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丹祖洞府, 夏辛回到自己的住处,一改往日慵懒,竟然开始认真修炼。
自方才争吵之后, 系统便消停下来。
它不主动说话, 夏辛也就当它不存在, 即便不依靠系统给的好感系统,她的修炼速度也不差, 每天都能清晰感受到体内灵气在增长,这种修炼状态还挺新奇。
夏辛就这样安安心心地修炼两个月, 修为从元婴四层提升到元婴五层。
不依仗系统修为也有所突破,夏辛本该高兴, 可近几日,她却时常感到忧虑, 因为几次灵识探入神农鼎,发现饕餮一直在沉睡。
丹祖告诉她,她从柳氏回来大半年了, 饕餮一次也没醒过。
神农鼎倒是没有大碍,表面连个划痕都没有。
但随着饕餮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夏辛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最终还是没忍住, 她抱着神农鼎跑去丹祖洞府, 寻求解决办法。
办法是有, 但医治灵创的药材实难寻找。
丹祖叹息道, 凡灵物受创,需以玄灵之物疗愈灵体, 具有玄灵之效的药草极难培育, 凡有生气的地方都无法生长。
而且饕餮是神农鼎的器灵, 年份太短的药材也难有成效,要唤醒饕餮,其药材年份至少得在千年之上。
听丹祖说完,夏辛心情十分沉重,随后她问:若任由它这样睡着,还能醒过来吗?神农鼎为十大神器中主防御的重宝,其器灵只要没有直接消失,在沉睡过程中会自行修复灵体损伤,但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快则十年二十年,慢的话……言及此处,丹祖摇了摇头。
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夏辛听懂了。
夏辛没穿越前,就是因为自己工作的原因,把家里的养的猫送走,后来小猫跑了再也没找回来。
所以她在饕餮身上倾注了很多感情,契约的存在让她感到心安,很有安全感,她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饕餮也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然后,饕餮为了保护她变成这个样子。
夏辛垂着头没说话,但眼眶不自觉地漫上几分湿意。
丹祖见她如此,也沉默半晌,随后,夏辛听他语气无奈地说道:夜烬宫。
什么?夏辛回神,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丹祖。
夜烬宫神通广大,宗众遍布三千世界。
丹祖提点她,或许他们能找到玄灵之物的消息。
夏辛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对。
她刚才怎么没想到,夜烬宫的消息的确灵通。
丹祖收回目光,神色寡淡:但为师不便出面,所以……我明白了。
夏辛吸了吸鼻子,将涌到眼眶的泪水憋回去,弟子这就去天澜剑宗拜访。
虽然夜烬宫众遍布三千世界,但身为魔门,又无恶不作,是众多正道人士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夜烬宫的据点都设得相当隐蔽。
夏辛没工夫慢慢找,干脆直接去天澜剑宗递上拜帖找方墨辰。
下定决心,夏辛回屋简单收拾了些行李,看见摆在桌旁的佩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拿起,系在腰间剑扣上。
轩辕剑着实太招摇了,她的实力在这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修仙世界根本就是颗小白菜,在外行走还是低调些好。
不过,这把剑已经快到极限,剑身上满是伤痕,感觉稍微用点力就会折断。
夏辛打算把它拿到武岳城的仙坊去修一修。
适逢郭晓涛从轩辕剑宗回来,带回了可以与玄阳宗合作的好消息。
轩辕惊风非常爽快,听说是夏辛让郭晓涛来谈合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郭晓涛提出的合作方案,并给了玄阳宗一大笔药材的定金。
夏辛听罢此言,因饕餮昏迷不醒的低落情绪稍有好转。
郭晓涛没看出她心情不好,乐呵呵地对她说:夏师姐,轩辕前辈还有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话?夏辛心不在焉,随口一问。
