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惜以为他会想留宿, 然而十一点刚过,就见他去书房收拾东西。
解除警报,心里轻松一大截, 笑呵呵把人送到门口。
池靳予站在玄关, 手搭着门把看她飞扬的嘴角眉梢, 神色了然却依旧纵容:这么高兴?南惜被他盯得眼皮一颤。
不论怎么说,送走新晋未婚夫似乎都不该高兴得这么明显。
但她不是演员,实在做不到依依惜别。
于是收敛了表情就这么看着他, 企图蒙混过关。
池靳予突然也觉得不该逗弄小姑娘, 哪怕她吃瘪的表情太有意思。
今晚的行为已经算失控,他一边唾弃自己被池昭明急昏了头, 举止莽撞,一边想着既然确定了关系,便也算水到渠成。
接吻而已,他并没有过界。
只要发挥不错,没让她反感就好。
目前看来,她的体验应当是不错。
没订婚,我不宜留宿。
他解释着, 也是安她的心, 指尖拂过她额角绒毛, 但你随时可以找我。
南惜心底失笑, 竟然有这么传统的男人:好。
*第二天,趁父母哥哥都在家,南惜征用了池靳予的司机把她送回龙湖山庄, 宣布自己打算结婚。
南俊良震惊得洒了茶杯,祁玥看上去却很淡然,像早已料到。
祁景之翘着腿靠在单人沙发里, 面无表情地拨弄手机。
南惜瞟了他一眼,摸不透他什么情绪。
南俊良扶稳茶杯,思虑一番后沉声开口:老大为人处世确实好得多,背景也没得挑,但你们毕竟不熟悉,就这么决定结婚,会不会太草率?祁玥哂笑:知根知底的不也不是个东西吗?话是这样讲没错。
南俊良咳了声,拍拍妻子的手,bb别生气,为那个衰仔不值当。
哼。
祁玥年过五十,保养得益,望着老公噘嘴撒娇也俏得不行,我觉得大少爷挺好的,成熟稳重,会疼人,咱闺女看一眼的东西就知道送跟前儿来,是用了心的。
不像那个谁,成天跟没长大似的,二十好几了还像个小孩儿,指望咱闺女体贴他照顾他,做梦呢。
而且你没发现吗?池苍山都不敢惹他家老大,说话和和气气的,那田蕙云再怎么胡搅蛮缠,老大一句话,她屁都不敢放。
叫她给咱们惜惜立规矩,自个儿什么出身怎么上位的没点儿数!等惜惜做了他们当家主母,好好儿给她立规矩才是!也不用那么夸张。
南俊良搂住她肩,毕竟是长辈,多少要留点面子,池家老大是个懂礼数的。
哼。
南俊良一边给老婆剥橘子,一边看着南惜,语气严肃下来:不过,联姻复杂,话晒冇感情基础,唔好经营,你认真考虑。
南惜靠在祁景之对面的沙发里,低头绕着头发丝:我知了。
说完她鼓起勇气望向对面,试探地叫:哥。
祁景之头也没抬,只看着手机:甭搭理我。
南俊良虽不管集团事,也知道儿子手下的西景科技和池靳予那边关系微妙,难免会有情绪,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同嗰位结婚都系好事,斗嚟斗去,冇个完。
以后就系自家人。
祁景之轻嗤一声:边个同佢一家人。
说完起身朝门外走。
南惜对爸妈使了个眼色,跟上去。
祁景之听见她脚步声,摸出来的打火机放回兜里,却还是梗着脖子看前院,不看她。
南惜扯扯他衣袖:你嬲啊?(你生气啦?)祁景之嘴角一哆嗦,皱眉往后撤。
最听不得她用粤语撒娇,鸡皮疙瘩掉一地。
当哥的都受不了,不敢想象她未来老公怎么受得了?艹,池靳予那狗东西凭什么?南惜哪猜得到他如此丰富的内心戏,只知道这招对他向来管用,于是变本加厉地凑上去:唔好嬲啦……嬲咩嘢啫?理下我得唔得呀……哥哥仔。
说人话。
祁景之把烟拧断。
南惜噗tຊ嗤一声笑了:哥哥。
