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惜随手抄起桌上的宣传单, 猛猛扇风。
祁书艾诧异抬头:你怎么了?没怎么。
脸上热度久褪不掉,她泄愤似的把手机塞回包里。
好像这东西只要不入眼,就能忘掉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然而抽刀断水的动作也是徒劳, 头一回, 情绪像脱缰的野马般叛逆。
后来她只好给咖啡加了点冰块, 强行冰镇那颗不安分的心脏。
池靳予,臭男人。
她在心里骂了数不清多少遍。
最后绝望地发现,虽然池靳予有点过分, 竟然耍流氓, 她却没办法讨厌起这个人来。
此刻在昱臻科技总裁办吃着定制午餐,拿着手机闲闲回消息的男人, 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开会时祁景之发给他的信息,他无一遗漏,引用下来认真回复。
【池靳予】——【您好,大舅哥。
】【丫欠揍是吧?】——【不敢。
】【你家老二屁股还没擦干净你就敢勾搭我妹】——【让他擦干净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大舅哥。
】【滚出来】——【好。
】【操,挂我?】——【要不您挂回来?】【什么意思?想当我妹夫就这态度?】——【您想要什么态度?我都ok。
】【你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丫还护着你】看到这儿,池靳予勾起嘴角, 表情明显愉悦。
——【是吗?那我很荣幸。
】祁景之发过来两句新的:【你丫有病吧?抽什么风?】【下周MY投标你等着。
】池靳予:【好的, 大舅哥, 这次让你。
】说完他手指麻利地改了备注。
大舅哥:【痴线。
】池靳予愉悦的表情丝毫不减, 眉梢扬了扬。
祁景之骂他不是一回两回,他从来没兴趣深究那些粤语粗话,知道是骂他就够了。
头一回, 他耐心地复制到浏览器查阅。
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粤语有那么丰富的表达方式。
不过看来看去,还是他未婚妻骂人的语气最可爱。
*别说, 池家那位还真懂享受。
祁书艾吃完饭,又在后院的温泉池做鱼疗。
这是老板新开放的养生项目,据说隔壁园子也被盘下,等装修完,打造一体式高端会所。
说起来,最近我听到点儿风声。
祁书艾神神叨叨地对她说,郡王府那块儿,有人在高价收购四合院。
南惜没太惊讶:这不是很正常?近年来经济下行,卖老房子变现的多了,社交平台上常有房产中介发视频带看四合院。
因为她曾经留意过,大数据还没放弃她,时不时刷到,最近又多了好些苏州的高端园林小区。
不正常呀。
祁书艾压低嗓音,小道消息,好像是同一个人想买四条街,我扒了很久都不知道是谁,太豪横了。
一听就很扯,哪个霸总小说编的吧。
南惜挑了块凤梨酥,塞她嘴里,别老信这些小道消息,您一个搞法律的,实事求是点儿好不好?祁书艾咬了一口拿下来,嘟哝:这要是真的多带劲儿。
是是是,我的姐。
南惜无奈附和,您改行写小说去吧,怎么带劲儿怎么来。
舅舅不是刚收购了一家影视公司?去给他写剧本儿,要他捧你,就凭你这想象力跟热情,一准儿能红。
切。
祁书艾把凤梨酥吞下去,边嚼边囫囵着说,我要不是没那时间,早红了,谁稀罕他捧。
两人尽了兴准备回家,走到院门口,祁书艾冷不丁发出一声:卧槽。
南惜顺着她目光转过头,撞入眼帘的,赫然是一辆路灯下反着光的棕色库里南,靠墙立得端端正正,像黑暗中的骑士。
祁书艾小声惊叹:才上线不久的bb版新款色啊。
南惜没深入研究过,疑惑地问:很厉害吗?这么说吧,国内目前就两辆,其中一辆在他们自个儿老板手里。
祁书艾啧了声,合着第二辆在这儿呢,你这未婚夫,内心挺骚包啊。
别乱说。
