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晋江文学城首发从书房出来, 裴琏仰头看?了眼寡淡的灰青色天空,让下人带路,寻去了并蒂院。
并蒂院是明婳和?明娓共同的院子?, 姐妹俩从小就爱黏在一块儿, 哪怕到了独立分院的年岁, 也黏黏糊糊不愿分开。
小姐妹感情好,做父母的自也乐见其成,于是将原本的院落改建成并蒂院, 共用?一处庭院,又各自有一套独立的屋舍。
明婳住在西边那套, 明娓住在东边——当初院落建成时?, 是明娓先选:我寻人算了卦, 东边风水好,最是利财, 我要住东边。
明婳就是哥哥姐姐的小尾巴, 对此毫无意见,捧着明娓给她?买的烤鸡腿吃得满嘴油,很好说话地点头:好吧, 那我就住西边吧。
反正姐姐发财了,也会给她?钱花。
且说现下, 明婳醒来后用?过早膳, 便盘腿坐在暖炕上整理?着她?从前珍藏的一大堆话本。
原来我以前竟看?了这么多书……虽然都是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但又怎么不算是博览群书呢。
只?是当翻到一些旧话本上还有她?满腔真情的批注, 甚至还有疑似眼泪的痕迹, 明婳痛苦地皱起了脸。
这个陈生就是个满嘴甜言蜜语的骗子?啊, 石小姐怎么能信他这些鬼话呢……明婳摇着脑袋,再看?自己稚嫩的笔迹在旁写?着:「此情此爱, 感人肺腑!恳求月老也能赐我一个陈生般的如意郎君,那我愿意茹素戒荤三年(划掉)天」。
明婳:……三年前的她?,真的是这样吗。
难怪姐姐每次见她?看?话本,白眼都翻上天:这种东西看?多了要把脑子?看?坏的。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哦对,她?如拥珍宝般抱着书,情真意切道:你不懂,他们是真爱!姐姐继续翻白眼:真爱不真爱我不知道,但你是真傻子?。
她?便回?嘴:你个铜钱串子?!姐姐:你个花痴种子?。
她?: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个因为所以,最后一抹眼泪,冲出门去:阿娘,姐姐又欺负我!娘子?,娘子??两道唤声拉回?明婳缥缈的思绪,一抬眼,便见到采雁那张圆圆的脸,怎么了?采雁道:殿下来了!这会儿就在院子?里呢。
明婳一愣,等反应过来,连忙吩咐,快快快,快把这些书藏好。
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戴,确认并无不妥,这才下榻穿鞋:他怎么来了?这…这奴婢也不知啊。
采雁边招呼着小丫头搬书,边答道:殿下现下在外?头看?院子?呢。
院子?有什么好看?的。
明婳咕哝着,但一想到裴琏来到了她?的地盘,心底无端涌出一种难言的感觉。
这感觉在行至门外?,看?到站在葡萄架下的那抹颀长的竹青色身影时?愈发强烈。
强烈到让明婳有种白日梦般的眩晕与恍惚。
因着这处院落,与千里之外?的瑶光殿不同,是真正属于她?的领域,更?是承载着她?年少时?的一切美好记忆的地方,而裴琏,这样一个与她?的人生有着千丝万缕的交集但不该出现在这的人,现下就这般大剌剌地出现在这。
像是有一层浓雾似的隔阂被打破了,明婳站在阶上,蓦得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当年裴琏随他们一同回?了北庭,那这葡萄架下应当时?时?能看?到他的身影吧。
当年未能延续的缘分,却在各自长大后,以这种别扭又奇特的方式续上了。
还真是世事难料。