郭晓涛便道:前辈问你他上次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额。
夏辛尬在原地。
轩辕惊风说要收她为徒的事情,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在丹祖面前更是提也没提。
她抓抓后脑勺,一脸的不知所措,但在郭晓涛面前还要维持身为师姐的稳重,故而她清了清嗓子,这件事我还要再考虑一下,之后我自己给前辈答复。
好!郭晓涛不疑有他,但仍感到好奇,师姐,前辈说的是什么事啊?夏辛一个爆栗敲在他脑门上:做好自己的工作,闲事不要多管。
郭晓涛被敲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驳夏辛,随便找了个理由灰溜溜地跑了。
夏辛拿着契约和定金去找丹祖,将后续与轩辕剑宗合作的计划简单汇报一下,但想起上次向丹祖请教剑意传承的经历,她还是隐下轩辕惊风想收她为徒的事情没提。
合作事宜安排好后,夏辛便离开玄阳宗,径直前往武岳城。
她到仙坊随便找了家炼器铺子修剑,简单说了自己的需求,希望除了将剑身上的裂纹修好,还尽量提升一下这把剑的品级。
不然以她如今元婴中期修为,玄阶的宝剑已经不够用了,很容易在战斗过程中损坏。
说完要求,一问价格,三十万。
夏辛人傻了,她一直留在兜里的一笔巨款,竟然不够直付修剑的费用。
到底是她低估了炼器的花销。
如果不是郭晓涛帮忙经营好了药田,拉动玄阳宗的经济,她哪里去找那么多灵石?她去苍山之前,柳兰心曾答应帮她修复佩剑,那时柳兰心给她的报价才几万。
本以为自己带来的钱绰绰有余,所以夏辛没顾忌,让人尽可能往好了修,怎会想到价钱居然差了那么多?如果不是炼器这个行业过于暴利,那就是柳兰心当初打算贴本帮她修剑。
夏辛心情复杂,更多还是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尴尬。
迎着炼器铺掌柜略带怀疑的目光,夏辛硬着头皮开口:我灵石没带够,不若你们持我信物去一趟玄阳宗,找郭晓涛师弟报账。
炼器铺掌柜表示没有问题,立即答应了夏辛的提议,却在夏辛将自己的名牌递到他手里时,他看着名牌上的名字愣住。
你是夏辛夏姑娘?店掌柜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夏辛被他问得一脸懵逼,却还是点头回答:对,我是夏辛。
原来你就是夏姑娘!炼器铺掌柜一改刚才公事公办的态度,脸上笑容愈发和善热情,真是不好意思,夏姑娘,我们怎么能收你的灵石呢?你的剑我们负责免费为你修理!夏辛被他突如其来的改变整懵了,没来得及追问怎么回事,店掌柜就将她的佩剑再次收走,说要再把剑加强一下。
不知道炼器铺这次用了什么法子修理,等这把剑再回到夏辛手中,几乎已经换了个造型,不仅原先刃口上残留的细微裂纹完全消失,品级也提升到地阶中品。
夏辛:……虽然,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该如此。
你们……夏辛话刚起了个头,那店老板便拍着胸脯保证:夏姑娘,你尽管放心,我们的工匠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虽然只有地阶中品的强度,但挡下合道境高手十招不在话下!说完他还笑呵呵地承诺:夏姑娘若用着不称手,便拿到我们这里来处理,绝不收取任何费用。
夏辛默,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不管怎么想,这件事都太匪夷所思了。
斟酌再三,她还是赶在店掌柜再次开口前打断他:掌柜,你们为什么不收我的灵石?这……掌柜似有些难以启齿。
面对夏辛坚持要得到答案的探究眼神,他脸上笑容敛了下来,转而带上两分无奈。
最后,叹息道:夏姑娘,不瞒你说,我们是柳氏的人。
原来如此。
夏辛算是明白了。
当初柳氏之变后来如何善后,夏辛也听丹祖说了一些。
柳兰心与柳氏断了关系,柳氏之人因战时没有及时支援对夏辛心存愧疚,所以柳启源对族人下了特令,但凡柳氏族人,都要将夏辛当作上宾。
随后夏辛才知道,原来武岳城仙坊内的炼器铺都挂在柳氏名下,难怪他们不肯收她的灵石。
夏辛自认当初柳氏遭遇大难,自己还是多少做了些贡献。
所以当店铺掌柜将缘由解释清楚,她便心安理得拿着修好的剑,分文未花地离开了武岳城,临行前还向店掌柜打听了天澜剑宗怎么走。
风餐露宿好几日,夏辛终于抵达天澜剑宗山门。
山门前立着两名守山弟子,见夏辛来,她还未自报姓名,其中一人便开口:是夏辛夏姑娘吗?夏辛愣住,但人家已经出声询问,她不好不答,便道:是我。
