想法说了, 末了, 还?是补了句:作为你的暗卫,她当时的反应并无过错,你小?惩便是, 不必重责。
裴琏见她替天?玑说好话,倒也不意外。
她一向便是个心软之人。
裴琏:既你这般说了, 那便小?惩为诫。
明婳笑了笑:多谢殿下?。
裴琏看着她的笑靥, 眸光轻动。
明婳察觉到, 疑惑抬眼:殿下?这般看我作甚?裴琏:没什?么。
只是她这笑,好似……也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一碗汤药喂完, 外头的天?色也暗下?, 明婳起身便要告退。
裴琏看着她:今日也急着回去沐浴歇息?明婳愣了下?,道:这个倒不急……没等裴琏再说,便听她一脸认真道:不过我昨日新买的那两个奴隶官话特别差, 我打算回去教教他?们,免得之后要他?们做事, 连吩咐都听不明白, 那岂不是白买了。
殿下?还?有别的吩咐么, 若没有, 我就先?去教他?们了。
……裴琏没来由有些气闷, 但?见她一门心思扑在外头, 终是淡淡道:退下?罢。
话音方落,又和昨夜一样, 那道烟粉色身影宛若一只小?蝴蝶,翩跹飞走了。
内室重归静谧,空空荡荡,唯余烛火摇曳。
裴琏垂了垂眼,看向绷带牢牢缠着的胸口。
良久,他?才拿过一侧的文?书,继续翻看起来。
-接下?来几日,明婳除了每日早晚都会?去给裴琏喂药,其余时间都待在她的房间,或是带上暗卫和新买的两个奴隶出门闲逛,再不像往常那般一有空就黏在他?身旁。
裴琏自然也察觉出妻子的这份变化?。
有时他?也会?怀疑,她是否还?在为那夜的事生气。
尽管她嘴上说着没气,但?郑禹说过,小?娘子大都口是心非,而且特别爱让男人去猜。
猜着了皆大欢喜,猜不着便有的闹。
可她每日给他?喂药十?分?认真,而且每回见到戴太医,都会?第一时间关心他?的伤势,简直比太医还?要期待他?好转。
这份殷勤关怀,就连戴太医都止不住与他?感慨:家有贤妻如斯,夫复何求,陛下?当真是为您聘了位佳妇。
贤妻,佳妇。
细想这大半年的相处,她的确有许多出乎他?预料的优点,与他?最初的印象大为不同。
虽说有时还?是不够稳重,也爱为些小?事闹脾气,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他?也愿哄上一哄,权当夫妻闺房之乐。
且就近几日她的一言一行来看,好似也成熟不少,愈发的稳重端庄。
裴琏暗暗告诫自己,也不能对她太过苛刻,总不能既要她娇俏粘人,又要她端庄持重。
这世上之事,总是有失必有得。
她能成长?,为人夫者,该当欣慰。
只这份欣慰之心,并未持续太久。
一眨眼,距醉仙阁那场鸿门宴已过去了七日。
这日傍晚,戴太医像往常一样给裴琏换药,明婳却并未避开。
她就站在旁边,看着戴太医拆绷带,清理创口和敷料。
这是明婳第一次清楚而直观地看到裴琏的伤口。
拳头大小?,横竖两道长?切口,中间是道深深的洞疤。
虽说精心休养了七日,伤口不再血腥可怖,但?光看着这鲜红的洞疤和竖横两道切口,也能想象那日的暗器陷得有多深。
戴太医不愧是永熙帝钦点的伴驾御医,若换做寻常御医,离心脏这么近,怕是都不敢轻易下?刀。
明婳感慨的同时,又涌上一种难以克制的难过。
没办法,还?是有点喜欢裴子玉。
一看到他?这伤,再想到他?那夜差点就没了命,心底就好似下?起一场连绵无尽的梅雨,闷热、潮湿,又弥漫着酸涩的惆怅。
她也很讨厌自己这样。
可她没办法。
谢明婳就是谢明婳,无法真正变成一个狠心凉薄之人。
伤口恢复得很不错。
戴太医满意地捋须:已经在长?新肉了,之后在船上好好修养,待抵达长?安,应当就痊愈了。
裴琏轻嗯了声,一抬眼,便看到明婳怔怔盯着他?伤处。
那双乌眸,清凌凌,雾蒙蒙,好似江南氤氲的烟雨,噙着无尽的忧愁。
忽的,他?的心底也泛起一层潮湿。
太医说了,恢复得很好,你不必担心。
裴琏温声道。
明婳也晃过神,朝他?笑笑:嗯,没事就好。
