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晃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被她理智压下。
鱼吃饱了,她有点饿,手放在胃部抬眼问:能吃了吗?池靳予回过头,屋里正上前菜。
他看着她捂肚子的动作,和带着点儿可怜的娇憨表情,温和笑了下:进来吧。
绿叶点缀在白瓷浅盘上,玻璃杯盏置于浅盘中央,这道前菜有个好听的名字——春盏。
香椿嫩芽,芒果青豆,和空运而来的新鲜加拿大带子,看似不相关的几种食材,碰撞出令人心驰神往的色泽和香味。
另一道名叫一枝春,是鲜甜柔嫩的头茬白芦笋。
紧接着又端来两只春卷,铺陈在翠绿青草上,点缀着粉色的小花。
菜品分量都不大,贵在精致,摆盘太考究,每份都像艺术品似的。
而这样的艺术品,到最后几乎摆了整桌。
南惜吃得满足,又没有撑到胃,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饭后甜点是晶莹透亮的牡丹水晶糕,每一片花瓣的纹理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仿佛它就是一朵透明的牡丹花,漂浮在淡粉色水面上。
南惜差点舍不得吃,但还是尝了。
入口即化,清甜芳香,占据味蕾的那一刻,像一场梦误入桃花源。
这顿饭tຊ不止是味蕾盛宴,更是视觉和心灵的洗礼。
她的交友圈和池昭明高度重合,大多是玩咖,混迹于酒吧会所那些地方。
偶尔去宴会吃的也讲究,但没有这种程度的讲究。
池靳予带她体验的,是极致的雅。
窗外水波潺潺,灯火如昼,南惜想起祁玥常挂在嘴边的话——美食,美器,美景配美人。
她不自觉往对面抬了眼,正好撞入那片不见底的棕。
他好像也成为秀色可餐的一部分。
走出院落的时候,南惜特意回头,瞧了一眼门口的牌匾,木刻的字体方方正正——四时宴。
如今正好是初春。
车被开到会所门前,池靳予再次为她打开车门。
库里南的星空顶在夜晚更璀璨。
他送她回盛荟停车场,在无比招摇的紫色法拉利旁边,库里南显得愈发沉稳。
下车后,她对着车窗十分感激地说谢谢您。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南惜觉得光太暗,没读懂那个眼神。
法拉利车门打开,池靳予忽然叫住她:南小姐。
隔着一个副驾驶的距离,降下的车窗遮不住男人眼底深邃的光。
分外低沉的嗓音像一把小锤子,敲震她心口:怎么了?池靳予望着她,很认真:结婚的事,你愿意考虑吗?南惜手指攥了攥裙子,他又说:我知道叔叔拒绝了,但我还是想亲口问你。
池先生。
南惜仰头看向他,态度礼貌却疏离,我跟您弟弟是有感情的。
难以捕捉的一个瞬间,他眼光似乎黯下来,但很快恢复冷静:过去的事我不介意,我可以等。
您误会我意思了。
南惜笑了笑,我和池昭明谈婚论嫁,是因为我们之间有感情,所以……她不想接受一段随意提起的丝毫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她知道这个想法很天真,但哪怕联姻,她也想找个三观合适,各方面相处融洽的。
至少现阶段,她和池靳予还不熟,不了解他的生活方式,兴趣爱好,以及更深层次的品格。
我明白了。
男人勾了下唇,眼中几乎没有笑意,南小姐,再见。
说完他升起了车窗。
南惜轻轻舒了口气,坐进车里,陡然从SUV换到跑车,空间和高度都让她不太习惯。
库里南依旧停在旁边,没开走。
她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能望着黑色车窗,想象那只骨骼精美的手握着方向盘的样子,又无端想起他站在四合院门口,贴着她肩膀的手腕温度。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在记忆里却清晰得过分。
南惜拿出手机,编辑微信:【今天多谢您款待,也谢谢您送我过来。