明婳恍惚感慨着,凋零积雪的葡萄架下,那道青松般的高大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看?到阶上一袭清丽绿袄的小娘子?,男人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青色氅衣,薄唇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再次抬眼,他缓步朝她?走来。
在婢子?们的请安声里,明婳也晃过神,朝面前的男人行了个礼:殿下万福。
不必多礼。
裴琏站在阶下,抬眸看?她?,清隽面庞在灰青天光里显出一种别样的温润:不介意孤来讨杯热茶喝?明婳心说你人都到门口了,还假客气什么呢。
但在婢子?们面前,她?自也是客客气气,身子?朝旁让了些:殿下请。
裴琏提步进屋,明婳吩咐采雁沏茶,也走了进去。
就如去年明婳第?一回?走进裴琏的寝殿一般,这是裴琏第?一回?踏入小娘子?的闺房,房间风格鲜艳明丽,处处可见少女雅趣,譬如那美人瓠里的一支罗钵脱蜡像生四时?小枝花朵,又譬如明间与内室之间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就连香炉都是雕花鎏金镶嵌宝石的,正袅袅燃着清雅微甜的鹅梨帐中香……见他打量着属于她?的私密空间,明婳蓦得有些拘谨,掩唇轻咳一声:屋里有些乱,今日还没叫她?们收拾。
裴琏眉宇澹然:还好。
进去坐吧。
嗯。
明婳先行走到内室,回?到温暖的炕上。
不一会儿,婢子们端上茶水糕点,便识趣地退下。
没了旁人,明婳也不装客套了,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来做什么?裴琏没立刻答,只?端起那雨过天青色的瓷盏,杯盖轻揭,一阵茶雾便氤氲了他深邃的面庞。
隔着这薄薄茶雾,那双一贯淡漠的黑眸也染上几分朦胧湿意般:想见你,便来了。
明婳一怔,再次定神,对座的男人已垂眼品茶,仿佛方才那句话只?是她?的幻听。
就在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时?,裴琏再次开口:舅兄先前答应陪孤一道逛逛庭州城,可这两日一直没见他的人影,说是去卫所操练了,要过段时?日才回?。
明婳在他面前也不打官腔,直接道:我哥哥知道你我和?离之事,心头苦闷,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索性回?卫所躲个清静。
实则谢明霁也恼怒不已,但肃王已经打过一回?了,他也不好再动第?二次,想来想去,还是选择远远躲开,冷静一段时?日。
裴琏也猜到是这个缘故,而今见明婳轻飘飘地说出来,心下愈发惭愧,握着杯盏的长指也不禁收紧。
迟疑片刻,他开口道,明婳,孤……好了,那些道歉啊后悔的话,你不必再说了,这一路上我听得已经够多了。
明婳打断他,耷拉着脑袋剥着手中的炒瓜子?,语调轻缓而平静:好不容易回?了北庭,又快要过年了,我也不想再纠结过去那些事了。
裴琏闻言,眉心动了动。
一时?竟有些捉摸不透她?这话的意思,她?所说的不想纠结,是打算原谅他了,还是……仍旧不愿与他重?修旧好?刚要细问,明婳将掌心那一小撮瓜子?仁丢进嘴里,仓鼠般边嚼边道:上门即是客,我哥哥无法?陪你逛庭州,那我陪你逛吧,也不枉你大老远跑这么一趟。
不枉二字,叫裴琏心下骤沉。
但见明婳眉眼间的恬静怡然,他一时?之间也不忍戳破,只?扯了扯唇角,笑笑:好,那就有劳你了。
明婳道:客气。
话落,两人都清晰感受到那份无形之中冒出的疏离。
前三日搽药时?的亲密,就好似日头升起前的叶片露珠,垂死之人回?光返照的美梦。
在这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下,明婳裹上厚厚的氅衣和?毡帽,和?裴琏一道出了门。
北庭都护府的辖境极广,西边是阿尔泰山,东边以咸海为界,北边是天山,南边便是安西都护府。