南惜胳膊肘怼了怼她,池先生不是那种……祁书艾轻笑: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就是男人,表面越道貌岸然,私下里,啧啧……你当心点儿啊,别被啃得骨头渣儿都不……声音戛然而止,紧跟着又一句卧槽。
南惜看向从驾驶座迈出的长腿,再往上,池靳予一身纯黑衬衫配西裤,简简单单,怎么看怎么板正。
可就在昨晚,这个板正得无可挑剔的男人,长腿站在她腿间,掌心流连在她的腰窝,这双看上去无比凉薄的唇,强势热烈,游刃有余地叫她浑身发软……那种燥热幻觉又出现了,但这里没有能加冰块的咖啡,南惜掐着手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你怎么来啦?接你回家。
男人站到她旁边,微勾着唇看向祁书艾,表姐好,我是池靳予。
啊?哦。
祁书艾懵懵的,脑子像刚上线,网络奋力加载中。
从池靳予下车,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她就掉线了。
南惜清清嗓,捏了捏她的胳膊。
祁书艾终于加载完毕,挤出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池先生,久仰大名。
不敢当。
他手里拿着个精致的袋子,递给祁书艾,一点儿薄礼,请表姐笑纳。
祁书艾接过盒子,私下里放的狠话全都被抛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像个网络延迟的机器人:……池先生太客气了。
应该的。
池靳予始终礼貌温和,表姐住哪儿?我顺路送您。
tຊ不用,我开车了。
祁书艾把南惜往他那儿推了推,你送她就行。
猝不及防扑到人胳膊上的南惜:???说好的不放水呢?脱层皮呢?好好考察呢?所谓的会一会他,就是拿着Harry Winston的包装袋子把她往男人怀里推?不愧是她亲爱的姐。
看着祁书艾遁向停车场的背影,南惜一阵哭笑不得。
池靳予扶了扶她歪过来的肩膀:回家?哦,回家。
南惜扭头往副驾驶走,站在门边,不动了。
池靳予十分自然地帮她开车门,等她坐好,半个身子也紧随着探进去。
骤然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搅乱她心神,下意识张了张口:你……话音被一个短促的吻截下。
唇瓣相碰,温热吐息贴在她脸上,清新的薄荷味,却没有一点醒神效果。
反而像勾人的迷魂香。
池靳予见她表情呆滞,脸颊白里透着粉,目光深邃不露痕迹。
从西裤兜里拿出样东西,放进她蜷缩的手心。
柔软触感,引得南惜低头看,是个方方正正的丝绒盒,Harry Winston的logo。
他一只手撑在她肩侧,另只手拨着她额角的小绒毛:看看。
嗓音是调情般的哑,深邃棕眸不遮不掩地探她眸底。
心尖像被什么东西勾着,挠着,要跟着什么飞出去。
她竭力忽略那阵感受,打开盖子。
宝蓝色丝绒里静静躺着串钻石手链,是昨天杂志才亮相的春款顶奢限定,全球仅售三条。
南惜压下愈发澎湃的心跳,随口问:给表姐的也是这个吗?好像话题转移到祁书艾,就能缓解此刻铺天盖地的暧昧。
但并没有。
她心脏还是叛逆地鼓噪。
男人手指像带着电流,拂过她头发:不是,是手表。
南惜脑袋一阵阵发麻,发懵,在迷雾中失去方向。
手链只送你。
低沉嗓音将她唤回来,拨散迷雾,是男人深海般的眼睛。
不是太亲近的人,送贴身珠宝不合适,相比之下,手表的含义更中规中矩。
南惜瞬间明白他想表达的,心底涌过一阵复杂又温暖的情绪。
记着给第一次见面的祁书艾送礼物,投其所好,也不忘拿捏住分寸。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有多少面隐藏的周全。
直到手机突兀地一响,南惜下意识低头,看见闪动的微信图标。
