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乔从食品监察局出来后，还去了趟劳动局，然后才回去。
有了钥匙，她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屋子。
不到二十平方的单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卫生间。
角落放着一张床，还有一个柜子，剩下的地方就零零散散堆放着衣服，化妆台上的各种盒子凌乱摆放。
一旁的垃圾袋里还放着前几天吃剩的外卖，都发酸了。
甄乔蹙了蹙眉头，真是一点都看不下去，开始打扫模式。
她拿来垃圾袋，先将桌子上不用的东西全都往里丢，然后打包好，放在门外。
紧接着收拾不用的衣服。
一打开柜子。
随意叠放的衣服直接全部掉下来，甄乔满头黑线。
年轻的小姑娘爱美，但又因为没有太多经济能力，她以前的衣服全都是地摊货，看着好看，没穿几次就皱起脱线了，留着浪费空间。
甄乔挑了一个最大的垃圾袋，将不要的衣服全都找出来，然后拎到楼下的衣服回收箱，放在里面。
还有各种不要的鞋子，也被她放进去了。
与其丢掉，不如让它发挥最后价值。
整理了三个小时，拥挤杂乱的小单间总算有了点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更有了下脚地。
甄乔今天奔波了一天，又回来收拾房间，流了一身汗，洗个澡出来，已经接近十一点，肚子饿得叫唤。
叮——手机响起。
甄乔正躺在床上吹空调，她懒洋洋把手机拿过来。
杨舟：【今天客人多吗？累不累？】这个时间点，杨舟应该刚出摊不久。
他是晚上做生意，十点多才出门，去早了没人买。
甄乔累得都不想打字，一个视频电话就打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
杨舟那张脸出现在屏幕里，他冲镜头笑开，在看到甄乔身后的背景板后，有些疑惑：你这是在哪？怎么有点像在你家？嗯。
甄乔点头。
杨舟：你不是说去上班了吗？被赶回来了。
甄乔瘪嘴，死秃子要扣我两百块，我不给扣，他就让我滚蛋。
他们背地里都把火锅店老板骂作死秃子。
又秃又抠还没良心。
甄乔没少和杨舟吐槽，她以前天天下班都要骂这个死秃子。
杨舟一听，面色变了变：我明天和你一起找他。
自从摆摊后，杨舟痞里痞气的性子收敛很多，酒吧夜店门前，都是醉汉，要想赚钱，就得不能惹事。
但别人欺负甄乔，他第一个不干！找什么呀？我去食品监察局举报他了。
甄乔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谁稀罕和他瞎掰扯。
食品监察局？杨舟一头雾水。
要是按分类，他们这种没读过什么书，应该属于社会最底层人员，听都没听过这个部门。
甄乔看了看他：你不懂了吧？你这个法盲。
咳咳——杨舟一点不恼，他眼珠子骨碌碌转，又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绞尽脑汁都在想，干啥的？管食品的？连猜带蒙。
甄乔：对啊，监管市场食品这一块，要是不合格，是要被罚款勒令关门整改的。
杨舟一脸无所谓，摆摆手：小吃摊哪管啊？他们都下班了。
林子大了，总有管不透的地方。
要是你碰到我这种会举报的人，肯定逃不掉。
甄乔轻描淡写，要是不合格，我就天天投诉，下班也会来抓你。
要知道，现在相关部门的监管很到位，如果反复投诉，民众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只是很多人没有较真。
......甄乔看着杨舟动作倏然微顿，红唇止不住往上翘了翘。
下一秒，杨舟笑得贱兮兮：快来检查快来抓我。
甄乔：......检查也是好市民。