这招果然管用,祁景之气焰消下来些:嗯。
南惜一脸笑嘻嘻,语气却坚定:我要跟池靳予结婚。
祁景之冷哼了声。
南惜盯着他,眨眨眼:他人品有问题吗?是渣男吗?祁景之冷脸撇开:没有,不是。
那不就得了。
南惜抬手戳戳他胸口,有私愤你自己解决,不要生我气,也不要拿我未来老公撒气。
祁景之气笑了:你还没嫁呢,胳膊肘拐国外去了?哎,站住,回来——我去扔垃圾!南惜小跑着回屋。
与此同时,天创园最高的大厦顶楼,昱臻科技总裁会议室,持续两个小时的会议气氛凝重。
池靳予毙掉了N版方案,底下所有人战战兢兢低着头,生怕对上老板视线,当了出头鸟。
不料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破天荒的没发脾气没骂人,只是叫余述阳把他的电脑投屏,看终端数据。
电脑上登着微信,一条接一条消息飞速掠过屏幕。
西景科技-祁总:【池靳予】【丫欠揍是吧?】【你家老二屁股还没擦干净你就敢勾搭我妹】【滚出来】【接电话】池靳予淡定地挂了电话:继续。
会议在继续,屏幕上的消息也在继续。
屋里一根根八卦的天线都竖起来——都这样了,他还不发火?这副夜生活和谐般的情绪稳定算怎么回事?以往每次被骂得很惨,这帮人私下里都揣测自家老总之所以如此暴躁,是因为长年醉心工作,没个女人,导致的内分泌失调。
电脑屏幕闪个不停,他们只敢偷看,看了也不敢有任何反应。
探究的心蠢蠢欲动,还得当睁眼瞎,一个个脸都憋绿了。
【操,挂我?】【什么意思?想当我妹夫就这态度?】【你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丫还护着你】【我今儿就找你麻烦了,接电话!】【接老子电话!】祁景之第三次打过来,池靳予无奈看了眼在座高管们:抱歉,两分钟。
说完摁下接听。
你丫知道接电话了?不当缩头乌龟了?躲什么躲?勾搭我妹的时候不挺能个儿吗?人五人六的做事儿咋那么损呢?一把年纪忽悠人小姑娘,您可真成!大聪明!活爹!祁景之吊着京腔骂人,整个会议室都听到。
除了池靳予本人,其余的脸都不敢抬,生怕一个没忍住,嘴角压不下,饭碗堪忧。
祁总,我在开会。
池靳予揉了揉额角,手指攀上马克杯,平静摩挲,关于我未婚妻的事儿,回头我给您个交代,成吗?大舅哥。
还未婚妻,我呸!谁是你大舅哥?祁景之半点面子都不给,叫你爷爷。
池靳予勾了勾唇:那不成,乱辈儿了。
痴线。
对面又换粤语骂一声,挂了。
家事,各位见笑。
放下手机,池靳予端着杯子抿了口咖啡。
语气平淡如常,所有人汗毛却都竖起来。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管住嘴,不要乱说。
*南惜这阵子过得浑浑噩噩,还没好好收拾过屋里的东西。
与池昭明有关的一切都被她用一个纸箱子装起来,曾经视如珍宝的,如今都要当垃圾扔掉。
高中时还赶潮流写过情书,那会儿两人没确定关系,池昭明也没多少文学素养,就抄《诗经》送给她。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感觉他多少有些文盲,竟然还抄了这句。
现在想想,连他写的情书都在预示着,两人没结果。
满满一箱,南惜让严叔帮忙拖出去,直接扔垃圾桶。
屋里好像一下子空了。
陈列柜摆件少了大半,相框也是,原来这么多年,她的生活几乎没离开过那个人,被渗透得如此彻底。
祁书艾没让她有太多时间唏嘘过往,一通电话打来,邀她去逛街。
