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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后

2025-04-03 05:23:48

这声音真好听,一瞬间抹平了杀戮血腥紧张,恍若酒楼茶肆相遇,旧友重逢,轻松愉悦。

的确是旧友,愉悦轻松并谈不上。

又让秦少爷失望了。

薛青道,语气略带几分惭愧。

秦梅再次嗤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站在薛青身后的笃等人亦是不动不说话,似乎没有看到他的存在。

薛青转过头:笃大叔,你们先回去吧。

她的语气轻松,就像路遇旧友要把手言欢长叹,对身边的同伴告辞。

不行!戈川脱口道,下一刻眼泪就掉下来,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哭什么啊妙妙嘻了一声:青子少爷啊,这是谁呀?带着几分打趣,她的语气竭力的轻松,但在场的人还是能够感受到僵硬。

笃道:打架还是人多一些好。

抬头看着屋檐上似乎悬空的少年人,并看不清他的形容,因为裹在衣袍里,听声音是个少年,况且打架这种事不讲以多欺少的。

秦梅哈的一声,发出一声笑。

薛青道:打架当然是以多欺少最好。

伸手拍了拍笃的胳膊,不过跟这位少爷打架,就不需要了,我一个人能打赢他,你们都在的话,不好。

这种时候还要讲人多人少公平公道吗?但对于笃来说,他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质问,只需要遵命。

是。

他道,这是回答薛青,又道,走。

这是命令其他人。

他越过薛青向前,而在他身后妙妙货郎铁匠甚至先抹眼泪的戈川都没有停歇立刻跟上,对他们来说军令如山倒,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跳下去他们越过了薛青。

他们走的很快,眨眼就穿过了街口,转进一条巷子,将这边的血腥对峙诡异一切都抛在身后。

直到这时候,戈川呜呜呜的哭声才响起。

但是现在不是跳刀山火海,而是抛下他们要守护的人呐。

不要哭了。

笃道。

戈川哭的更厉害,干脆蹲在地上,妙妙轻叹一口气上前拍抚,今天才见一眼,在这么危险的场合,而且接下来更危险,却那个少年很厉害。

笃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这话不说还好妙妙嗨声道:笃大人,这不是安慰人。

这边戈川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所以我们现在是被青子少爷保护了?康年道。

笃道:也并不是这样,那人很厉害,我们不是对手,但青子少爷是他的对手。

想着那少年说的话,我一个人能打赢他,你们都在的话,不好,棋逢对手必然要全力以赴,这时候我们在会让她分心,反而会连累她,所以她也是在保护自己。

这样啊,康年点点头明白了。

那个人,就是你上次说过的秦梅。

笃道。

当时与薛青在街上缠斗,无人察觉,康年都追不上以至于不得不暴露行迹,退出了京城,想到当时的情景,康年嘶嘶两声。

秦梅果然也只有他能动用这些营军了。

他道,声音又有些怅然。

这一次不是黑甲卫,而是营军,大周真正的军队,守护百姓以及皇族的军队,但他们可知道自己今晚杀的是什么人。

怅然和感怀从来都是无用的情绪,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秦梅衣衫飘飘居高临下看着街口独剩的少年。

跟我将公平公道一人对一人吗?他道,你这个小人,你应该感谢我放过他们。

薛青道:秦少爷不要说笑了,有我在,你不放过他们也不行啊。

秦梅呸了声,道:得意什么?刚才被打的像狗一样狼狈。

薛青道:这种场合也没办法,换做秦少爷你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秦梅哈的仰头笑了,头上罩着帽子滑落,道:我哪有你这么人品差,时时刻刻要被人置于死地。

话音落一顿,又嗤声同时人飘然落下,无耻的小人,只会言语套话。

站定在面前的少年,可以看到其面容,夜色也罩不住美貌的脸上长眉挑起讥讽。

薛青道:原来不是秦少爷你做的啊。

秦梅道:你不用因此而庆幸,我并不介意我来做。

负手在后嘴角弯弯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的形容此时可没有以往的风度翩翩,满身血污,狼狈不堪,我也不介意被你这么认为。

