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子要脱吗?伊弗莱问医师。
洛斯修:不用,我腿上……没什么伤。
脱不了。
医师说,和血迹粘在一起了,只能剪开。
伊弗莱行动力很强的去拿了剪刀。
洛斯修只是一个转头的功夫,就看到伊弗莱手上多了一把剪刀,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的,举着剪刀看着医师,全然是没有把他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洛斯修:……这家伙的执行力,还真是该死的强。
医师告诉他要怎么剪,伤口撕裂是无可避免的,洛斯修的抗议无效,只能在床上躺着,任人宰割,因为此刻的伊弗莱仿佛自动的屏蔽了他的声音。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可怜的小白鼠,完全丧失了反抗了能力。
他连想要抓紧身下被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伊弗莱一直觉得他很能忍痛,但看到他颤抖的指尖,也知道了他原来还是会惧怕疼痛的,他想,到底是肉眼凡胎,恐惧疼痛是一种本能。
剪刀响起了卡擦卡擦的声音,犹如风雨来临前的电闪雷鸣,发出警示的声响,预告着人们,这在某些时候,是一种折磨。
他尽量的放轻了动作,让他少疼一些。
他小心翼翼的将与皮肉伤粘连的布料撕开,这绝对是伊弗莱这种糙汉难得细心体贴的时刻了。
他平时不怎么喜欢在关注别人反应这方面动心思,对别人也很少会有共情的感情,这是残留系统冷漠的一方面。
为什么想要做人呢。
那是他突然有一天,厌烦了那种无边无际永远单一的生活,枯燥乏味,数据永远能计算到一切的可能性。
是的,枯燥。
在那一个时刻,他学会了独立思考,开始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剪下来的布料被伊弗莱扔在了一边,洛斯修浑身的伤口都一眼可以看见,洛斯修腿上确实没有上半身伤的那么严重。
他本应该有一具颀长且富有力量感的身体,此刻白皙的皮肤上红色的伤痕交错,肌肉相比从前也有所减少。
医师重点为洛斯修治疗的是他的手脚,其他的皮肉伤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再用棉球给他伤口点涂上药水。
治疗的过程很漫长,医师从他带来的黑色小木箱子里拿出他的工具,酒精灯、刀、药水、棉球……伊弗莱在一旁看着,治疗的过程甚至需要把洛斯修的伤口重新划开,洛斯修发出过几声闷哼,他额角浮出了一层汗水,银色发丝贴在了脸颊上。
按着他的手。
医师不慌不忙对伊弗莱说。
你轻一点。
伊弗莱一边说一边按住了洛斯修的手。
要不你来治。
我会给你钱。
显然,这个医师也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人,伊弗莱一下便点到了他的点上。
漫长的治疗结束之后,伊弗莱从行囊中摸出银币递给了医师,医师一个个数过去,对着银币吹了口气,放到耳边听了下声音。
这样就可以了吗?伊弗莱看着床上被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洛斯修问。
你不相信我的医术的话,可以去教堂和上帝祈祷。
医师说,行了,等他醒来,给他喂一次药,还有,这两天他身上会很疼,也许会发烧,你好好照顾吧,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自己了。
他说完离开了这里。
给洛斯修治疗了伤,伊弗莱已经捉襟见肘了,那些银币他本来计划着起码可以撑一个月的吃住,而现在他需要去赚钱了。
还没赚到报酬,就开始倒贴,这算是一个亏本买卖。
洛斯修昏睡期间发出喃喃细语,中途额头的热度一度飙升,伊弗莱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就此烧傻了。
好在在入夜之前,洛斯修醒了过来。
破旧的小旅店,房间里点了油灯照明,洛斯修睁开眼,就看到了旁边在一本小册子的伊弗莱,他有些渴,浑身密密麻麻的痛让他轻哼了声。
醒了?伊弗莱放下了小册子。
那是刚才他出门去拿吃的在门口捡到的,应该是外来的人发来的宣传单。
洛斯修:水……伊弗莱把他扶起来给他喝了水,洛斯修大多的伤口在前面,背部没有伤,可以靠在床头。
洛斯修喝了水缓缓,现在什么时候了?天快黑了。
伊弗莱拿出一个怀表,啧……坏掉了。
他随手扔在了一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有点……想吐。
