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玺正式成为Rocktຊstar青训队一员。
寒假期间, 队员们要在基地里集训。
旧屋里再次只剩李尽蓝和谢欺花。
去年夏天发生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
厉将晓也知道,建议她搬回他公寓,谢欺花总说再过几天吧。
她不想把气氛搞那么僵。
李尽蓝一回家她就拎包走人, 搞得她这个姐姐多不尽人情。
而且, 李尽蓝确实正常了许多,甚至还主动向她咨询感情方面, 谢欺花以为他终于改好了,放下心中的防备。
这也不能强求, 缘分到了才行。
她捻了支烟,有的人快四十了都处不上对象, 有的人十四岁已经谈过六七个了。
你如果实在想处对象, 包在姐身上,姐肯定给你找个最好的。
有多好?李尽蓝心想能好得过你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美好的人了。
李尽蓝在灶台前烧饭,她在厨房门口抽烟,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
好像又回到李平玺叛逆期的那段岁月:漫长寒冷的冬季, 破旧潮霉的屋子, 门口两双鞋,姐姐的鞋子紧贴他的摆放。
李尽蓝是个敏感的人, 他很容易注意到这些细节, 而谢欺花不会。
谢欺花如果知道他暗爽的点在这儿,估计只会冷笑一声, 鞋不贴着放,小心隔壁那一对小情侣出门的时候给你踹飞。
和李尽蓝恰恰相反,谢欺花是真正的糙人。
就像这么多年,她不在乎李尽蓝做饭好不好吃, 又学了什么新菜样,有人做她就吃, 没人做就出去买吃,实在懒得出门就给自己饿一顿。
就像现在,吃完李尽蓝煮的汤面,谢欺花躺在沙发上抽烟。
她四仰八叉,实在不注意形象,李尽蓝端坐一旁,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鼻梁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他在做什么表格。
谢欺花瞥了一眼,密密麻麻全是英文字。
她顿感无趣,手又伸向烟盒。
李尽蓝明明聚精会神敲着键盘,却能在她碰上烟盒时准确无误地打断。
姐,今天已经不能再抽了。
谢欺花动作一顿,讷讷收回手。
没过两分钟,她又起身去厕所。
李尽蓝说先把袖子里的烟放下。
你管得有点多……我马上就写完了。
李尽蓝透过镜片的蓝光,认真看她:等我几分钟就好,陪你去散步。
谢欺花愣了愣,下意识道了声好。
不知怎么,竟生出被哄住的错觉。
趁她发呆的功夫,李尽蓝已经写完文档关上电脑。
出门散步,他知道谢欺花拒绝不了这个,在寒冷干燥的季节,她会钟爱在大街上徜徉的感觉。
谢欺花套上棉服出门,他喊住了她。
把这个戴上吧。
是一条麦格的围巾。
李尽蓝给她围上,她想起自己这样做过,那时候你才……她回忆着,十四岁呢,瘦的跟竹竿儿似的。
李尽蓝说自己现在不瘦的,他有在学校的健身房里锻炼,谢欺花问有腹肌吗,有。
她好色,随口说给我看看。
李尽蓝说外面不方便脱衣服。
谢欺花大笑,说逗你玩儿呢。
两人在冬夜的街区里走了一会儿。
萧瑟的冷风像小刀一样割在脸上。
过马路的时候,一辆电瓶车冲过来,李尽蓝把她往怀里拉了拉。
避开后谢欺花还跳着脚骂开车那人,说他赶着去送死。
李尽蓝盯着姐姐那红彤彤的鼻尖,和两瓣不停开开阖阖的唇。
你看我干嘛?快帮我骂两句呀!那些话,有点脏,李尽蓝说不出口。
你这个人!谢欺花依旧如此评价他,这么斯文,吵架也不会,以后到社会上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呀!出乎意料的,李尽蓝并非一以贯之的沉默,而是眯起漆黑而狡黠的眼。
他低声说,是啊,可怎么办呀。
他笑容不单纯,说含混也未必。
要避电瓶车,谢欺花手里的热饮也撒了。
她没了散步的雅兴,就这样打道回府。
到了家,李尽蓝说给她按背。
谢欺花闻言两眼放光:好啊!你好久都没给我按背了,自从去年……她意识到不妥,很快住了嘴。
李尽蓝只是去客厅里拿药酒。
搓热,展油,循规蹈矩的步骤。
谢欺花乐意享受弟弟的专属服务。
很久没摁,李尽蓝的手艺也没退步。
谢欺花被他摁得很服气,飘飘欲仙。
就在要睡着的时候,有电话打来。
谢欺花拿起一看,是男朋友的。
她抻着臂接起,问他什么事儿。
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
啊,在摁背呢,没看到。
厉将晓问她年后安排: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去海岛?马代还是夏威夷?我开玩笑呢。
谢欺花又问,真去呀?这也是公费出差……诶哟!她发出一声可怜的惨叫。
厉将晓立刻问她怎么了。