真是奇了怪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这几天走到哪儿都有人主动招呼她。
那弟子随即展露笑容,朝夏辛拱手:久仰夏姑娘大名,我是天澜剑宗外门弟子陈星云,夏姑娘是来找方师兄的吧?请随我来。
好家伙,她知道方墨辰情报工作做得好,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好,连她何时抵达天澜剑宗都料得到,还提前安排了人迎接。
虽然感觉自己一举一动好像受到监视,让夏辛有点不爽,但方墨辰无意间向她露的这一手,也增加了她找到玄灵之物的信心。
夏辛跟随陈星云踏上山前石阶,自宗地前面开阔的演武场横穿而过。
此时正有不少天澜剑宗弟子在演武场上比武切磋,瞧见陈星云领着夏辛经过,竟纷纷停下手中之事,好奇地打量夏辛。
胆子大的便直接上前,问候夏辛的同时也报上自己的姓名,乖乖巧巧道上一声夏师姐。
一个个的,态度竟比玄阳宗弟子还要热络,让夏辛体验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热情的天澜剑宗的道友,行至僻静无人处,夏辛抹了把额头的汗,神色间挂上两分窘迫,这阵仗她属实是没见过。
这时,身前传来一声低笑,陈星云主动向夏辛搭话:夏师姐,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外有多高的名声吧?这还真不知道。
夏辛回答他。
她与逍遥剑尊一战之后昏迷半年未醒,起来又连着闭关修炼两个月,玄阳宗内除了郭晓涛和周小泠,旁人她也鲜少接触。
伤好后她头一回下山游历,一路走来众道友盛情难却,她还有些无所适从。
陈星云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宽慰夏辛:夏师姐年轻有为,这样的情况以后更是常态,熟悉熟悉便好了。
夏辛拱手:承你吉言啊,陈师弟。
两人说话间,陈星云将夏辛带到一处客厅,说已经让人通知了方墨辰,请夏辛先随便坐一坐。
待夏辛坐下之后,陈星云又让人给夏辛看茶,服务可谓周到。
不一会儿,厅后门帘掀起。
方墨辰一身白衣,步履从容走了进来,朝陈星云挥挥手。
陈星云遂拱手躬身:在下告退。
夏辛挑眉,等陈星云走了,她问:这个陈星云是你安排的?他是天澜剑宗的人还是夜烬宫的人?怎么这么听你的话?方墨辰笑着回答她:身在哪个宗派有什么区别?只要听话就行了。
啧。
只要方墨辰一摆出这副运筹帷幄的神气样,夏辛就手痒,很想揍他,只打脸的那种。
但她忍住了。
她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既然有求于人,那还是安分一些为好。
杯里茶喝下一小口,夏辛坐不住,没等方墨辰问她来意,她便主动开口:我就不跟你绕弯子,有话直说了,方墨辰,我找你有事。
真是够直接的,方墨辰眼里带着笑:那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谁能料到,夏辛竟然也会有一天主动来找他,如此心平气和坐在一块儿说话,实属难得。
夏辛于是将来意和盘托出。
听说饕餮昏迷不醒,夏辛要寻找玄灵之物替其疗伤,方墨辰脸上的笑容敛了下去,眉头随之皱起,神色显出几分凝重。
夏辛瞧见方墨辰的脸色,心知这件事确实难办。
玄灵之物生长条件苛刻是客观存在的困难,就算夜烬宫消息来源广,也不一定就能找到。
方墨辰听夏辛说完,提议道:收集消息也需要时间,夏姑娘不若在天澜剑宗小住几日,我先派人找寻,待有确切答复了,再给给你回话。
留在天澜剑宗能第一时间得到一手情报,夏辛没有异议,爽快接受了方墨辰的安排。
于是方墨辰给夏辛安排了住的地方,当晚夏辛还见到了方墨辰的便宜师父,天澜剑宗宗主余千山。
余千山不是那种仙风道骨的剑修,反而像个喜欢笑的邻家大叔。
面容十分和善,讲话也挺风趣,长得不丑,但就是太普通了,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若不提前知晓他的身份,夏辛绝对猜不到他竟然是一方巨擘。
按修仙世界的术语来讲,余千山这样的,大概就是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余千山请夏辛喝酒,被急急赶过来的方墨辰制止了。
夏辛听见他说:师父,不可,夏姑娘不胜酒力,还是以茶代酒招待她吧。
也不知道是谁不胜酒力。
夏辛拆他的台,上回有个人喝了两杯猴儿酿,非要跟我掰扯谁走阳光道,谁上独木桥,说不过我还想动手来着。