】虽然他礼节性说了再见,但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见了吧。
这个站在北京城的金字塔尖,哪怕众口铄金,也不影响他地位分毫的男人,怎么会有耐心和时间,慢慢等一个女人了解他,接受他。
他也没必要这样。
南惜扯了扯唇角,启动车子,闯进夜晚汹涌的车流。
*池靳予一直看到她离开,才驱车前往铂锐资本大楼。
薄慎今天在加班,万万没想到有人来接他。
简直是三生有幸,玉皇大帝般的待遇,值得在圈里骄傲一辈子。
他可是池靳予亲自,开车,接过的人。
早些年,两人在英国读大学玩赛车那阵儿,薄慎有幸坐过几次他开的车。
但回国接手企业后,配了司机,他就再没碰过方向盘。
当然,没有人为薄慎开车门。
薄慎绕车转了一圈,自己钻进副驾,打量着全新的内饰,啧啧两声:刚提的?嗯。
池靳予没什么表情地驶出停车场。
你不是嫌这玩意儿浮夸吗?什么时候喜欢这调调了?薄慎仰头看了眼星空顶,表情见鬼了似的又看向他,池靳予,你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
男人扯了下唇,嫌他聒噪,帮我关了,谢谢。
噢。
薄慎在一堆控制键里找了找,按下去,车顶的星星终于灭了。
两个大直男,都觉得这环境正常了些。
池靳予送他回去,车停在别墅门外,没急着催他下,语气轻飘地说:马克西姆的演奏会,帮我弄两张VIP。
薄慎瞳孔在黑暗中一震:什么?池靳予手搭在方向盘上,深沉目光望向他,显然没打算重复。
薄慎也不需要他重复,只是太过震惊。
帮-你-弄-两-张。
他认真分析他的话,这意思,不是咱俩去?池靳予扬了扬下巴:我有病吗我和你去?确实。
薄慎啧了声,那他们不光传你又老又丑还不行,还得传你是个gay,顺便搭上我宝贵的名声。
池靳予望着他,略带玩味:名声?你有?薄慎嘴角一抽蹦出个脏话:……操。
薄慎的确是花名在外,两个人难兄难弟,都毁在了如今病毒式传播的虚假八卦上。
一个不行,一个太行。
其实他长这么大,连女人手都没摸过。
池靳予看看时间,赶他下车。
薄慎下去后又折返过来叩了叩车窗:喂,我车在公司,你管接管送,明天早上来捎我上班!池靳予瞥傻子似的瞥他,车窗降下来:你那辆拉法送我。
……滚,土匪。
薄慎扭头进大门。
*从停车场离开后,南惜第三次看手机。
红绿灯一次,在地库停好车一次,进家门后又看了一次,那条微信依然没有被回复。
她想,应该不会再有回复了。
两百多平的乐器房中央是一架白色三角钢琴,靠墙的柜子里摆放着一些她收藏的吉他,小提琴,古筝二胡之类的小乐器,每样她都会一点皮毛。
钢琴和古琴弹得最多。
博古架前的梨花木地台上,摆着一架落霞式七弦琴,通体红色,间以略深的复古纹路,是唐代著名斫琴大师的作品,背刻铭文中还有皇帝亲笔。
但许久未调弦了。
这间琴房她都许久没进过,只是今天忽然觉得浮躁,便坐到了琴凳上,寻几分安定。
熟悉的曲子,流水般的琴音从指尖倾泻,背后半圆形的落地窗外,万家灯火都模糊成光亮的斑点,沦为她此刻的陪衬。
南惜的漂亮在京城乃至全国,都找不出第二个。
祁玥年轻时是四九城第一美人,母亲来自苏州名门世家,因此糅合了几分江南气韵。
南俊良也是当年港岛首屈一指的俊朗。
祁书艾说,她的容貌是两代人强强联合,把地域优势都占全了。
连基因序列都像精心挑选搭配过的,什么都刚刚好。
《克罗地亚》是她最喜欢的曲子,当年正因为马克西姆这首旋律,她下定决心要学钢琴。
哪怕难度不大,在专业演奏面前就是小儿科,后来她会过更难更高的技法,还是钟情于这一首。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手机屏幕也同时亮了。
南惜抬眸看见微信消息迅速闪过。
池靳予:【别客气。
】【到家了吗?】她拿过来,故意等了片刻才回复:【到了。
】对方倒是秒回:【刚忘了提醒你,最近出门要小心。
池昭明还在休病假,我暂时没法给他安排工作。
