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瞬间, 南惜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无法用言语解释,甚至有种荒诞的错觉——会不会,他爱她?可心底一个理智清晰的声音告诉她, 不要当真,tຊ 不要沉沦, 不要过分解读,自我攻陷。
所以她只是一如既往地朝他笑:名字也很好听。
是。
他似乎原本也没指望什么,唇角弧度依旧温柔, 只是望着她的目光更为浓郁, 和今天的月色很配。
南惜抬起杯子,轻轻和他的碰了碰:谢谢。
谢什么?谢谢你让我这些天, 很开心。
她十分真诚地望着他。
池靳予低头,用满口酒香封住她唇。
良久,才贴着她额头睁开眼睛:我会一直让你开心,不要再说谢。
心潮涌动,她喉咙哽了哽,低声:嗯。
他握住她手,温热的掌纹紧紧相贴:今晚还有个开心的节目。
南惜眼皮微颤:什么?他的唇轻轻印在她额头:换身衣服, 带你去。
衣服不是她带的, 原先也没有准备这时候再换。
回到酒店, 池靳予打开衣帽间, 原本空荡荡的中央过道,赫然挂着一件浅紫色晚礼服。
轻薄的蛋糕形设计,既有层次又不嫌臃肿, 裙身依旧是她的喜好,星星点点缀着亮片。
吊带和前襟整整两条,以及玲珑纤细的腰线, 均由切割成心形的钻石无缝排列而成。
怎么又是吊带?南惜佯装抱怨地努了努嘴。
男人从身后覆上:要听实话吗?要。
耳朵被轻啄了一口:因为方便。
……南惜换上礼服,简单补了一个妆,搭配上耳环便出了门。
原本还想挑项链,池靳予说她的吊带和前襟都很闪,不需要项链。
商务车把他们带到海边。
当看到远处的大邮轮时,南惜隐约有了丝预感。
下车到码头,邮轮上景象终于映入眼帘。
那里一片灯火通明,宛如盛典,热闹的笑声和欢快的歌曲,点缀了这个岛屿祥和的夜晚。
南惜挽着他胳膊向前走,呆呆望着,嗓音被海风吹得缥缈:这是做什么?他放缓脚步,走上台阶,亲自弯腰提起她稍长的裙摆。
像个周到的绅士,为他唯一的公主服务。
谢幕仪式,或者说,是新的开始。
走上邮轮,所有目光都跟随他们而动。
惊羡,祝福,笑容和掌声,和海面上的皓月繁星一起落在身上。
瞬间她有种荒唐的感觉,这艘邮轮,或许承载了整个马耳他岛的居民。
穿过万众瞩目的甲板,在宫殿般豪华的大礼堂,池靳予握着她的手,和她跳了一支开场舞。
舞曲是他在皇后镇的蒸汽船上唱给她听过的,《A thousand years》。
她在网上查到,这首歌是一部经典电影中男女主角的婚礼曲目,背后是吸血鬼与少女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她很意外,他这样的人也会看爱情故事。
舞会在主角的预热后真正开始。
你真的把所有人都请来了吗?南惜看着对面黑漆漆的海岛城市,只有零星点点的路灯。
但在他们置身的露台之下,大礼堂和甲板上,全都是欢快舞动的人们。
男人搂着她腰,呼吸落在她香气馥郁的头顶:愿意来的都来了。
哪能不愿意?比泰坦尼克还要豪华的大邮轮,免费提供米其林级别的晚餐和夜宵,取之不尽的美食美酒,这是对许多人来说,或许一辈子仅有一次的奢华体验。
而他就这么不计成本地邀请了一整个海岛的外国居民,只为让她站在这里,享受这满眼的热闹?南惜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
她看不懂他。
只觉得此刻从身后抱着她的男人,或许能和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交流一下昏君心得。
开心就好,不要多想。
他搂紧她的腰,嗓音温柔,看那边。
南惜抬眼看向漆黑的城市,刹那间,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来。
她的心脏跟着每一簇灯光颤动。
一个城市,不,一个国家的夜晚为她而点亮。
这个偏安一隅的海岛小国,或许从来没这么疯狂过。
一朵又一朵烟花窜上夜空,也只是给这场全民盛典,添上不轻不重的一笔色彩。
脖颈贴上一抹冰凉。
南惜从烟花璀璨中分神,低下头,忽然被那颗水滴形紫色钻石闪了眼睛。
她抬手摸了摸,是温热的,不知在他兜里被捂了多久。
南惜抿唇笑起来。
不让她戴项链,原来是悄悄准备了礼物。
喜欢吗?扣好后,重新搂住她腰身。
是她最中意的颜色,她眼眶微热地点点头。
男人呼吸渐渐往下,有意地,在路过的每一寸燃起火苗,最后烧至她耳边。
老婆。
南惜攥紧了手指:嗯……他轻轻掰过她脸,四目相对,唇瓣相贴,每一个字都很认真:今晚我要。
她颤抖着垂下目光,不自觉咬紧的唇,很快被他用呼吸顶开。
沁凉海风不知疲倦地吹过,却无法给这片空气降温。
她知道,今晚不会再降下来。
双脚离地悬空,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男人用胳膊推开的舱门又被他用后背关上。
奢华的顶层卧室没有开灯,只有海面上的蓝色月光,带着凉意洒在玫瑰花铺成的软褥。
继而照亮女孩雪白的肌理,乌黑散乱的长发,攥紧被单的手指,濛濛的眼和粉调的脸颊。
她娇气地抱怨他沉,池靳予将她转过来,她靠在他身上,轻盈的体重让他来承担。
粼粼闪闪的紫色轻纱和一小片丝绸都被无情扔开,她失措地缩了缩肩膀,听见他哄:坐起来。