戴太医在旁调药,看着小?俩口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只觉浑身肉麻。
到底是新婚燕尔的年轻人啊。
想他?当年和夫人也是这般浓情蜜意、你侬我侬,一晃三十?年过去,夫人成了母老虎,亲上一口能做噩梦好几宿。
不过老夫老妻也有老夫老妻的踏实。
也不知分?开大半年,老太婆在家可曾记挂他?在追忆似水年华中,戴太医给裴琏换好了伤药,便带着药童识趣地退下?。
明婳照着往常那般,一勺一勺给裴琏喂着药。
明日孤与李昶安将蓟州这边的事都安排好,最迟后日,便能登船返京。
明婳心不在焉嗯了声。
裴琏瞥她一眼,沉吟片刻,又道:那魏明舟……话未说完,便见她执着瓷勺的手一顿,抬眼看来。
裴琏眸色微深,面上却不显,继续道:郑禹已查明他?与刺杀之事无关,之后孤会?安排专人送他?回长?安。
那就好。
明婳眉眼稍舒:魏郎君本?就不是那等奸恶狂妄之辈,莫名其妙卷入这些事里,又被关了这么多天?,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前几次碰面,魏明舟在明婳心中的印象,是个有些唐突但?本?性不坏的人。
但?经过那夜的挺身而出,明婳便觉得他?是个赤诚正直、不畏强权的良善之人。
等她回到长?安与裴琏顺利和离,她定要好好请魏郎君吃一顿大餐,再回北庭。
明婳这边畅想着和离后的种种安排,裴琏见她一提到魏明舟又魂飞九天?,沉脸叩住她的手腕。
明婳陡然回神:殿下??一个觊觎人妻的狂悖之徒,哪就值得你这般赞誉?裴琏漆黑的凤眸幽幽望着她,你可知那日夜里他?贸然出面,说些不知所谓的话,若叫有心人听去大作文?章,你的清誉该何如保全?孤的脸面、皇室的体面又该置于何地?也就是蓟州地处偏僻,那日席上之人也都被控制住,不曾往外泄露只言片语。
否则当朝太子妃与侯府儿?郎有私的谣言,怕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三人成虎,流言可畏。
孤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你,离那姓魏的远些。
裴琏语气冷肃:偏你还?糊里糊涂,将那人夸成个宝,当真是不知所谓。
手腕突然被扼住,本?就将明婳吓了一跳,这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训,霎时叫她也有些恼了。
她试图从他?掌心抽出:你放开。
裴琏不为所动。
直到对上她忿忿瞪圆的乌眸,默了默,还?是松开。
明婳低头一看,雪白肌肤明显有些红了。
这边说着怕牵动伤口要她一口口喂药,那边却劲大的一下?就把她的手捏红。
真是个混蛋!她咬着唇,很想和他?吵一架,但?许是这几天?的隐忍叫她也练了些耐性,怒意在心头翻涌了几番,终是被她压下?去。
她不想和他?吵。
万一吵着吵着,她又绷不住眼泪,那多丢人。
何况事到如今,她也只想与他?心平气和,好聚好散。
明婳闭着眼睛,努力平复着情绪。
裴琏见她沉默不语,略作迟疑,朝她伸手:孤并非有意弄疼你。
指尖还?未触及,明婳便侧身躲开。
男人的手僵在空中。
周遭的气氛也好似凝固住。
明婳只当没看见般,缓缓掀起眼帘,清灵嗓音也格外平静:打从一开始,你就对魏郎君偏见极深。
是,他?或许是对我有爱慕之心,但?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都是坦坦荡荡,从无半分?逾矩。
你只看到他?那日夜里为我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会?影响我的清誉。
