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炙热的默

2025-04-03 05:11:02

薛桐红着眼, 手扶墙,头靠在上面,地板接住她落下的几滴泪。

来的路上,她想象了这个画面无数次, 她想如果陆诗邈出事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她没有答案。

直到她看到那病床, 那听不见的人。

仿佛有人撕碎了她的心。

29岁的她确实可以为陆诗邈脱下那件挡风的衣衫, 心甘情愿去做那颗止痒药,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 教她一些分别后仍然会用到的事情,站在她身后陪她看一场浪漫的圣诞星光夜。

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今天那个图书馆, 她半步都踏不进去。

薛桐恐惧这种自我局限。

她真的受不了。

陆诗邈过敏得寻麻疹她都受不了, 就别说现在是这种情况。

她好想冲进去劈头盖脸把人骂到哭, 朝她胸口来几拳,掐着她脖子问一句, 为什么这么冲动?她到底要干什么?是故意害人担心?是不是真的想逼疯自己?就算陆诗邈是为了自己才上了顶楼, 可她怎么能这么不管不顾?薛桐没法安抚住自己的情绪。

她脑子里冒出恐怖又偏执的想法,她忍不住想要带陆诗邈回港岛隐居, 把人捆在赤道,永远都不要放出来,不需要她去当什么警察,自己也不要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

这职业是陆诗邈热爱的。

香港同居时。

她无数次在深夜看到陆诗邈趴在电脑前看资料,陆诗邈为得到靶场成绩第一,而高兴的在浴室唱歌, 因为参加反恐演习激动两天没睡好,抱着她问东问西。

甚至做饭时, 她为了得到职业英语证书, 戴着耳机一遍遍听警察英语, 为此分神差点切到手。

自己坐在台下看她领奖,为她鼓掌,甚至为她颁奖,也会和她在比赛胜利后拥抱,和她一起分享这些喜悦。

只是今天的位置不同。

她死里逃生过一次,她做不到坦坦荡荡接受,这种死亡滋味如果再来一次,就是反复凌迟她。

可是。

可是。

这职业是陆诗邈心里炙热的默。

所以,她能怎么办呢?她只能躲在这里,不断深呼吸,然后擦掉自己眼泪,装出不知道她可能耳朵永远持续耳鸣,装出不知道她死里逃生过,吞下自己做出的决定。

薛桐看着门框玻璃倒映出的表情,她正在勉强苦笑。

整理情绪,推门走进病房。

陆诗邈就躺在床上睡觉,没听到有人走进来。

薛桐怕突然的走近吓到对方,于是站定在床边,她伸手进被子里,轻摸了下陆诗邈的脚踝,像在香港叫她起床上学一样,轻弹了下袜子边,然后拍拍。

陆诗邈哆嗦着睁开眼,和薛桐对视一眼。

她见到是薛桐来了,笑着坐起身。

笑。

薛桐见她笑,温柔地摸了摸脚踝,耐心又大声地开口:饿吗?陆诗邈就这么看着薛桐,她听见了,于是摇摇头,随后笑容逐渐消失,躺下用被子盖住自己受伤的胳膊,像个毛头龟缩起脖子。

薛桐看着自己的表情好恐怖。

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她好怕薛桐开口骂人。

病房开着冷空调,薛桐低头把脚边的被子给人盖好,转身把包放在沙发上,走到床头旁的椅子,坐下。

她就坐着,身体没动。

她在忍。

她忍着不去检查陆诗邈受伤的情况。

二十七岁的陆诗邈不再需要她的检查了。

她得习惯。

薛桐拿起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冷静喝一口,压住心头不断沸腾的情绪,过了一会她放下杯子。

开口很艰难,她心酸却装无事,大声问:晚上想吃什么?只要旁边一有人说话,陆诗邈的耳朵就嗡嗡,像是电机持续在耳根里放电流,刺痛,让她头皮发麻,下午和检察院、督察交流,她觉得脑子快炸了。

可对面是薛桐,正在看着她。

晚上吃什么?薛桐又问了一遍。

没胃口。

陆诗邈回答。

薛桐点头,盯着人眼睛,沉默。

陆诗邈和她对视。

薛桐今天格外好看,天使降落的好看,这件灰色衬衣很适合她。

咦,薛桐竟然还用着自己送的那对袖扣,四年过去,这袖扣都褪色了。

陆诗邈忍不住把手从被子里探出去,她想去拉薛桐的手。

薛桐余光瞥见,主动伸出手,掌心摊开,送到人眼前。

两人的手穿过病床栏杆,在床沿相触。

好软。

薛桐软得像只小白狗。

陆诗邈专心玩弄着薛桐好看的指甲,勾勒她纤细又精致的手指,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背的滞留针,药一滴滴钻进血管。