如果有需要随时叫我。
】南惜心想她可以报警的,如果池昭明敢太过分。
但还是礼貌地感谢他好意:【知道了,谢谢您。
】池靳予:【南小姐,我们是平辈。
】南惜诧异地抬了下眼皮:【啊?】池靳予:【你没必要对我用敬称。
】南惜垂下眼来:【抱歉,习惯了。
】不太熟,就得用敬称,态度不能随意,言语不能冒犯,更何况他大她几岁。
这是从小被外婆耳提面命,刻进骨子里的。
她是被南家捧在手心的娇贵公主,但礼节和教养来自京城祁家,只在父母亲人面前才放肆。
以前多一个池昭明,但现在没有了。
池靳予:【那我们算认识了吗?】南惜忍不住弯起唇角:【算。
】回复完,她点进他名片,把备注改成池先生。
她从不轻易给列表里的人特别备注,除了家人和比较亲密的朋友。
随便加上的,随时也能断掉联系,没必要费这个事儿。
池先生:【明晚有空吗?】南惜脑袋里嗡一响:【有啊。
】池先生:【马克西姆的演奏会,晚上七点,想去吗?】错愕的目光落在黑白琴键上。
满室安静,她听见一声突兀的心跳。
是巧合吗?她昨天看票时已经卖光了,因为之前听过很多次,就没太执着去想办法。
她问:【您有票?】池先生:【朋友送了两张,如果你不想去,票可以给别人,我们另作安排。
】南惜手比脑子快,飞速敲出一个字:【去。
】第11章 第 11 章 南小姐,我能有这个荣幸……池先生:【好,我明天晚上来接你。
】南惜冲动过后,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像睁着眼睛跳进一个坑。
她摇头,甩掉这种奇怪的想法。
*第二天,南惜挑了件芋tຊ泥紫色修身长裙。
面料是五位数一米的织金云锦,由外婆相熟的江南裁缝手工缝制。
据说祖上是宫廷御用裁缝,专做龙袍的,许多手艺代代相传,都不足为外人道。
云锦色泽沉稳又奢华,自带东方贵族独特的底蕴,目之所及,皆为黄金。
却被裁剪成年轻俏丽的裙装款式,半点也不显老气。
化妆师看得挪不开眼:这衣服也就南小姐能hold住,太挑气质了。
南惜笑了笑,当是回应,手机上池靳予发来信息:【刚开完会,还有点工作,大概六点到。
】现在才四点多。
她回了个好字,看向桌上备选的首饰盒,都是成套的独家设计款:我戴珍珠还是玉?化妆师专心给她卷着发:您戴哪个都好看,挑喜欢的就好。
熟悉的化妆师不会给她提意见,知道提了也没用。
她总有一套自己的想法,美商在圈里也是拔尖儿的,能给自己搭配得不落俗套。
只是她有点选择困难症。
好东西太多,实在挑不过来。
就这套南洋金珠吧。
南惜满意地拿到手里,稀有的浓金色珍珠,颗颗纯净光洁,毫无瑕疵,手感如丝绸般润滑,奶奶送我的二十岁礼物。
更昂贵的维纳斯澳白她也有,但这颜色更配她此刻的妆容和裙子。
化妆师笑了笑:今晚的约会一定很重要。
不是约会。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是我最喜欢的钢琴家的演奏会。
每次去马克西姆的演奏会,她都会特别用心打扮,这次也不例外。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有人陪她。
池昭明和她相识二十年,恋爱三年,从来没陪她听过。
说这种高雅的东西他欣赏不来,去了也是浪费时间,好像他时间挺宝贵似的。
其实他自己也总在虚度光阴,说白了不愿意陪她。
镜子里眸光闪了闪,南惜压下念头,不再想那个晦气玩意儿。
脑中却闪过池靳予那张清俊儒雅的脸。
凤眸微微垂下,带着点柔光。
他的时间才宝贵。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钱,只有时间和心意难得。
*池靳予说了六点,分秒不差,六点准时给她发信息:【我在云宫地库。
】南惜对着镜子三百六十度转身,最后检查了一遍衣服首饰和妆容发型,才出门。
专属电梯直下地库。
云宫是顶级安保,地库大门人脸识别。
即便池靳予这样的身份,没有业主同意,也只能在门外停车区等她。