那你为何不想想那时我有多么害怕,那把剑就架在我的脖子上,剑刃那么锋利,冰凉凉的刺着我的脖子,我腿都发软,魂都要吓飞了,恨不得干脆晕过去好了……可就是这个时候,席上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急着要救我,也没有一个人为我向那刺客求情,就连你……你啊,裴子玉,我的夫君……就连你也不帮我。
你没有一句安慰,没有想过与刺客斡旋,你就那样毫不犹豫的在账册与我之间,舍弃了我……孤那时只是……权宜之计。
我知道,你说过了,我后来也看明白了。
明婳截断他?的话,指尖紧紧掐着掌心,继续道: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局啊。
那日夜里,就我一个人被瞒在鼓里,糊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被刺客抓住了,便真的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再无明日。
那时的眼泪与害怕,是真的。
那时的心碎与绝望,也是真的。
哪怕知道了真相,可那些痛彻心扉的时刻,就能当做没发生吗?所以在你眼里,魏明舟好似是个不知所谓、大放厥词的搅局者,但?于身处局中的我而言,竟然有人愿意为我发声,甚至愿意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便是冲着这份勇气和赤诚,来日他?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定会?尽力去帮他?。
明婳明显看到裴琏沉下?的脸色,可那又怎样呢。
你既觉得他?是个觊觎人妻的登徒子,与我接近,有碍我的清誉,也有损你的体面,那么……明婳攥了攥紧拳头,仰起脸,看向床上的男人:若我并非你妻,便不会?再有这些烦恼了吧。
裴琏眸光陡然一暗: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有了整整七日的思虑与准备,明婳现下?也不再像第一回提和离那般慌张无措。
迎上男人灼灼如炬的注视,她语气沉静而坚定:裴子玉,待回了长?安,我们便和离吧。
话落,房间里的空气都好似冻住,森森寒意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男人俊美的脸庞线条略显冷硬,嗓音却仍是淡淡的:孤说过,别再拿这种事说笑。
说笑?明婳哑然,而后不禁笑了:你是不是仍觉得我是在与你耍小?脾气,是无理取闹?裴琏凝着她,不语。
明婳见状,蓦地有些怒了,终是忍不住咬牙,低低骂道:裴子玉,你就是个自负倨傲、不折不扣的大混账。
是,我之前是喜欢你不假,可我也是人,我也有心。
若我给你的喜欢,反而成为你用来伤害我的把柄,那我谢明婳也不是那么厚颜卑贱之人,非得上赶着你一人不可。
我阿娘从小?便与我说,真心 换真心。
我自问与你相识以来,一心一意地对你,从无半分?虚情。
而你呢?你冷淡、无情、愚弄、隐瞒,口口声声说着夫妻一体,可你又有哪一刻真的拿我当做过你的妻子。
裴琏拧眉:明婳……哦对,你与我对夫妻的看法并不同,我以为的妻子是真心挚爱之人,而你觉着的妻子便是一个贤良淑德、生儿?育女的暖床工具。
是我傻,偏不信邪,偏要去钻你这块冥顽不灵的木头……直到险些把命都丢了,方才知道醒悟……还?好,也不算太晚,起码……起码还?活着。
明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再次抬眼,微红的眼眶里已是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道不同不相为谋,婚姻本?为两姓之好,可到今日这份上,继续下?去,你我注定要成为一对怨侣。
与其日后反目成仇,相看两厌,倒不如趁着如今还?不算太坏,大家好聚好散。
至于你上回与我说的那些家国天?下?的道理,我也仔细考虑过了。