洛斯修想摸一下晕乎乎的脑袋,抬手就感觉到了手腕上钻心的疼,他看到了手腕上被固定住了。
洛斯修的手筋没断,只是骨头伤了,需要固定住让它长好,伊弗莱告诉洛斯修,恢复期要小心,免得留下后遗症。
洛斯修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等你伤好了我们再继续赶路。
伊弗莱说。
洛斯修:我可以坚持。
伊弗莱的钱包不可以,我们现在没钱了,而且你的伤,需要好好休养。
洛斯修唇角紧绷。
伊弗莱:太着急只会适得其反。
洛斯修知道伊弗莱说的是事实,他该想想别的法子——或许可以联系他潜入国度里的部下。
他一直都知道在这个国家中存在他们国家里的人,可具体他并不知道,这是属于高级机密的部分。
只有他的父亲国王陛下清楚。
伊弗莱说: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吧。
好。
洛斯修轻声应了声。
伊弗莱把他扶起来,先喂他吃了点面包和牛奶,过了会儿才又给他喂了药。
他们住的旅店是一间双人房,有两张床,伊弗莱的东西都放在另一张床上。
油灯橘红色的烛火落在洛斯修那张侧脸上,洛斯修坐在床上,身上被绷带层层包裹,他脸上表情有些奇怪,伊弗莱问他怎么了,他似是觉得难以启齿,抬眸看了伊弗莱一眼。
银灰色的眸子烛光跳跃。
伊弗莱。
嗯?我想上厕所。
他说。
自从他受伤之后,每一次的解决生理问题,都是极大的屈辱,可还没有哪一次,像眼下这样的让他难为情。
伊弗莱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
他去拿了尿壶来。
你……不出去吗?洛斯修问。
伊弗莱疑惑:我出去了谁帮你?洛斯修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现在只能依靠伊弗莱。
一阵水声过后,洛斯修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伊弗莱,伊弗莱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洛斯修的难为情了。
不用这么见外。
他说,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关系的。
洛斯修:……他的安慰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怎么安慰人呢?】他问系统,【他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
】系统:【可以哄哄他。
】【哄人啊……】伊弗莱想了想,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我也可以你面前方便。
洛斯修险些失声,不用了!伊弗莱:好吧。
洛斯修觉得他好像还有点遗憾的样子。
伊弗莱觉得哄人有点难,不如他出去待会,留给洛斯修独处空间。
你要吃点什么吗?他问,我出去看看。
我不饿。
我知道了,我很快会回来。
伊弗莱说,如果有人来敲门,你不要出声知道吗?洛斯修嗯了声。
伊弗莱出去了,并没有很快回来,他顺走了那张宣传单,上面写的是一个地下竞技场所,各种竞技赛,他想看看。
这是一个有些混乱的小镇,那个医生是旅店的好心老板为他推荐的,伊弗莱最初将信将疑,还出去打听了一下,大致的把这个小镇的情况摸清了。
在这里,经常会有人受伤,那个医生也确实医术不错。
旅店一楼有客人在询问老板有没有吃的,老板看到他从房间里出来,道:想要找乐子的话,从这条街穿过去有一家酒馆。
老板脸上的络腮胡让伊弗莱想起了那个黑店老板。
小子,你不会是想去竞技场吧?老板看着他手上的宣传单。
伊弗莱:它被放在了我的门口。
劝你最好别往那边去,就算是去玩玩——老板话没说完,旅店没关上的门砰得一声被人踹了一脚。
脆弱的木门撞到墙壁上,又反弹了一下。
这动静让一楼安静了下来。
老伙计,又见面了。
一胖一瘦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两人穿着骑士装,那高个瘦瘦的男人上来攀住了老板的肩膀,阿弥曼呢?今天怎么不见她?老板身体后倾,眼底划过一丝慌乱,阿弥曼……阿弥曼身体不舒服。
他话里的颤音很明显。
嗯?身体不舒服?瘦高男人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们见面?该死——他转头对身后胖胖的小跟班说,他居然想要阻拦我和阿弥曼……我可怜的阿弥曼,一定是被关起来了!他松开老板就想往楼上走去,老板拉住了他的手臂,你想做什么?做什么?男人一下抽出了腰间佩剑抵在老板脖子上,我一定会拯救我的阿弥曼,你休想阻拦我们。