作为北庭府都的庭州,北境一半的兵力都驻扎此处,这边商路畅通,贸易发达,是以格外?繁华热闹。
只?你来的时?节不凑巧,又是冬日又临近除夕,四处茫茫皆是白雪,瞧不见北庭壮丽的景色不说,胡商们冬日都待在毡房里,大渊的商贩们也都关铺子?回?家过年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明婳掀着车帘一角往外?望:开春后,积雪融化,商道复通,胡商们便都回?来了。
到时?候城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哪像现下,还不到平时?一半的热闹。
裴琏也朝窗外?看?了看?,淡淡道:现下也挺好的。
这有什么好。
明婳回?过脸看?他:北庭一年三季都美不胜收,就属冬日最是寡淡无趣。
你若是瞧见春日里山坳间杏花开遍,映着绿茵茵的草地与远处巍峨的雪山,还有叮咚流淌的溪流与哞哞吃草的牛羊,或是秋日里,大漠深处红艳艳的枫叶与金灿灿的胡杨林,啊呀,那才叫大美河山——裴琏听出她?话中对家乡的自豪,还有那隐隐掩不住的遗憾。
她?在遗憾什么。
遗憾他看?不见这些秀美风景,还是遗憾他不能留下。
不必遗憾。
裴琏看?着她?,道:若你愿意,明年春暖花开,你我一道骑马去看?杏花。
迎着男人郑重?的目光,明婳一时?凝噎。
须臾,她?蹙眉看?他:明年开春化冻了,你不回?长安?裴琏没答,只?反问她?:你随孤回??明婳再次语塞。
车轮辚辚滚过雪后的街道,就在马车里两人的目光胶着时?,车外?传来一声拉长的吁。
郎君,娘子?,祥云阁到了。
车夫提醒道。
如闻大赦般,明婳偏过脸,应道:知道了。
边说边抓过帷帽戴上,掩饰尴尬般:这家的白水炖羊肉是城里滋味最好的,他家的葡萄酒也不错,是正宗的火州葡萄酒.......裴琏看?她?一眼,轻轻嗯了声,先行下车。
待到明婳弯腰钻出来,裴琏朝她?伸出手。
明婳迟疑片刻,扶着他的臂弯下了车。
虽说城里人少了一半,祥云阁的生意依旧兴旺,好在明婳出门前就派人来这边订了雅间,如今进了门,立刻有小厮引着他们前往二楼。
为了招待裴琏,明婳点的都是北庭当地的特色酒菜。
裴琏一向对饮食声色这些不感兴趣,也是和?明婳成婚后,才于色上有了贪恋。
但对于饮食声乐,依旧是兴趣寥寥。
不过明婳点了满满一桌丰盛菜肴,他也不想扫她?的兴,于是她?介绍什么,他便吃什么,她?问味道如何,他便道:很好。
吃食的滋味的确不错,但叫他更?愉悦的还是她?大快朵颐的模样。
裴琏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看?她?进食也成了一种乐趣。
或者说,只?要看?见她?,心底就有种被填满的踏实。
可见感情的确是件很可怕的事。
明明他的脑子?是清醒的,在这种情况下,却也克制不住地沉沦于情爱之中。
从前他不懂,不懂父皇那样聪明的人,如何会困于情爱,做出那么多不明智之举。
直至亲身体会到这种爱而不得的滋味,他方知何为噬心蚀骨,煎熬难眠。
你吃饱了吗?明婳蹙着两弯柳眉,看?着对座沉默不语的男人:若是没吃饱,再点几个菜?这人好奇怪,吃饭便吃饭,如何一直盯着她?看?,她?脸上又没有炖羊腿和?芝麻馕。
吃饱了。
裴琏敛眸,扫过桌上的碟盏,道:你可吃好了?明婳点头:我也饱了。
这一锅白水煮羊肉,我起码吃了一半!听出她?话中的声讨,裴琏瞥过她?白嫩嫩的圆润小脸,笑了笑:秋藏冬补,多吃些好。
明婳自然也感受到他投到脸上的目光,不禁纳闷,这人就这么想把她?喂胖吗?万一真胖得圆滚滚的,他没准要嫌她?丑了。
想到下午还要逛城西,明婳便也没多留,扶着吃饱的肚子?起身,和?裴琏一道下楼。
刚走到楼梯处,忽的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明婳脚步一顿。
裴琏站在她?身侧:怎么了?明婳没说话,只?隔帘看?着楼梯间缓缓走上来的一对年轻夫妇。