池靳予没看她屏幕,帮她系好安全带,退出去,绕过车头进驾驶座。
离开胡同,京城的夜晚繁华喧嚣。
南惜埋头和祁书艾聊天。
祁书艾:【腻歪完了吗?走了吗?能发信息了吗?】南惜:【……】祁书艾:【我真没偷看。
】南惜:【信你个鬼。
】祁书艾:【随你信不信吧,哎。
到底是哪个大聪明说他本人又老又丑的?我真的是……我刚才没表现得太明显吧?应该不像八百年没见过帅哥的花痴?】南惜昧着良心安慰她:【当然没有。
】【您可镇定了,像鸭店VIP。
】祁书艾:【……】【啥时候去逛逛?我还没去过呢,乔宜琳被咱哥拒绝之后潇洒得不行,一天天左搂右抱,朋友圈都是极品帅鸭,好羡慕。
】南惜看了眼旁边那张比乔宜琳朋友圈的极品帅鸭还精致的脸,实在提不起兴趣:【要不,你还是谈个恋爱吧?】祁书艾:【再见,我开车了。
】南惜:【你开车发信息?】祁书艾:【堵着呢,卧槽,我真不该走这条街,二十分钟爬了五十米。
】南惜:【你搁哪儿呢?】祁书艾:【亲爱的,你要抛弃未婚夫来陪我吗?】南惜无情地打破她幻想:【不是啊。
】【我绕路。
】祁书艾虽然无语,但还是发过来一个定位。
南惜转头告诉池靳予,让他绕开那段,然后继续玩手机。
没过多久,她感觉车好像没在动。
一抬眼,只看见静止的车流,望不到头的红色刹车灯,趁堵车肆无忌惮横穿马路的行人。
车内隔音好,也依稀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当街吵架般的喇叭声。
她错愕地望向驾驶座,男人微垂着眼朝她看过来,表情携着几分无奈:走错路了。
南惜想起演奏会那天,这人游刃有余地开着车穿过陌生小路,想起他脑子里那幅连高德都不知道的神秘地图,突然觉得这句话……非,常,不,可,信。
第20章 第 20 章 在尝试更了解你一些。
……但她也没有深究, 心想池靳予不会无聊到闲着没事非走这条堵车的道,兴许真就是失误。
毕竟他的时间成本,是以一秒钟上亿的单价来算的。
满眼繁华炫目的路灯和车灯, 他们仿佛被隔在一个安静的小世界里, 不受纷扰。
是因为关系变化吗?之前她也坐过很多次这辆车, 只有今晚觉得分外局促,逼仄空气里时刻涌动着暧昧的气息。
车上有吃的,要吗?男人一手搭在方向盘上, 侧过头看她, 霓虹灯光拢在他眼底,都成为此刻她的陪衬。
南惜恍惚了下, 他直接打开中间储物格,从里面捞出个小盒子。
长方形,橘粉色卡通图案,她接到手里那刻,清甜的奶油味溢满车厢。
里面摆放着八个精致的小蛋糕,每一只设计都独特,同时诱惑着眼球和味蕾。
南惜不动声色咽了口唾沫, 一抬眼, 堪堪落入那双清雅含笑的棕眸。
他好像完全拿捏住了她。
南惜对漂亮食物没有抵抗力, 茶点, 蛋糕,还有现在流行的各种烘焙新品。
曾经去法国游玩,带回来两个行李箱的马卡龙。
五颜六色的, 印花图案的,各种馅料的,品牌联名的……但凡能做出来的花样, 她全都没放过。
蛋糕太诱人,她忍不住嘟哝:你这样我会长胖的。
晚上大餐,夜宵蛋糕,简直是顶级罪恶。
我让人做了低糖。
男人见她犹豫不决,解释道,太甜腻的,想来你也不会喜欢。
南惜不自觉弯了唇:这么了解我?还不够。
他直勾勾望着她,在尝试更了解你一些。
她睫毛微颤,稍抬了抬眼,目光碰撞的那刻,她感觉这个人好像看了她许久,深邃眼底流淌过专注的柔光。
脸颊微热,理智告诉她别陷进去,但他的眼睛太漂亮,她也忍不住想多看一会儿。
听说两个人对视八秒会产生爱情,她不知道有没有八秒,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仓促垂眸。
远方红灯变绿,车流挪动,他也转回去。
南惜默不作声地吃起蛋糕。
这条路通行缓慢,但并没有堵死,挪着挪着也到了家。
蛋糕她还没吃完。
车停在云宫地库,池靳予回头对她说:池昭明销假回公司了,我不会让他闲着,有时间再来骚扰你。