方墨辰当着余千山的面被夏辛怼了,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余千山哈哈大笑:这可真是稀奇,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墨辰,竟然还有人不给你面子。
夏辛歪歪头,她不给方墨辰面子的场合可多了去了。
方墨辰清了清嗓子,妥协:还是看夏姑娘自己的意思吧。
夏辛瞅眼方墨辰,知道他是好意,故而松了口:喝茶吧那。
方墨辰闻言,稍抬视线,撞上夏辛清亮的眼眸。
后者难得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席间有说有笑,宾主尽欢。
余千山非常健谈,又对夏辛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话题尽往夏辛身上抛,拐着弯儿打听夏辛喜好,方墨辰在旁想尽办法阻止,夏辛夹在两人之间,看着他们眉来眼去,仿佛在听曲看戏。
直到后半夜,夏辛才回到客房歇下,心道余千山这位老前辈还挺有意思。
看得出来余千山对方墨辰是真的挺好,这两人在一块儿的感觉,与其说是师徒,不如说更像父子,余千山对方墨辰颇为迁就,而方墨辰也难得表现出平时在外人面前见不着的任性。
但就是余千山这样的会来事儿的男人,都得旁敲侧击,从方墨辰这边入手,努力套近乎拉关系,仍然没能拿下方墨辰他娘,夏辛对这位独立女性表示相当程度的欣赏和憧憬。
夏辛一觉睡到大天亮,方墨辰给她安排的住处僻静清幽,周围景致也好,完全不会有人来打扰夏辛休息。
她精神抖擞地推开屋门,先在院子里踱了两步,练了一个时辰的剑。
看着天色差不多了,夏辛这才往前厅去,途中碰着天澜剑宗弟子,问他们可知方墨辰现在何处。
方师兄眼下不在宗内。
那弟子回答夏辛,不过师兄吩咐了,若夏姑娘闲来无事,可在宗内四处转转,师兄午后应当就会回来。
行,我知道了,谢谢啊。
夏辛朝这位师弟道了谢,心说方墨辰应该是替她打听消息去了。
别的不说,就办事效率而言,这男人靠谱。
夏辛确实闲来无事,于是在天澜剑宗四处转悠,途经一条山道,倏然听见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
她循着声看去,见不远处崖边立着个四角小亭,亭子里有个人坐在那儿,正全神贯注地拨弄琴弦。
夏辛朝小亭走去,在亭外不远处驻足,未出声打扰,直到一曲结束,她才扬起笑脸,称赞道:前辈真人不露相,还会这一手,弹得可真好。
坐于亭中抚琴之人,可不就是天澜剑宗宗主,余千山么?余千山闻言哈哈大笑,遂请夏辛亭中入座,还问她:夏姑娘也是懂琴之人?夏辛挠头:谈不上懂,会玩两下罢了。
余千山笑得乐呵,手上一拨,便将琴送到夏辛跟前:夏姑娘不若露上一手,就当与本座交流切磋?夏辛并不怯场,她从小学琴久了没摸确实技痒,于是大大方方双手置于琴上,笑道:那晚辈就献丑了。
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曲目,夏辛便弹了一曲高山流水。
余千山听罢连连赞叹:如此琴音本座只在一个地方听过,夏姑娘,这可是你家乡的曲子?你来自神龙国?夏辛闻言,手一抖,险些失态。
她震惊地看向余千山,不觉间嗓音发颤:前辈知道神龙国?您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曲子?余千山不疑有他,坦然回答:在夜烬宫。
说话间,他神情颇为感慨,墨辰他娘弹过这曲高山流水,本座此生从未听过如此天籁,她说高山流水遇知音,这是她故乡神龙国流传千古的佳话。
夏辛陡然失了言语,心神恍惚之下,余千山再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
直到余千山的笑声拉回她的思绪,她方稳住情绪,前辈,请问夜烬宫怎么走?余千山却道:这个问题,夏姑娘与其问我,不如直接让墨辰带你去,没有引荐,你即便找到了地方,也见不到云笙。
我听宗内师弟说方墨辰今早不在宗里,他去了何处?夏辛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急切地想见到方墨辰。
余千山看出她神色急迫,却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忙道:别着急,别着急。
他说方墨辰今早接到山下据点传讯,前去处理一些事情,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言罢,倏然绕有深意地笑了笑:夏姑娘啊,你觉得咱们家墨辰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