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海水环绕的私人小岛上。
这里基本保留着大自然原始的模样, 上下五层的临海别墅,是整座小岛上唯一一座建筑。
庭院靠海的一边,有一面大大的无边泳池。
今天的庭院无比热闹。
南惜在房间里换婚纱改妆, 早来岛上玩耍的亲戚家小孩进进出出, 围着新娘子打转。
在外面忙碌的家长抽空喊:你们小心点, 不要弄脏婚纱!这婚纱虽然看起来简单,可一针一线,都是世界顶级设计师亲手缝制的。
贵不在华丽, 在量身定制, 将比例勾勒得无比完美的版型,和不用裙撑就能自然垂顺而蓬松的天价锦缎。
面料自然发出的柔润光泽, 名贵的质感,不再用任何夺眼的装饰,也漂亮得让人心惊。
胸前和裙摆微微的海浪形设计,高贵中带了一丝俏皮。
姨姨好漂亮!妹妹,你要叫舅妈。
舅妈,我想看你的耳环。
哇,这个项链好美呀!我要妈妈给我买!叽叽喳喳的小孩子, 南惜竟没觉得烦, 许是今天心情好。
还从随身的首饰盒里挑了一只小圈口翡翠镯, 给池靳予的小外甥女戴上。
孩子妈妈是池靳予小姑家的表姐, 过来找人,知道孩子戴了她的翡翠镯,边教训着边要还给她。
没事儿姐, 送给晴晴了。
南惜笑着说。
这怎么好意思……圈儿小,我戴费劲。
南惜握着晴晴的小手,晃了晃, 买的时候就喜欢这口糖色,但圈儿不合适,现在也没那么喜欢了,这颜色挺适合小朋友的,让她戴吧。
谢谢舅妈没?表姐揉着女儿的头。
晴晴之前就谢过,又乖乖谢了一次。
婚礼仪式在十二点零八分。
乐队开始演奏起浪漫舒缓的曲目。
所有人屏息望向那片紫玫瑰花墙,蜿蜒十几米,在水晶地毯两边勾勒出海浪的形状。
听说婚礼前晚,专机空运来三十万朵海洋之歌玫瑰,一百多名工作人员彻夜忙碌,直到凌晨,才筑起这些完美梦幻的花墙。
新娘穿着简约的抹胸缎面婚纱,穿过花墙款款走来。
裙摆只点缀零星的立体花朵,没有复杂装饰,没有铺满全身的钻石,却让这片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盛大花墙,也瞬间沦为她的陪衬。
花墙尽头,那人深邃如海的目光看着她,等着她,黑色西服沉稳而安静,却盖不住眸底如潮汹涌。
路不算长,对两人来说却分外煎熬。
当她的手终于放到他掌心,碰到那片滚烫热意,心尖眼眶也一阵久违的热意。
这场婚礼没有司仪煽情的主持,他记得她讨厌那样,说在台上像两个木偶一样尴尬。
乐队演奏的每一首曲目都是池靳予亲自挑选,比那些千篇一律的司仪串词更能烘托出气氛,和他此刻的心情。
伴着婚礼进行曲的旋律,两人挽着彼此的手,望着彼此温柔的目光,一步步走向人群,穿过人群,到达只属于他们的终点。
阳光明媚而闪耀,在背靠大海的泳池边缘,紫藤花架投下一片零碎却温暖的阴凉。
池靳予接过话筒,亲自致辞,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当众讲这些话,就连公司年会,他也从不上台演讲。
但他的婚礼,他不愿任何人代劳。
台下掌声tຊ雷动,他缓缓转身,面向他绝美动人的新娘。
温润嗓音虔诚而坚定,裹卷着浪漫的海风飘向她耳朵: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但你的未来,我想完完整整地拥有。
台下突兀的两声哄叫,是男方宾客区活泼的公子哥。
从没见过池靳予这样,一个个眼里都冒光。
但他丝毫没有被干扰,所有目光和注意力依旧只落在他的新娘身上。
我给你我全部的忠诚,信任,尊重,疼爱,任何你想做的事,我都陪你一起。
我会让你永远都像今天这么漂亮,幸福又浪漫。
我只有一个期望,与你携手并肩,不离不弃,白头到老。
他握住她的手,深深地望进她眼底,惜惜,你愿意嫁给我吗?以前她不信,两个人真的能从二十多岁好到八十多岁,可这一刻,看着男人专注热烈的目光,她几乎要相信,他们能白头到老。
鼻尖酸意被她压住,眼眶温热也忍回去,在亲朋好友期待的眼光下,摄像机前,她保持最明亮璀璨的笑容,点点头:我愿意。
喝彩声压过《Lover》的旋律,他们双手交握,为彼此戴上此生唯一的婚戒。
沾染了海风与阳光的唇,虔诚而温柔地吻住她。
如此光明正大,众人呼叫的场面,他不忍放过,缠绵火热地吻了很久。
直到女孩濡湿的手心在他胸口轻轻推拒,才意犹未尽地停止。
姐夫!厉害啊!十分钟!南禹辰不要命地起哄。
南清煜嫌他丢脸,赶紧把他拉下去。
仪式结束,南惜换了件粉紫色敬酒服。
上半身挂脖款式,做了古典立领,中间是钻石拼接的盘扣。
手工刺绣花纹精致,满满的钉珠和碎钻往轻纱裙摆上蔓延。
这是今天的第四套衣服,下午送客和晚宴还各有一套。
小姐妹们为了看完她所有裙子,都留到晚上,最后一班飞机回北京。
*半夜起床,撑着最好的状态累了一整天,终于送走所有宾客。
南惜穿着今天最轻薄的一件裙子,红色吊带晚礼服,躺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看星星。
海浪声迭起,夜风很轻,除了这栋别墅,和头顶的星月,远处没有一丁点突兀的亮光,与世隔绝的一切让她觉得十分解压。
池靳予放好一缸热水,过来抱她去浴室。
圆形浴缸面朝大海,两个人泡在一起,看着广袤无垠的星空,时不时抿一口红酒。
屋里没开灯,边上燃烧的龙凤烛烘托出新婚夜的氛围。
但南惜觉得他们今晚应该不会再做。
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温热胸膛从背后贴上来,那双手精准寻到她酸软疲累的位置,她舒服地哼唧了声,男人满意轻笑,力道适中地帮她按摩。
南惜坐在他前面,玫瑰香味的泡沫之下,两双腿交叠,他一只手揉着她的小腿肌肉,另一只到底闲不住,肆意使坏。
她口中的声音逐渐盖过水面波动的声音。
浴缸旁边有柜子,池靳予拉开柜门,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柔软身躯扶着他手臂,夹着淡淡哭音:你怎么这里也放……不止这里。
他没多解释,低声哄,乖乖,翘起来点。
南惜咬紧唇,面前没有能抓的东西,只好把他手臂抱在胸口,又不知给谁提供了便利。
水面下严丝合缝,玫瑰香味的泡沫不断被挤到浴缸边缘,溢出。
月亮越挂越高,漫天繁星依旧闪烁,海浪不知撞了礁石多少个来回。
那对龙凤烛燃到底,水也洒出了半缸。
月亮缓缓行至西边,被一抹晨光淹没。
南惜醒来时,不知道已经几点了。
海岛上除了日升月落,好像感受不到时间。
别墅里也没有任何钟表。
这应该是他度假的地方,隔绝尘世,也摆脱了时间的束缚,回到人类最原始自由的状态。
南惜从落地窗看见前院泳池里翻动的人影,不自觉弯起了唇。
相处越多,越觉得这个人特别,似乎总有新的惊喜等待她发现。
南惜去衣帽间选了套素净的白裙,慢悠悠洗漱,下楼,在厨房吃完他热在保温板上的早餐。
到前院时,男人刚从泳池出来,抹了把脸,抖落一身水珠。
这里没人,他只穿了条泳裤,平时掩在衬衫西服中的身材一览无遗。
即便更香艳的都看过,南惜还是仓促地挪开目光,脸颊燥热。
真的太明显了。
穿着泳裤都那么明显。
池靳予拿了条毛巾擦身上的水,走过来,她不动声色地埋头刷手机。
直到这人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把毛巾围在腰上,搂过她:看什么这么认真?昨天的新闻。
南惜忍不住瞄一眼他的八块腹肌,小心脏一晃,敛眉定了定神,……你照片网上传疯了。
哦。
他没有太大反应,轻轻拨着她的头发玩。
京城池家掌权人绝美侧颜首次曝光。
商界大佬吊打娱乐圈第一人……祁景之要看到这条,肯定气死了。
@恒硕娱乐,周年庆晚宴求老板上镜。
女孩忽然收声,池靳予好整以暇地扫了眼屏幕:怎么不继续了?……南惜娇嗔地瞪他一眼,扭身要进屋。
男人从背后抱紧她,高大身影压下,头靠在她肩头,隔着她的手握住她手机。
刚运动过的呼吸格外炙热,喷洒在她本就敏感的耳后:耗资二十亿举办婚礼,池家掌门人宠妻无度,商业联姻甜蜜收场?数字不太准确,不止二十亿。