薛青好奇道:是什么人啊?秦梅嗬了声:你还真问得出口啊?我又不是你爹,我凭什么告诉你?薛青笑道:随便问问咯,不说就不说啊。

秦梅冷笑道:而且我又不是来救你的,那些人想要以我的名义弄死你,如果他们弄死你,我也就不用出手了,既然他们没弄死你,那还是我来出手吧。

随着出手吧三字,负在身后的手挥出,寒光如风雨瞬时笼罩。

先前说笑的少年瞬时化作利刃,而面前含笑倾听的少年也如弱柳摆动,锵锵锵声在街上响起。

长刀,铁棍,剧烈的相撞,眨眼间荡出火光,待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时,火光兵器声已经消失,街口并没有两个少年的身影,一双双军靴踏过地面,火把照亮整条街,街上到处都是死尸,肢残血满,两边的墙壁上钉满了弩箭恍若人间地狱。

搜!为首的一个将官面色惨白,声音嘶哑,睚眦欲裂。

一群群的官兵在街上散开,外层的将弓弩对准了四周戒备环绕向前,内里的则将每一个尸首都翻看认真的查看,查找此时此刻,他们也不知道是该期盼找到还是找不到。

找到,这种状况下必死无疑。

找不到,会不会是生不如死?远远的夜空中似乎有尖利的呼啸声,又一闪而过,恍若幻听。

黑色的刀将黑夜劈开,迎上一道同样黑色的线条,尖利的又短促的撞击声响起,随着光芒如雨绽放而又消散。

两个人影在屋顶上瞬时分开数丈。

薛青向下跌落,这是一条漆黑的小巷,但急促的脚步声在其中响起,她的身子一晃恍若风摆杨柳贴上了墙面,几个人影从巷子中跑过,带起一阵疾风疾风过后墙面摇晃人影落地,只脚尖一沾地跃上另一边的房顶,回头被击退的秦梅已经握刀一步跨过巷子从半空中劈来。

薛青没有转身,手中的铁条脱手向后,同时脚尖再次点在屋顶,人也随之而去铁条如剑迎上长刀,而紧随其后的人手成拳砸向握刀的人笃笃笃的撞击声在夜空中炸开,铁条与人分离,抛出去一击又一击,一根铁条在薛青的手里化作千万,如不可避开的风雨将挥刀的秦梅笼罩。

如果左膀右臂此时在场的话会觉得很熟悉,不熟悉的是除了快速的兵器击打,薛青手中的拳头也同时不停的击打向秦梅。

夜色搅动旋转,这一片的屋顶上响起哗啦啦的声响,恍若急雨从天而降。

屋子里酣睡的人们咂咂嘴,迷迷糊糊的想着没有晾晒在外的衣裳粮食等物,老天爷只下雨不打雷就随它去吧,雨声可伴入眠。

街上奔驰的人影迟疑驻足遥望,但此时满城都有声响传来,也没什么惊疑的,是自己人就各自忙碌,是对手就动手他们继续在夜色里奔走。

京城的地面如同蛛网密布,在街道上蔓延张开,越来越多的宅院亮起了灯火。

陈宅人影乱晃脚步嘈杂,只穿着亵衣的陈盛疾步从后宅走进堂内。

只告诉我结果。

他哑声说道,其他的不要说。

方奇上前道:那时在场的所有护卫皆亡,车碎,但不见她的尸首。

陈盛闭眼深吸一口气:没有尸体那就是没死。

厅内几人神情变幻,一时似乎无人敢说话,没有尸体或者是一时未死,但两架弩机,分别设与街口和侧边屋顶不是京营的弩机,已经查过,京营弩机数目没有缺少。

袭击者都是军士也不是京营的没有特别的徽记标识,全部都是生面孔,找到的也全部是死尸,没有活口随着方奇的声音在厅内回荡,陈盛的脸色越来越复杂。

没有活口也无所谓,军士都是在籍有名册,查一查就知道来自哪里。

他道。

既然胆敢做必然是不会留下证据,大周官兵这么多,查起来不知道到何年何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发泄罢了,方奇应声是。

