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许是他的目光太真诚,让她把那一瞬心脏悸动的感觉,差点错认为动心。
她从一片混乱的大脑中奋力抽出一丁点理智, 把自己牢牢包裹。
我只相信看得见, 摸得着, 能亲手掌握的东西。
南惜把双手摊开在腿上,垂眸弯唇,眼神平淡地看着, 婚姻法不保护爱情, 没有任何法律为爱情撑腰,所有伤害爱情的行为, 都没有成本。
这是池昭明教会她的。
享受一个女孩真诚的信任和喜欢,享受她付出的整个青春,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背叛。
有道德污点又怎样?被千夫所指又怎样?他不会真的被钉在耻辱柱上,像坐过牢的人那样有一个永远的档案污点,伴随他一生。
很快,这个无情的世界就会忘掉他曾经做过什么,伤害过谁, 发过的誓道过的歉全都是狗屁。
她相信一世忠诚的信天翁, 但无法再信任人心。
有时候人有心, 其实是一件悲哀的事, 当一只鸟多好。
池靳予望着她过分冷静的模样,眼底夹着沉痛,嗓音艰涩:惜惜, 也许爱情不是虚无缥缈的,你试一试,也许握得住。
tຊ谁知道呢。
南惜轻笑一声, 手指抓了抓空气,我不想过得那么复杂,也不愿意想那么多,开心就好啦。
好。
他握住她手,一根根扣紧,压着极低的气声,笑容勉强却无限纵容,开心就好。
让南惜开心,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她轻易就能被哄开心。
下午,他陪她去给姐妹们买纪念品,看到有一整条街可以逛,就兴奋得边跑边跳。
她的阈值很低,总给人一种单纯好骗的错觉,好像对一切都不设防。
但池靳予知道,她只是很宝贵自己的情绪,不愿意被无关紧要的东西打扰她快乐。
她有底线,就像池昭明那晚荒唐,触碰到她的底线,就会毫不留情被割舍。
她留给他的机会和尊严,是横在他们上空的一把刀。
随时手起刀落,不再有藕断丝连的可能。
这个好不好?南惜拽拽他,池靳予,你来摸摸这个毯子。
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手指搓揉感受了一下:正宗的新西兰羊毛,不会出错,选颜色素净些的。
噢。
南惜笑了笑,一边念叨一边挑选,祁书艾要米白色的,乔安安要驼色,薛嬗要斑马条纹……宜琳姐不要这个,还有……池靳予扶着购物车,好奇她脑子里居然能记得每个人要什么,都不用看备忘录。
这种人情类的东西他一向不记,也或许是因为他没什么朋友。
他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深邃了些。
南惜叫来一个服务员,用娴熟的美式英语问:请问一下,kiwi鸟玩偶在哪里?还有你们很火的那个猪皮零食。
服务员热情地帮她指路,还向她推荐皇后镇旅游必带的冰箱贴,和一个本土护肤品品牌。
南惜跟人聊着聊着就走了,全然忘记身后还有个帮忙推购物车的老公。
池靳予无奈地笑着跟上。
最后除了给朋友们带的伴手礼,南惜还选了一大堆冰箱贴,并且加上了店里一个中国员工的微信。
她效率太快,池靳予甚至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跟那人接上头的。
中文英语无缝切换,还带了许多他听不懂的词——奇奇怪怪的,似乎还有毛利语,应该是这些纪念品的专有名词。
中国小姐姐帮她买单,看向她身后推购物车的男人,挤了挤眼睛:好帅啊,你男朋友?池靳予第一次插上话:是老公。
太幸福了。
小姐姐把东西打包好,直接递给池靳予,祝你们旅途愉快哦,需要什么微信我,都可以给你寄。
那套洗护一定要试试,超好闻的!嗯,谢谢啦。
走出店,池靳予侧过头认真地问她:什么好闻?她推荐的一款沐浴露,本土牌子。
那今晚试试。
……他堂而皇之地凑到她耳边:给我闻。
众目睽睽,人来人往,南惜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腰,然后被他整个人搂住。
女孩的娇嗔和男人低沉爽朗的笑,久久回荡在维多利亚风格的异国街头。
买完纪念品,私人飞机直接开往丹麦。
南惜在飞机上睡着的,到哥本哈根时也没有醒,池靳予直接抱她进酒店。