南惜耳朵快被他的呼吸灼烧起来,他不紧不慢,继续点评下一条新闻:婚礼现场热吻八分钟,新郎迫不及待……少了,十分钟。
南惜仰起头,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
那只胳膊很快被捏住,柔软倔强的手指攥入他指缝。
私人海岛彻夜狂欢?迎上她又娇又凶的眼神,池靳予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这条对了一半。
是夜夜狂欢。
……第48章 第 48 章 我是那种没有节制的人?……不出她所料, 还真有八卦媒体写了他在婚车里就迫不及待和她亲嘴的小道消息,甚至拿一张根本看不清内容的婚车侧面照来看图讲故事。
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媒体,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浪。
主流媒体发布的新闻都被严格审核过, 没出现什么令人尴尬的内容, 公开的照片也没有把她拍丑。
南惜都看了一遍, 放心了。
突然,她视线凝在一条热搜上。
京城中央5.2亩地被神秘人买下?南惜猛吸了一口气,我的天, 5.2亩!这要在别的地方不算多惊人, 龙湖山庄的面积就有几十亩,她也看过许多苏州当地三四千平的院子。
可那是寸土寸金的京城中央, 天价不说,关键是难有那么大地盘。
南惜想起祁书艾那次传的小道消息,当时她不信,却没想到是真的。
真有人一家家跑,去买那三四条街的所有院子。
太夸张了。
哪里来的暴发户?她看完那条微博,竭力冷静下来。
池靳予递给她咖啡,表情不动声色:能买下这些, 应该不是暴发户。
南惜一脸认真地端着杯子望向他:郡王府那地段, 5.2亩, 京城除了你和我哥谁还有那个实力?池靳予清咳一声, 垂眸抿咖啡。
肯定不是祁景之,他不傻。
南惜理智分析,那里又不能开发大型商业, 除了私宅就是小会所,根本没多少利润可言。
就算地段好,有稳定客源, 和这个买地成本比起来,简直就是在烧钱玩。
男人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始终没看她眼睛。
池靳予,你要当心了。
南惜突然凑过去,贴近他。
向来镇定沉着的男人,目光难得抖动一下:……怎么了?你猜到是谁了吗?一定是个超级有钱,富到难以想象的人。
……南惜一脸严肃,夹着隐隐的担忧:你要当心你在京城的地位不保。
池靳予愣了一秒。
这脑回路实在叫他啼笑皆非。
男人侧过身,牵住她手,抬起她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说:放心,你的地位很稳固。
南惜噗嗤笑了,作势要咬他手。
他灵巧躲开,绕到后脖颈,往自己面前稍稍一带。
然后低下头亲她。
南惜没想到他竟然会开船。
小码头停着辆私人游艇,大概能容纳十人左右的船舱。
里面设施齐全,冰箱里早早备了食物和饮料。
今天海面无风,日光和煦,正适合开着小游艇出去玩。
南惜在甲板上靠着栏杆,喝着冰镇气泡水,无比惬意。
到达四面广阔的深海区,池靳予把游艇停下,从舱里拿了盘水果,坐到她旁边。
没有任何遮挡的蓝天白云,阳光下泛tຊ着粼粼波光的无垠海面,南惜靠在他怀里吃着水果,真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无限延伸下去。
以前她闲暇时爱逛商场,爱和朋友蹦迪跳舞,喝酒玩乐。
朋友在一起总觉得人越多,越热闹越好,可是跟他在一起,她希望人越少,越安静越好。
最好是现在,连一只海鱼都看不到,仿佛整个地球上只有这片海,这艘船,她和他。
他喂她吃水果,低下头亲她,两人说一些有的没的,闲话,情话,他肆无忌惮,贴着她耳朵说一些让她脸红心跳的字眼,她羞恼嗔他,再被火热的唇封缄,被哄到头晕脑胀。
突然她手机响了响,是出门前定的闹钟,提醒她补涂防晒。
南惜回到船舱里。
海面上没有遮挡,她把露在外面的胳膊腿每一寸都细致地抹匀,吸收,再叠加一层。
今天穿的吊带有点低,肩胛骨那块要反手去涂,有点费劲。
舱外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推门进来:需要帮忙吗?帮我涂一下背。
南惜把那管递给他。
池靳予坐到她身后,手指撩起她脖颈那块的头发,然后挤了些防晒霜,从脖颈顺着往下涂抹。
微凉的膏体被男人掌心熨热,竟和她自己涂抹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南惜感觉他的手更热了,也逐渐越过肩胛骨那条线,她忍不住吸了口气,去抓他的手。
慌慌忙忙,扑了个空,反倒被一条手臂圈着腰,整个人倒向他,被稳稳地环抱。
她的头被抬起来,两人脸颊错落着方向,他唇瓣贴着她鼻尖,而鼻尖轻蹭她嘴唇。
纤薄的裙子已形同虚设。
南惜知晓他意图,按住他手,轻颤咬唇:洗手……他安抚地轻啄一口,抱起她过去,把她放在洗手池边缘。
手臂环过她纤细腰肢,一边急切地掠夺她呼吸,和丝丝缕缕水果的香甜,一边打开水龙头,冲洗手上残留的防晒霜。
洗手液香气弥散,又随着水声逐渐淡到消失,他才终于被默许,打开那片温暖馨香,土壤润泽的小花园。
洗手池边是料理台,简易的,台面不大,虽然南惜只坐了一小块边缘,但上半身不可避免抵在玻璃上。
池靳予用手掌垫着她的头,被她后仰的力道挤压,放松,再无意识更重地挤压,指骨和皮肤被磨得泛红。
她极力蜷缩着莹白的脚趾,脚跟深深嵌入他后腰的骨骼缝隙。
四下寂静,玻璃和台面隐隐规律地响着,为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放肆低喃的情话在伴奏。
唇贴到耳边:渴吗?嗯……她艰难出声,不自觉拉了长长的音调。
池靳予轻笑着抱起她,一只手托着,腰也没闲。
南惜骤然用力搂紧他,眼底溢出的泪花蹭到他肩膀,又很快覆上一层牙印。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他把水端到她嘴边,缓了缓,让她喝一口。
南惜刚咽下去,一阵海浪又扑过来。
后来喂她喝了好多次水,还是干,她像被晾在沙滩上晒着,整个人干到离谱。
男人抬着她下巴,收回看向两人之间的浓郁目光,沉哑嗓音钻入她齿缝:怪不得,喝再多也流出来了……她是躺在游艇的沙发上回去的。
看着远处海平面,层层叠叠油画一般的晚霞,没有力气起来拍照。
*今晚我要休息。
吃完饭,南惜无比严肃地对他说。
日日夜夜,她真的会受不了,蜜月也没有这样的。
好。
他意外地很好说话,叫声老公,今晚放过你。
这有什么难?她还附送了一个脸颊亲亲:老公最好啦。
男人掰过她脸,印在她唇上:再叫一声。
老公……以后天天叫?不要。
为什么?那还怎么和你谈条件?什么都满足他,自己就彻底没有后招了。
池靳予失笑,咬了她唇一口:我是那种没有节制的人?你有吗?南惜眨眨眼,一副你撒泡尿自己照照的讽刺神情。
男人目光变得危险:你想不想在餐桌上……啊!南惜忽然捂住耳朵,我听不见听不见——说着,起身溜得飞快。
池靳予无奈望着她背影,宠溺地勾了勾唇,他要真想,她以为自己能逃掉?有无数个瞬间他真的很想,作为一个自诩能克制的男人,这么多年,唯独在她身上失了控。
但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发泄的工具。
他不能放任自己为所欲为。
吃完饭,南惜去楼下影音室看电影,他搂着她,小桌上点了根绿檀线香。
清心寡欲的干净木质调,让昏暗空间没那么暧昧,引人遐思。
可后来还是忍不住亲到一块儿。
池靳予给自己找了充足的借口,怨她片子没选好,长达八分钟的亲密镜头,画面唯美,声声交叠带着回音,在狭小空间里不停勾缠他心头的火,这叫一个新婚燕尔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忍?他摁着她在沙发上来了一回,南惜哭哭啼啼,用脚拼命地踢他后腰:我要跟你分房睡!殊不知这话多激将人,她被转过去,很快连哭都没力气哭。