下周我出个差,等我回来就去你家,正式和叔叔阿姨见面,商量结婚的事。
嗯。
南惜点点头,没放在心上,这些向来不用她操心。
盒子里蛋糕还剩两块,她实在解决不完,抬头问:你要吃吗?池靳予没看蛋糕,只看着她:好。
南惜把盒子往那边递了递,他却没动,接收到她疑惑的表情,男人手指叩了叩方向盘示意:我手不干净。
……这么讲究?她经常在等红绿灯或堵车的时候吃东西,也没嫌手不干净,反正是自己的车,方向盘也只有自己摸。
幸好她吃前用湿巾擦过手,不怕他嫌脏,于是拿了一块递过去。
温热的掌心忽然握住她手腕,往前轻轻一拽。
指尖是他滚烫灼热的吐息。
蛋糕不大,他却品得格外仔细,一口一口,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她的手腕越来越烫,指尖离他的嘴唇也越来越近,恍惚有电流被他呼吸撩起的热风传递过来,由指尖流窜到全身。
最后一口,那片柔软若有似无地掠过她晶莹的指甲盖,南惜整个人触电般瑟缩。
她双唇紧抿,垂眸装淡定,但快速扑扇的睫毛还是泄露了紧张。
池靳予兴味十足地看了两秒,忽然改变主意,没有立刻松开她手腕,放她走。
他抽了张纸巾,耐心地为她擦拭手指。
他承认此刻的自己很不磊落,甚至恶劣,但他享受这种感觉。
把自小秉持的道德感都踩在脚底,对礼教的束缚视而不见,任由自己被那股不知名的冲动支使,就像昨晚那个吻一样。
想看她慌乱,紧张,羞涩,而这些通通因为他自己,这样能让他愉悦。
他成为了以往最不齿的那种男人。
勾引,挑逗,肆意欺负一个容易害羞的女孩。
南惜猜不到他的想法,也没有脑子去猜。
整片头皮都酥了麻了,思绪被他指tຊ尖的力道牵着走。
指腹被轻轻揉捏的时候,她心脏也恍惚被捏了捏。
……可以了。
她急于摆脱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嗯。
男人低应了声,替她解开安全带。
南惜以为自己获救,然而下一秒,没了安全带束缚的身体被他勾着肩膀揽过去,一片柔软堵住她惊讶微张的唇。
定制的蛋糕没有劣质香精味,被温柔撬开的齿关渗入干干净净的甜。
男人身上香味冷冽,她像怀抱着清冷的雪松,却又被他滚烫的气息包裹,皮肤一寸一寸地急遽升温。
车旁恍惚有人经过,她短暂走神,怕被窥见而紧张慌乱,然后被长久禁锢,惩罚似的,再次搅乱了心神。
她软得彻底瘫在他怀里,像一只慵懒小猫,依靠着坚硬的胸膛仰起头,发出无意识的声音。
那声音她自己听着都脸红,却明显感觉到男人愈发用力的手臂,倏然扣紧她后脑勺的掌心,和更加急促火热,强势侵占的唇。
直到她再受不住一点,泛着雾气和红晕的眸沁出生理性眼泪,池靳予察觉到脸颊沾染的湿润,才缓缓睁眼,停下来。
失控的男人,头脑空白的她,额头抵着额头,逐渐艰难地平复呼吸。
自己回家,可以吗?他喑哑的嗓音,伴着浅啄贴在她颈侧。
应该送她上去的,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克制力。
他需要更多时间为刚刚的冲动付出代价。
只要身边还有她的气息,他就好不了一点。
南惜没想到那么多,也无瑕顾及他的状态,只知道再这么下去,她会比现在更丢脸。
她从来没有这么热过,身体淌出的暖意却随着时间分秒流逝而变得潮湿,冰凉。
她要回家去洗澡,换衣服,把这一身莫名其妙的东西冲刷掉。
池靳予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在他松开手臂的同时,南惜逃也似的跑出去,甩上车门。
车窗漫着水雾,池靳予看不见她进楼,目光却还是追过去。
很久后,他垂头看自己失控的铁证,带着躁意和懊恼地扯了扯唇,打开车窗,从储物格角落摸出一盒薄慎扔在这儿的卡比龙。
他没有烟瘾,也讨厌劣质烟味,薄慎说这烟不一样,留一盒,总有需要的时候。
纤细的黑色烟管,他习惯用食指和中指握得很低,卡在指骨下方,姿态悠闲,眼底却浓郁。