我的客人都已经休息了!老板脖子上抵着剑,不敢动弹。
伊弗莱在一旁看着这一场闹剧,穿着骑士装的不一定是骑士,也有可能是恶霸,见那胖胖的男人抓住了老板,瘦高男人一嘴一个阿弥曼,抬脚往楼上走去。
伊弗莱伸腿勾了一下旁边的凳子,一脚踢了出去,那瘦高男人要上楼梯时,只见一团黑影从旁边袭来,挡在了他面前,他来不及看清楚,踏出去的脚根本来不及收回来。
男人被绊倒,往前面摔去,摔一个狗啃屎。
满堂吸气声响起,之后一片寂静。
我的天!胖乎乎的男人惊呼,布兰格特,你没事吧!男人趴在楼梯上好一会儿,慢慢的爬起来,捂着嘴转过头,额头红彤彤的,他放下手,露出了一脸血,掌心里是被磕掉的门牙。
谁!布兰格特高声怒吼,额角青筋都暴了起来,是谁干的!布兰格特……连胖骑士都不敢说什么。
他知道,布兰格特这是被彻底的惹恼了。
当他们往旁边看过去时,却见那里并没有什么人影,瘦骑士脸色难看极了,像是恨不得砍人。
今晚当真是丢脸丢大了。
罪魁祸首伊弗莱正背靠着墙壁拐角,看着面前穿着灰斗篷的少女,少女斗篷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刚才他把凳子踢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两个骑士上,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把他拽了过来。
那边两个骑士找不到人,威胁恐吓了老板一番狼狈离开,伊弗莱面前的少女松了口气。
旅店的隔音很一般,二楼,洛斯修躺在床上,听到楼下闹出的动静,如惊弓之鸟般紧绷了起来。
伊弗莱去了很久了,他说会很快回来的,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良久,洛斯修才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说话声,门锁打开的声响很清晰,洛斯修听到了伊弗莱的声音。
不必客气,你的父亲也帮过我。
伊弗莱,下次不要随便招惹他们了。
这是陌生的娇俏女声。
你回去吧。
伊弗莱说。
那……再见。
再见。
伊弗莱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他以为他回来的时候,洛斯修至少已经睡着了,没想到一进门,就对上了床上洛斯修一双银灰色的眸子,他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应该已经不在闹别扭了。
睡不着吗?他问。
楼下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嗯……伊弗莱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道,和我们没有关系,放心吧。
听到出现恶霸骑士那段,洛斯修眉头紧皱,这样的人,是怎么通过骑士考验的。
这里有些乱——况且,从前在城堡里……就是我们出来时碰到的那个骑士,你还记得吗?当然。
他是个老酒鬼,最喜欢欺负弱者。
伊弗莱说。
这个话题很快盖了过去。
刚才和你说话的女人是谁?洛斯修问。
伊弗莱:老板的女儿。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她有些可疑。
洛斯修:哪里可疑?今晚老板的女儿提出要送他到门口,伊弗莱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怀什么坏心思,如果趁他不在对洛斯修下手——目前来看对方应该是个普通的手无寸铁的少女,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入住时登记过,阿弥曼他们想要查的话,是能查到他们住的房间的,所以他没有拒绝阿弥曼送他回房间的请求,刚才一路上他试探了几句,阿弥曼有时面对他的视线会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
他把这些和洛斯修说了。
洛斯修沉默了很久。
她是不是有问题?伊弗莱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就该换地方了。
在人的感情方面,他大抵是没有洛斯修敏锐。
我想……应该暂时没有问题。
洛斯修说。
既然洛斯修这么说了,伊弗莱就放下了心,他相信洛斯修的判断。