杨舟哪舍得惹她不高兴，说完转移话题，中午给你做的饭，你怎么没吃多少？现在饿不饿？我都吃很多了。
甄乔否认他的说法。
还剩那么多，我给你送过去？甄乔没让杨舟送过来，反正她睡不着，换了身衣服，然后下楼了。
现在还早，这条街上真热闹，她一路慢悠悠往夜市一条街走，脑海里还想着要买些什么吃的。
甄乔来到时，杨舟正好有点生意，摊位前围了五六个人。
他穿着围裙戴着口罩，拿着勺子正在打菜。
老板，把桌子往里搬一点。
马上来。
杨舟将饭打好，扛着小桌子就放在顾客想要的位置，还贴心问，这里行吗？可以。
老板，梅菜扣肉配土豆丝。
好，也可以拼点腐竹木耳？拼吗？那就拼点吧。
......杨舟一个人忙来忙去，一会要算账一会要打饭，还要收拾桌子。
他忙得团团转，没一会身子上穿的短袖就被汗水浸湿。
当然，利润也很大，摊位前不断传来支付成功的消息：支某宝收款十九块。
支某宝收款四十一块。
某信收款三十八块。
某信收款五十七块。
......甄乔走过去的时候，杨舟都没空和她多说话。
他将一旁的几个袋子和一个保温盒递给甄乔，还把一张小桌子给她摆好：饿坏了吧？快吃饭了。
甄乔也没打扰他，坐下来吃她的饭。
打开保温盒，最上面那一层放着炒虾，依旧是剥好壳去了虾线处理干净的。
甄乔记得中午的时候她已经吃得没剩多少虾了，这是杨舟重新去买的？因为她喜欢吃？下面一层是番茄炒鸡蛋，底下就是丝瓜骨头汤。
至于饭是杨舟去隔壁摊位买的炒饭，甄乔喜欢吃腊肉炒饭。
除了饭，还有两个袋子，甄乔打开看，一个袋子装着切好的西瓜，另一个袋子里则是卤菜。
甄乔看着饭菜，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以前都是她千方百计去哄别人开心，为了爬得更高，希望婚姻忍受孤独收紧白眼，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她已经很久没有单纯被人惦记关心。
杨舟忙过这一阵，拉过凳子坐在甄乔对面，把装有盒子的卤菜打开：刚刚路上的时候看到有人卖，就想着给你买点。
甄乔看着盒子里的卤菜，有些是素菜，有些是肉类，上面还有花生香菜，全都拌在一起。
要吃点烧烤？还是吃点生蚝？杨舟看了看其他的摊位，出言询问她，串串水煮？街上卖来卖去，就只有这些东西。
又或是臭豆腐之类的。
但杨舟觉得臭豆腐里的科技狠货太多，不卫生，他从不给甄乔买。
够吃了。
甄乔阻止他，然后夹了点卤菜里的藕片，放在嘴里尝。
杨舟撑着下巴直勾勾瞅着她，唇角还带着笑意：好吃吗？甄乔轻轻摇头。
不好吃啊？杨舟拿过一双筷子，扯下口罩，夹了一点试吃。
只有咸味没有香味和酱味，不够脆爽。
杨舟诧异于甄乔的评价，他自己都得吃两口，才能慢慢品出来。
多少钱一斤买的啊？甄乔又问。
她说不好吃，那就不会吃了，杨舟将盒子拉到自己面前吃起来：素菜十五块，荤菜价格不同，都在三四十吧，这一盒三十多。
甄乔盯着他面前的盒子：素菜十五块一斤？杨舟看出她心里所想：小地摊没租金，肯定不是对半赚，利润很高，素菜食材也就几块一斤，但也要考虑到没卖完，隔夜肯定是不能卖了。
他话音刚落，甄乔突然往他面前凑：我做的卤菜比她好吃，你说我能不能也摆个地摊？甄乔的话一点都不作假。
别的东西她不懂，穿搭和美食，她都是专门研究过，毕竟一个能让人眼前一亮，一个能抓住人味蕾。
那都是豪门站稳脚跟的必学之术。
为了家庭聚餐中的一道菜，甄乔曾飞到其他城市，跟着主厨学一个月，家里也是常年聘请大厨，都是有私人配方的。
杨舟没半点怀疑，甚至鼓励道：可以啊，摆摊总比去面对死秃子好，吃的那是什么啊？他说着指向不远处，到时候，你就在这里摆，我们一起。
多好啊。
这样的话，每天他都能看到她。
一起摆摊一起干活。
甄乔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越发觉得可行。
上班十二个小时还熬夜，动不动还要扣工资，这个活谁爱干谁干。