分房睡?沙发突兀地一声响,压过女人几乎碎掉的嗓音,bb是认真的吗?她整个人软下去,又被捞起来紧紧抱住,后背贴着他胸膛,跟着片尾曲的节奏打颤:不是……不是就好。
发狠的嗓音和力道像惩罚,让她记住某些话带来的严重后果。
但他没有真的索求无度。
把她抱进浴室,帮她洗了澡,他便没有回房间,而是去楼下泳池游了一个多小时。
回来她还没睡,躺在被窝里刷手机。
池靳予俯身开了床头灯:关灯玩手机太伤眼睛。
南惜不看他,噘嘴哼了一声。
男人笑着揉揉她脑袋,转身去浴室冲澡。
她虽然挂脸生气,可当人香喷喷暖呼呼地钻进被窝,搂过她腰时,还是乖顺地偎进他怀里。
老婆辛苦了。
他低头亲在她发心,明天钓鱼给你吃,想吃烤的还是红烧?清蒸?炸鱼块?大半夜的,胃里馋虫被他勾起来,脸也挂不住了,嘴角上翘:我要吃炸鱼块,炸得酥酥的,不用吐鱼刺那种。
好。
他抬手关灯,脸埋进她头发里,睡吧,晚安。
南惜不得不承认,每次做过之后,睡觉都格外香甜。
第二天醒来,从头到脚,身心舒爽。
池靳予起床早,依旧不在房间,床头柜上压着张纸条。
【夫人早安。
饭在餐厅,我在后院。
】南惜忍不住笑出声,拿起旁边的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可爱的噘嘴表情。
吃完早餐,她便推门进了后院。
后院一面朝海,一面朝森林,院内种满了各色玫瑰花。
男人穿一套黑色休闲装,在靠海的那面,并没有发现她过来,十分专注地往一根粗圆木料上打钉子。
旁边是已经固定好一半的秋千支架。
昨天游艇上她随口说了句,如果能一边听海一边荡秋千就好了。
所以一大早,他亲自来这里做秋千。
南惜眼眶温热,站在门口安静地看。
阳光洒在他微微汗湿的刘海,整张脸和脖颈都泛着水光。
每次她随口提起的话,不经意看过的东西,他似乎都会记在心里,帮她做到。
她不禁矫情地想,如果娶的是别人,他也会这样吗?那种可能性想得她心尖像掐碎了一只柠檬,汁水无孔不入地渗进去,酸得要命。
在她见惯的浮华圈子里,池靳予显得太过真实。
会送她二十多亿的婚礼,也会像一个普通丈夫一样,亲手做饭,亲手为她打一架秋千。
这种没有晚宴,没有高定,没有万众瞩目,挥金如土的日子,平静淡然,与世隔绝,以前做梦都不会想过的生活,她竟希望能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不知何时,池靳予终于发现她。
把支架的最后一根木料固定完毕,在旁边水池洗了手,过来。
他身上还沾着木屑,没抱她,只摸她的头:早饭吃了吗?南惜笑得眉眼弯弯:红豆包好吃。
他轻轻捏了下她脸颊:等会儿去给你做鱼。
不着急,我刚吃呢。
南惜仰头亲他下巴。
秋千上想要什么花?紫藤?月季?她惊讶睁眼:还有花吗?男人笑了笑:现在种,明年就能爬起来。
那一定很漂亮。
南惜脑海里想象着画面,顾不上他衣服上的木屑,靠到他怀里,你好厉害哦,会做秋千,还会种花。
我还会做别的。
呼吸爬到她颈侧,滚烫,也会种别的。
那里有他昨晚留下的小草莓。
南惜羞恼地捶他胸口:大白天你正经点。
嗯。
男人亲了亲她额头,你坐着tຊ晒会儿太阳。
屋檐下放着把藤椅,南惜坐在里面晒太阳,玩手机,他继续为秋千忙碌。
吃完午餐,她窝在后院阳光房里睡了一觉,醒来依旧天光大亮。
看手机,居然四点半了。
秋千已经圆满竣工,还铺上了软垫,池靳予正在给玫瑰花浇水。
她悄悄拿手机拍了张背影,忘关声音,男人目光被引过来。
睡醒了?他放下浇花的水枪,笑着走近她,晚餐想吃什么?我去做。
酸菜鱼火锅。
好。
南惜跟去厨房,看他准备食材,娴熟地处理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青鱼。
过去二十多年,她从来没觉得一日三餐,睡觉发呆也并不无聊。
南惜侧靠在料理台上,问:我可以把你照片发在朋友圈吗?这方面,她一直挺有边界感。
所以当初领证官宣,她只发了结婚证壳,没有拍有照片的内页。
但后来池靳予朋友圈发了合照,她竟也没觉得冒犯。
生活照意义特殊,她想着还是问一问。
可以。
男人答应得利索,记得说这是你老公。
南惜失笑,手指戳戳他胳膊:谁不知道你是我老公?池靳予顺势朝她低下头:叫一声?……好吧,没关系,晚上会让你叫。
她直接给了他小腿一脚。
小岛的夜晚极致静谧,不停歇的只有海浪奔涌与风吹树叶的声音,偶尔传来一两声海鸟清鸣,像一种突然的惊喜。
南惜坐在秋千上,面朝大海,月色星光笼了一身。
是你想要的感觉吗?男人站在后面,帮她轻轻地摇着。
嗯。
她闭上眼,享受耳畔拂过的风声,带着大海的气息,和丛林玫瑰的香气融合到一起,池靳予,我好喜欢。
秋千缓缓停下,没有再摇。
再次睁眼时,她被身后俯下的男人噙住嘴唇。
绵软香甜的呼吸纠缠到一起,海风花鸟都沦为背景和陪衬。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的霸道与温柔。
要不要在这里试试?他捧着她的脸,低声问。
南惜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池靳予坐到秋千上,把她抱在身前,摁进怀里,用呼吸和掌温驱散她的不习惯和紧张。
没事的。
他贴着她耳边宽慰。
南惜着急地按住他手:会不会被看见……这座岛这片海都是我的,谁能看见?他反握住她,牵过来,让她感受到自己,放心,我的鱼不会出去乱说。
……南惜听见窸窣的响声,是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
她咬了咬唇,懊恼自己又被摆一道。
原来这男人早有预谋。
海浪与树叶声中,秋千架轻轻地响动起来。
练过舞的骨骼柔软,腰肢折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她双脚搭在秋千靠背,拖鞋在脚尖挂着,良久被甩开一只,落到草地上。
另一只继续悠悠地晃。
还要不要荡秋千?男人哑着声问她。
蜷缩的脚趾短暂松开,另一只拖鞋旋转着,砸到草地,低软嗓音打着抽:不要……了。
专为你做的,不喜欢吗?男人脚踩着草地,把秋千座椅往后蹬了一大截,她感觉到略微分开,咬住唇。
耳朵被熨得发烫:那我会很伤心。
话音未落,他双脚离地,秋千从高处落下。
荡到最低点时,南惜快哭出来,一边捶打他,一边发出颤抖的声音:老公……她在求他。
乖,再叫。
老公。
借着单摆运动和重力的作用,他以逸待劳:喜欢和老公荡秋千吗?南惜咬着他肩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他再蹬一脚草坪,把秋千扬的更高,任她在怀里又颤又哭。
月光粼粼,照在草尖新生的露珠上。
那里刚下过一场酣畅淋漓的雨。
……翌日,南惜睡到快中午才醒来。
院内依稀有捶打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想起昨晚,南惜把旁边那只枕头拿过来,用力暴揍了几下。
花样百出的臭男人。
可随即又觉得挺香,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软软的,抱在怀里很安神。
南惜暗骂自己没出息,把枕头扔回原处。
下楼吃过早餐,发现他在后院的阳光房里,坐在一方矮桌前。
南惜打开门,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桌旁炉子里燃着炭火,桌上木板依稀刻着许多小字,他正把一张铜片夹起来,放到炭火上方烘烤。
做什么呢?南惜好奇地走过去。
等看清那些木刻的字,瞬间脑袋嗡嗡。
这是……婚书?打成铜版,保存的时间更久一些。
他耐心等铜片烤软,也更有意义。