她按着他肩膀,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
要这样吗?她有点害怕,眼神带着求助。
池靳予握着她腰,往身前带了带:不是那儿,过来。
过……哪里?她脑中晃过什么,看着他精致贵气,不染尘俗的脸,没敢确认那个荒诞的想法。
男人含笑望着她惊诧的眼神,温柔肯定:嗯,过来我这儿。
许是月色误人,海浪声侵袭了理智,让她胆大到令自己难以相信。
她缓缓地往前挪去,一串丝线被寒光照得晶莹剔透,沿着他衬衫门襟,最后被他用温柔的呼吸接住。
绛红指甲深深地嵌入真皮软包。
她再也听不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月光不见了,黑夜也不见了,脑海中烟花璀璨,五彩斑斓,最后仿佛陷入一个空白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只剩她坐在柔软又温热的海水之上,孤立无援。
她绝望得哭起来,哭了很久很久,声嘶力竭,直到有人抱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用最温柔的语气哄:乖乖,别哭。
南惜睁眼看见他目光,浓到化不开的墨色将她吞噬,她察觉到什么,不敢出声。
安抚的呼吸从额头到眼睫,到鼻尖,落在双唇,另一边浅浅试探,更像一种预告。
顷刻,他把自己的肩送到她唇边。
她眼中水花弥漫,张口咬下。
紫色钻石被汗水浇灌,浸湿,却愈加璀璨夺目。
楼下衣香鬓影,笙歌不断。
银白月光铺满沉寂的海面,浪随风起,一层漫过一层。
被海浪拍打了一夜的礁石,终于迎来熹微的晨光。
*南惜是在空中醒来的。
睁开眼,早已不是那间奢华船舱,是无比熟悉的陈设,她已经在返回国内的私人飞机上。
此前记忆一片空白,停止在混沌迷乱之间。
单人沙发里看书的男人听见动静,坐过来:醒了?嗯。
她脑子还迟钝着,一翻身,牵动腰以下所有骨头散架似的疼。
眼眶一下就红了,控诉的目光抬起,咬唇盯向那人。
池靳予笑了笑,对她的指责照单全收。
昨晚他的确失控了些。
还难受吗?手指穿进她头发,力道轻柔地安抚,怕你太累就没叫醒你,直接登机了。
你可以再睡。
我是猪吗我还睡?她嗓音又娇又烦,我饿了。
他俯身亲她:想吃什么?凤梨酥焗大虾松鼠鱼金箔冰淇淋。
她一口气说了一堆这里不可能有的。
池靳予看着她耍脾气的娇纵神色,宠溺失笑,捏捏她鼻头:乖,凤梨和虾饺好不好?冰淇淋只有普通的,要什么口味?随便。
她拒绝交流,卷着被子翻过身去,又吃痛哼了一声。
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那种事对男人没一点影响?只有她,半死不活地瘫在这里,连腰都直不起来。
池靳予让空姐拿餐食过来,喂她吃了。
吃完她还是气不过,嘟哝道:不公平。
池靳予正用湿巾擦手,笑着回头:什么不公平?南惜上下打量他:你真的不累吗?他又不是机器,装个马达就能一直动,就算是机器马达,工作一整夜也得休息吧?何况是tຊ那样的频率和强度。
他怎么能容光焕发,不见一丝疲惫?男人探究地看她几秒,领会到她脑子里的小心思,笑了笑,脱下外衣外裤,作势要掀被。
南惜脑门一嗡,警铃大响:干嘛?你走开——走……她没能阻止他躺进来。
甚至没出息地,再次落进他怀里。
我也很累,需要休息。
迎上她半信半疑的目光,池靳予顿了顿,煞有介事:我也疼。
南惜视线往下落,感觉他在扯淡:你疼什么?看哪儿呢?他笑了笑,我是说背上疼,昨晚一只小野猫挠的。
……你才野猫。
她就多余问这句话。
池靳予笑了笑,手伸进被窝。
腰被他按摩得很舒服。
场面一下子温馨下来,南惜舒服地躺在他怀里,想起昨晚一些细节。
她莫名心尖一颤,抬头看他:池靳予。
嗯?他连一个单音节都温柔。
她手臂环过他腰,掌心柔柔地贴在他背后:你这里……为什么那么多疤?第44章 第 44 章 我期待日日好不了。
……他手上动作并没受影响, 南惜还是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藏在那双色泽微沉的眼中。
没等到回答,她猜到一种极大的可能:是……你爸爸?那些疤纵横交错, 类似鞭笞或棍棒的痕迹。
别胡思乱想。
他云淡风轻地勾着唇, 仿佛满身伤痕的不是自己, 眼神反而在安慰她,小时候一场意外而已。
南惜心口像被狠狠地一刺,轻微哽声:疼吗?男人目光浓郁, 手掌握紧她的腰。
南惜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他透过她,看得很远很远, 有种回溯时光的错觉。
可当他开口时,那种奇异的错觉如烟消散:太久了,不记得了。
隔着衬衫,感受不到那些凹凸不平,她好像明白为什么,之前无论多亲密,他都没在她面前脱过衣服。
除了昨晚, 情浓失控, 什么都让她看光了。
吓到你了?他表情认真地问。
她摇头。
男人亲了她一口:害怕就别看, 不喜欢也别看。
南惜眼眶热了热, 捶他,急切地想否认什么,嘴唇却只能笨拙地咬住, 抗议,恼恨思绪卡壳的自己。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她的头放到胸口, 继续按摩她酸疼的腰和腿,手指温柔而绅士,不该碰的地方一点没碰。
南惜舒服得困意袭来。
半梦半醒,迷糊间,软软地唤他:池靳予。