猩红火光忽明忽灭,烟雾朦胧了半张清俊脸庞。
醇厚口感夹着淡淡香气,却压不过他指尖残留的女孩发丝的香味。
一支烟下来,丝毫没平静。
合上车窗,盯着副驾驶看了会儿,那里依然有她存在过的气息,满车都是。
他用那只浸染她发香的手,往方向盘更低的位置,落下。
*南惜洗完澡出来,换了身凉爽的真丝吊带裙,那阵燥气才消弭了。
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估摸着那人已到家。
她神清气爽地窝在藤椅中,两条细白长腿晃来晃去:【到了吗?】池先生:【没有。
】南惜拧拧眉:【堵车呀?】池先生:【还在你家地库。
】南惜皱眉拨了个语音,接通后直接问他:你怎么还没走?临时有工作,处理一下。
他嗓音低哑,听起来和工作二字毫不搭边。
可南惜没有怀疑,哦了声,问:处理完了吗?还差一点。
那你忙,白白。
她准备挂断,却被叫住:放着吧,不用挂。
啊?地库没人,怪冷清。
好吧。
南惜握着手机朝后仰,躺进靠垫。
怕打扰他工作,她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落地窗外是什刹海连绵的灯光,无边无际的繁华笼在窗框中。
如果结了婚,住到池靳予那儿,就见不到这么漂亮的夜景了吧。
他那房子地段好是好,不过太矮了些。
话说回来,他的园子是真漂亮,可惜那天走得急,压根没仔细看。
南惜悠悠然望着北京中心的夜景,脑子里天马行空,浑然忘了手机那头的人,不自觉哼几句熟悉的小调。
她嗓音清甜,许是有江南外婆的基因,父亲也是南方人,不像大部分纯北方姑娘。
唱歌时带着共鸣的音色,听上去更加绵软,清透,说像百灵鸟也不为过。
她很早就喜欢唱歌,十六七岁去参加过选秀,差点走上那条路,大半夜被祁景之从宿舍拽回来。
好在那会儿也只是闹着玩,就像报班学跳舞,考飞行执照,学三门外语,马术高尔夫斯诺克,都只是为了玩。
所以和祁景之吵了几天,再没后续。
直到耳朵旁嘟一声,语音通话突然中断,她才回过神,错愕地看向手机屏幕。
十几秒后,池靳予发来信息:【忙完了。
】【准备走了。
】南惜扁扁嘴,回复:【哦。
】还想着万一要很久,就请他上来坐坐呢。
虽然她不擅长,但可以学着体贴一些。
【我唱歌难听吗?】她又问。
池先生:【不是。
】南惜:【那你一声不吭就挂了,好像很嫌弃。
】池先生:【没有嫌弃。
】【很好听。
】灯火通明的地下,恢复衣冠得体的男人无奈地看着手机屏幕。
车内还晕着潮气,浓欲散尽,棕眸染上夜色般纯净的黑。
电话来得及时,挂得也及时,再晚一秒就瞒不过她了。
否则他很想再多听会儿。
南惜:【哼!】仅凭一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他脑中轻易浮现出画面,女孩嘟着嘴娇嗔的模样跃然灵动。
男人慵懒地牵着唇角,拿起手机,摁下语音键:乖,早点休息,我回了。
那头的南惜点开,听着仿佛被什么东西浸透过,性感得要命的低音,浑身骨头都酥掉。
第21章 第 21 章 拜托未婚妻小姐了。
翌日醒来, 南惜收到池靳予消息,她的定制床垫完成了,和她想要的那款润肤乳一起, 上午就会送到云宫。
清闲无事的一天, 给新床垫配上新买的四件套, 房间里换上和润肤乳同款味道的香氛。
——某人特地为她准备的赠品。
池靳予这个男人真的怪会拿捏她。
不仅保质保量完成任务,还附送额外惊喜,让她这个吹毛求疵的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然而出差行程突然提前, 南惜当天晚上没见到他, 订好的晚餐送到家里时,池靳予已经坐在去德国的私人飞机上。
他发来一张电子邀请函。
南惜:【?】池先生:【明天有个拍卖会, 本来想带你去的。
】南惜明白他意思:【想要什么?】池先生:【6号,乾隆御用古董屏风。