南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那块浮雕清晰的木板,每一个字,每一处花纹,就连手印的形状也和那张婚书一模一样:……你刻的吗?嗯。
他笑了笑,这两天难得有闲,能静下心来做点事儿。
旁边还有张蒲团,南惜忍下鼻尖酸意,挨着他坐下。
刻了一上午字,他身上都是干净而浓厚的木香,她不禁靠近了些。
池靳予索性把右手绕过她肩,抱在怀里。
她小幅度仰起头,身子不敢动:我这样会影响你吗?不影响。
软化的铜片覆在木板上,他拿着一把皮锤,从头至尾小心敲打,把浮雕的字体轮廓印上铜片。
两人调整了一下姿势,她完全坐到他怀里,聚精会神地看。
这样的过程很解压。
直到铜片临摹出大致轮廓,他换把小锤子,安静的片刻,南惜忍不住嘟哝出声:池靳予,你还有什么不会?他低下头,呼吸掠过脸颊,落到她唇上:你想要的,我都可以会。
那你可以会生孩子吗?南惜眨了下眼,我怕疼,怕身材走样,而且听说生了孩子会……这个我没办法。
男人放下手里的工具,轻声打断她。
南惜哼了一声。
她只是刚好想到,顺嘴一说,知道这件事无解。
她挺喜欢小孩,现在不急,但未来一定会要的。
哪怕不结婚,她也曾想自己生一个小女孩,像玩芭比娃娃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
可现下有一个男人,会和她一起承担生育这件事,她没法不在乎此人的态度。
池靳予握她的手,被她躲开,还犟了犟身子,想从他怀里出来。
惜惜。
他感受到她的脾气,抱紧她,低声,我还没讲完。
她挣扎的力气稍稍软下。
如果我说我没那么喜欢小孩,怕你会觉得我冷血,但这件事我确实没执念。
南惜眼皮颤了颤,不可置信地凝视他。
男人表情真诚,没一丝哄骗的痕迹:我说过要不要小孩,什么时候要,都由你来决定,不是为了让你答应结婚而骗你的。
如果你也不喜欢,那我们就不要,两个人过一辈子不是更自在?我没有非得传宗接代的想法,如果一个孩子出生不被父母欢迎,那他的出生就是个悲剧。
但如果你喜欢,我试着和你一起爱她(他)。
至于你害怕的那些。
他牢牢握着她的手,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坚定,放心,我倾尽所有,也会让你少吃一些苦。
南惜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吸了吸鼻子。
这是她想要的态度。
她从来不排斥生一个她喜欢的小孩,只担心遇上一个不负责任的孩子父亲。
池靳予,我喜欢小朋友。
她半撒娇半认真地盯着他眼睛,先说好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好。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手。
不许嫌弃我怀孕发脾气,嫌弃我长胖,嫌我事多,我说什么你都要照做。
而且要注意你的态度,不准让我有一点点点点的不舒服,否则我要回娘家,告诉我爸妈还有我哥——他低头亲她:好。
南惜顺势捧住他脸,一字一顿无比严肃:也不许不喜欢我的宝宝。
男人低笑一声,侧头衔住她噘起的唇,温柔纠正:是我们的,bb。
南惜心尖一颤,走神间被他灵巧探入。
不久前喝过的桂花奶香,轻易被掠走一半。
第49章 第 49 章 我是说准你进被窝…………两人在岛上待了将近半月, 快到母亲节,才意犹未尽地返回京城。
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去4s店取车。
池靳予的库里南,终于换了套定制的紫罗兰色内饰, 特殊材料的座椅垫, 不仅舒适透气, 还防水防污。
4S店经理一本正经地介绍,并说防水性能是池先生特别交代时,南惜悄不做声地耳尖发烫。
座椅垫防水……干脆点她大名得了, 这脸面不如不留。
送她回家后, 池靳予还要回公司处理工作,晚上和一个重要的合作商吃饭。
果然, 一回到北京这个繁华的大笼子,人就tຊ要被迫忙碌起来。
南惜也收到几场晚宴和朋友聚会的邀请。
听说她度蜜月回来,一个个都按捺不住。
以前都是她朋友,和想巴结祁景之的关系户,现在还多了池靳予那边的。
她问他这些人怎么处理,池靳予回了个电话,详细告诉她每个人所牵涉的利益关系。
最后除了一场值得出席的慈善晚宴, 剩下的她全推掉。
至于母亲节礼物, 他让她去藏宝阁挑一样, 以两人名义一起送。
可南惜嫌弃那些天价古董不漂亮不洋气, 说自己买,到时让他蹭个名头。
第一次有人嫌弃他那些宝贝,池靳予失笑:那就辛苦夫人了。
南惜突然想到什么, 欲言又止,但还是挂了电话。
刚想问要不要给他妈妈也买礼物,可她还没正式见过婆婆。
他那么忙, 不一定多久才安排见面。
但在给祁玥买下那款包时,她还是让柜姐留了只不同颜色的,也包装成精致的礼盒。
*南惜前脚答应祁玥,母亲节回龙湖吃晚饭,后脚池靳予便问她,那天要不要去见他妈妈。
时间尴尬地撞到,两人一商量,决定中午去他妈妈家,晚上回龙湖。
第一次见婆婆,也是婚礼后第一次出现在家人面前,南惜想和他搭套情侣装。
结果翻遍他衣柜,除了深色系衬衫和西服,就是白衬衫。
南惜不想穿深色,也不想穿白色,她看好一条鸭蛋青色连衣裙,是婚礼那次南映雪从港岛带来的礼物。
你什么时候有空?她还是穿了那条连衣裙,从衣帽间出来,鼓着腮帮子问他。
池靳予发现她不是很开心,笑着捏捏她下巴:怎么了?给你买几身衣服。
南惜没和他玩闹,时间不早了,匆匆把他往衣帽间推。
过了会儿,男人声音从门内传出来:我穿什么?南惜嘟着嘴把口红盖盖上:随便。
反正怎么穿都是乌鸦色,她一个人独美好了。
池靳予挑了件藏青色衬衫,没有搭外套和领带,比起工作日简单随便很多。
南惜虽然嫌弃他衣服少,色调单一,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就算披麻袋也好看。
更何况是剪裁考究,量身定做的衬衫。
往跟前一站,美颜暴击,什么小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库里南的新内饰她很喜欢,温柔内敛的紫色,主驾驶和副驾驶也多了一对安全带护肩套,一白一黑的情侣款小熊。
第三只小熊放在副驾,是一个棕色的玩偶抱枕。
南惜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和她抱过的所有抱枕感觉都不一样,她转过头问:这个是什么做的?好舒服。
不像海绵也不像乳胶,很特别的触感。
池靳予笑了笑:还记得你的床垫吗?南惜恍然大悟。
和你的床垫一样,特别定制。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嗓音却带着格外温柔的意味,尤其是特别定制这四个字。
南惜心尖颤颤的,清甜掠过,像裹了蜜。
嘴角也压不下,凑上去往他脸颊亲了一口。
开车呢,别闹。
话虽如此,他却也捉住她手,拿到唇边,呼吸温柔地印下。
南惜眨了眨眼:你这样不会被扣分吗?不会。
那只手伸过来,放到她大腿往里摩挲,这样也许会。
……抓流氓啊。
南惜把他扔回去,软声呵斥:双手握方向盘。
遵命,夫人。
男人好整以暇地勾着唇角,手懒懒搭上。
没多久,车开进一片别墅区,联排花园洋房,开发商统一设计的外观,每户看起来都差不多。
池靳予停在其中一扇不起眼的院门前,从储物格里拿了把遥控钥匙,按下按钮。
电动车库门打开,里面的感应灯同时亮了。
南惜看到一辆熟悉的浅紫色smart,愣住。
等池靳予停好车,她才回过神来,艰涩出声:这是……你妈妈家?嗯。
男人笑着解开安全带,把车钥匙递给她,拿着,我去后面取东西。
南惜带给婆婆的包和其他礼物都放在后备箱,池靳予一手拎了,另一只手要牵她,始料未及地被躲开。
他侧眼,看见她埋着头一言不发。
生气了?他转而去搂她腰。
这次她没有挣开,倒想听听他怎么解释。
池靳予搂着她进电梯,摁下一楼:你先见了她,还姐妹相称那么开心,我不想扫你的兴。