不过,在接到求援令其他人赶到时,弩机已经被损毁,当时在场的对方也都被杀了他道,按照勘察不太像是同归于尽只有活人才能做到。

只是不知道活人是哪一方厅堂里陈盛暗沉的眼微微一亮,抬起头道:不是她,就是他们。

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的握了握,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杀死是谁?厅内的人不解,不过这可不叫轻易,也不叫杀,动用了数百悍勇军士两架重弩,就是在战场上也是一场死战,或者说狙杀正在满城追查薛青的下落有人接着道,家宅那边并没有任何布置,书童不在家,应该是跟随薛青,两个老头和丫头们在屋中饮酒作乐,醉倒酣睡那些人无关紧要,陈盛摆手制止他的讲述,深吸一口气,看着厅外浓浓的夜色,道:追查下落且放后,目前最重要的是你们要确保城里城外安全,一寸一地都没有伏击者。

这样啊厅内的几人应声是,脚步杂乱疾步而去。

相爷。

老仆将披风给陈盛裹上,要安慰又无话可说,这时候说什么都苍白。

陈盛一手捏紧披风,再次长长的吐口气,道:她或许是安全的,我们现在能做是确保她更安全说到这里声音生涩哑痛说不下去,先前他们也是自诩确保她安全的,结果呢狙杀啊。

怎么就引来狙杀了?老仆低声道,是她的身份泄露了还是只是因为是青霞先生的学生的缘故?这些日子,她在朝里游走的确是太显眼了,相爷也提醒过了陈盛摆手:这不是提醒不提醒,也不是谁的错的事,不要想这些了。

深吸一口气,忽的看向老仆,你说这是秦潭公干的?老仆对他的问话反而有些惊讶,这不是大家适才已经默认的吗?若不然呢?他道,除了他还有谁?还有谁有动手的理由,以及有动手的能力。

是啊,还能有谁,把秦潭公关到家里就拔了老虎的牙了吗?当然不可能,看到没,这就是老虎张口咬人的效果陈盛伸手按了按额头。

先找到她再说。

他道,看向室内,子时已过了,夜浓深沉。

她现在在哪里?是否平安?呛的一声响。

夜色里陡然划出一道光,光分两边左右跌落,然后又锵啷声响起。

秦梅抬手擦了擦嘴角,嘴角震出的血与手上的震裂出的血混杂在一起,看着面前同样倒退几步停下的少年,少年也抬起袖子按住口鼻。

两人手中都已经空空,铁条震断了长刀,长刀断裂之时震飞了铁条。

秦梅嗤笑一声,道:接下来,可以肉搏了。

薛青道:是啊,肉搏啊。

秦梅道: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你才狗一样死里逃生本就受伤,要不要歇息休养个三五日?薛青道:好啊,三天后见。

说罢转身。

啪的一声一颗石子破空砸向她的后心,薛青避开。

你还真敢答应。

秦梅冷笑,小人。

薛青手搓了搓口鼻,用力按压让伤口止血,声音因此有些含糊:你敢说我当然敢应咯,这明明是真君子啊。

秦梅道:你受伤又不是我打的,关我屁事,我为什么要放你一马,你现在就是被打个半死,我补上一刀也是理所当然。

又冷笑,你那个躲在一旁的帮手我也不会放过。

帮手薛青转过身来,道:你错了,他可不是我的帮手,他只是看杀人学习杀人的。

看向一个方向。

暗夜里层层屋檐如墨云堆叠,随着他们的说话,其间云层晃动,但并没有人影站出来,就好像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薛青笑了笑,收回视线看秦梅:他不会出手帮我,更不会杀你,如果我杀了你他就跟我一起走,如果我被你杀了,他就自己走了。

看杀人学习杀人,听起来真是胡说八道。

不过不管是真的还是胡说八道,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帮手,有多少帮手,也不在意是人还是妖魔鬼怪神仙旁观他要做的只是杀了他,秦梅哈的笑了,肃立的身子陡然缩成一团,如同弹丸一般砸过来。

薛青按着口鼻的双手猛的一沉,整个人也瞬时缩起,恍若一块山石。

两石相撞,咔吱声在暗夜里散开,撞在一起的两个影子瞬时膨胀,恍若一体,在夜里翻滚,看不清纵然看不清,黄居的眼也一眨不眨,看得多了总会看清一星半点的,只要看到一星半点就学一星半点哎有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突然的接近让黄居的眼眨了一下,也仅此而已,身体没有丝毫的动作起身躲避什么些许颤抖,那不是他要颤抖,而是有人用什么东西戳他你拿着这个,去给那小子一下,他们两个打的入神,最好下手了。