南惜边走向不远处那辆熟悉的库里南,边悄悄打量副驾驶门边的男人。
面料考究的黑色西装,带着若有似无浅咖色暗纹的白衬衫,配一条蓝棕交织斜纹领带。
腕间百达翡丽的表盘莹莹发光,南惜发现他左手食指还戴了只素圈。
身高腿长,挺拔贵气,可站在这里好像专程等着为她开门的侍者。
突然又想起昨天他站在车门后的样子,不禁脑补出骑士和公主,南惜晃了晃神,连忙摁住荒唐的念头。
地库明亮如大堂,头顶格栅的柔光灯洒在女孩身上,池靳予有点分神。
直到她礼貌地叫了一声:池先生。
嗯。
他轻轻勾唇,完美掩藏住回神的窘迫,你今晚很漂亮。
南惜蹙了蹙眉。
平时不漂亮吗?池靳予似乎没留意到,打开车门请她上去。
南惜坐进副驾驶,拉安全带的时候嘴唇还嘟着。
他坐好后朝这边瞥了一眼,像在思索什么,随即了然地启动车子。
星空顶又亮起来。
南惜发现他是真喜欢,每次都要开。
祁景之那么骚包都只偶尔开开,亮个氛围,说看久了会视觉疲劳。
她昨天就想问,现下终于忍不住问了:您很喜欢这个星空顶吗?男人搭上方向盘的手一顿,指尖扣紧,嗓音略微滞涩:你不喜欢?不是啊。
南惜笑盈盈,喜欢的。
就是她上车,祁景之才会给她开。
池靳予松开指尖,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几分:喜欢就好。
南惜没深想,低下头查路线,看是否堵车。
冷不丁的,驾驶座那边飘来一句:我说你今晚漂亮,和你一直都漂亮并不矛盾。
她脑袋嗡了嗡,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等地库栏杆升起的时候,池靳予同时转过来,直勾勾地,攫住她轻晃的眼神。
心脏好像被捏了一下,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导航中间拥堵的红色,让她从出门就担心会赶不上。
可池靳予完全没按照导航走。
库里南走街窜巷,导航一直跟着他选的路线在变化,他脑子里好像有一张连高德都不知道的神秘地图。
除了目的地附近一小截避不过去的通行缓慢,半小时后,顺利抵达演奏会现场。
开场前,南惜去了趟洗手间。
她对着补妆区的镜子涂口红,一墙之隔的走廊外出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谁啊那是?我可看见了,你跟一姑娘一块儿来的。
池靳予淡声答:朋友。
南惜刚把口红装回包里,脚往外踏了一步,又缩回来。
少来,你除了我还有能一块儿看演奏会的朋友?而且你什么时候看过演奏会?还跟一姑娘。
男人嗤笑了声,池靳予,藏得够深啊,找我弄票就为了她?池靳予不落下风,淡淡怼回去:所以你又弄张票,是为了跟来八卦我?那人噎了噎,语气僵硬:我这是瞻仰艺术。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难得听池靳予插科打诨,对方应该就是铂锐资本的薄慎。
南惜听爸爸提过,此人表面看着不太靠谱,但工作能力没得挑。
原来池靳予的票是他帮忙弄的。
铂锐一直在做国内顶尖艺术场馆的投资,能弄到VIP不奇怪。
紧接着,南惜又听见薄慎八卦的嗓音:真背着我交女朋友了?注意言辞,别胡说八道。
池靳予警告他,再次严肃地强调:只是朋友。
薄慎明显不信,拖长音哦了一声。
他急于撇清关系,她本该如释重负,却莫名觉得呼吸滞涩,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了。
这么听墙角也实在可笑,南惜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施施然走出去。
蓦地,前方传来一声:还在追。
她身子一僵,仿佛被钉在原地。
池靳予:所以一会儿管住你的嘴,别让她尴尬。
卧槽。
薄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池靳予以为他是骂自己,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他,瞧那没见过世面的样。