】【拜托未婚妻小姐了。
】【有几样珠宝我觉得不错,看得上顺便带回去,作为送你的礼物。
】这话说的,拍个珠宝像吃顿饭买杯奶茶一样轻松。
南惜笑了:【预算有上限吗?】【没有。
】南惜抬手托住微微热的脸颊:【不怕我用太多?】【没关系。
】【你愿意用,是我的荣幸。
】心跳频率失控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突兀。
*第二天下午, 南惜化妆时接到余沭阳电话, 他已经到云宫的地下车库。
池靳予这次出差把助理留在了北京, 拍卖会陪她一起去, 负责所有手续办理及付款。
南惜除了欣赏和挑选,举一举牌,什么都不用操心。
加长宾利慕尚驶入会场停车区, 在一大片豪车当中也格外醒目,如王者一般的存在。
南惜下车时,不少人投来探究的目光。
她眼神没有半分停留, 走在余沭阳前面,八公分的镶钻绑带高跟鞋如履平地。
这是一座私人庄园,听说主家是法国人,这次拍卖的古董有一些也是流落出去的国宝。
包括池靳予想要的屏风。
她没问他拍下来做什么,但她有一些猜测。
路上,南惜随口问了句,余沭阳和盘托出:去年有一个康熙年间的八宝铜镜,圆明园的珐琅壁画,老板都拍下来捐赠给博物院了。
咱们老祖宗的东西,怎么能留在那些人手上。
这下好,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代拍,没想到肩负如此重任。
但也破天荒觉得自豪。
递出邀请函时,脊梁骨都比平日挺得更直一些。
最近社交平台涌现出许多可能要打仗的传言,网友们都说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哪怕真有那天,一定不会甘心躲在后方,举着菜刀锄头也要上。
但如果真有那天,她相信池靳予这样的中国男人,也一定不会是卷款出逃的那个。
他大抵是散尽家财,也要给国家多浇筑一道铜墙铁壁。
进入会场后,频频有男士朝她张望,其中不乏认识她的公子哥儿。
她和池昭明的婚事已宣布作废,那些人都看到了希望,蠢蠢欲动。
毕竟和南家联姻,对所有家族来说都tຊ是助力,都指望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能得公主垂青下嫁。
余沭阳被一个老板叫过去谈项目,南惜端了杯香槟,正想和池靳予说她到了。
可手机还没掏出来,酒杯突然被碰了碰。
她抬头一看,面前站着施家老三施廷昱。
这人大她三岁,在美国留学时和池昭明玩过一阵,那会儿南惜也在。
后来施廷昱毕业回国,就没怎么联系了。
也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奈何他们家老大不争气,施廷昱虽然爱玩但经商能力尚可,施老俨然把他当继承人培养。
因此眼高于顶,瞧不上池昭明这种不学无术的寄生二世祖。
现下池昭明被踢出局,他立马凑上来。
好久没见了惜惜。
这人一张口就自来熟。
南惜被他喊出身鸡皮疙瘩,表情却不变:施公子,好久不见。
施廷昱俊眉朗目朝她笑,颇有几分风流贵公子气度:我在南山新开了个马场,惜惜如果有空,不妨过去玩玩儿。
好啊,谢施公子美意,我得闲会去捧场的。
她一只手抬着雪白如玉的胳膊,另只手懒懒拎着高脚杯,给个面子随意应下,没打算真去。
施廷昱人精,哪能看不出她在敷衍: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明天?我请个假,亲自在马场恭候。
耽误施公子工作,我罪过不是大了?南惜抬手低眉捋了捋头发,掩下一阵不耐的神色。
有什么工作能比你重要?……啧,这男人真油腻。
聊着呢?二号选手上前勾住施廷昱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望向南惜的目光却直勾勾的,不遮不掩:这不是小公主吗?几个月不见又漂亮了。