是,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爹娘若是知道我险些死于你的局中,我相信他?们宁愿弃官除爵,抛却荣华,也要换我此?生平安,无病无灾。
这便是父母之爱给她的底气。
而在裴琏这,她没有半分?底气。
其他?的你也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回去以后,我自会?与陛下?和皇后娘娘禀明一切,求得二位尊长?的谅解。
明婳说罢,也不再看裴琏,搁下?药碗,起身要走。
手腕却再次被拽住。
她蹙眉看去,便对上男人如覆寒霜般的脸庞。
他?沉声道:你明知那一夜孤所说的皆是虚言,并非真的弃你不顾,何至于为了一时之计,小?题大做,闹到和离的地步?小?题大做?明婳哑然,嫣色唇瓣动了动,终是懒得解释,只轻嘲道:你觉得小?题大做便是吧,反正……就这样吧。
她挣着手腕,裴琏却牢牢不放。
她再挣,他?掌心忽的一用力,竟直直将她拽倒在床边。
明婳失声惊呼,不等她起身,男人另一只手牢牢勾住她的腰。
裴子玉,你放开!她下?意识伸手去推,却听得一声低低闷哼。
明婳一僵,忙不迭收回了手。
只一张小?脸红白交错,没好气瞪他?:你到底想做什?么?这话该当是孤问你。
裴琏黑眸如墨,直勾勾望着她:谢明婳,你到底想做什?么?和离,我说了,我要与你和离!明婳蹙眉:裴子玉,我不喜欢你了,也不想再与你耗着了。
这个太子妃,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是不当了。
她字字句句,斩钉截铁,男人的面色变得铁青。
你再说一遍。
哪怕再说一百遍,也是一样!明婳仰起脸,乌眸熠熠:反正你也不满意我,之所以认下?这门婚事,也不过是无法违逆陛下?,再加之你也想借着姻亲之便,笼络我父兄继续替你们裴氏卖命不是吗?裴琏拧眉,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幽邃。
明婳却已不管不顾了,只道: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谢氏一族有祖训,永世效忠裴氏,效忠大渊,若有二心,阖族尽灭。
你若实在不放心,大不了你我和离之后,我哥哥有了孩子,送一个入长?安为质。
或是、或是我生一个,我把我的孩子送到长?安给你为质,这总够了。
裴琏本?就被她一口一个和离气得胸闷,现下?听她还?说什?么生了孩子送给他?为质,更是怒极反笑。
她倒是想的长?远,连和离后生孩子都想到了。
离了他?,他?倒要看看哪个男人有胆子与她生孩子。
扼在她腰间的大掌不觉捏紧,直到她吃痛哼唧,他?才松了长?指,冷声道:你今日所说,孤权当你那日受了委屈来泄怒,不与你计较。
事到如今,你还?当我是与你置气?明婳只觉好笑:罢了,我不与你说,待回到长?安,我自去与皇后娘娘说。
他?太自负了。
自负的以为她喜欢他?,就会?一成不变,死心塌地的喜欢他?。
怎么会?有这样高高在上又自负之人呢?明婳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这般倨傲自负,偏又是个无心的木头。
活该他?没人喜欢。
他?这种人,也不配被人喜欢。
明婳不再挣扎,看着他?的目光如一潭静水:请殿下?松开。
裴琏从她的眸中窥见了那一丝悲哀的怜悯。
莫名的不安涌上了心口,他?下?意识去遮她的眼。
明婳长?睫颤了颤,却也不躲。
眼见那只修长?手掌要遮来,却又在覆上的刹那,停下?。
她微诧,须臾,那只手轻轻抬起她的脸。
男人垂眼,幽深的目光在她面上一点点逡巡着,似是在寻出一丝伪装的端倪。
然而,她平静得令人心悸。
这模样,陡然勾起裴琏心底最不愿意触碰的回忆——多年前,母亲也是这样。
平静的,淡漠的,仿佛一阵抓不住的风。