嗯?一道缱绻气声。
我没有害怕,也没不喜欢……她只是,有点心疼。
第一次心疼男人,这种情绪太陌生,以至于她不知所措,难以分辨。
但还是理清了。
她心疼那时被伤害的他,也心疼如今在她面前小心翼翼,不愿袒露伤口的他。
不要觉得难看。
她抱紧他的背,真的,一点都不难看。
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嗓音变得越来越轻,像云雾一般往上飘,无论如何你都很好。
浓烈的情绪在他眼底汹涌,似乎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
他无法再冷静地继续,手指离开她腰侧,握着虚空攥紧,闭上眼,无声地自我消化。
过了很久很久,才重新睁开,眼底浓郁的墨色只剩下薄薄一层,低声唤她名字:惜惜。
嗯……女孩的回应轻柔缥缈,像梦呓。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你这样,不怕我爱上你?温热呼吸熨烫他心口,如丝缕一般均匀,无声。
男人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垂下的目光却温柔,在她头顶落下一个不惊扰的吻。
*私人飞机直接到浙江,他们下榻在乌镇附近的一个江南风小院。
拍摄的婚服,是聘礼中那套专为她而定制的宋制婚服,提前三天用专机从北京运过来,再由专人打理好,等着拍摄当天使用。
这还是南惜第一次见到这件衣服,下聘那天只听祁书艾激动地说过,后来就和所有聘礼一块儿运回龙湖了。
没想到实物比她在古装剧里看见的还要华丽,震撼,满身金绣和珍珠。
她的婚服是红色里裙和外披,墨绿色广袖。
而他的是红色圆领长衫,胸口绣盘龙,也有与她呼应的许多珍珠。
旁边桌上放着真金和珐琅打造的凤冠,池靳予小心地拿起来,似乎才意识到问题:会不会太重?会。
南惜噗呲笑了,你做个假的就好了呀,也就拍照戴一次。
男人语气很认真:我怎么能给你戴假的?珍珠是真的,金子也是真的,手工织就的宋锦,料真价实。
哪怕只拍照用一次,他也不会给她用假货。
她吸了吸鼻子,心里只剩下感动,主动仰起头。
他温柔地接住她唇。
设在水榭的卧室,三面环湖,竹床周围层层叠叠梦幻的浅绿色纱幔。
交叠的人影掩在纱幔中,一只脚时不时探出帐外,皮肤太细腻,太过紧绷,露出雪白肌理下青色的血管。
涂着火龙果色猫眼甲油的脚趾蜷到极致,摩擦着床沿轻晃,泛出粼粼如水波的光泽。
帐内音浪迭起,嫣红指尖紧扣着男人后背尚未愈合的那片痕迹,暗红血痂被划开,又添了一道道新的浅红色。
……第二天,贯穿乌镇的整条河道被包下。
装饰华美的乌篷船船头,是大红喜袍的俊朗新郎,和他珠翠华服,明艳动人的新娘。
游客们纷纷围观起哄,祝福这场陌生人的婚礼。
穿过石拱桥,粉色花瓣缤纷如雨,温柔地落了全身,她清澈明亮的笑容也落在他眼中。
码头候着的仪仗队,男男女女,都穿着宋制汉服翘首迎接。
他们在簇拥中下船,拉着牵巾,并肩入户,拜堂,红色绣球垂在中央轻轻地摇晃。
偶尔对视一眼,仿佛盛着万千情意,像浪漫话本里终成眷属的才子佳人。
她想要的只是婚纱照,他却送给她一场盛大的水乡婚礼。
*回京后,正式婚期临近,很多东西要开始准备。
为了方便,南惜暂时住回龙湖山庄。
池靳予有空便过来龙湖看一看她,但他太忙,见面的机会还是很少。
最近她有点恹恹。
祁书艾休息,带了她最爱的茶饼过来玩,南惜吃几口就放下,说不如以前的好吃。
我觉得没区别啊,一模一样的。
祁书艾认真品了品,你味觉出毛病了吧。
不知道。
南惜盘腿窝在懒人沙发里,惆怅地耷拉着脑袋,可能我自己出毛病了。
祁书艾挑眉:什么症状?说来听听。
没有精神,心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好吃。
南惜苦恼地抠着美甲上的小钻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婚前焦虑啊?你这不太像焦虑。
祁书艾一脸认真,更像相思病。
……什么东西。
南惜瞪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最近见不到他所以没精神?胡说。
妹夫那么帅,又对你好,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祁书艾觉得顺理成章,这样的男人,女人一般都扛不住。
南惜眨眨眼:我一般吗?……祁书艾嘴角一抽,是,您可不一般,公主殿下。
南惜确实有点想他,这点她必须坦然。
但想念可以是因为习惯,可以是依赖,也可以是别的。
甚至单纯地,只是想和他睡觉。
地中海邮轮上那晚,乌镇水榭那晚,体验感都不错。
后来她不止一次回想起网上那句话——会很爽。
事实证明,天赋是不会被轻易浪费的。
除了时间太久,一切都堪称完美。
大白天想得她一阵燥热,南惜深呼吸冷静了下,决定出门。
和祁书艾去做spa按摩,头发护理,几乎全套流程,除了美甲。
她还没选好婚甲款式。
躺在spa床上眯了一觉,醒来,给池靳予发微信:【在忙吗?】池先生:【不忙,在候机。
】南惜眼一亮:【要回北京啦?】他这两天在青岛出差。
池先生:【嗯,十分钟后登机,怎么了?】南惜:【快帮我选选!】她发过去十几张美甲图片。