后来一直忙婚礼,你也没再提过,我更没机会说了。
借口。
南惜瓮声嘟哝,你就是心虚。
是。
他没有否认,拖得越久越心虚,越怕你生气,也越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来坦白。
想着无论如何,今天你见了就会知道。
顿了顿,他郑重道歉:对不起,我应该一早告诉你的。
南惜哼了一声:我接受你的道歉,但还是生气。
没关系。
池靳予握住她手,嗓音温柔包裹住她,你生气是应该的。
她虽然生气,但不会在婆婆面前甩脸子。
见到唐意的时候,还是乖巧大方地收了红包,改口叫人。
一桌菜都是唐意亲手做的,好巧不巧,她全爱吃。
南惜知道,肯定是有人提前告诉婆婆她爱吃什么,不经意瞄了眼身侧的男人,在他看过来时,又傲娇撇开。
她原本打算生气一个月,看在他这么用心的份上,先减掉三天。
唐意的家虽然在联排别墅中毫不起眼,却内有乾坤。
小花园里什么花都种,如今正是春夏交际,各色绣球锦簇在花坛,爬满墙的月季也是不同颜色,还有渐变的,和双色相间的花瓣。
满满一架子多肉和仙人掌,每盆都被修理成刚好完美的形状。
祁玥在家也养多肉,南惜知道有多难,才能把几十盆多肉同时养得这样精致。
池靳予在前院接一个工作电话,南惜赏花的时候,唐意端着两杯咖啡过来,递给她一杯。
谢谢……妈妈。
叫出口还是有点别扭,她难得露出腼腆神色。
没关系,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唐意下巴往前院抬了抬,不用管他。
南惜噗嗤一笑。
要不是这个臭小子,我还真想和你做姐妹呢。
唐意毫不掩饰对自己儿子的嫌弃。
南惜早就发现了,池靳予和他妈妈之间的相处,有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氛围。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母子关系。
唐意抿了口咖啡:我本来就反感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则,为什么孩子一定要听从父母,女孩儿长大了就得嫁人,生子。
尤其像我们这种家庭,一辈子只能在丈夫身后,成全他的事业,名声和地位。
可当初空有年轻气盛,没有资本反抗,只能接受家里的安排和他爸结婚。
唐意甚至不愿提起那个名字,扯了扯唇,后来又有了他,我的人生就彻底变了。
南惜目光颤了颤。
想起在岛上他说过的话:如果一个孩子出生不被父母欢迎,那他的出生就是个悲剧。
那时她没多想,只是对一个男人能有这种觉悟而感到意外,这会儿却觉得,心脏好像突然被扎了一下。
小予和他爸不一样,他对你是用了心的。
唐意握住她的手,低下声,像闺蜜间的悄悄话,可是他对你再好,你也要最爱你自己,永远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知不知道?南惜没想到第一次听这话,是从婆婆嘴里说出来,愣了下,眼眶微热地点点头:好。
喝完下午茶,带了两盒唐意亲手做的甜品——一盒给他们,一盒给南惜父母,两人启程去龙湖山庄。
路上,南惜抱着熊抱枕埋头看手机,不说话,只有车载音响不知疲倦孤独地唱着。
池靳予知道她还在生气。
歌单仿佛也在迎合沉默的氛围,一首《认错》结束,下一首是《我有罪》。
南惜撇唇腹诽。
花样百出的老男人,她才不会这么容易被哄好。
今晚的龙湖山庄格外热闹。
南惜婚后第一次回家吃饭,既是母亲节家宴,也是为她补办的回门宴。
爸妈哥哥,舅舅舅妈和祁书艾,小姑姑父,除了在外工作念书和港岛南家的几位,京城所有近亲都到齐。
今天是中式晚餐,十个人围着花厅的奢石圆桌,上座一如既往空着。
那是留给外婆的座位。
开席前,舅舅亲自夹了一大碗菜,堆成小山丘,恭恭敬敬地放在上座面前。
酒是池靳予倒的,双手握酒杯洒到地上。
自从外婆两年前病逝,这是每次家宴的惯常流程。
妈,开饭了。
舅舅望着那碗小山丘笑了笑,第一次见孙女婿,开心,多tຊ吃点儿。
做完这些,所有人才能拿筷子。
外婆生前家教严格,宴席上小辈都不怎么说话,偶尔长辈问,才回答两句。
爸爸舅舅和姑父聊着生意场上的事,祁景之和池靳予如今掌管公司,也就参与了进去。
除了祁景之,这位初来乍到的新姑爷倒是所有小辈中最轻松自如的。
一边从容不迫地输出观点,一边还给南惜剥了两只螃蟹。
蟹黄蟹肉肥嫩鲜美,蟹腿肉也一点没碎,所有蟹壳整齐干净地摆在盘子里。
这人剥起螃蟹来,和他讲话一样条理分明。
没过多久,装着虾肉的碟子也被摆到南惜面前。
祁景之摘掉手套,扬了扬下巴:螃蟹性凉,少吃。
池靳予面色如常地给自家老婆倒了杯热茶:没关系,前阵子吃鱼太多,降降火。
说到前阵子,某人把他妹妹骗到私人海岛上,孤男寡女朝夕相处半个月,祁景之牙齿都快咬碎:我妹嫁给你,你天天就只给她吃鱼?景之。
祁玥警告地瞥他一眼,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掺和什么?吃你的饭。
祁书艾憋不住笑出声来:姑姑,他酸呢,您给他也找个老婆。
祁景之眼神冰凉地扫向她:祁书艾你找抽是吧?别,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祁书艾递了只螃蟹给他,祁总,您需要的是这个。
舅舅清了清嗓子:艾艾,没大没小。
祁书艾啧了声。
家里只有老爸最奉行奶奶那套封建规矩,小辈们一个个在他面前气都不敢喘一个,什么年代了都。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窝在家里不像话,还是得找份事儿做。
舅舅看了眼祁书艾,突然想起来什么,望向池靳予,小予,你那天那个伴郎,是铂锐资本的薄慎吧?池靳予抬眼回答:是。
艾艾和惜惜一样,是在宾大学的金融,你帮忙问问你朋友那里有没有合适的职位?舅舅笑了笑,我这闺女不成器,毕了业就没正儿八经工作过,随便做个助理啊,秘书之类的都行,耳濡目染的,慢慢儿学。
爸,我不要。
祁书艾快炸了,我就是去扫大街,去捡垃圾,睡大桥底下我也不去薄慎那儿当助理!那我就给你安排相亲。
舅舅沉下声,工作,结婚,你总得选一样,二十几岁的人了,成天在家待着无所事事,像什么话?南惜感觉到祁书艾颤抖的情绪,差点要脱口而出,她有百万粉丝的法律科普号,她不是在家待着无所事事,被祁书艾用力按住手。
另一只手被池靳予轻柔地握住,男人表情谦和地望向舅舅:我试着帮您问问,但不一定能成。
您知道,铂锐总公司今年有两个事业部合并裁员,京城这边怕是很难。
深圳和国外的分公司刚起步,兴许会缺人。
深圳和国外不行。
舅舅拧眉摇头,女孩儿家,不要跑那么远。
祁书艾嘲讽地扯了扯唇。
算了,这件事暂且搁置。
南惜握着祁书艾的手,松了口气。
饭后在台球室,祁书艾一杆开球,差点把好几个球撞飞,咬牙切齿地说:家里公司给祁盛,还管我这管我那,凭什么?凭他头上没几根毛啊?祁盛是祁书艾亲弟弟,刚二十岁,在哈佛商学院读书。
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也是祁铮属意的继承人。
旁人都羡慕祁大小姐出身优越,只有她自己知道被压在盛芒之下的微弱烛光有多辛苦。
后来她彻底收起了自己的光,甘愿被人取笑嘲讽,把不学无术发挥到极致。
南惜接下她失误的场子,一杆清台,被苦哈哈埋怨:我都这么惨了你不能让让我吗?对不起。
南惜双手合十,表情抱歉又可怜,下次肯定让。
我呸。
祁书艾气笑。
打了几局,两人都觉得饿,家宴只要有舅舅在,她们向来吃不饱。
去厨房找陈阿姨要夜宵,芝麻糯米小圆子,香甜软糯,各炫了一大碗。
九点多,祁书艾一家准备离开,祁景之下地库去送。
祁玥回头问自己女儿女婿:你们回去吗?我今晚就住这儿。
南惜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晃着小腿,看了眼池靳予,他回去。