下一秒,才发现薄慎那没见过世面的白痴目光其实落在他背后。
池靳予转过头,望进一双微颤的泛着水波的凤眼。
揣在裤兜里的手攥了攥,表情压得平静,沉稳:进场吧。
他脚步没动,目光清润,像在等着她过去。
南惜竭力摁住不听话的心跳,走到他旁边。
属于成年男性的蓬勃气息,略高的体温,和他身上独有的那种淡雅香气,好像瞬间夺去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大脑和呼吸系统有些紊乱。
因为他刚才那句话,南惜整个人都不对劲。
脑袋像隔了层膜,听见薄慎压低的嗓音:这不是你弟妹吗?玩儿挺花啊。
以后不是了。
薄慎没和他们挨着坐,不知道是没弄到票,还是有意隔了两排。
但斜后方那道目光实在太火热,南惜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兄弟母胎单身快三十年,头一次追女生,薄慎一时激动难抑。
直到手机震动,收到自家兄弟无情的警告:【再看,眼珠子给你挖下来。
】薄慎:【……】【你是不是先解释一下?】池靳予:【你这么能八卦,还用解释?】薄慎:【我是说,为什么是她?】【你信不信祁景之杀了你?】池靳予:【我不会给他机会。
】薄慎:【艹,来真的?】池靳予没再回复他。
手机静音放到旁边,他认真看向身侧的女孩。
她似乎有些拘谨,但即便这样也姿态优雅。
雪白修长的脖颈掩在精致的花瓣立领中,有种引人遐思的神秘,分明那里也没什么,偏偏能让人口干舌燥,不敢直视。
我不知道他来。
池靳予转头望向前方,低声解释,如果不高兴,你可以不用搭理。
南惜轻声笑了下:没不高兴。
她刚才的面无表情只是在走神。
池靳予说在追她,她还没缓过来。
这个圈子她早已冷眼看够。
那些世家公子哥,日常攀比除了车就是女人。
而女人往往还不如车。
妞嘛,泡泡就完了,太认真是很丢脸的事。
会被兄弟们耻笑,他们这种身份怎么能让女人拿捏。
池昭明总让她给他点脸面,作为女朋友,在外面不要太忤逆他。
叫她乖一些,便是从那时候,和那些人称兄道弟开始的。
倒也出过几个痴情种,可真痴情的,干干净净的,早就不在这圈里混了。
她快要对身边这个肮脏龌龊的环境麻木,虽然她也未曾深陷其中,只tຊ是为将来难免要和这帮人联姻的女孩们悲哀。
直到这个男人,轻描淡写两句话,好像在她眼前这片阴暗沼泽里投下清光。
还在追。
别让她尴尬。
他认真的模样又浮现在脑海中。
礼堂寂静,耳畔传来低沉的气音:上次说过,请你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
南惜醒过神,半边身子毫无预兆地发软。
池靳予倾身过来,胳膊搭在座位中间的扶手上。
呼吸在她耳垂几公分外,危险地停住,并没有突破暧昧界限:南小姐,我能有这个荣幸吗?第12章 第 12 章 不是开车累?我来接你。
……南惜怔怔地望过去,又触了电似的躲开那道过于真挚的目光。
这陌生得令她心慌的真挚。
池昭明没追过她。
两个人青梅竹马,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双方家长默认的关系。
到了可以恋爱的年纪,池昭明逢人就说这我媳妇儿。
从开玩笑,说着说着就变成真的。
南惜一开始也别扭,觉得这段恋情太过顺理成章,好像差了点什么。
但他会哄,私下里把她哄得心花怒放,渐渐地,也就不计较许多细节。
他不会带她去精致的私厨,都是呼朋唤友拉她作陪,不会留意她多看了一眼什么,就特地送到她面前,更不会那么耐心地为她开车门,放下身段低下头,把她当公主一样对待。
曾经她觉得这样才特别,所有人把她当公主,只有池昭明把她当女孩。
可如今回想,处处都是难以言明的委屈。
南惜默默的鼻头泛酸。
她似乎从来没有被这样认真地,郑重地,充满仪式感地对待过。
她呆滞的视线落在男人食指的素圈上,跟着那缕光颤动。