那边过了很久,似乎认真看完每一张,才回复:【一定要这么长?】南惜:【长的好看呀!】池先生:【嗯,夫人喜欢就好。
】南惜皱皱眉:【你不喜欢?】池先生:【喜欢。
】【不过我背上还没好。
】【没关系,婚礼前能好。
】南惜想起那两天她指甲挠出的血印:【……】【还疼吗?】池先生:【不疼。
】【你还疼吗?】南惜咬了咬唇tຊ。
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但没有证据。
空气里流动着暧昧,谁都没说话。
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没用。
安静十几秒过后:【好了,我登机了。
】他引用了其中一张她发的图片:【这款不错,个人意见,你可以考虑。
】南惜笑着把那张挑出来,单独发给美甲师。
早早吃过晚餐,祁书艾送她回家。
红灯最后几秒没赶上,车停在斑马线前,祁书艾端起咖啡嘬了口:四个伴娘,我,三姐,安安,宜琳姐不当,你得在薛嬗裴锦姗和顾月满中间再选一个。
可千万别选薛嬗啊,她处处想压你风头。
南惜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唇,看手机:她能压得了再说。
妹夫的伴郎选好了吗?我看他朋友少,肯定不会让池昭明凑数的,除了那个又吵又渣的薄慎还有谁?亦铭哥好像打算帮他忙,他俩认识,实在要缺人,四哥和南禹辰借他好了。
祁书艾忍不住笑出声:他混得可真惨,伴郎都要问你借。
无所谓啦,正常。
红灯转绿,拉风的F5本该第一个冲出去,旁边一辆改装过的马自达,里面坐着个染黄毛的小伙子,挑衅地瞥了她们一眼,比祁书艾的超跑先冒出个头。
祁书艾哪能让他得逞,一脚油门,百米加速瞬间展现出顶级超跑的优越。
马自达也拼命踩油门。
还没过十字路口,两辆车已经较劲几个回合。
祁书艾见怪不怪,对付这种人游刃有余,眼看就要到对街,马自达突然一脚急刹。
祁书艾看向他前面,果然一辆电动车瞎了眼似的快速横穿。
她也赶紧踩下刹车。
紧接着,南惜感觉到车子一震。
……被追尾了?我去看看。
祁书艾叮嘱她,你别下车。
好。
正好池靳予发微信过来,问她今晚在不在家,南惜低头回消息。
祁书艾下车一看,她的车尾被撞瘪,而后面那辆迈巴赫,前保险杠水灵灵地裂了。
人民币碰人民币,下场都很惨。
这是她最心爱的F5,还没满俩月,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没泼妇骂街,望向对方车主:您怎么说?小姐,您那脚急刹也太急了。
穿西服的中年大叔急得额头都冒了汗。
祁书艾见他这样,就知道是个司机,问:你老板呢?大叔看向路边,那儿站着个个高腿长的西装男,一股子精英味儿。
背对着他们打完电话,才走过来。
祁书艾嘴角一抽。
还真是冤家路窄。
薄慎也许不认得她,但他那些好事儿她清楚得很,平生最看不上这种流连花丛的公子哥,而且订婚那天,他在邻桌真的好吵。
祁书艾毫不掩饰鄙夷的目光:追尾全责,您报保险吧。
这位小姐,您在十字路口跟人飙车,导致后车追尾。
薄慎居高临下望着她,顿了顿,等警察过来,谁的责任还不好说。
要不是您离我太近会这样吗?开车没有常识吗?祁书艾指了指旁边车道,是那辆电动车突然窜出来,别人怎么没追尾,就您追尾了?薄慎看一眼后面混乱的车流,因为这里车祸,大家都在纷纷变道。
他凉飕飕扯了下唇:堵一条道还不够?你——我赶着去开会,没时间跟您掰扯。
薄慎抬手看了看表,对司机说,你留在这儿等警察和保险,按规矩处理,有事儿打我电话。
司机一脸苦笑:……好的。
走之前,薄慎留下一句:大小姐,车技不好可以请个司机,以后千万别飙车,最好就别上路,害人害己,耽误事儿。
南惜和池靳予打着电话,见这么久祁书艾没回来,不放心下去看看。
只看见薄慎匆匆钻入出租车的背影。
什么情况?她问。
那个又吵又渣的。
祁书艾撇了撇唇,眼刀射向那辆远去的出租车,咬牙切齿。
薄慎?哼。
祁书艾牙都快咬碎了。
交警鉴定完毕,事故责任最终五五分,双方合计了下,各自修各自的车,薄慎那边报保险,赔她一对车灯的修理费用。
车没法再开了,都拉回4S店定损,池靳予从机场直接来接人。
没有司机,他亲自开的库里南过来。
祁书艾坐在后座。
她依旧恨得牙痒痒,见到池靳予,忍不住向他吐槽:妹夫,您那位朋友真能个儿啊。
池靳予已经知道和她撞车的是薄慎,皱了皱眉:他怎么了?您说。
不仅撞我车,还讽刺我,好牛的口气。
池靳予二话不说拨了个电话。
几秒后,车里响起薄慎的声音:喂?池靳予:你撞了我表姐的车?还讽刺人家?薄慎一愣:你哪儿冒出来的表姐?夫人的表姐。
……池靳予淡淡地兴师问罪:你说说,怎么着吧。
薄慎:她急刹车。
你讽刺人。
薄慎无奈笑了:哥,我赶着去开会突然整这出,我不能急吗?ok,我确实态度不好,麻烦你替我跟她道个歉。
人在我车上,你自己说。
……薄慎这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二世祖,什么时候跟人低过头?池靳予了解他:说不出口?那请人吃个饭。
你听听你在讲什么?我出钱给她修车灯还要请她吃饭?薄少。
池靳予很少这么叫他,语气严肃,和女士斤斤计较,在女士面前大呼小叫,是很没风度的行为。
……五一婚礼,只剩下不到一周了。
送祁书艾回家的路上,南惜坐在副驾驶,总觉得隔绝掉后排,他们之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氛围在扩散。