那郎君一袭靛蓝袍子?,模样清秀,正小心扶着身侧的年轻妇人:娘子?慢些走。
那妇人瞧着与明婳差不多的年龄,绿云堆鬓,容色娇丽,只?身怀六甲,挺着个高高的肚子?,冬日厚重?的袄裙都遮不住。
听到自家郎君的贴心叮嘱,那妇人满脸甜蜜地笑道:知道啦,又不是瓷做的,哪有这般紧张。
那郎君道:你如今身怀有孕,是我们赵家最金贵的宝贝了,可不得仔细仔细再仔细。
这话又惹得妇人一阵娇笑。
夫妇俩缓缓上了楼,又在小二的招呼下,走向另一处雅间。
似是察觉到这边注视的目光,那年轻夫妇抬眼看?来。
因着明婳戴着帷帽,遮掩面容,于是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向一袭青袍的裴琏,脸上皆是掩不住的惊艳。
人皆有爱美之心,哪怕夫君就在身旁,那年轻妇人也往裴琏身上看?了好几眼。
明婳都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定是惊叹庭州何时?有这等风姿卓然的人物。
不过萍水相逢,也不好多看?,夫妇俩很快就收了目光,进了雅间。
而明婳的目光也一直追随着他们,直到木门掩上。
裴琏实在瞧不出那对夫妇有何特殊之处,唯一要说特别的地方,大概是那个与明婳年龄相仿的妇人有了身孕。
难道她?……裴琏抿了抿薄唇,看?向明婳,似有期待:你也想要小娃娃了?明婳稍愣:啊?裴琏:不然你盯着他们作甚?待明白他的意思,明婳又好气又好笑,因为我认识他们啊!真是服了,他怎么能想到那上面去。
认识?裴琏拧眉:那男子?,还是女子??都认识。
明婳也没想到时?隔近两年再见,竟是这幅场景:那赵敬宇是赵副都护家的小儿子?,那位小娘子?,唔,瞧着好似是吴将军家的五娘子?,闺名唤作媛媛,还是嫣嫣……哎呀,她?家太多姊妹了,我与她?也就宴上碰过两回?,记不太清了。
不过印象里,她?很是清瘦,未曾想两年过去,丰腴不少,我方才都险些没认出来。
明婳点着下颌:嗯,应当是有孕的缘故。
裴琏听她?话音,状似无意地问:既然不熟,为何一直盯着看??就挺惊讶的,他们两个竟然凑成一对了,且吴娘子?的肚子?都那么大了。
明婳说着,提着裙摆缓缓下楼:我出嫁才两年……她?顿了下,两年,也不短了。
直到上了马车,摘下帷帽,明婳安安静静靠坐在窗边,若有所思。
裴琏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似是猜到什么,沉吟片刻,他道:还在想方才那对夫妇?明婳微怔,鸦黑长睫缓缓垂下:没有。
裴琏一眼看?出她?在撒谎,男人的直觉叫他心头微沉,面庞也不禁绷起:你与那姓赵的郎君很熟?话落,果见明婳神色僵了下。
裴琏面色愈沉。
他就知道,一个是大都护之女,一个是副都护之子?,年纪相仿,她?又生得这般姝丽貌美。
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自然会招来一堆蜜蜂蝴蝶。
想来那姓赵的,也是其中一只?。
算熟吧。
明婳也不否认,道:我们年纪差不多,从小都是一块儿玩的,他阿娘……我唤作婶娘的,是苏州人士,做的一手好菜,每回?我们去他家玩,婶娘就会做一堆好吃的江南糕点给我们吃。
是以在十三四岁,明婳物色未来夫婿时?,便将这赵敬宇归为第?一人选。
除了赵敬宇模样斯文,白白净净,不像武将之子?,反而更?像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便是看?中了赵夫人那一手好糕点。
裴琏一听明婳这话音,心下冷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难怪了。
你心仪那个姓赵的?他问的直接,明婳的思绪也从赵夫人做的桂花糖藕拉了回?来,略作思索,她?眨了眨眼:不算心仪吧。