祁玥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转。
南惜不想让父母知道她和新婚丈夫在闹脾气,面色平静地解释:这边离公司太远了。
无妨。
池靳予挨着她坐下,握住她手,对着祁玥和南俊良笑了笑,又温柔地望向她,老婆不用担心,我习惯早起,来得及的。
南惜知道他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真君子,却没想到他能堂而皇之地当着爸妈的面死皮赖脸。
我想爸妈和哥哥了,要在这边多住几天。
她表面微笑,暗地里咬牙,你还是回去吧。
那我更要陪你了。
男人亲昵地搂住她腰,哪有让你一个人住娘家的道理?祁玥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南俊良顿悟,两口子相携上楼去了。
客厅只剩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二人。
楼梯上两道目光消失,南惜瞬间板起脸:你想干嘛?留下来。
行吧。
她知道赶不走他,冷淡敷衍,您爱留留,爱睡哪睡哪。
男人无视她态度,依旧弯着唇:不睡你房间?想得美,我房间不给男人睡。
南惜哼一声,去抠腰上那只手。
却反而被他箍得紧紧的,呼吸俯下来贴近:那我不是男人。
南惜懵了懵,无比震惊地睁大眼。
我是你的人,你让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池靳予郑重其事地望着她,但我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你上哪儿都得带着我。
……南惜头一回见识到他胡搅蛮缠的功力。
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自知斗不过,直接推开他起身上楼。
池靳予一双大长腿,毫不费劲地跟着。
南惜的房间他第三次进。
第一次是送喝醉酒的她回家,被她腻腻歪歪勾了一身火,第二次是接亲,满屋子气球彩带,缤纷艳丽,却只有她最好看,人声鼎沸里他只能注意到她。
第三次便是今天。
卧室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干干净净。
女孩儿长期居住后特有的馨香空气,被他这个不速之客混进一丝阳刚的味道,有种微妙的,奇异的愉悦感在心口震荡。
这次他不用再尴尬离开,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睡在她床上。
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堂堂正正的名分,肆意入侵她的领地。
南惜去衣帽间拿完衣服,锁上浴室门洗澡,全程没和他交流。
池靳予在沙发上坐着等,一会儿,陈阿姨敲门,递给他一套新睡衣,说是大小姐吩咐的。
男人接过来道谢,回头看了眼雾气弥漫的浴室玻璃门,笑了笑,攥紧手里这团柔软的布料。
像他软到一塌糊涂的心脏。
睡衣是真丝的,和她结婚之前,池靳予很少尝试这种,他更习惯偏厚实的纯棉质地。
南惜不喜欢光着睡觉,哪怕做完爱,也要穿一件睡衣。
最近他越发对这种又软又轻薄的布料上瘾,这样抱着她睡的时候,会有贴得更近,更严丝合缝的感觉,抚摸她的触感也更清晰。
归根结底,他并不是对这种布料上瘾。
南惜洗完澡直接躺进被窝,刷了会朋友圈,听见浴室门重新打开的声音,手机被她麻利地塞进枕头下。
身侧床褥塌陷时她已经闭眼,营造出睡着的假象,一片熟悉的温热从背后贴上来。
手臂环在她腰间,抱紧。
老婆。
她没说话。
知道你没睡着。
池靳予看着她额角带一丝自然卷的绒毛,眼底温柔在黑暗中静静流淌。
她睡着后的呼吸频率他太熟悉。
他对她的了解,甚至已经超过自我认知。
给你做了一个小礼物,本来没打算当道歉礼物。
他掌心热度从她的腰,逐渐挪到她手腕。
南惜感觉到手腕上的冰凉,眼皮颤抖地睁开。
表扣正被他扣上,清脆的金属声伴随着她双眼被表盘上那圈紫色钻石猝不及防地闪到,而略微凌乱的呼吸声,在黑夜中清晰而突兀。
好了。
池靳予牵起她手腕,到唇边亲了亲,现在想想怎么罚我。
南惜紧抿着唇,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灼热逡巡到耳边:你知道怎么罚我最难受。
南惜咬了咬唇,内心短暂挣扎几秒后,闷声命令他:……下去。
好。
随着一个喑哑的字音tຊ,他钻入被子。
蚕丝薄被中间拱着座小山,在昏暗光线里不断地扭曲,变形。
一片湿透的藕粉色布料从边缘探出来,再逐渐滑落到地毯上。
被抓皱的真丝枕套,又被表盘上的钻石划出凌乱破碎的痕迹。
一如空气里婉转低柔,破碎到毫无章法的声音。
半夜零点,卧室依旧温暖芳香。
南惜洗过澡,拥着新换的干净被子,而池靳予坐在窗户边的沙发里。
隔那么远,她都能感觉到他满身寒气。
插在莲花底座中的金丝奇楠袅袅地冒烟,她在浓烈的沉香味中昏昏欲睡,心却静不下来。
虽然现在已经五月中旬,但龙湖山庄地处幽静,气温比市里低几度,晚上山中也向来很冷。
他欣然受罚,只取悦了她,自己乖乖去冲凉水。
这会儿暴露在深夜的冷空气中,也不多穿件衣服。
整间卧室只有香顶那一点红光,南惜对着窗户看不见他表情,忍不住轻声开口:喂。
男人气声低低柔柔的,像是害怕惊扰了夜色:怎么还没睡着?南惜攥紧被子,说:你过来吧。
我身上冷。
坐着更冷。
一瞬间,她把自己哄好了,也或许她早就被他哄好了,……我批准你进来。
黑暗中,清亮的眸光一闪:那我是不是该谢主隆恩?少贫嘴。
南惜瞪他。
冰冷的身体小心探入,盖着一截被角蓄热,等稍暖起来后,才向她靠近。
南惜最终还是落到他怀里。
她的体温被他汲取,引燃他的零碎火星,变作燎原的烈焰把一切摧枯拉朽地席卷。
许是今晚两人都缺了些什么,要用不断攀升的体温来填补,那团火愈烧愈烈,焚尽了理智。
将近凌晨一点,明天还要去公司。
池靳予从来没这么疯狂过。
池靳予……昏暗中指甲刺进他后背,又添了新痕。
嗯……低沉绵长的一道气音,近乎满足。
我是说准你进被窝……不是哪里都能进。
男人笑声沉哑,没有半点认错反省的意味:那下次记得说清楚。
第50章 第 50 章 我特意做了防水的。
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感觉到紧挨着的熟悉体温, 南惜脑子一嗡,推了推旁边的人。
箍着她的手臂微动,上下眼皮难以掀开, 嘶哑嗓音黏糊糊贴着她:怎么了老婆?你不是要去公司?她抬手揉他的脸, 试图把他揉清醒, 快点起床。
两只手被他一并薅住,连同整个人摁回胸口:请假了,睡。
……贴住男人紧实的胸肌, 南惜大脑宕机好几秒, 你请假了?嗯。
气声从鼻子里冒出来,熏热她耳朵。
池靳予请假?她敢想象祁景之藏着个白月光, 乔宜琳和魏亦铭有一腿,都不敢想象池靳予这个工作狂会请假。
别乱扭。
男人用腿压住她,我现在很困,还不想做。
南惜想起昨夜盛况,她不知道折腾到几点,但依稀天边已经泛红光。
龙湖视野开阔,她的房间正好能看日出。
春宵苦短这个词, 在接近天亮的那一刻具象化。
她记得那会儿他抵着她, 两股温热涌出, 同时颤抖的时候, 他呼吸贴着她耳边,低哑气音也在颤抖:乖乖,能再来吗?可是她太困太累了, 没法再来,他抱着她洗最后一次澡的过程,脑海里完全没印象。
池靳予似乎又睡着了, 呼吸沉下来,温热均匀地喷在她脖颈,南惜听着他的呼吸声,也安稳地睡了个回笼觉。
没人敢催他们起床,陈阿姨知道姑爷并没有出门,叫厨房随时备着早饭。
结果直到中午,两人才终于出现。
祁玥早上离开前提醒过陈阿姨,说小夫妻可能闹了什么不愉快,南惜才突然要住回娘家,让她稍微注意点儿,有什么情况知会一声。
看这两人一觉睡到大中午,牵着小手甜甜蜜蜜下楼的样子,哪像闹了什么不愉快?陈阿姨高兴地给两人盛午饭,顺嘴问:大小姐今天回市里吗?不回。