黄居低头看着戳在胳膊上的半截刀,是那个人适才被震断的,他又看一旁,四褐先生贴近他蹲着,能看到模糊的皱巴巴的脸,一双黄豆眼闪闪发亮。

见他看过来,四褐先生对他努努嘴,半截刀再次戳他。

你怎么不去。

黄居道。

四褐先生脸更皱:我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做这种丢人的事,你年纪小不需要脸。

黄居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前方,前方的人影已经远去了,他就地一跃起身向前疾驰哎,哎。

四褐先生在后举着半截刀晃了晃,无果,这边屋顶上的人影都没有了真是孺子都不可教!不就是杀人吗?快点杀了得了,这大晚上的没完没了嘀嘀咕咕恼怒的声音下一刻也消失,人已经在夜色里远去。

肉体相撞的声音沉闷,在暗夜里几乎不可闻,但疼痛却是如同天崩地裂。

蓬的一声,手掌拍在肩头,人的身子如同波浪激荡,薛青向后仰去,纷乱的发髻再也受不了冲击瞬时散开遗憾的是飞散的头发并没有挨到秦梅的脖颈。

一击得中少年也已经后退,空气中丝丝的破空声,头发只缠住了他的胳膊。

头发为兵器,你以为只有你会?少年冷笑,将手臂挥动,用力下压。

缠绕其上的头发顿时收紧,带着那原本向后仰去的少年如同风筝一般栽了过来,人要落地时又一个倒翻,跃起,向后,越过秦梅,但头发依旧缠绕在秦梅的胳膊上,如同上钩的鱼儿无力徒劳的挣扎是头发力气大还是胳膊力气大刺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梅只觉得胳膊一凉。

不好他瞬时卸力向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一双手拉住他的胳膊上撕开的袖子刺啦声音在耳边散开,同时身上更多的衣衫撕裂,头发也缠住了他的肩头脖颈,那倒翻的少年跃过他的头顶没有落地,而是在背后抱住了他秦梅全身绷紧发力但那少年身子柔软如同蛇虫,双手如绳索,整个人都在他身上游走这是,什么,招数秦梅向前一滚,前方悬空,缠绕在一起的二人向下跌落刺啦一声响,似乎身上所有的衣衫都撕裂,缠绕的人也因此脱离秋夜的风寒意森森,如刀般扑来,秦梅没有丝毫挣脱的欣喜,心如同坠入冰窟他明白了!薛青你敢清脆的声音拔高变得不那么悦耳,下一刻也消失了。

嘭的一声,在半空中跌落的人猛地停下,又向上弹起在其上方薛青手扒住了飞扬的屋檐,摇摇晃晃,晃晃摇摇我,为什么不敢呢轻柔的声音也摇摇晃晃,旋即在夜色里消失,人也消失。

将明时分,亦是最暗时刻,天地浓墨融为一体。

青光渐亮,墨色渐退,远处天地之间的分界越来越清晰。

京城外的大路上渐渐有行人走来。

如今京城宵禁,四城门关闭,进出很是不便,为了不耽搁时间便要起早,抢在城门开启的时候排在最前方。

男人挑着担子,一头担着瓜果蔬菜,一头则是一个孩童,孩童带着老虎帽,翘起的尾巴一晃一晃,猛地一晃,打瞌睡的孩子头磕到筐子上清醒过来,抬手揉头也睁开眼看向前方,这一看不由咦了声,瞪大眼。

爹呀。

他下意识的站起来,道,城门上吊着一个人。

陡然站立让挑着担子的男人摇晃蹒跚,很是恼怒,又有些心惊,吊着人?有时候被砍头的匪贼会被吊在城门口示众,不过这种事很少见上一次好像是去年,难道又有罪大恶极的匪贼了?男人抬头看去,先是看到紧闭的城门,然后看到城门正上方果然悬着一个人不像是死人,而是奇怪的男人揉揉眼瞪大,身前坐在筐里的孩童已经抚掌笑起来。

光溜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