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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老爷

2025-04-03 05:11:28

麦子老神在在地押着那花衣服的小孩,同段胥说道:打南边儿来?南边儿管的不行啊,你这个新生恶鬼,竟连三十二金壁法都不知道。

麦子同段胥一边在街上走,一边同他解释。

他说这三十二道金壁法是前鬼王和各位鬼殿殿主们约定的,成文刻在都城玉周城王宫的一道金壁上,由此而得名。

可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当时这金壁法没有能推行下去,暂时搁置了。

待到这一任鬼王登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雷厉风行地推行金壁法。

鬼王本身平叛之时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将鬼域掀了个底朝天,推行金壁法时更将所有阳奉阴违不服法条的鬼殿灰飞烟灭,这法条才算是推了下去。

要说这法条束手束脚,不过也有几分好处。

近百年来正经的修士都不怎么抓鬼了,他们也晓得恶鬼内部法条森严,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早就被处刑。

其他的恶鬼就正常觅个食,也不好逼得太紧。

像那仙门正统星卿宫,抓到恶鬼直接给送到玉周城让鬼王给处理。

倒也挺好,各管各的事儿。

算算看死在王上手中的鬼殿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王上脾气着实是差,推金壁法时那架势,杀尽所有恶鬼这种事也是能做得出来的。

麦子长长地叹息一声,叮嘱道:你这情况要是被王上知道了,你归属的殿主大人可真是要遭殃了,你说不定都要被灰飞烟灭呢。

黑纱之下段胥的眼神含笑,抱着剑饶有兴致地听着。

这样罢,既然相逢就是有缘。

我定然不会把你的情况说出去,而且还可以把这些法条细细地教给你,你将你这灵剑借我玩几天呗?麦子踮着脚拍拍段胥的胳膊,终于拐入正题。

虽然麦子说的是借,可是这灵剑给出去怕是就回不来了,不过段胥还是将剑递给麦子,从容道:你试一下。

麦子眼神发亮地去握那剑柄,触碰的一瞬间便见剑柄发光,他惊叫一声收回手。

这是灵剑且并不认你为主。

你这样的恶鬼碰不得它。

麦子心说那你怎么就碰得。

他悻悻地打量着段胥,便看见了段胥手里的香囊,便觉得这只新生的恶鬼越发奇怪,闻不到味道的恶鬼,随身还带着香囊?段胥跟谁他的目光看见自己腕上的香囊,了然道:有个姑娘喜欢这香气,让我去香料铺给她配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来。

麦子一听便了然,笑嘻嘻地揶揄道:你喜欢上活人姑娘了?段胥还未回答之时,麦子就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沧桑神情,摆摆手道:新生的恶鬼总是忘了自己是鬼,对活人动情也很正常,时间久了就好啦。

我劝你可别用情太深,伤人伤己哦。

从一个十岁孩子口中说出这样仿佛遍历红尘的长者之语,实在是怪奇怪的。

麦子显然是个关不住的话匣子,找到一个话题就开始扯起来。

人才能活多久?你现在看她青春年少秀色可餐,眨眨眼的功夫她就发福了,背也驼了腰也弯了,满头白发牙齿掉光,你还能捏着鼻子喜欢她吗?就算你忠贞不渝,再眨眨眼她就化成灰啦。

凡人这一生啊,对我们恶鬼来说就是弹指一挥间,抓不住的。

麦子摇头晃脑,语重心长地说道。

身边这个步伐轻快的新恶鬼,听了这话步子好像稍微顿了顿,麦子以为自己大大提点了他,便更加起劲儿。

再说被你喜欢的姑娘,人家遭罪了啊。

你要怎么见她,附身在各种人身上吗?你法力足够强到显露真身吗?你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跟她在一起的,人家要被指指点点一辈子,小伙子,你可要想清楚。

段胥笑出声来,不假思索道:想得太清楚,活着多没意思。

嘁,你已经死了,活着有没有意思都和你没关系啦。

麦子深深觉得这个新生的恶鬼思想很有问题,将来肯定会在鬼界混得很坎坷。

出于一点儿怜悯之心,他便捡了几个重要的法条给段胥讲了讲。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着,走着走着便拐进一个僻静无人的巷子,只听见一个声音女声响起:呦,这么快就和恶鬼们混熟啦?麦子随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一个穿着古老华丽的曲裾长裙,发间插满了小苍兰的美丽女子站在巷子尽头。

她的目光在段胥和麦子身上打了个转,伸出手道:我的香囊呢?段胥便走上前去将那个香囊放在她手心,说道:你闻闻看对不对。

女子放在鼻子前细细一嗅,笑道:果然是你身上的香味。

麦子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这晴天白日,时辰也不阴煞,这个女人是怎么看见他们的?这个女人是人是鬼?难道是个修士?这新生恶鬼喜欢的不仅是个活人,还是个修士?合着这老虎不是招了武松做伥鬼,是直接喜欢上了武松啊!口味真够刁钻的。