没有,我弟给我摁太重了。
谢欺花瞪着李尽蓝说轻点儿。
安静了片刻:你弟给你摁背?是呀,到冬天就……摁一下。
李尽蓝揉她腰上敏感的穴位,谢欺花疼得龇牙咧嘴。
厉将晓在电话那头听着,浓眉渐渐蹙起,也意识到什么。
是你那个大的弟弟在给你揉?是啊,李尽蓝,给你姐夫……话音未落,谢欺花又难耐地痛呻。
你再重一点?怕不是想摁死我!那头传来少年轻而短促的笑声。
知道了,姐姐。
我轻轻的。
.挂断了电话,厉将晓独自坐在办公桌前,凝望着落地窗外的星光城池。
指骨在质地醇匀的红木桌上敲打了两下,到第三下的时候,却停住了。
较劲儿。
和他么?两天后他再次打来电话,催促谢欺花搬回公寓。
正好谢欺花也在旧屋待得够久了,她把行李打包收拾好,跟李尽蓝说自己去男朋友家住一段时间。
她还担心他像上次那样闹脾气,但是少年神情变换几瞬,最后只抿出一个恬淡的笑意,他说好,我等你回来。
谢欺花也有点过意不去了。
我去住个两周就回来。
李尽蓝执意送她下去。
两人到楼下,厉将晓的车停在那里。
他穿一件驼色大衣,齐膝长度,显得肩宽而腿长。
他朝她张开双臂,两人甜蜜地拥抱。
厉将晓温柔地俯下身,去寻她的唇,谢欺花笑着别开,说弟弟还在呢。
怕什么?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厉将晓抬起她的脸颊,落下一吻。
李尽蓝尽量平静地注视这一切。
他早已学会隐藏自身的欲念。
厉将晓用指腹摩挲她的唇,抱怨家里没有套了,以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
余光瞥见李尽蓝再也端不住,下颚绷出几根青筋,他几不可闻地勾起唇。
谢欺花红着脸低低搡他一下。
她转身去便利店。
留下两人。
厉将晓忽略李尽蓝那歹毒嫉恨的眼神,自顾自点了一根卡地亚香烟。
你姐喜欢紫色。
他目光示意着身后那奢侈的座驾,是阿斯顿马丁。
她不会和你在一起太久。
李尽蓝终于撕破了伪装。
厉将晓也不藏掖着。
是么?何以见得?你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你不是她交往的第一任,也不会是最后一任。
但我也许是你姐交往过的,最拿得出手的一任呢?厉将晓哂笑,不把他放在眼里,随手弹走指尖的烟灰。
而有的人连入场资格都———他挨了李尽蓝一拳。
少年陷入极致的疯狂,空洞的胸膛剧烈起伏,一手揪住他衣领,一手攥拳砸下。
厉将晓并非好脾气,他也反手掐住对方的脖颈,熟练地抡拳摆击。
一时间两人缠斗一处。
谢欺花走出便利店就看到这一幕。
她气急败坏地把两个大男人扯开。
厉将晓撤后两步,抬手摸嘴角的血。
李尽蓝额角的鲜红如蜿蜒河流淌下。
想都不用想这事是谁先动的手。
她上前就给了李尽蓝两个巴掌。
道歉!她脸色铁青。
李尽蓝!跟人家道歉!李尽蓝竟不闻不问。
转身往楼道里折去。
李尽蓝!你!谢欺花要追上去。
厉将晓不可能这时让李尽蓝如了意,他伸出手拦住她:算了,算了。
你弟也不容易,可能学业压力太大了。
年长的人说足了好话,又把爱人摁进怀里,足以见其完美的涵养。
谢欺花急得要疯掉了,不停地道歉,又抬手去摸他嘴角的伤,问疼不疼。
厉将晓摇了摇头,说只是小伤而已,又说:外面天着么冷,你弟弟又还在气头上,你要不先回去陪他吧。
谢欺花其实tຊ还有些放心不下李尽蓝,毕竟他也受伤了,听男友这么说,她反倒恶声恶气道:谁管他!他还生上气了!他就是脑子有问题!谁知道他个神经一天到晚在发些什么病!谢欺花干脆不去管他。
她把行李提着上了车。
阿斯顿马丁贴吻着地面远去。
渐渐融入繁华迷人的霓虹里。
李尽蓝还站在那无休无止的楼道,他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再一次搞砸了。
他本没想着动手,他还没愚蠢到自毁姐姐心中的印象。
他还盼望着……出国前的这些日子,能和姐姐同一屋檐下温存,至少不要闹到去年那般难堪的地步。
可现实还是给他当头一棒。
李尽蓝缓了一会儿,直到浑身沸腾的血液都安息下去。
打斗后,肾上腺素从四肢消褪,紧接着蔓延上心尖的,是刀割般的凌迟。
他靠着无情的墙壁缓缓下坠,宛如一片被剥离的死肉。
他在楼道里无声地等待,也许姐姐会因为心疼而回来呢,也许她会回到这片曾经有温暖回忆的地方。
回来看一看他吧,姐姐,至少不要那样决绝。
但是没有。
地狱变成了人间。
他又被丢弃于此。
李尽蓝把额头的血蹭在肮脏的墙角,他惶然地、浑身都发抖,他胡乱地蹭着什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是被主人抛弃的东西,他不是流浪狗,他不可怜的,他才没有、没有那么喜欢她。
可他几乎无法停止爱她了。
他低低地、哀哀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