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怎么这么慢!你干嘛去了?李平玺委屈巴巴, 像被谁遗弃在这儿的小狗,哥?你们怎么淋湿了?李尽蓝垂眸不语,谢欺花已读乱回。
路上遇到, 就随便淋了一会儿。
什么叫随便淋了一会儿?怎么说的和洗澡一样?李平玺十分担心, 你们俩怎么出门也不知道带伞?行了,话多了啊。
谢欺花掏着耳朵, 还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了?谢欺花拿出一根烟才想起这是公共场所,于是叼在唇间, 听你哥说你想去外面吃?正好今天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呀?李平玺喜笑颜开,是你愿意给我买手机的事吗?买个屁!快考试了, 别给我搞那些有的没的啊, 把心思花在学习上。
姐,可你答应过我了!李平玺朝她撒娇卖萌,你说过我考上二中就给我买的!你答应了就不能骗人呀!而且我同学家长都说好了给他们买, 就我没有, 这也太没面子了吧!谢欺花没好气道:那也得你考上再说!再说, 你怎么知道那些家长考完给不给孩子买?说不定人骗你呢。
他们会买的!都答应好了!答应?哼,答应值几个钱?平玺。
李尽蓝出声提醒。
谁料李平玺竟然嚎啕大哭:你们谁都有手机!就我没有!平时放了学我也没地方去, 只能一个人呆在家里!你们成天忙工作!谁也不回家陪我!我想要个手tຊ机都不行!呜呜呜!谢欺花蹙眉:哭哭哭, 烦死了。
李尽蓝对于弟弟的苦恼也很无措。
他记得李平玺以前没这么不懂事。
行了,买买买。
谢欺花被熊孩子吵得头疼, 随口胡诌,我跟你说,你哥这次回来就为了给你买手机。
李平玺立马不哭了,眨巴着水汪汪的小鹿眼, 满怀期待地望向李尽蓝:她说的是真的吗,哥哥?李尽蓝困惑并迟疑着, 透过后视镜,和谢欺花那似笑非笑的视线对上。
我还骗你不成?谢欺花抿着烟,你是不是没翻过你哥的书包?没有……里面有什么?李平玺被哄得一愣一愣。
你回家看看,都是给你准备的。
李平玺一回到家,就急忙去翻李尽蓝的书包。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哇!哥!你发财啦!李平玺满眼都是红钞票,这得有多少钱啊!财迷一个。
谢欺花吁着烟,多少钱不重要,守得住才是最重要的。
像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学校上最贵的,文具挑最好的,连手机也要买最时兴的,以后指定也是个败家子。
李平玺选择性地听话,又问哥哥:这些钱都用来给我买手机吗?李尽蓝又看谢欺花,谢欺花说是啊,既然要买就买个好的,耐用一点。
那我们现在就去买!好不好?好不好嘛?李平玺围着两人跑来跑去。
先去吃饭。
谢欺花说,你哥中午没吃,饿到现在。
你个大孝子!上了晚街,李平玺迫不及待地跑在最前头,在每一家手机营业厅前驻足。
你看看你弟。
谢欺花这时候懒散地侃道,就跟狗闻到屎了一样。
粗俗的比喻,却又生动诙谐。
李尽蓝以前不认为这很好笑。
现在却忍俊不禁。
他笑时,短促浓密的眼睫轻轻柔柔撇了下来,拢住漆黑通透的瞳。
整个人卸下奔走的疲态,多了少年的活泼。
谢欺花心想这才对嘛。
孩子就该有个孩子样儿。
吃饭时谢欺花才宣布喜讯:你哥有学上了,不用再去外地当家教了。
李平玺一把抱住了哥哥,真的吗真的吗,该不会是骗他的吧,问个不停。
谢欺花捉弄他:这个不是骗你的,刚才说给你买手机才是骗你的。
李平玺嘴一瘪,晶莹剔透的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又无可奈何地忍住:我哥有学上就好,我可以不要手机!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哥俩好。
谢欺花叹气,手机也会给你买的。
到了手机营业厅,李平玺立刻屏息扑向柜台前,眼眸一眨不眨盯着里面。
那模样,像一只正在捕猎的小猎豹。
要不给你也换一部?谢欺花问。
我的还能用。
李尽蓝客气推脱。
半小时后,三人走出了营业厅。
李尽蓝还不适应这崭新的手机。
我都说了,我的还可以用。
正好一人换一部。
谢欺花说。
我可以用你们的旧手机……行了,老娘供你们上学都供了,还买不起一个破手机了?谢欺花恶狠狠地瞪他,少给我整这个死出!李尽蓝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弟弟蹦跶的背影,他又轻声说:你太宠平玺了。