前几天做/爱,都没来得及牵手,薛桐就生气的走了。

如今浑身有伤,爱是没法做到昏天黑地了。

她想这样牵牵手也好。

陆诗邈突然握住薛桐的掌心,用四指攥捏她的四指。

薛桐感觉到对方手心的力度,于是她无声反握。

两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在床边牵手。

牵了一会,薛桐觉得姿势有点累,于是把椅子往前挪,膝盖顶在病床边,靠人更近一些。

陆诗邈瞥见薛桐的西装裤,她松开手,指尖触碰着高级的西装布料,你不想问我为什么没胃口吗?薛桐想:既然陆诗邈不想让她知道耳朵的事,那就假装不知道吧。

薛桐贴近人身边,音量不大不小地说:你不想吃就不吃,没人说一天非得吃三餐。

哦。

陆诗邈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抬眸看向她。

可我想跟你说。

那我听着。

薛桐发现自己声音大小,会让陆诗邈下意识皱眉,于是她开始不断调整,试图找到一个,对方可以感到舒适的音量。

按规定陆诗邈不能说案子细节,可她忍不住,她想和薛桐分享,诉说,想听薛桐说话。

我今天开枪打了人。

了解。

薛桐淡定的点头,伸手拍拍膝盖上对方不安分的手。

那确实会没胃口,一会我让医生给你加瓶葡萄糖。

….薛桐好冷漠,不关心、也不批评她,甚至也没表扬,什么都没有。

淡定到让人发慌。

陆诗邈撇嘴,她掀开被子,把绑着纱布的胳膊露出来,我受伤了。

看到了。

薛桐语气不自觉冷下来,但又怕人听不见,阴阳怪气地说:你真厉害!你开枪杀过人吗?陆诗邈问。

薛桐点头,把摸到自己腿.根的手拿走,这人手背还有滞留针,竟然都这么不老实。

什么感觉?这是我的职业,所以没感觉。

薛桐伸手把陆诗邈点滴流速放慢,手摸来摸去,很容易回血。

你好厉害,我现在都不敢闭眼。

薛桐没来之前,陆诗邈躺在床上,耳朵,胳膊,胸腔,哪哪都疼,闭上眼就是爆炸,那开枪打中的肩膀,她想呕但胃里又没东西。

她好困,可她睡不着。

开枪会上瘾吗?陆诗邈好奇,耐着耳朵的疼痛,问一句。

会。

薛桐说的实话,开.枪杀人就像纹身一样,暴力会滋生,脑袋会记住这种刺激,形成上瘾机制。

但我是人,不是畜生,所以可以控制这种念头。

你好凶。

陆诗邈扭头,奶乎乎。

过了一会,她转回头又问:那我和你接吻也会上瘾,我控制不了,我是畜生吗?薛桐叹了口气,这人二十七了,为什么说话还和原来一样?动不动就用黏糊糊的语气,像是撒娇。

她平常也会这样吗?她们分开的四年,她也会这样对别人说话吗?是,畜生。

薛桐骂道。

那畜生想亲你。

陆诗邈手又伸出病床栏杆,攥紧西装裤,指尖细捻布料,一副请求的语气,可以吗?薛桐冷眸,看着床上的没事人,我看你胃口很好。

嗯,和你一说话,我就有点饿了。

陆诗邈把手放在肚子上,抿唇小声念。

薛桐以为陆诗邈是因为耳朵的原因,说话声音忽然放小,信以为真她真的饿了,竟被人骗到附身过去,恢复柔软语气:你想吃什么?陆诗邈挂点滴的手轻抚薛桐后背,指尖隔着衬衣布料摸索,她酒窝浮现,用真诚的眼神看着薛桐,语气诚恳道:我想…..喝奶。

…..暗戳戳的手让薛桐身子轻颤。

自己一天的心惊胆战,担惊受怕,她都无所谓,甚至此刻竟然还跟自己半开玩笑。

薛桐压着心里的火,语气又柔又怒,陆诗邈,我不想在病房里同你发火。

不行吗?我现在就想要你。

陆诗邈避开薛桐眼神,用挂吊瓶的手,捏住薛桐的手指,很想。

她不是流氓。

她只是不想让薛桐这样。

她看着薛桐靠近时脸上掩不住的担忧,装出没事的样子,不曾责备,一直调试的音量。

陆诗邈内心好煎熬,她想不如挑衅一下。

让薛桐骂骂她,她内心也好受点。

薛桐冷静地抽回自己的手,搭在自己腿上,她有些严肃看着眼前人:亲你可以,其他不可商量。

陆诗邈摆烂,索性头一扭,继续挑衅,那你过来亲我吧。

……薛桐抓住后背上的手,把手放在床上,她起身绕过点滴,慢慢俯身。

她一手捏住陆诗邈的下巴,一手捏住病床栏杆,低头吻住嘴唇。

两人味道在空中交.融,电流过境。

薛桐吻的很认真,很细致,捏在下巴的手,挪到对方肩膀上,力度带着不属于她身份的讨好,轻柔不已。

本来就胸闷,这会陆诗邈更喘不动气,她伸出手,四指放在薛桐耳后,有点霸道地托住她。

她问:其他的,真的不可商量吗?薛桐鼻尖碰鼻尖,蹭着点头。

那我想和你谈恋爱的事,也不可商量吗?我的确是个畜生,我控制不了想亲你,和你谈恋爱的事,你和我商量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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