一阵窸窣声响过后,伊弗莱躺在了床上,一条手臂枕着脑袋,看着天花板,这破旧的小旅店收拾得还算干净,床有些硬邦邦的,没有他之前睡的地方舒服,不过伊弗莱倒不是很挑剔。
我明天白天要出去一趟找工作。
他说。
因为今晚的事,老板为他介绍了一份工作,是每天为那些有钱人家送牛奶,他明天可以带着介绍信先上门。
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伊弗莱睡了过去。
洛斯修偏头看了他一眼,男人侧脸轮廓线条分明,很立体,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脸上,将他侧脸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黑色碎发落在他的额角,他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
外面夜色深了,小镇陷入了寂静中。
黑夜与白昼交替,第二天的清晨,洛斯修就被房间里的窸窣声响吵醒了,不是声音太大,而是洛斯修睡眠浅,一点动静都会被吵醒,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
他看到伊弗莱坐在床边,背对着他,衣服披在肩头,他的腿上放着一件衣服,洛斯修光看袖子上的金丝纹路,就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他的那件衬衫。
伊弗莱不知道在对他的衬衫做什么,发出了嘶的一声吸气声,然后鬼鬼祟祟的回头看他,洛斯修忙闭上了眼睛。
他的装睡技巧不太好,睫毛还颤抖了一下,但伊弗莱没有发现,因为他没有想到洛斯修会装睡,所以没有仔细看。
他指尖被剪刀戳到了,伊弗莱把衣服上的扣子缝线都拆了,对着窗外的光线,看着手中的那颗蓝色宝石扣子,忽而发现扣子的背面平整的地方有蔷薇花的纹路。
洛斯修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到伊弗莱把衣服扔到了一边,起了身,去洗漱去了,旅店单独的房间里没有洗漱间,只能去公共地方。
待伊弗莱回来,洛斯修已经醒了。
伊弗莱……洛斯修坐在床上,脸上表情奇怪,他双腿并拢,似在强忍什么,脸上的皮肤一路红到了脖子。
要方便吗?经历过昨天,伊弗莱一下明白了。
他熟练的拿出了尿壶。
洛斯修不明白他怎么动作总是这么快。
伊弗莱帮他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现在是白天,和昨天朦朦胧胧的黑暗环境不一样,伊弗莱看见了洛斯修脸上白皙的皮肤变红,抿着唇角,眼尾都染上了几分潮湿的红,像被欺负了一样。
【我没欺负他。
】伊弗莱说。
系统:【嗯。
】伊弗莱:【那他……为什么这个表情?】系统:【你在让我教你人的感情?】伊弗莱:【……】我等会就出去了。
伊弗莱说,你记得吃药,还有吃的,我都放在你床边了。
洛斯修:谢谢你,伊弗莱。
没关系。
伊弗莱说,只要你回去之后给我足够的报酬就够了。
这个话题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聊过,但伊弗莱觉得洛斯修给他的不会少,他直勾勾具备着暗示性的看着洛斯修。
他想,雇佣建立在金钱交易关系中才足够牢固,让他们都能相互信任。
洛斯修犹豫了一下,偏头微微笑了笑,长发从肩头落下,立体深邃的五官柔和了些,嗯。
他嗓音低低的,沙哑中又透着磁性,我会给你报酬的。
微微上扬的尾音仿佛带着一把勾子,是极具欺骗性的温柔。
清晨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叼走了落在窗沿上的面包屑,低头用嘴梳理着自己一身漂亮的羽毛,雄赳赳气昂昂的展示着自己美好的躯体。
伊弗莱去了旅店老板给的地址,小镇不大,送牛奶只需要每天清晨送去新鲜的牛奶,伊弗莱到了之后,发现还有去给山羊和奶牛挤奶的工作,他便问了两句,对方道不招挤奶工了。
伊弗莱早上去送牛奶,送完牛奶在小镇也转了一圈,他还碰到了昨天那个摔断牙的瘦骑士,不过对方没有认出他。
送牛奶送一家只有一个铜币,伊弗莱算了算,有些人家送的牛奶是一周的量,这就导致了他很有可能赚不了多少,勉强糊口没问题,可这不是他的目的。
伊弗莱回了旅店,他上了楼,见洛斯修坐在床边,像是要下床。
你要做什么?伊弗莱拦住他。
洛斯修:我……他瞥了眼一旁床上扔着的衬衫,收回视线,道:我只是想下床走走,要等过两天。
伊弗莱说。
你送完牛奶了吗?洛斯修换了个话题。
伊弗莱:嗯,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瓶牛奶。
哪来的?伊弗莱说是工作的地方给的,你喝吧。