南惜边喝着牛奶边说,我要住几天,陪爸爸妈妈。
陈阿姨看向池靳予:姑爷呢?男人无比自然地搂着她腰:我陪她。
陈阿姨翘着嘴回到厨房,拿手机给祁玥发消息,汇报情况。
【好了,看样子没事儿了。
】【姑爷还要陪大小姐住几天呢。
】祁玥:【那就好。
】【这些天多做点儿滋补的。
】陈阿姨笑得合不拢嘴:【我懂我懂。
】午觉是睡不着了,池靳予还得去公司,南惜下楼送他。
上车前,她认真帮他整理领带:你以后不许这样了,哪有老板带头请假的?还是因为……南惜抿了抿唇,瞪他一眼。
要被人知道是这样的请假理由,她在圈子里以后没法混了。
因为在老婆身上起不来床?男人低声接过她话,人之常情,不丢脸。
我丢脸。
南惜用力扯他领带,我怕被人说是妖精……话音戛然而止,他低头亲了她一口。
唇瓣一触即离,棕眸深邃地攫着她目光:你不是吗?南惜还想要反驳,腰被搂着贴住他:你就是勾我魂的妖精。
自己没定力,还怪别人。
她轻哼。
是,我没定力,我做梦都想死你身上。
这人大白天鬼话连篇,南惜脸一阵爆热,把他往车里推:你赶紧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没事儿,你那里欢迎就好。
……收声啦你个咸湿佬!南惜气昏头,用粤语骂他。
他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不是好话。
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贴到她耳边:晚上见,bb。
bb咩啊,就知道bb。
南惜哼了声,用力甩上车门。
有本事学粤语讲给她听。
爸爸为了讨好妈妈有多努力学普通话,当年可是人尽皆知。
*下午祁景之回来得早,从地库上来时,南惜正在客厅点香。
池靳予习惯焚香,车里也随时带着,怕她无聊,拿几盒出来给她玩。
一斤几万几十万的珍品香,南惜点着当玩具,这根闻闻不喜欢,灭掉换另一根。
这些香池靳予平时都宝贝得很,尤其是沉香老料子,高纯度龙涎,一些绝版料子烧完就没了,以后有钱都买不到。
小小年纪整这些。
祁景之望着她扯了扯唇,你别被他骗到深山老林修仙去了。
你个俗人懂什么。
我是俗人,就他高雅。
祁景之用力薅了一把她头发,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有了老公看我就嫌是吧?是你老看不惯他。
南惜抓开他手,你给我老公留点面子,我就不嫌你俗。
啧,吃里扒外。
他才不是外人。
祁景之扭头往楼上走,南惜突然想起来什么,跟上:哥哥!等一下!干嘛?我看看你衣帽间。
祁景之警惕地回头:你想干嘛?我知道你有很多新衣服。
南惜望着他,一脸认真,你都穿不完。
……祁景之嘴角一抽,想抢我衣服,给你老公穿?就穿几天,最近好忙没时间买衣服,回市里就给他买。
南惜把他往衣帽间推,他那柜子全都是乌鸦色,看腻了。
你在内涵我什么?自作多情,我没说你花蝴蝶……之前她把要送给祁景之的衣服给池靳予穿过一次,刚好合身,所以动了这念头。
池靳予是那种注重生活品质,但物欲并不高的人,衣服不多,只是各种场合足够穿。
祁景之不一样,蜜罐里泡大的公子哥儿,爱玩爱花钱,爱打扮折腾,各种名牌高定,衣服手表堆积成山。
南惜觉得他实在浪费,很多衣服买来就挂着,没穿过。
她让管家严叔推了辆推车来,看上一件,往里扔一件。
但凡池靳予没穿过的颜色,全都一股脑往推车里扔。
你等等,那柜子别动,都是我宝贝。
南惜,你不要太过分,你哥的钱不是钱吗?大少爷眼里钱就是废纸,南惜嫌他矫情,不理他。
抢我衣服养你老公,你可真干得出来。
我数三声,你不停手我动手了啊。
三——南惜打开下一扇衣柜门:来,揍我。
……祁景之光嘴上说,哪敢真拿她怎样,这宝贝疙瘩少根汗毛爸妈能把他生吞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名牌高定一件件被土匪扫荡。
你不说他就穿几天?用得了这么多?祁景之没脾气地靠在衣柜门上。
不是得拿过去挑吗?南惜义正辞tຊ严,你以为你这些衣服他全看得上?艹,老子衣服给他他还挑?祁景之气笑了,您老公真金贵啊。
谢您夸奖,也就比您金贵得多。
……晚上,池靳予在餐桌旁吃饭,祁景之恨不得吃他。
偏偏这人一脸单纯无害地望过去:怎么了哥?饭菜不合口味吗?祁景之瞥了眼桌上,甲鱼汤,爆炒腰花,山药枸杞排骨粥……冷嗤一声,夹了一筷子生菜:我怕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胡说八道什么?祁玥瞪他,那个苦瓜汤,红烧萝卜是给你准备的,火气那么大,好好儿给我降降火。
祁景之仰头灌了口冰水。
吃完饭,南惜和南映雪接视频。
池靳予去帮祁玥侍弄了会儿花花草草,回到客厅,瞥见落地窗外抽烟的祁景之。
山庄寂静无边的夜色,衬得他背影有点寂寥。
池靳予绕过大门,走到那片屋檐下。
祁景之知道他来,掸了掸烟灰,没看他。
但对方伸手时,还是递了根烟过去。
池靳予把那根烟伸到他面前。
祁景之艹了一声:你大爷。
嘴上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给他点了烟。
我妹不喜欢烟味儿。
祁景之手里夹着烟,语气凉飕飕,你小心今晚不让你进屋。
池靳予看他的眼神也微凉。
是吗?她不会这么对我。
字里行间都是炫耀,原来你一直就这待遇?……我算看出来了,在家里你算这个。
池靳予抬起没拿烟的那只手,比了比小拇指。
祁景之气笑了,一飞腿旋过去,池靳予灵巧躲开。
半晌,祁景之看着他,轻嗤了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多谢。
……你当年没这么不要脸。
惜惜不喜欢没趣的人。
真喜欢她?池靳予勾起唇,轻烟随着呼吸飘散:她是我老婆,这辈子唯一一个。
那顾鸢呢?空气短暂凝滞。
池靳予用手指弹了下烟,一截白灰落下,望过去:关顾鸢什么事?她不是跟你去英国?祁景之全程垂着眼眸,看不清神情。
池靳予皱眉:谁跟你说她跟我去英国?你用不着心虚,我没那么缺心眼儿,告诉我妹去给她添堵。
烟头扔到地上,昂贵鞋底踩着那点火光,慢条斯理地碾,记得你自个儿的话,她是你这辈子唯一的老婆,你眼里,心里都只能有她,否则当初你欠我的,我连本带利找你算。
看着他转头离开,池靳予匆忙叫住:祁景之,她不是跟我——无所谓了。
大门推开,他走了进去。
*池靳予回房间时,南惜已经洗完澡,窝在窗户前的懒人沙发里看时尚杂志。
即将发布的夏季新款,每条都不错。
听见开门声,她两眼发光地转过头:你回来啦?嗯。
他从她背后俯下身,搂住她脖子,喜欢哪条?给你买。
你抽烟了……南惜皱眉。
陪你哥聊天儿抽了半根。
他淡淡解释,放心,我没烟瘾。
南惜攥起拳头敲了他胳膊几下,表情严肃:你不要被他带坏,我讨厌……他用唇堵住她,轻轻地,一触即离:知道,你讨厌烟味儿,我马上去洗。
南惜哼一声:洗干净再来抱我。
好。
池靳予洗得很认真,三遍沐浴露冲干净,刷了几分钟牙,漱口水漱了六次,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没一点烟味,才换上和南惜同款的情侣睡衣。
香喷喷的体温再次笼上来,南惜仰头吸了吸,噘嘴接应他微湿微凉的唇。
呼吸交融间,被他从懒人沙发上抱起来,双双滚落到软褥中央。
柔软鲜嫩的玫瑰花苞被温暖衔入,整朵花都在风雨飘摇中颤动。
而那侍弄花朵的人,始终勤勤恳恳不懈怠半分。
花瓣上露珠成串滴落,很快又凝结了新的,侍花人耐心等着花苞长大,粉嫩花瓣在眼前绽放开。
而那只艳丽动人的花妖,就躺在一片纯白中,肌肤透着与花瓣一样的粉色。
bb你看,在欢迎我。
一沉,一,顶,肆意享用他精心喂养的花。
……第二天早上,南惜也早早醒来。
她献宝似的把一夜之间被填满的衣帽间开给他看,里面全都是祁景之没穿过的,被她薅来的五颜六色的衬衣和西服,还有一个柜子挂领带。
池靳予看着眼前盛况,总算明白昨晚饭桌上祁景之为何那副吃人的表情了。