雨过天晴,祁书艾终于在家闷不住了。
新买的跑车下雨舍不得,停到手痒,一小时后开过来接她。
哟喂,真靓。
南惜坐进那辆拉风的宝蓝色,最近怎么回事儿?一个个都买新车。
祁书艾:还有谁?南惜不假思索:池靳予啊。
上回还叫池先生呢,直呼大名了这就。
祁书艾眯眼瞧她,啧两声,不对劲。
南惜系好安全带:开车吧您。
祁书艾一脚油门,发动机在地库轰鸣,南惜还没来得及关窗,不禁捂耳朵。
8缸最强的F5,6.6T,最高马力1842,牛掰不?祁书艾稳稳扶着方向盘,颜值也不错,回头给你整一辆?南惜摇头:不要,我不喜欢。
祁书艾:你那法拉利都快包浆了,分手新气象,不换辆车?喜欢什么牌子?姐陪你去看。
没特别喜欢的。
南惜闷头刷手机,换车好麻烦,开很久才能习惯呢。
南惜什么都爱买新的,除了车。
龙湖地库里那辆吃灰的帕拉梅拉,是祁景之送她练车用的,从十八岁刚拿驾照,在美国伴随她两年大学时光。
像他们这种人,哪有一辆车开两年的,身边人都看不下去。
可南惜习惯了一辆车的车感,要花很长时间再习惯第二辆。
后来祁景之好说歹说,二十岁生日给她买了辆法拉利。
这一开又是两三年,她说什么也不要换了。
她对玩车的执念实在一般,自己的车装饰得漂漂亮亮,她能一直开下去。
这辆法拉利被她换了轮毂卡钳,贴了车膜,内饰也是她最喜欢的风格,挂件摆件精挑细选,还改装了尾翼和小天线,全按照她的个人喜好。
唯一有点不爽的,是池昭明曾经坐过。
但不重要。
祁书艾知道她脾性,没再劝,车子开出龙湖,顺嘴问:和那位什么情况?南惜轻描淡写地说:准备结婚了。
祁书艾一脚急刹停在路边,没忍住:艹。
你好好开车,不要激动。
南惜一脸无辜地望向她,先过去,我慢慢跟你说。
祁书艾灌了一大口矿泉水压压惊,才冷静下来继续开车。
路上,南惜交代了婚前谈判的过程,并且让祁书艾到时帮她看协议内容。
那必须的啊,我怎么能让你吃亏?你不说我也得帮你把关。
姐是专业的,休想跟姐玩儿文字游戏。
祁书艾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撑着下巴,姿态骄傲得不行,还有那个池靳予,虽然你说他多好多好,我得亲自会会才行。
南惜笑了笑:知道你最疼我啦姐姐。
祁书艾扬眉:那是我这个姐姐好,还是映雪姐姐好啊?南惜笑呵呵戳她肩膀:你怎么还吃醋!算了,不重要。
祁书艾把手伸过去薅她脑袋,谁让你这么招人疼呢。
呀我发型!南惜抱住头。
祁书艾倒也没真吃醋,开玩笑罢了。
南映雪大她们几岁,祁书艾在她面前也是小妹妹。
离云宫不远开了家新商场,定位还是奢品档次。
停好车,两人直奔三楼女装区。
没有女孩儿不喜欢逛街,即便家里的高定堆成山,商场也是要常去的。
可像这样的大众款,一般也就穿个一两次,祁书艾一把把地往导购怀里放。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这个也不错诶,宝贝咱俩要不买同款?下周聚会一起穿。
好啊。
南惜把她选好的衣服也交给导购。
知道是两尊大财神,导购笑得合不拢嘴:两位小姐身材都好,特别适合我们家衣服。
期间,店长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表情便欲言又止,八卦的目光忍不住往这边瞟。
南惜和祁书艾都没留意,沉浸在扫荡衣服的快乐中。
直到在收银台结账时,店长亲自给她们包装起来,笑容和煦,恭恭敬敬:劳烦您二位留一下地址,我们安排送到府上。