南惜压根不记得他谁,迷茫地眨了眨眼。
施廷昱:瞅你这话,惜惜什么时候不漂亮过?那人反应也快:我意思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不行吗?没人不喜欢被夸,南惜抿完一口香槟笑了。
就这么看着他们演。
行,就是听着太假。
哎你最近不是刚包了个小模特儿?我哪有?昨天去帝景开房我都见到了,啧,那腰那屁股……还得是你啊,眼光真绝。
别胡说八道,那就一朋友,喝多了我送她一程。
什么朋友搂搂抱抱的?都说是喝多了!施廷昱当着南惜的面被揭老底,脸色难看得要命。
赶紧望向她,讪讪地解释:真就一朋友……哦,没事儿。
南惜云淡风轻地说,池昭明都和朋友上过床了,朋友嘛,我懂的。
施廷昱:……失陪。
她戏也看够,笑了笑,转身就走。
二号选手屁颠跟上来:小公主,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裴锦程,在西景科技实习,那次和太子爷一块儿吃饭……南惜脑袋被他嚷得发晕。
圈内确实有这叫法,但都是朋友间开玩笑,什么小公主太子爷的,听着就尴尬。
但她的确想起来了,这位是裴家最小的公子,刚毕业一年,被他老爸塞到祁景之那儿学本事。
祁景之不喜欢关系户,但裴老曾是恩师,不好不给面子。
表面上供着,背地里苦他久矣。
南惜偏过头看了一眼,淡淡地:哦,我知道。
听说小公主喜欢长得俊的,你看我怎么样?裴锦程走快两步,站到她面前。
南惜看见聊完工作朝她走来的余沭阳,端着杯子指了指:要不你联系我助理吧,最近找我的太多,有点儿眼花,你可能需要排排队。
裴锦程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瞬间目瞪口呆,舌头打结:这这,这不是……池靳予虽不公开露面,但余沭阳作为他助理,算是圈子里的红人。
都知道见他如见他老板,放在过去那是大内总管般的存在。
就连裴锦程这种年纪尚小,尚未参与家族企业的公子哥儿也知道他。
南惜留下裴锦程独自凌乱,领着余沭阳进拍卖厅。
快开始了,大家陆续落座,亲眼见这两人一起进来的,几乎都和裴锦程同样反应。
所有脑袋都扭过来,跟随着两人到前排贵宾席。
池靳予虽然人没到,但他的目的达到了。
后知后觉的南惜给他发微信:【池先生,你有点狡猾。
】他回得很快:【嗯?】装。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演什么聊斋。
南惜只扔过去一个字:【哼。
】请他自行体会。
池先生:【没办法,觊觎我未婚妻的人太多,怕你嫌烦。
】【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南惜努了努嘴,回复:【我哪儿敢呀。
】招数虽烂,效果却显著。
这些人暗地里猜测她与池靳予的关系,哪怕不能确定,也不敢再随意招惹她。
南惜帮他拍下6号屏风,还看上了一条鸽血红项链,也一并拍下。
余沭阳去处理后续的时候,南惜去了趟洗手间。
贴满花砖的法式洗手间,挺符合主人浮夸的腔调。
对着镶金的椭圆镜,她侧头检查了一下妆容,抬手摸了摸耳垂下的雪花坠子。
旁边的水龙头打开,南惜闻到一阵香,转头时那人也正好看过来。
乔宜琳抽了张纸巾擦手,姿态优雅地朝她笑了笑:好久不见。
南惜也望着她笑:确实很久了。
乔家这位姐姐真是挑不出一点儿不好,漂亮知性,温柔大方不粘人。
也就是喜欢去夜店看猛男而已,偶尔左搂右抱喝喝酒,又没太过分。
他们男人玩得更花。
可惜祁景之看不上,要拒绝人家,到现在也没谈过女朋友。
空长了副浪荡公子的皮囊,一个西景科技都忙不过来,还得负责集团事务,从头到脚散发着单身汉和打工人的双重怨气。
跟那家伙分手之后,你倒是越过越滋润了。
乔宜琳转过身面朝着她,传说中那位怎么样?真是又老又丑啊?南惜尴尬地扯了扯唇。