第二天又是童话风拍摄,南惜也准备了四套衣服,上午一套,下午两套,晚上拍夜景再换一套。
童话大师笔下的小木屋,彩色花朵点缀了木框窗台,也飘落在层层叠叠的头纱之上。
女孩低眉垂眼,他温柔地为她戴上花环。
花环是池靳予亲手编的,她一直带到阿美琳堡宫,搭配她的粉色纱裙。
古堡森严,她却笑得比花朵还灿烂,仰头吻上穿白西装的男人。
街头的黄色巴士入镜,他们手牵着手说笑,摄影师随手咔一张,满意留存。
管风琴教堂是婚纱照主场,南惜换了法式风白色婚纱,抹胸设计,修身纤长,没有蓬蓬的裙摆,只有鱼尾上星星点点的珍珠和钻石,光泽灵动。
午后的教堂色彩柔和,哥特式长廊立柱,红砖堆砌的旋转楼梯,独一无二的绝美穹顶,都留下两个人浪漫的记忆。
晚上,南惜穿了红色丝缎吊带裙,左肩带上,是池靳予亲手为她别上的玫瑰花。
头发没有多余装饰,蓬松慵懒地随着新港码头的晚风飘逸。
酒吧和咖啡馆混合的香气萦绕鼻尖,还有随夜色席卷而来的咸湿海风。
路过小美人鱼铜像,南惜让他为她们合照。
背靠大海,拥抱她短暂相信的童话世界。
女孩张开的手臂和五指,飞扬的裙摆和秀发,无声勾挠着他的心。
池靳予放下相机,走过去,将她柔若无骨的身躯捞入怀中,低头深吻。
她主动环住他脖颈,仰着头,吹动的发丝和裙摆温柔地包裹住他。
酒吧歌手唱着不知名的西语哥,轻懒悠扬的音调,空灵,飘忽,如那一瞬间难以捕捉的心动。
当晚,南惜用了新沐浴露小样。
池靳予将她摁在被窝,问里面是不是加了料。
她昏昏沉沉,无意识用力揪着枕头,嗓音轻颤:什么?他没说那两个字,只是哑声告诉她:有一种合香,叫春宵百媚香。
回家我们试试。
南惜紧咬着唇,用被子蒙住脸。
月光透过木质窗框,碎珠般撒了一地,女孩娇柔的嗓音也像散落的珍珠,断断续续,夹着哭腔。
池靳予……嗯?你不睡觉吗?先哄你睡。
哪有这样哄的啊!第二天早上,南惜不负众望顶了对浮肿的眼睛。
好在他们启程去最后一站,没有拍摄,池靳予给她找了个墨镜戴着。
上飞机后,再一次呼呼大睡。
这一觉养足了精神,晚上到马耳他,南惜激动地去走街窜巷。
这个面积还不如港岛大的小岛国,果然像池靳予说的一样,是无比浪漫的油画风格。
长年被海风侵蚀的房屋略显陈旧,但五彩斑斓的窗户让视觉惊艳,沿着步步爬升的台阶两旁无限延伸的居民区,有种沧桑的,耐人寻味的故事感。
当地人有说英语,也有一些听不懂的语言。
池靳予告诉她,马耳他母语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古老的迦太基语。
但后来这里被阿拉伯人占领,才慢慢掺入了阿拉伯语的成分。
而现在英语普及率很高,过来旅游,也没有什么语言障碍。
婚纱照拍得差不多,来这边主要是旅游,加上一些日常随意的旅拍。
节奏彻底慢了下来。
他带她去看了全世界最蓝的海水,乘着小船,在那片蓝色中享受地中海午后的阳光。
小船开进悬崖下的海中洞穴,记录下各种五彩斑斓的蓝色。
傍晚,坐在街边的彩色椅子上,池靳予为她开了瓶酒。
向下延伸的台阶一直到海边,海水和天空被染成晚霞一样的色彩。
南惜托着腮,品尝这种口味新奇的酒,突然抬眸问他:这是当地的酒吗?味道好特别。
不是,从皇后镇带来的。
他修长指骨端着酒杯,侧脸也是晚霞映出的颜色。
南惜睁大了眼睛。
这人居然偷偷从皇后镇带了酒,她完全不知道。
看着男人云淡风轻的表情,南惜嘟嘴娇嗔。
池靳予无奈笑了一声。
她自己可以有秘密,但他瞒着她做小动作,她就要生气。
这样的飞扬跋扈不讲道理,他却很受用,一丝宠溺从嘴角顿生。
这酒,产自新西兰的一种葡萄。
他与她碰了碰杯,娓娓道来,原产地在法国卢瓦尔河谷,但后来,新西兰也成了主要种植地。
这种葡萄果香丰富,酿成酒有种独特的酸味。
南惜兴致勃勃又抿了一口:好像还有苹果味。
嗯。
她忍不住喝了很多,细品这杯酒层次丰富的口感,眨眼问:这酒叫什么?男人望向她,慢悠悠说了个陌生词汇:Sauvignon Blanc.暮色四合,带着凉意的海风迎面飘来,混杂着酒香窜入鼻,她好像瞬间有点醉。
男人灿若繁星的眼,让周围灯光都黯然失色。
南惜痴痴望着,心脏无法抑制地失衡。
终于在某一刻,心跳如海浪撞击礁石的力道,撞晕了她的大脑。
是身边人骤然靠近,情话耳语般的嗓音,低沉缠绵:中文有个很美的名字,叫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