我们这叫什么？摆摊小情侣？杨舟嘿嘿嘿笑，还伸手握住甄乔放在桌面上的手，你肯定可以的，大不了我帮你！他都想好了，不就是个卤菜吗？这人卖的味道这么差劲，人家都摆摊了，他家小女朋友肯定行！大不了他就帮她调一调配方。
老板，卖饭了！杨舟还没和甄乔腻歪够，顾客就站在摊位前催促。
此时已经是零点，正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
杨舟忙得那叫一个转不开锅，他的摊位生意一向又都很好，很快就有人排队了，桌子也坐满了。
甄乔赶紧起身，将自己坐的桌子收拾出来，给客人腾位置。
杨舟又是打饭又得端饭收拾，还得打汤，哪来得及。
他刚打好一份饭，甄乔就放上碗，准备打汤。
你慢点，很烫的。
杨舟连忙提醒，放着我来吧。
甄乔：我是干服务员的，没事。
她说完，便熟练打了汤和饭，给客人端过去，路上遇到路过的顾客，她还会主动问，吃猪脚饭吗？各种套饭都有。
杨舟回头看，甄乔已经把一对情侣带到桌子前坐下，手脚麻利在收拾桌子，将废弃的餐具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看着这一幕，杨舟喉结上下耸动，好似又回到了两人刚开始认识的时候。
那个时候，甄乔也会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帮一帮他。
反倒是两人在一起后，甄乔突然不愿意来他的摊位前，好似生怕别人知道他是摆摊卖猪脚饭的。
有一种刻意回避的感觉。
因为家道中落，杨舟是被迫走上这条路，看过的白眼太多，他学会了察言观色，而且，他对甄乔感情太深，总是小心翼翼。
不过杨舟现在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还不是自己惹甄乔生气，所以她才不搭理他，才不是嫌弃他，还说要跟他一起摆摊！一碗猪脚饭，一份小菇炒肉，一碗饭多一点。
甄乔走回来，将一张五十块零钱递给杨舟，找三十一块。
杨舟身前就挂着一个收钱包，因为附近住着一些农民工，他们上了年纪，都是用现金。
他把收钱包取下来，挂在甄乔身上，还特意欣赏了她这副样子，轻轻笑出声。
甄乔可没空理他，她端过饭菜，拿着收款码，然后开始找钱去了。
同时，她的眼睛还特别好使，时刻盯着那几张桌子，一发现有人没结账就想开溜，立刻上前叫住：帅哥，你忘记结账了。
这个地方鱼龙混杂，逃单的人多了去。
有些人穿得人模狗样，但都不干人事。
杨舟一听，立刻转身。
倒不是心疼这几十块钱，他一个人忙的时候，一个晚上肯定被逃几单，毕竟一个人的确是忙不过来。
稍微不注意，人就跑了。
他怕甄乔惹上事，附近酒鬼太多。
只见甄乔拿着收款码上前，态度笑着对那个男人道：您忘记了吧？一共五十二块。
还真忘了。
那个男人尴尬配合，掏出手机快速扫码就走了。
甄乔也没多说，转身去收拾桌面，顺便招揽客人：吃饭吗？吃猪脚饭吗？正值周末，今晚的生意很忙，但因为甄乔搭把手，杨舟反而觉得轻松不少了，这样就省了来回跑，客人也不会因为等太久而离开。
一桶又一桶的饭菜被卖光。
以前都要卖到晚上四五点，今天晚上才一点半，猪脚饭就没了。
到了半夜两点，又清了两个桶。
杨舟把最后剩下的几个桶清理清理，他忙完回头，见甄乔正坐在桌子前，昏黄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
收钱包塞满了，她正在低头整理现金，修长纤细的手不断清点着，动作还蛮快。
见有人影走过来，甄乔下意识抬头，先一步扬起礼貌地浅笑出声：要吃点套饭吗？呵——杨舟被她逗笑。
甄乔见是杨舟，继续低头整理她的钱，还出言嘀咕：你挡住我视线了，快去卖猪脚饭。
她说完，还打了个哈欠，卖完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