对你弟好点也不行?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尽蓝:平玺还小,一些观念还需要教。
没必要他一哭闹就给他买。
那怎么办?我这边一天到晚都在忙工作,你人又在外地,没有办法。
那也不能……早就说了孩子我不会教!谢欺花流露出浓厚的不耐。
……都是我的问题。
李尽蓝低头看着鞋面。
谢欺花叹息一声,心想这孩子这么懂识人眼色,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耐心教你弟,而你暂时也没精力去管他。
谢欺花说起自己的事: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亲爹呢,不知所踪,亲妈呢,又忙得很,咱爹一年到头就来看我几回,其余时间都是我一个人。
我懂平玺的那种感觉,他需要亲人给予关爱。
小孩子嘛,又很麻烦,你得学会用爱跟他打交道。
如果没有,就只能在物质上多补偿他一点。
我小时候就很羡慕家里有钱的同学,买什么最新款的随身听啊,游戏机啊。
谢欺花轻易地剖白了自己,现在看来,我给你和平玺买手机,其实也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自己。
此时,李尽蓝能做的只有聆听。
你不会懂的。
谢欺花摆手。
你们以前是少爷,再怎么也比我们有钱,想要什么都有,体会不到我们普通人的生活。
谢欺花抬颈欣赏着晚星明朗的夜空,我没想到命运这么残忍,也很公平,对你们也是。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
李尽蓝敞开心扉,我和平玺,我们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生活。
你能收养我们,供我们上学,我们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们会好好读书,好好报答你的。
你倒是有可能。
谢欺花顿了顿,你弟那蠢萌的尤物,算了吧!说罢,她在夜风里低笑起来。
.两年后。
看到线就右打死,右打死。
谢欺花咬着烟,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学员紧张地拨弄着方向盘,眼看车轮已经压线了,谢欺花再一次发了怒。
右打死!你听不懂人话吗?!学员赶忙多打了半圈。
谢欺花这才缓和脸色。
诶,谢教练,火气那么大呢?老张过来,老远就听见你在吼人。
这大冷天的,在这里教了一下午的侧方停车,还是教不会!谢欺花瞪了一眼男学员,像个勺货一样!张教练递着烟:你这还好,高教练车上两个大学生,把车给撞翻了。
卧槽!谢欺花的手抖了抖,烟灰落在裤腿,没事吧?严不严重?两个女生都没什么事,系了安全带的。
车有点严重,前盖得换了。
我说的就是车啊!谢欺花的心在滴血。
车里的男学员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谢欺花一拍车窗:很好笑吗!你跟她们有区别?!学员顿时不笑了,低眉顺眼地练车。
真是五十步笑百!谢欺花嘀咕。
不远处冒出黑烟,谢欺花过去一看,高教练正对着破铜烂铁的车犯愁:本来要去年检了,也是遭业。
谢欺花:车遭业还是人遭业?高教练苦笑:老子的钱遭业!谢欺花想了想,又问:咱们的教练车不是还没到六年吗?免检的呀。
有两辆雪铁龙是从北京带过来的老车。
高教练叹息,八九年了。
旁边两位女学员手足无措,只好在原地玩手机缓解尴尬。
行了。
谢欺花问,你们手动挡还是自动挡?自,自动挡。
去找张教练。
人走后,谢欺花用胳膊撞他:别叹气撒,待会下工去打边炉。
我听那谁说,这边开了家正宗的新疆烧烤。
谢欺花计划得很好:把小齐叫上,再定个房,吃完饭正好去打牌……个狗!高教练想起这个就来气,他那个人牌品很差!输不起!那他就是这样的人么……谢欺花又凑近,说了些什么。
两人坏笑起来。
高教练:你这话当他面说呀!谢欺花说不敢,这时电话铃响。
是李平玺的班主任打过来的。
你好,请问是李平玺的家长吗?我是。
谢欺花问,怎么了?你们家孩子晚自习又翘课去网吧,他现在在办公室了,你过来一趟。
谢欺花犯难,心里火气直直蹿,却只是捏着眉心,说一声知道了。
又是你家那个小的?是啊,这都第三回了。
要我说他也是没良心,你这个当姐的起早贪黑挣钱供他读书,他倒好,一天到晚课也不上,净往网吧跑!你说,第一回还能说他不懂事,第二回、第三回……他这也太搞邪了!谢欺花面色冷峻,闷声抽着烟。
你没搞懂。
她拍散了烟雾。
是这个月的第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