乔宜琳会错意,叹了一声:你可千万别委屈自个儿,要实在看不上圈儿里那些,就等等我六弟。
他还小,假以时日好好培养,以后一准儿是个贤夫。
南惜憋住笑:乔安宸?他才三岁呢姐。
三岁多好,性格没养成,我想让他长成啥样就啥样。
乔宜琳说,你喜欢哪种老公?我照着模子给你养。
那倒是不必……早年两个人关系好,后来因为乔宜琳先去瑞士留学,而南惜奋战高三,联系得少了。
再后来乔宜琳追祁景之,被拒绝得有些难看,那会儿她恼羞成怒,也朝南惜发脾气,放狠话,两人就默契地断了来往。
池昭明出事那次,是近一年来她们第一次说话。
南惜笑了笑,让她宽心:没外面传的那么夸张,池先生长得挺好看。
好看就行。
乔宜琳往这边凑凑,压低嗓音,那方面呢?南惜眼皮一抖:啊?不是听说他不行么?见南惜表情呆滞,乔宜琳拍拍她肩膀,小声劝:这件事很重要,知道不?两个人哪怕不相爱,床上合得来也能好好儿过,但如果这方面不行,你得守活寡啊傻妹妹。
你现在觉得没关系,可是一辈子的事儿,长年累月谁能受得了?南惜脑袋里一阵突突,像神经在被拉扯。
她勉强弯了弯唇:行,我知道了。
*回家路上,南惜坐在宾利后座,手里捧着鸽血红项链的盒子。
红宝石在昏夜里照亮眼睛,唤回她出走的思绪。
她抬头望向前面:余特助。
余沭阳一边开车,一边恭敬回应:南小姐请讲。
她知道余沭阳不仅是工作助理,也是私人助理,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池靳予也经常会找他。
应该多少是了解一些的。
虽然不太合适,可南惜实在不知道还能问谁:那个,你家老板以前谈过恋爱吗?余沭阳回答得果断:我跟着老板这些年是没谈过,但以前我就不知道了。
南惜斟酌了一下词句:那他有没有……固定的,或者不固定的那种……伴侣?哈?就是那种啊。
两个人年龄相仿,南惜和他聊起来也没什么芥蒂感,很多人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但是也需要纾解压力,释放一下,你懂的。
那可不兴啊我的大小姐。
余沭阳笑出声,您把老板当什么人了?他从不乱搞,我保证,说谎了天打雷劈。
南惜捧着下巴,思索着,小声嘟哝:可是他都快三十了……什么?哎呀没什么。
南惜懊恼地甩了甩头,你好好开车吧。
她总不能直接问,你家老板是不是不行?余沭阳应了声,继续平稳地往前开tຊ。
南惜回到家,把项链放进珠宝柜,洗完澡,卸了妆,换上柔软纤薄的睡裙。
正在新床垫上无比享受地滚来滚去,微信响了。
她拿过来点开。
池先生:【没有过性伴侣,身体健康。
】【我指的是那方面。
】南惜吓得手一抖,不敢回复。
【当然,如果你仍有顾虑,可以提前给你婚检结果。
】【也可以写进婚前协议。
】南惜把爆红的脸蒙进被窝,捶了捶床。
什么就写进婚前协议啊他有毒吧……冷静片刻后,她还是决定给自己挽尊,打字的手在冒汗:【我不是那个意思……】池先生:【不是吗?】【没关系,这很正常。
】南惜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但他一句这很正常,不可否认安抚到了她。
想起乔宜琳那番话,要结为夫妻的两个人,关心这方面的确正常。
她好像不需要因此懊恼。
清除脑子里的杂念,她笑着发了一句:【谢谢。
】池先生:【谢什么?】南惜抿住微微弯起的唇,整个人陷进柔软被褥里:【谢很多。
】谢谢他始终平静的包容和理解。
无论她如何焦虑,浮躁,无所适从,都能因为他一句话而安定下来。
【或许你担心的事,有更便捷的验证方法。
】南惜盯着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不太懂:【什么?】池先生:【等我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