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辰被枕头砸得倒退几步, 夜仟和夜佰为眼前这一幕表现出难以言表的震惊。
整个夜烬宫，亦或说整个三千世界，谁敢在她们少主子面前如此放肆？就在她们以为少主将要发怒之时, 却不料方墨辰依言转过身去, 背对夏辛, 将枕头递给快步跟来的夜仟，笑声轻快：看你似乎很精神, 那我就放心了。
条件反射扔了枕头，就连夏辛都以为方墨辰会生气, 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夏辛耳尖发烫，心里那点别扭感在此刻无限放大。
想到自己昏迷期间方墨辰每天给她换药, 她生气又羞恼，可是细想方墨辰没做错什么, 她似乎又没有立场抱怨追究。
这种感觉最是折磨人，一点都不痛快。
夏辛抓了抓头发，有点抓狂,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按捺下暴躁的情绪，朝屋外的人吼：关门，我要换衣服！方墨辰朝夜仟使了个眼色, 夜仟立即会意, 绕行于方墨辰身后将房门关上。
不多时, 夏辛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出来。
没想到方墨辰还站在外边儿, 连站的位置都没挪，夏辛别别扭扭攥了攥拳头, 扯了扯衣袖, 最终还是逃不过, 抬眼对上方墨辰的视线。
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夏辛憋出一句：你的伤怎么样了？方墨辰唇角勾了勾，眼里笑意加深：如你所见，人还活着，能走能跳。
哦。
眼角余光扫见不断投来好奇目光的夜佰和夜仟，夏辛想起件事，你娘现在在夜烬宫？方墨辰点头，难得一副乖乖仔的样子：在。
夏辛瞥他一眼，心说就连方墨辰这样的男人，在家长眼皮子底下，言行举止也和在外面的时候不一样。
她又问：那你娘现在有空吗？方墨辰笑：我带你去。
夏辛撇撇嘴，踱着步子跟在方墨辰身后。
夜佰和夜仟也落后两步跟着。
一开始夏辛还在想方墨辰的娘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跟她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不过很快她就被夜烬宫的繁华吸引了注意，从她暂时居住的客房出来，绕过山石湖泊，九曲长廊，园景设计精妙，可谓一步一景，远处琼楼玉宇，不时有琴曲之声传来，空气中则飘荡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住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凡人也能长寿。
夏辛听着远处琴曲之声，回头朝方墨辰道：你娘挺会享受。
方墨辰点头认同：确实如此。
夏辛又道：还很有钱。
方墨辰而笑不语。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并肩踏上琴楼。
楼中有琴师，有舞姬，仙乐阵阵，令人眼花缭乱。
珠帘后，一容姿无双的女子卧于软榻，正闭目养神。
见方墨辰来，舞乐不停，女子身后两名执扇侍女向其颔首问安，那榻上女子则适时睁眼，姿态慵懒。
女人容貌迭丽，气质倾城，说她是方墨辰的姐姐夏辛都信。
她视线只在方墨辰面上轻轻一扫，随后便看向夏辛。
女人眼前一亮，倏地坐起身来：这位想必就是我儿小辰辰天天念叨的夏姑娘了。
夏辛愕然，小辰辰？方墨辰儒雅的笑容僵在脸上，蹬蹬蹬快走几步到女人身边，拦住她接下来想说的话，附耳叽叽咕咕叮嘱好几句，夏辛站得远，听不清。
却见女人白他一眼，不当回事：这有什么的？方墨辰实在拿他娘没办法，便直直望着她，露出恳切希冀的眼神。
唔。
夜云笙被自家儿子小狗一样的眼神触动，内心无法拒绝，不由坐正了些，清了清嗓子，朝夏辛颔首致意，夏姑娘，你好，初次见面，招待不周，我是墨辰的生母，夜云笙。
啊，这熟悉的句式，生硬而客套的说辞。
几乎一瞬间，夏辛便断定眼前这瑰丽的女人一定跟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夜前辈？啊不，夜姐姐！我叫夏辛，夏天的夏，辛亥的辛。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开口，冒昧问一句，天王盖地虎，下一句是什么？夜云笙眉梢一挑，起身惊奇地打量夏辛。
方墨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惊惧莫过于夏辛张口就管他娘叫姐，那他这不差了辈儿？随即，见夜云笙走到夏辛面前，左瞧瞧，右看看，然后回答：宝塔镇河妖！说完她便没忍住哈哈笑起来，拉起夏辛就往自己的宝座去，边走边感叹：原来是自己人，这真是不得了的缘分！她让夏辛坐到自己身边，随后招呼不远处两位婢女：仟儿，佰儿，给夏小姐看茶。