池靳予察觉到她变化的情绪。
如果觉得结婚太快,可以先试着了解我。
顿了顿,他解释: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更没有逼迫,你不要有压力。
嗯。
南惜舒了口气,抬头对他笑,谢谢您。
哪怕不因为喜欢,他也让她感受到了被尊重,但又不刻意。
仿佛他本就是这样。
魏亦铭说他是个磊落的人,南惜突然觉得这形容十分贴切。
那个暧昧不明的晚上,那些她醉酒失态的言行,他从来没有拿出来调侃过一次,更没有以此牟取一丁点交往的便利。
哪怕他说一句我们都是亲过抱过睡过一张床的关系,还矜持什么,在如今的快餐式社会,在这个男女关系肮脏混乱的圈子里,也司空见惯。
但他没有。
演奏会开始,短暂的交流也自然中止。
南惜无比安静地享受这场视听盛宴。
直到临近结束的时候,池靳予离开了一会儿。
观众准备离场,南惜收到他微信:【抱歉,有点事,在大厅等我。
】【外面冷,不要出去。
】她心口微微一暖,回复:【好。
】起身时薄慎叫住她。
隔着两排座位,指了指左侧:南小姐,这边。
嗯。
她点点头,往那边走去。
南惜来过这里,知道VIP散场通道怎么走,薄慎还是在前面引路。
可能池靳予交代过,他没像开场前那么多话。
除了问她一些对演奏会和场馆的体验评价,全是站在主办方的角度,听取她意见。
之前那点尴尬也随着相谈甚欢的气氛消失了。
薄慎是个既健谈又有分寸的人,只要他有心,就不会让别人尴尬。
两人站在大厅的宣传海报旁边,又聊起西方音乐发展史,直到池靳予从角落那扇门出来,旁边跟着个外国人,他微微点头似乎在道谢,那人笑着回门内。
然后池靳予朝他们走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等他走到面前,向她抬手,南惜一眼愣住。
留个纪念。
他没解释,只把东西递给她。
南惜怔怔地接过,宛如千斤重量压在手心。
精装版黑胶碟片,上面有偶像的亲笔签名。
这款碟片她知道,是周年限定特别录制,只送不卖。
南惜当初托了很多朋友,都没能搭上关系。
她开口说谢谢,紧跟着薄慎一句卧槽:你去都去了,不能要两份?池靳予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听得懂吗?薄慎哑然。
他今天就是来八卦的,听得懂毛线。
于是也没坚持,问他俩:怎么走?你走你的。
池靳予毫不客气地赶他。
没想当灯泡儿。
薄慎弯了弯唇,朝南惜抬手挥挥,再见,妹妹。
池靳予:谁你妹妹?祁少的妹妹,不就是大家的妹妹么。
薄慎说完跑得飞快,像是怕挨揍,溜了。
池靳予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收回目光,勾唇望向女孩微垂的头顶:我们也走?南惜捧着碟片,嗓音轻快:好。
走出礼堂大门,扑面而来的冷风叫她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池靳予抖开臂弯里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肩膀上。
她薄而瘦的身躯瞬间被男人的体温裹卷,那股熟悉的味道又扑向鼻间。
南惜低下头,目光下意识落在他双腿。
笔直修长,矫健有力的样子,和记忆中那个人截然不同。
男人沉声问:怎么了?没事。
她拢紧外套朝他笑,谢谢您。
走吧。
他腕骨轻轻搭了下她的肩膀,隔着外套,天冷,早点回家。
南惜心口忽然一颤:好。
回到车里,身子依旧拢在西服中,脸颊一阵阵发热。
南惜告诉自己是暖气烘的,肯定不是因为其他。
池靳予专心开车,没有回头,也就没发现她白里透粉的脸色。
南惜把车窗开了点小缝透气,等那阵燥热在微风中缓下来,安安静静地玩手机。
突然,一道特别的提示音震得她脑袋嗡了嗡。
是家里门锁的监控APP,提示有人在地库按门铃。
她打开摄像头一看,地库门禁外赫然是池昭明那张讨厌的脸,倏然放大,又挪远,最后守在旁边,似乎没打算走了。