不过祁景之不是那种会在乎身外物的人,凡是能用钱买到的,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想着两人之间真正的症结所在,池靳予默然皱了下眉,当南惜拽着他手问喜不喜欢时,他复而勾起唇,神色宠溺地搂住她腰:喜欢。
南惜勾着他脖子晃晃:那今天穿我挑的。
他摸摸她头发:好。
向来只穿深色衣服的池靳予,今天难得穿了套浅咖色西服,内搭白衬衫和奶杏色马甲。
衬衫领口穿过金色的方块领针,露出的灰棕色领带上,有星星一般的浅蓝色块点缀。
他不太研究穿搭,从没尝试过全身超过三种颜色,西服衬衫购买订做时全部由设计师搭配好,成套放在衣柜。
可她就随随便便拎出来几件单品,搭在一起既有层次感,又不显杂乱,一眼望去满满的高级,人也瞬间年轻了几岁。
池靳予看着眼前正帮他挑选袖扣的妻子,一种夹杂着温暖的惊喜在心底流动。
跟她结婚,或许是他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南惜挑了一对镶方钻的金色袖扣,仔细帮他戴上,整理好袖子,领带,裤脚,然后围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转了一圈。
什么玉树临风,谪仙下凡,配这幅画面都显得苍白俗气。
南惜洋洋得意地拿手机拍了一张,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幕。
池靳予上前抱她,左手捏捏她鼻头:满意了?南惜用手机抬起他下巴,眼睛笑成两弯月牙:你可要一直这么帅,让我随时都养眼睛。
池靳予笑了笑:就满意我的脸?南惜眨眨眼:当然了,池总这张脸媒体都说了——商界大佬吊打娱乐圈第一人。
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他低下头,灼人气息贴近她耳朵,你会对我的服务更满意。
……又来。
南惜红脸推他,吃早饭去公司了,今天不许请假。
男人牵着她的手,放到唇边:遵命,夫人。
池靳予平时上班,都是直接从高管专用地库坐私人电梯。
早上员工上班高峰,他不喜拥挤。
今天却破天荒让司机把他放在大厦门口。
总裁一改万年不变的穿衣风格,前台接待的员工一时没反应过来。
远远第一眼:身材真顶一男的。
衣品也好。
走路沉稳又有气场。
油光锃亮的棕色皮鞋,一看就很贵。
等人走近,那张帅到没朋友的脸猝不及防地直接撞到视网膜上。
两人呼吸瞬间凝滞,甚至忘了微笑鞠躬。
直到对方主动打招呼,浅淡温和地点了下头:精神面貌不错,保持。
……听到门禁打开的声音,两名前台才猛回过神,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声音洪亮:池总早上好!早上好。
他笑着走进去。
路上遇到的所有员工都一边恭敬地招呼,一边暗戳戳观察他。
都知道最近老板变化很大,对员工和颜悦色,手下有人犯错也格外宽容。
群里正疯传他昨天在高层会议上看着手机,露出一瞬间温柔笑容的偷拍照片。
工作上他向来古板严苛,以前在公司几乎不笑,也从不穿除了深色以外的衣服,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庄严。
最近不仅笑容多了,脾气好了,今天甚至还穿了套浅色系西装。
员工们都不敢抢电梯,等老板进去后,乖乖等下一班。
直到一身斐然贵气的老板亲自按住开门按钮,向他们淡淡撩眼:都不着急打卡?上来。
一群人战战兢兢地排队进去。
池靳予第一次和员工们一起坐电梯,并不拥挤,因为都不太敢靠近他,自觉隔了段距离。
他若无其事地抬手摸了摸领带,又整理那熨帖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
电梯里太过安静,有社牛员工壮着胆子搭讪:池总这身衣服真帅,看着像年轻了十岁。
话落,他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也接收到所有同事幸灾乐祸的目光。
都怪他太紧张,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什么年轻了十岁,这不明晃晃埋汰池总年纪大吗?真是找死只需要一张嘴。
正等着这位传说中的冷血老板问他部门工tຊ号姓名,再恩赐他人事部一轮游,对方却望着他温和地笑了笑:谢谢,我夫人挑的。
天地良心,他还没死透!谢谢夫人,救苦救难活菩萨。
他热泪盈眶地继续拍马屁:您夫人眼光真好。
老板眼中笑意更浓:你眼光也不错。
还没到晨会时间,公司上上下下都传遍了。
老板今日份浅色套装是夫人亲手挑的。
老板在电梯里和颜悦色地夸奖一位技术部员工,理由很扯淡,因为拍对了夫人马屁。
*南惜在龙湖住到五月二十日。
当天晚上,池靳予说给她准备了惊喜,两人就收拾收拾回市区了。
车停在后院,别墅看起来还是她离开前的样子,一草一木,一盏灯都没有变。
南惜狐疑地观察从驾驶座下来的男人,不知道他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池靳予接收到她探究的眼光,笑了笑,牵住她的手往前院走。
随着他们靠近的脚步,鱼池和湖边,假山上,郁郁葱葱的银杏树冠上,翘角屋檐,桌椅浮桥,全都亮起粉红色的灯。
假山上最漂亮,灯光勾勒出起伏连绵的山尖,往下呈现出渐变的颜色。
院门右侧的八角亭和下沉广场也换了格局。
亭前多了她喜欢的紫藤花架,下沉广场中央原本放茶桌的位置,竖着一大颗灯光闪烁的爱心。
走近细看,才发现灯光只圈出外层轮廓,里面全都是新鲜饱满的海洋之歌玫瑰,一朵挨一朵,像在争相热情地绽放。
我只会这些俗套的东西,不要嫌弃。
男人侧头看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润,老婆,520快乐。
南惜吸了吸酸胀的鼻子,憋下眼眶一阵热意,转过来抱住他腰:不俗套,我很喜欢。
喑哑气声压下来:给点儿奖励?南惜噗嗤一笑,仰起头,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浓郁的玫瑰香散在鼻息,温热蒸腾在唇齿间。
满院粉色的氛围灯也照不亮什么,反而烘托出别样的气氛。
失控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现在真的会随身携带,无论何时何地,总能摸出来一盒。
南惜羞恼嗔怪,又啼笑皆非,咬着唇缓缓坐好,眯眼再睁开,眸子里瞬间泛水光。
他没有给她调整的时间,紫藤花架被晚风吹着,花叶发出规律的响声,为院子里的流水潺潺轻柔伴奏。
满眼玫瑰色灯光在晃动。
京城晚高峰,院外车声不停,隔墙偶尔经过陌生人聊天,南惜搂着他肩膀求他:去屋里好不好……他贴近她耳朵:叫我。
老公,我想进屋。
他抱着她站起来,一步一步,肩膀被咬得更深,背后逐渐划出更多血痕。
穿过客厅,到电梯间的走廊中央,池靳予停下脚步。
一切都短暂停下,时间也好像静止了。
南惜暂时平复了呼吸,松开咬紧他的牙齿,空旷走廊里只有一道低醇喑哑的嗓音,像魔咒绕到她耳边:bb,睁眼,抬头看。
南惜睁开雾气迷蒙的眼,看过去。
原本靠在墙边的博古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占满整面墙的照片。
照片上女孩纵马驰骋,正听见爱人的呼唤,回眸一笑,万物失色。
喜欢吗?他轻声问着,往上,一动。
南惜眼眶瞬间更红,眼底雾气更浓郁,又感动又骂他:喜欢……坏蛋。
他抱着她走过去,没有进电梯,而是停在她自己的巨幅照片前。
喜欢就好。
手掌垫着她的背,贴在墙上,为她预热那块新的阵地,嗓音像夹着细小砂砾,低哑,温润,却磨人,我特意做了防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