夜佰和夜仟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位夏姑娘真是神奇，不仅把她们少主子治得服服帖帖，就连刚见面的宫主都对她格外青睐。
夏小姐来这里多久了？夜云笙笑眯眯地问她。
夏辛立即便明白了夜云笙的言外之意。
她想了想，如实回答：一年多，还不大习惯。
确实不容易习惯。
夜云笙点头，似乎深有感触，我刚来那会儿也适应了好长时间。
起先那一阵得有大半年，我每天醒来都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夏辛终于找到同类，哪怕她们才第一次见面。
但有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此刻夏辛是真感受到异地他乡见到亲人的那种无法克制的激动，心潮澎湃之下就多说了两句。
方墨辰在旁听得云里雾里，他看看夏辛再看看自家娘亲，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在说什么？夏辛还没开口，夜云笙先嗔他：关你什么事？这是我和夏小姐之间的秘密。
方墨辰吃瘪，一张俊脸五颜六色地变，夏辛哈哈笑出声。
夜佰夜仟将茶水端上来，正巧看见这一幕，不由为自家少主子献上两秒钟的同情。
夜云笙在琴楼设宴，热情招待夏辛，两人关于家乡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听说夏辛也会抚琴，夜云笙一高兴，将夏辛叫去身边，一人弹一人唱。
两个女人玩得疯，方墨辰跟本融不进去，只能坐在一旁听她们讲相声。
这跟他预想的状况实在差太多，虽然早知道他娘不靠谱，但没想到竟然如此夸张，见到夏辛之后，她仿佛解放天性，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后来夏辛了解到，她那句夜姐姐完全没有叫错，按蔚蓝星球上的时间来算，夜云笙跟她竟然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两人相差只有七岁。
三千世界的时间流速显然和地球不一样，毕竟夜云笙儿子都那么大了，她来这里起码已经过去一百年，地球上的事情能记得那么清楚，除了对家乡的记忆刻骨铭心之外，想必还得益于修仙之人超强的记忆力。
想到自己明明只比夏辛大了不到十岁，只因为早几年穿越，年龄差距就拉大这么多，她还多出来一个儿子，夜云笙看向方墨辰的眼神不禁多了两分嫌弃。
方墨辰被这两个女人盯得背后发毛，跟天命正面交锋都没那么紧张。
夜云笙本想邀请夏辛彻夜长谈，但考虑到夏辛重伤未愈，见天色晚了，还是让方墨辰送夏辛回房休息。
夏辛回房途中脚步轻快，难得愿意多和方墨辰说几句话，同时不忘夸奖夜云笙风趣，方墨辰脸色复杂，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夏辛门前，他才终于出声：夏辛，你不能管我娘叫姐姐。
啊？夏辛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就看见他一脸纠结。
这副模样实在是稀奇，夏辛好像明白了，却故意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方墨辰深呼吸，咬牙道：你不能叫我娘姐，得叫她伯母。
那不行。
夏辛一口回绝，伯母两个字把人叫老了，你娘本来就没大我多少，这样叫她会不高兴的。
知道夏辛倔得像头牛，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别人难以更改，方墨辰心情郁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顾及柳兰心的情绪，考虑我娘的心情，什么时候也能在乎我高不高兴？夏辛愣住，他这话什么意思？话一出口方墨辰就哑了声，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急，撇开脸解释：我跟你是同辈，你管我娘叫姐，岂不是占我便宜？夏辛回神，原来是这样，方墨辰说的不高兴是因为自己把他辈分说小了。
不过，说起这件事，可就有的聊了。
我占你便宜？夏辛叉腰，指指点点，到底谁占谁便宜啊？虽然吧，你帮我换药我谢谢你，但怎么着都是我吃亏吧？哪管这两件事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反正方墨辰提起来了，她咽不下那口气，还得说道说道。
岂料夏辛说完，方墨辰丝毫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却道：我可以负责。
夏辛当场石化：什么？我可以负责。