离开澜心苑1幢,池靳予无声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摩擦,十指相扣,车内放着首法语歌,轻懒中涌动着暧昧。
今晚也要回家?他低声问。
南惜抿紧唇:嗯。
婚后就要彻底住到丈夫家,爸妈希望她这几天好好待在娘家,连祁景之那个大忙人,工作日晚上也会回龙湖。
平时大多只有保姆和帮佣的庄园,因为她婚期将近,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他是要送她回家的,但这次没直接回家。
车停在三环外,一处幽静无人,漆黑空旷,似乎是废弃的院子。
这是哪儿……南惜声音有点紧张。
下半年准备重建的工厂。
他解掉安全带,俯身过来,放心,没监控,也不会有人。
南惜猜到他意图,受不住他直接开始的节奏,咬唇嘤了一声:你要在这……想你了。
她的安全带也被解开,炙热的嗓音在耳边哄,乖,到我这边来。
驾驶座向后滑动,她同时往下滑。
中途搂着他脖子,挂着他浑身绷紧,眼里噙着水光颤了颤。
坐好。
他轻轻握住她腰。
南惜整张脸埋在他肩头,牙齿已经嵌入他结实的皮肉,背上刚掉痂的地方又出现新的血痕。
别怕。
呼吸贴在她耳后,温柔地哄,慢慢来,可以的。
温水煮青蛙才最可怕。
小时候她要学很多东西,除了她喜欢的音乐,还有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书法。
那会儿教她写字的是个国内顶尖书法家,胡子白花花的老爷爷。
温和慈祥,耐心又细致,哪怕她真的很笨拙,也一直夸赞鼓励。
惜惜很聪明,一定能写好的,我们再来一幅,好不好?乖,再下来些,好不好?她总是被鼓励着突破极限。
尝试新的字体,新的写字的姿势。
每每以为自己做不到,再往下坚持一些,原来可以容纳更多可能性。
横竖撇捺,组合成基础的字体都不算难,她五岁时就能写一手不错的隶书。
难的是行书灵动的技法,和草书有如龙蛇的变化无常。
猜不到下一刻的方向和力度,永远处于被动。
南惜见过他写的赵体,规整中依稀能窥见一丝行草的纯熟功力。
笔下苍龙遒劲,势如破竹,或轻或重游刃有余。
可以深入幽境浓墨四溅,也可以浅探慢移,藕断丝连。
笔在他手里,柔软洁白的宣纸跃然他眼中,任他肆意挥毫泼墨,染成他想要的模样。
车前镜悬挂的两只情侣羊驼,是在新西兰买的纪念品。
车身晃动,一白一棕两只羊驼时而紧贴,时而分开,前一秒好像越震越远,后一秒又用力地亲在一起。
漆黑的车内达到前所未有的温度和湿度,水蒸气凝结在窗玻璃上,变成雾色,彻底隔绝了内外视野。
没tຊ多久,被一道纤弱的手影划开。
指尖颤抖,指甲里嵌了血色。
有人的背上惨不忍睹,但就像是鼓励他继续的勋章。
濒临昏厥的那几秒,她听见耳旁喑哑的嗓音:乖乖,等我。
下意识地,又一口咬下去,男人像被激怒的兽,完全没办法怜香惜玉。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打碎,嚎啕哭起来。
她的眼泪被他亲掉,他嗓音像被加了层滤镜,哑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也性感到不可思议:……好了。
乖,不哭了。
对不起。
再咬我一下?这里也给你咬。
他看向自己心脏附近。
南惜抽噎着,往那里砸了一拳头:谁稀罕了?硌牙。
他胸腔震动着笑了,把人搂进怀,向后梳理她又乱又湿的头发。
打开顶灯,看着女孩逐渐平缓着呼吸,脸颊的绯红也逐渐褪去,心里骤然开始犯愁。
失策了,也失控了。
弄成这样,还怎么送她回家?被岳父岳母看见,怕以为自己女儿进了狼窝,要运气不好碰到祁景之,后果更麻烦。
老婆,你几点要回家?他轻声问。
南惜不多想,随口回答:十二点前就行。
爸妈不管这些,她和姐妹朋友们出去玩,也没有很早结束的。
男人眼底浓郁了些,把她头发拢到背后,摩挲她脸颊:找个地方洗澡?顿了顿,给她一个正经理由:这样回去不好交代。
南惜深以为然,答应了。
就近找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池靳予从后备箱拿出一件他的薄风衣,下车就给她穿上。
从头到脚,遮住她被揉得惨不忍睹的裙子。
她走得飞快,想赶紧去房间洗澡,忽然被人按住肩膀捞回去。
面前是大理石台阶,他弯了弯腰,把她身上及脚踝的大衣下摆提起来些,一如那天,在邮轮上帮她牵礼服裙摆。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弯腰,她眼眶微热,勾唇笑起来。
电梯里,南惜说要和她身上这条类似的裙子。
池靳予给酒店经理打电话,让人送一套过来,然后看着她裹在大衣里随着音乐节奏下意识摇动的身躯,想,他们能在酒店待两个小时。
整整两个小时。
他又要了一次,哄她一起洗澡,磨磨蹭蹭,腻腻歪歪,十一点多才出来。
到龙湖山庄地库,南惜没急着下车。
监控是祁景之公司的高科技玩意儿,效果太好,连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幸好库里南的隔音更好。
她压低嗓音:你背上……记得抹药。
嗯。
男人笑着倾身过来,看了眼她的包,你那里也记得抹药。
南惜羞恼地瞪他。