他还以为只有前鬼王殿下会有如此不同凡响的口味呢。

麦子眼见着段胥和他挥手告别,僵硬地举起手摆了摆,百般思绪涌上心头,最终化为一句:呔,毕竟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那也不是不能理解。

若他有朝一日知道他今日见的女人不是修士,竟是他敬畏的鬼王殿下,怕是要把这一天记在本子上同生日和忌日般同等地位庆祝。

段胥透过黑纱看向身边的贺思慕,她发间的小苍兰一簇挨着一簇,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晃,走过的地方路人频频侧目,想来她就像是个行走的熏香炉子。

她也不怕齁住。

你刚刚见到的是鬾鬼,便是小儿鬼,都是些十岁以下的孩子死后所化。

如今死了几百年,心智早已不是孩子,但看起来还是儿童的模样。

贺思慕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慢悠悠地走着,段胥便在她身侧跟着她。

孩子也会有执念,化成恶鬼么?有啊,他们多半是被虐杀的。

刚刚他有没有问你要东西?他想要我的破妄剑。

那便是了。

鬾鬼生前多涉世未深,所以欲望便是这世上的一切,什么都想要,得到了又瞬间失去兴趣,永远在追寻下一个欲望之中。

顿了顿,贺思慕轻声一笑:所以他们最容易被煽动,不考虑后果,鼠目寸光,不长记性地给人当枪使。

段胥听出她话里的意有所指来,便问道:所以之前在朔州府城,想置你于死地的便是鬾鬼?鬽鬼殿下有个叫方昌的家伙,他的相好想吃沉英,被我抓住判了个灰飞烟灭。

他记恨在心便一直暗中跟随我,我原本感觉到了但也懒得管他。

谁知他和鬾鬼殿主交好,发现我法力尽失就跑去劝鬾鬼殿主灭了我,那没脑子的家伙竟被他劝动了。

匆匆忙忙地布了个拙劣的局,还遮遮掩掩唯恐我发现是他。

贺思慕叹息一声,十指交叠伸了个懒腰:这一个个的都争着化灰给我王宫的花园添肥。

鬾鬼殿主动了要灭我的心思,大概是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说着说着便走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家门前,只见那宅邸的匾额上写着长串的胡契文字,宽阔的门口耸立着两个胡契神兽火明兽的塑像,瞧着气派极了。

不远处有一架披着金色丝帛的马车驶来,有个身着狐皮大氅,四十中旬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他膀大腰圆身材宽阔,打扮一看就是富得流油。

虽然身材不怎么好,但他毕竟还有几分贵族人家的气质和威严,目不斜视地往家门走。

贺思慕同段胥从这家门前走过,交错之时就听见这胡契贵族老爷身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段胥回头看去,便见那老爷的腰间挂着一串古铜色铃铛,正奇怪地颤动着。

他再一抬眼便和这胡契人贵族的目光对上,胡契贵族的目光灼灼,若有所思又暗含欣喜,仿佛想穿过帷帽看到他的真容。

段胥道:他能看见我。

贺思慕也不回头,淡淡地说:看来是这样。

段胥沉默一瞬,突然撩起帷帽下的黑纱,冲那胡契老爷点头致意,然后不顾那老爷惊诧的神情,放下黑纱悠悠转过头与贺思慕的目光对上。

……你在干什么?你不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么?段胥眨眨眼睛,笑道:我看牌匾上写着伊里尔府邸,刚刚那人便是抚见城里最有名的那位伊里尔老爷?伊里尔一脉和丹支王庭沾了点血亲,不过这血亲不太近,他们便没有获得居住在上京的资格,被封到了抚见城来。

原本他们这样边缘的家族没什么家底,可到了抚见城后,他们不知怎么就交了好运,买下一座山头便发现有金矿,财源顿时滚滚而来。

同时伊里尔老爷的大儿子小儿子也被提拔去了上京做高官,可谓是官运亨通。

总之,如今的伊里尔家在抚见城中,唯有显赫二字,他甚至沾着儿子们的光,将丹支苍言经的圣物借回抚见城供奉。

供奉之处是在伊里尔府里的一座琉璃塔中,神神秘秘的,外人只能在塔外拜一拜,但是这些拜过圣物的人回去之后便都会交上好运。

一时之间来拜访伊里尔府的名流踏破了门槛,如今这可是整个幽州最炙手可热的家门。

段胥笑道:你不会是来拜胡契圣物的吧?贺思慕有些不屑地轻轻一笑,说道:拜圣物?我怎么不拜我自己。

你既然喜欢猜谜,便不妨好好猜一猜他为什么能有如此好运。

段胥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从前听过养小鬼一说,有些人为了交好运得名利,会供养恶鬼做交换。

这伊里尔……难不成供养了鬾鬼殿主?贺思慕抬眸看了他片刻,摸摸他的后脑笑道:我将来一定要收藏你这聪明的小头骨。

段胥想,她表达欣赏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