裴琏拧起的眉心刚要舒展,又听她?道:不过若非陛下赐婚,我应当会与他成婚吧。
裴琏的脸色骤然一黑。
就那样的?他眯了眯眼,试图回?想那赵敬宇的模样。
一个鼻子?两只?眼,勉勉强强算是清秀,这般泯然众人,她?也看?得上?明婳听出他语气里的轻慢,心底有些不服:你别小瞧人,赵三哥哥虽容色不如你,可他性情最是温柔和?气,与我说话从来温声细语,有吃的玩的都紧着我,对我可好了。
一时?之间,裴琏也不知该气她?那句亲昵的赵三哥哥,还是该气那句对我可好了。
对你好又如何,还不是另娶他人,与旁的女人温声细语,嘘寒问暖?压着胸臆间那股窜动的闷意,裴琏睇着她?,嗤道:孤瞧那妇人的肚子?,少说也有七八月,算上两家议亲过六礼的时?日,怕是你才出阁,他便迎娶新妇,将你抛之脑后了。
明婳岂会听不出这话中讥讽,她?蹙着柳眉,本想怼回?去那又关你什么事,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因她?方才也在思索此事。
怎么就那么快成婚了呢。
明明她?出嫁那日,他还特地骑马来送她?,依依不舍,一直在城门站了许久许久……裴琏见她?上一刻还红着脸气势汹汹,陡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耷下脑袋,眸色不禁暗了暗。
是戳中了她?的伤心事?还是他方才的语气太重??应当是两者皆有。
可一听到她?嘴里夸其他男人,且那男人还是她?的青梅竹马,陪在她?身边渡过了一整个童年,他就克制不住心底泛滥的酸涩。
她?的过去,他都未曾参与,那个姓赵的凭什么能陪在她?身边。
妒,犹如毒药,在心尖熬煎着,不知不觉叫人变得刻薄。
搭在膝头的长指渐渐拢紧,裴琏深深吐了两口气,才看?向明婳,嗓音低沉:方才是孤不对,不该对你那么重?的语气。
见明婳仍垂着眼不出声,他默了两息,而后坐了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明婳错愕抬眸:你做什么?你若是生气,便打孤出出气,别不理?孤。
说着,便牵着明婳的手往他脸上招呼。
明婳瞪大了眼,及时?收住:你疯了啊!裴琏看?着她?,漆黑狭眸幽深如潭:是,孤疯了。
你不理?孤,孤会疯。
你心里记挂其他男人,孤也会疯。
明婳哑然,好半晌,才偏过脸,一边挣脱他的手,一边咕哝:莫名其妙的,你给我松开……裴琏不松,颀长身躯反而朝她?倾去,目光幽幽地看?着她?:除非你答应孤,别再想那个姓赵的。
明婳拧着眉:他都与吴娘子?成婚了,我还想他作甚?裴琏:那你方才为何那般失魂落魄?明婳一怔,而后点头:是,我方才是在想他,不过……话未说完,微张的樱唇便被一阵温热覆住。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吻来势汹汹,牢牢堵住她?的唇瓣,撬开她?的唇齿,宛若夏日风暴般席卷而来,将她?要解释的话通通地、不容拒绝地都堵了回?去。
唔唔……明婳挣扎着,可这回?他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凶悍而强硬地将她?挤入马车角落。
这都不算吻,更?像是堵她?的嘴,或者用?这种方式掠夺她?的呼吸,好叫她?在他怀里窒息昏迷。
如同搁浅的鱼儿,明婳浑身渐软,挣扎幅度也愈小。
见她?双颊绯红,目光迷离,裴琏也松了手臂的力气,唇舌变得温柔,细细勾缠着她?的唇瓣与舌尖,宛若沙漠里缺水多日的旅人遇上绿洲,他贪婪又迷恋地吻着怀中之人,试图汲取着更?多属于她?的气息与津液,好浸润那因嫉妒与不安而焦灼干涸的心。
这温存却并未持续太久,车厢里便响起啪得一道响亮巴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