头顶的灯骤然熄灭,他目光格外透亮:下次就是洞房花烛夜了,我会很想你。
还说。
南惜红着脸瞄向他背后,婚礼那天你都好不了。
他眼神露骨,话也不遮掩:我期待日日好不了。
还想日日……南惜作势要打他,被握住拳头,骤然贴近。
呼吸交融,入夜的嗓音极致温柔:等我来娶你回家。
第45章 第 45 章 老婆,我们回家了。
回到房间, 南惜发现包里不仅有他买的一盒药膏,还多了一张黑卡。
她拍照片发过去:【?】池靳予应该在开车,半个多小时才回复:【密码你生日, 没有限额。
】南惜已经洗过澡, 刚护完肤。
她把这张尊贵无比的黑卡放在梳妆台上, 托腮沉思了一会儿。
她不缺钱,不喜欢用男人的钱,池昭明也只送过她礼物, 没送过卡。
她讨厌这些公子哥儿养女人似的行为, 拿了别人的副卡,感觉自己也就像那个人的附属品, 她不喜欢那样。
对方好像猜中她心思:【不是副卡,是新的。
】【知道你有,但这是我送给夫人的新婚礼物。
】南惜噗嗤笑了出声,手指在屏幕上欢快跃动:【那就勉强收下喽。
】池先生:【对了。
】南惜:【嗯?】池先生:【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内饰?】南惜迷惑地眨了眨眼。
对面紧接着发来一句话,隔着屏幕燎热她耳朵:【不打算洗坐垫了。
】【正好换成你喜欢的颜色。
】南惜嘴角一抽。
想什么呢?难不成以后每次都要换?池先生:【下次不在车上。
】他似乎总能隔空猜中她心思。
【那个姿势,你好像不舒服。
】……也没有不舒服, 只不过太深了。
可她哪好意思说, 咬了咬唇, 回复:【哦。
】池先生:【很不舒服吗?】南惜捂脸冷静了会, 敲字:【……没有。
】池先生:【还可以试试?】南惜:……池先生:【你觉得哪方面需要改进?】他是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谈论这种事情的?南惜咬咬牙:【池靳予。
】【我现在不想跟你聊这个了。
】池先生:【好,那下次边做边聊。
】南惜:??????她摔开手机直接去睡觉。
另一边,池靳予很久没收到回复, 知道她八成是害羞装鸵鸟了。
笑了笑,把手机揣兜里,下了车。
Maryee二楼隐约还有亮光, 唐意工作很容易忘掉时间,所以他也习惯这么晚过来。
顾客都不知道这栋楼背后还有扇门,但要较真起来,这扇门没什么用处。
他直接绕到胡同里,开锁,踏上那段没有防盗网的长长的台阶。
深夜寂静,脚步声提醒了楼上的人。
口鼻掩在口罩里,温柔漂亮的眼抬了抬,看见窗外经过的熟悉剪影,没说话,继续对着笔记调整配料比例。
妈,又不睡?满屋的烘焙用具,半成品摆台,光烤箱炸锅就七八种,一整面墙挂满亲自设计的甜品照片,书柜里全都是有关烘焙的书,其中几本,还是唐意以笔名出版的。
知道叫我妈,还轮不到你管我。
唐意对他态度冷冰冰。
男人面色温和如常,又郑重地唤了一声:尊敬的唐女士。
唐意淡淡瞥他一眼:不好好陪老婆,来我这儿做什么?她最近住娘家。
哦,空虚寂寞了。
您能别对我这么刻薄吗?你能别往我这儿跑吗?看你闹心。
……池靳予随手拖了只板凳到空处,坐下。
唐意晾了他一会儿,忙完这波发现人还没走,脱下围裙,洗了手,到茶吧台接水:喝什么?不用了。
唐意真就没给他倒,自己兑了杯温水。
靠在茶吧台边的一面空墙上,撩眼看他,语气不咸不淡地说:挺好一姑娘,你要是上心,就别让你们家乌七八糟的人去烦她。
嗯,知道。
池靳予双手交握,门口的风吹进来,他恍惚闻到指尖残留的香味,笑了笑。
婚礼……婚礼我不去。
两个人同时开口。
唐意两手托着杯子,懒散地靠在墙边:你们池家的事儿我不掺和,那些人我也不想见。
婚礼就是个形式,你俩要是真能过好,婚礼当天我在不在,都没差别。
好。
池靳予点了下头,表示理解,那等这阵忙完,正式带她来见您。
唐意喝了口水,下巴指向门口:没事儿你走吧,一男的深更半夜留我这儿,像什么话?池靳予无奈:妈……女人直接端着杯子抬起手,送客的姿势。
他笑着扯了扯唇:行,晚安。
出门前又补了一句:我叫人给您走廊封个网,再换把智能锁。
用不着。
没商量。
……*婚礼日期定在五月二号。
前一天晚上,南家亲戚和伴娘们都在龙湖山庄过夜,家宴无比热闹。
长辈们在院里闲话家常,年轻人一边布置新娘房间,一边商量明天怎么为难接亲的伴郎团。
池靳予那边找齐了另外两个伴郎,南清煜和南禹辰不用去帮忙凑数,铆足了劲儿出招。
让他从南门口跪着进来。
卧槽你小子真损,跪三公里人得废了吧?娶媳妇儿不断条腿怎么够诚意?看清楚断哪条,别毁了小公主下半辈子幸福。
你们真他妈有毒!卧室里一阵疯狂哄笑。
祁书艾拍桌子喊:气球呢大哥们?叫你们来唠嗑儿的?南禹辰,你小屁孩跟着聊什么黄色话题?南禹辰笑得鹅叫,突然被祁书艾吓出个嗝来,连滚带爬去拿打气筒。
布置房间的体力活交给兄弟们,祁书艾和南映雪当指挥,南惜坐在阳台的藤椅里敷面膜,和池靳予打视频电话。
他在忙着最后一遍梳理明天的婚礼流程。
南惜大概知道有哪些步骤,但没研究那么详细,明天全程听现场tຊ督导提醒就好。
池靳予说她只需要负责美,其余交给他。
他记下了所有细节和准确时间,对于这场婚礼唯一未知的,就只有伴娘团为难他和伴郎的招数。
为了防止南惜告密,她们甚至也不告诉她。
南惜觉得很冤枉,自己看起来像是对男方情深意切到出卖姐妹的样子吗?所以你还是不知道?池靳予笑了笑。
她们藏得可严实了。