买这么多,送货上门是常规操作,祁书艾便没多想,只眨了下眼:你还没说多少钱。
我们刚接到总部消息,今天二位小姐在我们商场的所有消费都免单。
店长笑着鞠了个躬,祝二位购物愉快。
……祁书艾嘴角抽搐了下,询问的眼神看向南惜。
南惜也蒙圈:这不是我们家商场……吧?她还加个吧,祁书艾被她无语笑了:我哪知道?一个不管事只收钱的甩手股东,一个和家里生意毫不沾边的(伪)无业游民,面面相觑。
直到店长笑盈盈地解释:我们是恒硕集团旗下的。
恒硕?哪个恒硕?南惜依旧没反应过来。
祁书艾凑近她耳朵,一字一顿:你,新,任,未,tຊ婚,夫。
……*逛累了,两人找家咖啡店坐坐。
祁书艾惯例点黑咖,但南惜一定要加奶才行,受不了纯苦的味道。
就像她这人,蜜罐里泡大的,吃不得苦。
她喝了两口便给池靳予发信息:【是你让商场免单的?】对方回复很快:【嗯。
】【送给表姐的见面礼。
】南惜朝对面瞄了眼:【她跟我一样大诶。
】池靳予和祁景之同年,大她六岁,也大祁书艾六岁,还要叫她姐。
池先生:【规矩不能废。
】这么讲规矩,以后岂不是要叫祁景之哥哥?南惜想到那场面,忍不住笑出声。
祁书艾正刷着手机,闻声抬眸:笑什么?南惜端起咖啡抿了口,嘴角弧度压不下:有人叫你表姐,还说要给你见面礼,这家商场的东西随便挑。
行啊,一会儿继续扫荡。
祁书艾半点儿不客气,不过你告诉他,送礼贿赂不了我,婚前协议我不会放水的,必须让他脱层皮。
他这人我也得好好考察,能不能当上我妹夫,走着瞧。
南惜如实转告。
池靳予回过来一个字:【好。
】南惜能想象到他那副面不改色波澜不惊的表情,努了努嘴,真好脾气。
该说的说完,她漫不经心地结束对话,准备去刷刷社交平台娱乐八卦,消息又闪过来。
池先生:【晚饭也是和表姐吃?】南惜回复:【嗯,我想带她去尝尝你带我吃的那家~】池先生:【预约了吗?】南惜眉一跳:【要预约?】池先生:【我去和老板说声。
】南惜知道以他的习惯,说完也就顺便把钱给包了。
果不其然,这人没多久发过来:【这是今天的菜单,提前点,过去就能吃。
】【陪好表姐,都算我的。
】南惜忍不住逗他:【池先生,您好像很喜欢买单。
】池先生:【您?】充满暗示的一个字,南惜瞬间耳朵烫了。
轻轻咬住昨晚才因此受过罚的红唇,敲字的动作都拘谨了些:【手误……】池先生:【我只给我的未婚妻买单。
】南惜端起咖啡喝了口,压一压心跳。
池先生:【对了,昨天太晚忘了问你。
】南惜:【什么事?】池先生:【体验怎么样?】南惜:【……】他说的不会是那个吧?池先生:【嗯,你想的没错。
】南惜心虚地瞄了祁书艾一眼,仿佛自己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问这干嘛?】池先生:【交流当然是为了改进。
昨晚我是第二次,经验不足,如果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一起探讨。
】探讨?交流?改进?南惜快被他弄晕了,哪里来的极品男人?可脑子突然一激灵,想到什么。
【第二次?】【那第一次什么时候?初恋?】手指一快,脑子里的东西就这么发了出去。
过后看着屏幕,怎么都有种难言的意味,像在吃醋。
她长按下去,准备撤回,却没来得及。
池靳予回复她:【第一次是你喝醉酒那晚。
】【你强吻我。
】【那是我初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