她不要父皇,也不要他?,好似世间一切都无法再留住她……裴琏忽的有些慌了。
明婳……他?低下?头,以额碰着她的额头,语气也变得沉缓:那日之事是孤思虑得不够周全,叫你受了委屈,孤与你致歉。
你骂孤也好,咬孤也好,或是你有其他?要求,孤能应的都应你。
只和离之事,并非儿?戏,且你我之间……又何至于此??她分?明还?是在意他?的。
那场意外的前夕,她还?乖顺依偎在他?怀中,搂着他?的腰与他?畅想着回长?安后的种种打算。
你今年不是还?想去骊山行宫住么?孤陪你一起,住满三个月再回如何?男人的絮絮轻哄,宛若和煦春风般拂过耳畔。
明婳有一瞬的恍惚,险些又要坠入他?编织的甜蜜陷阱。
可他?胸口的伤疤就在眼前,那浓郁的药味还?溢满鼻间,一切的一切都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那日若非他?临时改变了心意,她早已化?作长?剑下?的一只鬼。
命只有一条,这次走了运,下?次可不一定再这么幸运了。
她不敢再赌了。
其实殿下?也很清楚,我们并不合适,不是么?明婳垂着眼睫,喃喃道:你需要一个搭伙过日子的妻子,而我,我是个很贪心的人。
我原以为哪怕你不喜欢我,但?只要我喜欢你,闭着眼睛也能凑合过。
可事实证明,我高估了自己,我没办法将‘夫君’与‘爱人’这两个角色分?开。
在我心里,夫君就是爱人,是任何时候都不会?舍弃我,任何时候我都能无条件信赖,无条件将后背交给他?、不用担心被他?辜负的人。
很显然,你不是。
裴琏嗓音微紧:那夜是个意外,孤从未想过会?将你置入险境……是,你不想,但?结果呢,我还?是入局涉险了。
明婳盯着他?的眼睛:你就没考虑过万一吗?万一就有个意外呢?万一事态就超出你的掌控了呢?万一我就死了呢?接连几个万一,如同一拳又一拳重锤,狠狠砸在裴琏的胸间。
他?一时语塞。
只因设局之时,他?的确如她所说,太过自负。
说白了,在你心底,我其实没那么重要。
明婳淡淡说罢,见他?愣怔失神,趁机从他?怀中挣脱。
待站直身子,再看床上沉思的男人,她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只是在她转身离去的刹那,手腕再次被拽住。
明婳皱了眉,有些不耐,你……不是。
裴琏抬眼,漆黑眼底仿若透着热意:若孤真的不在乎,为何要以命相搏,护你周全?明婳心头好似被什?么撞了下?。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暗暗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他?的老招数。
而且对于裴琏那夜冲出来的举动,她早就寻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我是肃王爱女,倘若我真的这般稀里糊涂死在了蓟州,我父亲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裴琏失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明婳:不然呢?不然她还?要自作多情,觉得他?是对她情根深种,至死不渝吗。
你若真死在这,你父亲固然会?对孤生出怨怼。
然孤为君,他?为臣,难道他?会?提剑冲来长?安,杀了储君不成?明婳一噎,看着男人的眼睛,蓦得有些心慌。
谢明婳,你不傻,傻的是孤。
裴琏唤着她,拽着她细腕的大掌一点点收紧,眸色也渐深,孤竟然愚钝到那时,方才看清自己的心。
你…你……你别说了。
不,孤要说。
裴琏牢牢拽着她,似是有某种情愫要破土而出,他?胸膛不稳地起伏着,一贯清冷的嗓音也变得艰涩沉哑:谢明婳,孤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