他来干嘛。
南惜忍不住嘀咕出声。
池靳予听到动静回头:怎么了?南惜烦躁地摁灭手机:池昭明守在我家地库。
男人握方向盘的手指微动,昏暗中骨骼依稀攥紧了几分,唇线抿直,半晌才开口:我陪你上去,还是送你回龙湖?现下她没心情应付池昭明,更不想把池靳予卷进来,转头看向窗外:回龙湖吧。
好。
男人应了声,没再多说。
绕了点路,开到一条胡同里,池靳予把车停下。
这次没让她下去,只说等等。
南惜有点好奇地探出头,追向他走入四合院的背影。
车窗没对着大门,南惜看不见院内景观,只有一串古色古香的红灯笼高高支起来,像古装剧里的饭馆客栈。
门口青铜色檐铃在风中作响,伴着中年女人温柔的话音:来得正好,刚出锅。
有劳了。
这句是池靳予说的。
他打开后座车门,把手里拎的东西放上去,南惜回过头,光线昏暗,只瞧见一个盒子轮廓。
很快,车内弥漫起糕点的香味,南惜下意识瞄了眼开车的男人,忍着没问。
既然他没说,也不一定是给她的。
一路上,胃里的小人被勾得不上不下。
她甚至荒诞地想,如果池靳予这盒糕点不给她,追她这事儿,这辈子就免谈了。
但又觉得这想法太幼稚,索性歪过头假寐。
晚上没怎么堵车,到龙湖还是用了四十分钟。
池靳予以为她睡着,车速不快。
严叔打开大门,库里南直接停到主楼地下。
空旷的私家车库足足一千多平,只停了一辆迈巴赫普尔曼,一辆南惜很久没碰过的帕拉梅拉,和被祁景之打入冷宫的几辆超跑。
幻影不在,代表祁景之没回家。
南惜悄悄松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直到池靳予不负众望地打开后座车门,她两眼瞬间溢出了光。
方方正正的木质保温盒,雕花精美,香味四溢。
他递到她手中:吃不完放冷藏,下次记得加热,最多保存24小时。
南惜胃里的小人在欢呼,心脏也跟着雀跃。
习惯性要说谢谢您,却仿佛被他看穿,磁沉嗓音抢在她前面:不用谢。
哦。
南惜压不下上扬的唇角,抱着满怀香气,连眼底都在笑,那您慢走,路上小心。
池靳予深深看了她一会,似乎对这个不再客气疏离的笑容很满意。
直到她有点难为情的迹象,才勾着唇,转头进了驾驶座。
按下按钮,车门在他面前匀速合上。
南惜镇定下来,礼貌地看着他,送客。
最后一点缝隙消失前,她恍惚捕捉到一抹温润明亮的目光,像有无边浓情,潮水般席卷过来。
但很快被掩入紧闭的车门中,恍如错觉。
一定是错觉吧,她想。
目送车尾灯消失在地库门口,南惜抱着食盒走进电梯。
严叔笑呵呵在一楼迎她:大小姐约会回来了?这老头一定从监控里偷看了。
南惜脸颊莫名升温:不是约tຊ会。
严叔看向她手里木盒:哟,还有礼物。
您要吃吗?南惜大大方方抬起来,往餐厅走。
严叔笑眯了眼:池家大少爷送的,我哪儿配吃啊。
吃点儿吧,我一个人吃不完,明天就坏了。
南惜把东西放餐桌上,还怪沉的,舒一口气,叫陈阿姨过来一块儿吃。
爸妈今天在新西兰,祁景之工作日如无特殊都住城里,龙湖这边就她和管家严叔,保姆陈阿姨,以及二十几个帮佣。
这会儿帮佣们都睡了,主楼里安静得过分。
陈阿姨把糕点装盘,用的是南惜最喜欢的那套青花瓷碟。
南惜拍了几张照片给池靳予:【谢谢,糕点很漂亮,也很美味。
】这句话没有带您。
池靳予回家停好车,看见消息的时候,表情愉悦。
南惜洗完澡才收到他回复:【喜欢就好。
】她坐在落地窗前的吊椅中,牛奶般的肌肤裹着烟紫色真丝睡衣。
屋里开着暖气,她只穿一件吊带,笔直莹白的腿慢悠悠晃动。
她没有再回池靳予消息,不知道该说什么,以为今天的话题到此为止了。
刷着朋友圈,几分钟后,他的头像又随着微信提示音,在屏幕上一闪。
南惜点进消息框。
池先生:【如果想出去玩,可以和我说。
】南惜下意识发过去一个:【?】这次他回复的语音:不是开车累?我来接你。
寂夜沉沉,略微低哑的嗓音仿佛穿过黑暗,劈开窗外清冷摇曳的风,温柔又强势地灼烫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