南惜努努嘴,反正明天你做好准备,如果有那种太过分的环节,就直接砸钱好了,不许在我婚礼上没有形象。
比如?比如穿芭蕾裙跳舞什么的,俯卧撑什么的,我不喜欢,我的新郎必须天下第一帅。
吻你脚算吗?……南惜脸一热,说什么呢?他神色很认真:穿鞋不是要吻脚?不准。
南惜嫌弃地瞪他,你亲完脚,仪式上还要亲嘴。
我亲完你那里也亲过嘴。
南惜懵了一秒,脸瞬间红成大虾背:池靳予!他只是说了句实话,没想她这么大反应,笑着清咳了一声,言归正传:放心,明天我一定注意形象,太过分的让他们挑战。
南惜噗嗤笑了:你也会出卖兄弟啊。
权宜之计。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娶到老婆,让老婆开心最重要。
南惜猝不及防地心尖一抖,眼皮也被他盯得发颤。
咬了下唇,笨拙地转移话题:我觉得她们一定会考你的,身份证号结婚证上有,你自己记一下,一会儿我把别的信息,还有我喜欢的东西整理出来发你一份,你今天晚上……不用了。
他眉目温和,眼神笃定,我知道。
南惜一愣:你知道?嗯,我都知道。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老婆,我已经很了解你了,不需要系统记忆。
……南惜莫名的脸颊又一热,强行把思绪拉扯开,那,明天会有很多媒体,你没关系吧?她庆幸结婚这件事够复杂,一个话题绕进死胡同,永远有下一个话题解救她。
没关系。
他笑了笑,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要昭告天下。
南惜眨眨眼:我想问个问题。
嗯?你为什么……从来不让媒体公开你自己?对面男人眼眸微垂,沉默了几秒,才重新看向她。
惜惜,我不想骗你。
他说。
南惜怔了怔。
池靳予望着她,每一个字都无比真诚:我不想随便编一个假话敷衍你,但是目前,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真实理由,能给我点时间吗?这是第一次,一个人把难以启齿表达得如此真诚,她心尖又不争气地颤了下。
我就是随口问问。
南惜表情轻松地弯起唇,你想说再说,不重要。
但她好像把天聊死了。
她似乎起了一个氛围很奇怪的话题。
池靳予叮嘱她几句,两人就切断了视频。
第二天天没亮,南惜被祁书艾和南映雪一左一右架着胳膊从床上薅起来。
几点啊?她闭着眼睛,还想继续做刚刚那个梦。
南映雪按着她脑袋前后左右一阵猛摇:三点半了,起身。
三点半起身做咩?你搭错线啊?南惜扯嗓子大喊,我要瞓觉!祁书艾一边开门招呼化妆师进来,一边说:还有不到八个小时,你的亲亲老公要来接你,二十八家媒体要来拍你,你今天有六套衣服要换,而且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可能会上网上杂志,所以,您该起来化妆了吗大小姐?南惜一秒清醒,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完蛋,怎么眼睛有点肿?她欲哭无泪地望向南映雪:三姐,我是不是肿了?南映雪打量了一下:没事,我去泡咖啡。
南惜被摁在化妆镜前一个小时,化完精致的妆容,和伴娘们拍完晨袍组照,接着被摁回去,盘复杂的中式发髻。
她不喜欢秀禾,出阁装选了明制婚服。
吸取乌镇那次的经验,她特别嘱咐凤冠用假的,要不真怕被压出颈椎病来。
第四个伴娘选的是裴锦姗,没定顾家的。
虽然顾月满跟她们一块儿玩,但祁家和顾家向来没什么交情,裴家走得更近一些。
妹妹裴柚也跟着来了。
看着化妆镜前明艳照人的南惜,裴柚眼睛都直了:惜惜姐好漂亮,好像仙女。
裴锦姗揉揉她脑袋:自信点,就是仙女。
裴柚一脸向往:我以后也要穿这样的。
柚子你才几岁?就想嫁人了?祁书艾嗑着瓜子笑她,姐姐跟你说,嫁人一点儿都不好玩,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男的大部分都不行。
裴锦姗捂住自家妹妹耳朵:别给她灌输这些。
乔宜琳严肃道:这叫反诈骗教育。
我知道的。
裴柚拉开裴锦姗的手,表情认真,我没说我要结婚,只谈恋爱不就好了?恋爱开开心心,结婚鸡飞狗跳,我懂,到时候我找个大帅哥办婚礼玩儿,反正我就是觉得有意思,只要不领证,男人骗不到我的钱。
一屋子二十多岁的姐姐们惊掉了下巴。
做完出阁造型,要和亲戚和伴娘们拍照片。
比起在化妆椅上度秒如年,拍照是南惜喜欢并享受的环节,时间过得无声无息。
不知道谁突然叫了一声:接亲的来了!屋内转换成另一种风格的嘈杂。
之前是激动,现在带着明显的慌乱。
南禹辰!去大门口盯梢!快快快,要出去的赶紧出去,堵门了!好家伙,今天非得让那帮人脱层皮!千万别把魏亦铭当成自己人!他今天是伴郎!卧槽他个叛徒!一会儿就整他!整死他!南惜被扶着坐到床上,祁书艾和南映雪守着,不准她再动。
另两个伴娘出去了,好像外面还有什么环节,南惜问祁书艾:你们到底要玩什么?已经到这当口,祁书艾不再瞒着她:楼梯上铺满了气球,一会儿让他们踩上来。
南惜狐疑:就这?祁书艾噗呲笑:踩破一只,学一声狗叫。
……南惜嘴角抽搐,来回看她俩一眼:哪个大聪明想的?祁书艾和南映雪互相指对方。
南惜绝望了,一颗心水灵灵地碎到地上。
她的婚礼要变成狗叫现场,难看死了。
突然,堵门的南清煜接了个电话,表情骤变。