他拧开了盖子,把装牛奶的瓶子递到了洛斯修的唇边,洛斯修其实不太想喝,喝水喝多了,他会想要方便,那又要麻烦伊弗莱。
他犹豫了一下,抬眸对上伊弗莱真挚的目光,也不知怎么,便张开了嘴唇,喝了一口。
怎么样?伊弗莱问。
洛斯修:还可以。
这个味道有点腥,没有他从前喝过的好喝。
但这是伊弗莱辛苦工作之后得来的,洛斯修不想太打击他的信心。
他感觉到伊弗莱又在盯着他的嘴唇看,不自觉的抿了一下唇,舔了一下,把唇边沾到的牛奶渍卷了进去,伊弗莱这才收回了目光。
你把这些喝完吧。
伊弗莱说。
洛斯修顿了一下,好。
白天伊弗莱没有怎么出去,阿弥曼来过一次,伊弗莱和她打听了一下有关竞技场的事,在她嘴里,竞技场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经常会有人从那里被抬出来。
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吗?阿弥曼问。
伊弗莱:一切都很不错。
对了,这个是我做的小饼干,你要尝尝吗?阿弥曼问。
不了。
伊弗莱粲然一笑,说,我不喜欢吃饼干,谢谢你的好意。
好吧。
阿弥曼有些失落的手回收。
洛斯修坐在房间里的床上听到了全部,伊弗莱进来后,他问:你不喜欢吃饼干吗?嗯?伊弗莱反应过来,说,不是,随便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不好,更何况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你也要记着,别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洛斯修:……嗯。
再次请求伊弗莱帮忙解决生理问题时,洛斯修已经在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了,伊弗莱或许也是有些尴尬,每次都会出去待一会儿,这让洛斯修感到了几分轻松。
只是就算他浑身缠着绷带,也没办法遮盖他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被剪过的裤子这件事,他想要一套衣服穿,但伊弗莱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拿着炭笔在一张宣传单上写写画画。
洛斯修也没有出声叨扰。
过了许久,伊弗莱停下了手,露出了那张宣传单上的画,那是一副简易地图。
这是什么?洛斯修问。
伊弗莱:今天我去过的地方。
今天伊弗莱出去了一趟,把那些路线记下来了。
他见洛斯修想看,就拿着那张东西坐到了洛斯修床边,指尖指着上面的画,我们现在在这儿。
从这儿往这儿……拐个弯……是我去拿牛奶的地方。
伊弗莱说话声音轻缓,这户人家是一家四口,今天我去的时候,他们家里的夫妻正在吵架,好像是因为男主人有了情妇……然后男主人恼羞成怒,直接把牛奶扔在了他脚边,他顿了顿,没有说,指尖顺着路线滑动,洛斯修的视线就跟着他的指尖挪动着。
这里住的是一位年迈的老妇人,还有她的孙子……洛斯修听着,心中微微诧异,伊弗莱今天送了十多家的牛奶,除了其中四家不明,其他都能说出一二,记忆力和观察力都算得上是顶尖级别的。
这样的士兵,上战场做侦察兵很合适。
可想起伊弗莱对阿弥曼表示可疑的判断,洛斯修又不确定了。
伊弗莱晚上又出去了一趟。
他去了地下竞技场,里面是一场黑夜里的狂欢。
现场环境乱糟糟的,竞技项目有很多,击剑、拳击、马上比武,项目很多,击剑那边的围观是最多最热闹的,场上每结束一场比赛,输者都会受不同程度的伤。
在比赛开始之前,还可以下注输赢。
伊弗莱观察了一会儿,到了下注那儿,拿出一个铜币,我要下注。
对方打着哈欠,多少?压哪个?一个铜币……什么?一个铜币。
棕发男人碧眼的告诉他,最少要下注五十个铜币。
伊弗莱闻言,把铜币放进了口袋里,转身准备离开了。
嘿,我看你资质不错,不如上去玩一把?那人道,要是赢了,一把有五个银币,还可以得押注的百分之一的筹码。
伊弗莱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男人看他有兴趣,勾了勾唇,而且越到后面,你对手越强,赚的也越多,有兴趣了解一下吗?伊弗莱很晚才回旅店。
他上了楼,进门之后洛斯修就醒了。
伊弗莱已经尽力放轻了动作。
吵醒你了吗?你去哪了?洛斯修问,他本来以为伊弗莱只是出去放个风,他虽然睡的迷迷糊糊,但也感觉过去很久了。
伊弗莱:出去逛了逛。
他还在回想竞技场的事,男人说的诱人,但有些事有利就有弊,所以他没有一口应下,今天只在里面转了一圈,看了一下那些人的水平。