祁书艾:咋了?南清煜:妹夫和一个伴郎反应快,直接冲电梯间去了。
南惜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还好,她的新郎逃过一劫。
他和谁?不会是魏亦铭吧?卧槽叫那小子逃过一劫!南家兄弟们忿忿不平。
南清煜:不是亦铭,是他那个好兄弟,薄少。
行,只要魏亦铭那小子没逃。
叫他当叛徒,当狗还差不多!哈哈哈哈哈!一群人笑出鹅叫。
只有祁书艾暗地里差点咬碎了牙。
南映雪听说他俩结的那梁子,安慰道:没事儿,幸好我们做了两手准备,出电梯照样没好果子吃。
南惜一颗心又悬起来:你们还有节目?不然呢?这么便宜池靳予和薄慎?祁书艾哼了一声。
南惜:……你记恨薄慎别牵连我老公啊。
伴娘团在电梯口到卧室的地面上摆满了手脚卡片,手卡只能用手按,脚卡只能用脚踩,每张都不许略过。
南惜不敢想那幅群魔乱舞的画面,要不是脸上带着妆,她真的会捂脸痛哭。
她的婚礼啊……来了来了!乔宜琳从门缝钻进来,嘭地关紧,身强力壮的兄弟们迅速堵上。
祁书艾激动地大叫:宜琳姐!录视频了吗?薄慎出糗的视频她要留着笑一年。
录了录了,超劲爆!乔宜琳眼睛冒光,大型撒支票现场,我这辈子第一次见。
……祁书艾咬牙切齿爆了句粗口,艹。
千算万算,没算到池靳予这厮为了娶老婆,是真能下血本啊。
门外的人正被起哄着唱歌。
南惜是听过池靳予唱歌的,但这里很多人都没听过,起初看好戏的心态,到后来彻底惊呆。
伴郎团早料到会有这招,带了吉他,伴着吉他弦轻扫出的悠扬旋律,男人醇厚磁沉的嗓音透过门缝,也叩着床上女孩颤颤巍巍的心脏。
我爱你就像风走了千万里从不问归期,像太阳升了落去无论朝夕,我爱你就像云漂了千万里都不曾歇息,像白雪肆虐大地茫茫无际……①知道是因为今天tຊ这个特殊的日子,他才会唱这么直白露骨的歌,南惜还是忍不住心跳越来越快。
女生尖叫,男生起哄,里面外面的人都疯狂起来。
她的耳朵却本能过滤掉那些嘈杂,只能听见他声音。
不像原唱那么欢快激昂,他温柔细腻节奏舒缓地,更像两人之间娓娓诉说的情话。
我爱你就像飞蛾扑火那样的无所畏惧,像故时黄花堆积风吹不去,我爱你就像江水连绵不绝永不会停息,像荒原野草重生燃之不尽。
②顶不住的姑娘们率先开了门,红包漫天洒进来。
南惜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穿着红色圆领喜袍的新郎,风姿翩翩,乌纱帽簪了金色花朵。
他今天所有装扮都是为了配合她。
伴郎团也被迫穿了长衫,个个都是京城贵公子圈里拔尖的姿容和仪态,撑得这身芝兰玉树,无可挑剔。
平时见惯了的姑娘们都不禁多看几眼。
祁书艾盯着薄慎,小声嘟哝:狗东西,穿得还挺像个人。
南惜差点憋不住笑了,摄影机怼着,她赶紧管理住表情。
伴娘们原以为前两关就能整垮伴郎团士气,后面没准备特别整蛊的节目,只简单问一些问题。
太复杂怕误了吉时。
南映雪手里拿着小卡片,每张卡片里写一个问题,给池靳予抽。
这个环节必须新郎本人完成。
第一个问题:倒背新娘的手机号。
南惜眼神抖了抖,怎么上来就这么难?她还在紧张兮兮攥着手指,池靳予已经流利地背出来。
完美过关。
第二个问题:说出十个对新娘的爱称。
太肉麻,太多了吧……南惜臊得不敢抬头,只能感觉到落在头顶的炙热目光。
他每说一个,都像在她心口落了把柔软的小锤子。
惜惜,老婆,夫人,乖乖。
他只有那种时候才叫她乖乖,南惜咬着下唇内侧的肉,忍不住娇嗔地看他一眼。
四目相对,空气暧昧地流动,他嗓音更温柔了些:宝贝,亲爱的,公主。
这些她都是第一次听,耳朵不争气地发烫。
honey,my love。
顿了顿,他俯身靠近她,棕眸深邃的底色牢牢攫住她颤抖的心:bb。
最后一个词,分外低沉地散在空气里。
南惜听不见那些起哄声,脑袋里无限回旋的,都是他那句耳语呢喃般的:bb。
一直到他们开始找鞋,她才恍惚回过神来。
其中一只找得很快,另一只却像人间蒸发,上天入地都没找到。
伴娘团明确表示不可以翻衣帽间和柜子,能发挥的地方实在有限。
有VIP服务哦。
祁书艾扬了扬手里的红包,大红包黄金vip,解锁大范围,一张支票白金vip,解锁小范围,四张支票钻石VIP,直接给鞋,带新娘走。
伴郎团稍微对了个眼神,池靳予点头应允。
魏亦铭管着红包,从里面拿出四张支票朝姑娘们走来。
停在乔宜琳面前,毫不犹豫地塞她手里:在哪????一屋子人惊呆。
卧槽!你给谁呢?眼瞎吧你,只看得到宜琳?魏亦铭你痴线啊?傻子没睡醒吧?给伴娘!支票已经给出去了,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魏亦铭只能维持镇定的神色,望着乔宜琳又问了句:在哪?乔宜琳如梦初醒,指了指左侧床头柜。
婚鞋被卡在踢脚线上,恰好是墙壁床柱和床头柜中间的角角。
这谁能找到?当时祁书艾着急忙慌塞进去,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凑巧。
乔宜琳返过神来,下意识瞄向魏亦铭,对方在和新郎说话。
她舒了口气,把支票递给祁书艾:你们几个分。
而池靳予在床前俯身弯腰,轻轻握着新娘白皙柔嫩的脚,放进那双红色的刺绣婚鞋。
有人起哄要他吻脚,他惦着她的话,恍若未闻。
穿好一双婚鞋,唇瓣虔诚地印在她额头:老婆,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