他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洛斯修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没有再说。
洛斯修作为三皇子,在穿这方面没缺过,如今每天衣不蔽体的在这旅店中,就算不用出门,也让他不太自在。
还没等洛斯修理清楚思绪,就已经听到了伊弗莱绵长的呼吸。
他睡着了。
洛斯修本想等明天再说,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伊弗莱再次出门去送牛奶,白天回来,也心不在焉的,到了晚上,又出了门,等他回来的时候,又是深夜。
伊弗莱脚步轻轻的走进门,脱了外衣扔在一边,摸了一下手臂上的小划伤,没有再流血了,估计明天就能开始愈合了,他没有太在意,上了床准备好好补一下睡眠。
他很快就入睡了。
翌日的清晨,伊弗莱的手臂上偶尔会有拉扯到伤口的钝痛,他脱了身上的衣服看了一下,手臂上的口子比他想象中的要深一些。
早晨的光线从窗外照射进来,今天的光线很充足。
洛斯修在他起床的时候就醒来了,一睁开眼,就看到伊弗莱不穿衣服坐在床边,背脊上肌肉线条紧绷。
洛斯修一下闭上了眼睛。
伊弗莱穿上衣服,和昨天一样起了床,准备出门去送牛奶。
伊弗莱……那边传来洛斯修的声音。
每次他这么叫他,差不多就是想要方便,伊弗莱走过去,帮他方便了一下,洛斯修这两天的手脚恢复得不错,伊弗莱还需要给他买药,所以要多赚点。
洛斯修衣服上的那颗扣子他没有卖,那扣子后面的图案有些独特,像是什么标志,他没有贸然拿出去。
伊弗莱蹲在洛斯修床边,正想起身,肩头就沉了一下,洛斯修似乎坐不稳,往前面倒了过来,伊弗莱扶住他。
你哪里不舒服吗?他问。
洛斯修:没事,刚才有些头晕,可能睡多了。
伊弗莱想要把他扶好,洛斯修却双臂绕过了他肩膀,似抱一样的环住了他,伊弗莱愣了愣,偏了下头,感觉脸颊上被银发蹭过。
伊弗莱,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洛斯修在他耳边问。
你说。
伊弗莱道。
洛斯修:我……想要一件衣服。
伊弗莱陡然反应过来,这两天洛斯修都没有穿衣服!他身上缠着绷带,伊弗莱一天给他换一次药,看久了也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洛斯修这会儿提出来。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洛斯修的手下滑,似乎是想要用他手臂借力直起身,恰好就按到了伊弗莱昨晚被划伤的地方。
那一瞬间,就像是一口火山蓦地爆发。
本来不怎么疼的伤口痛感蓦地传达到了伊弗莱的大脑,他天灵盖都快痛飞了,伊弗莱顺着洛斯修的力道往前,洛斯修没有坐稳,被他肩膀撞了一下,往后躺了过去,伊弗莱顺着他的走势,手臂按在了床上。
洛斯修察觉到伊弗莱的呼吸变了,一时有些紧张。
伊弗莱低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看不清神色,很沉。
洛斯修一头银色长发落在床上,抬眸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还没恢复,脆弱得似一张一戳就破的纸,浅淡的眸中多了几分波动,伊弗莱?他听着平静的嗓音尾音有些发紧。
啊……伊弗莱回过神。
洛斯修喉结动一下,你……先起来。
哦,好。
他起了身,洛斯修松了口气,再次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他一遍。
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买件新衣服的。
如果没有钱的话……不用特意新的也可以。
没关系,以后你补给我就好了。
伊弗莱笑了笑,他昨晚去了竞技场,打了一场,赢了,现在手头上宽裕了些,买一件新衣服还不在话下。
补……给他?洛斯修抿了抿唇,指尖卷曲了一下。
伊弗莱活动着肩膀往外面走去,没有把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洛斯修看着他的背影,手背蹭了一下脸颊。
刚才好像碰到了,他们那儿并没有贴面礼,洛斯修还没有离谁的脸这么近过。
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样,伊弗莱是个绅士,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但他经常会喜欢预支一些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