方墨辰又重复一遍，说得认真。
一双幽邃的眼眸直直望着夏辛，似乎要望进她心里。
像被谁踩着尾巴，夏辛一蹦三尺高：啊呸！谁要你负责？！怎么说呢，其实这件事也没那么要紧。
夏辛慌慌张张，语无伦次，而且你确实救了我，就当两清了，之所以提一嘴是想告诉你以后别随便扒女孩子的衣服，我是可以不追究，但别人就不一定了。
方墨辰还看着她，她背脊骨被盯得麻麻的，脚底板吹起一阵凉风。
总之，就这样吧，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
说完脚底抹油，嗖一下钻回房间，分明刚才还是一副穷凶极恶要讨债的架势，这会儿跑得谁都快，一点也看不出受伤之人虚弱之态。
嘭一声响，房门关上，方墨辰站在门外，怅然若失。
屋内没有亮灯，夏辛倚着门板，一颗心怦怦直跳，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真是开玩笑不打草稿！夏辛抱头俯身，蹲在门边嘀嘀咕咕，他肯定知道我不会同意，所以故意这样说。
她勉强给自己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紧张的心情这才缓缓平复。
屋外，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夏辛两臂环膝，将脑袋埋进臂弯，发了会儿呆。
第二天，夜云笙让人准备了丰盛的早点，并派夜仟来请夏辛共进早餐。
夏辛稍有迟疑，但想到夜云笙的身份，她还是欣然赴约，到地方没看见方墨辰，内心稍稍松口气。
经过昨晚那件事，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和方墨辰相处，暗恼不该提疗伤换药之事，导致现在关系不尴不尬，她还住在人家家里，处境就更加窘迫了。
估计方墨辰被她那么直白地拒绝也感到难堪，所以今晨才没有出现。
不管对方到底真心还是假意，她当时的反应确实有些过激。
可事已至此，恼恨无用，正巧方墨辰不在，一些不方便他在场的话题眼下便有询问的机会。
夏小姐，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似乎看出夏辛想说什么又犹豫不决，夜云笙屏退左右，拍拍身边的空座示意夏辛坐过去。
夏辛依言走到夜云笙身边落座，夜云笙在她跟前摆了一套碗筷：夏小姐昨夜没休息好？脸色有些疲惫。
好像是有一点。
夏辛情绪低落，接过筷子向夜云笙道了谢。
夜云笙正待为夏辛布菜，夏辛终于下定决心：夜小姐。
嗯？夜云笙看向她，等着后文。
夏辛正色：有个困惑我很久的问题想向您请教。
见她如此严肃，夜云笙也放下筷子，稍稍坐正，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你说。
您知道这是一个书中世界吗？夏辛问她。
夜云笙偏偏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疑问，倒是先笑了笑：我以为你会问我有没有可能回去。
夏辛愣住。
哪怕这个世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她却并未真正预想过这种可能。
她对自己原来生活的地方没有留恋，想要寻求更真实的，确认自己存在的意义，如果这是一场梦，她不介意梦境持续的时间更长一点。
故而夏辛回答：夜小姐不也没有回去吗？夜云笙被夏辛的反问逗笑，点头肯定：你说得对。
随即她又道：夏小姐，你说这是一个书中世界，那么作者是谁？读者在什么地方？他们从何处了解书中的剧情？故事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在哪里结束？若已有既定的主角，那么主角功成身退之后，故事又如何延续发展？三千世界的边界在哪里？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夏辛愣怔发懵。
她从未深入地思考这些东西，哪怕明知许多地方违和，却像有意无意被她忽略了。
夜云笙起身走到床边，望向庭院中飞花落叶：天地山川，草木鱼虫，世间万物都是如此，相由心生，情随意动，你愿意相信它们是真的，它们就都是真实的。
夏辛听得似懂非懂，正思忖其中深意，便听夜云笙继续说道：与其说这是一个书中世界，不如说先有世界才能成书，所谓穿越者，不过就是几十亿人口中不慎误闯了虫洞的倒霉蛋，而那些所谓的任务，意义，宿命，不过是现有世界规章的制定者强行赋予的内涵罢了。
言及此处，夜云笙回头，对上夏辛的目光：就像学生时代的作文赏析，作者可能只是笔落随手打了个顿点，老师还要你结合语境，让你说出这个标点表达了什么思想什么含义。
夏辛愣怔出神，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剥开，如醍醐灌顶。
系统所说的剧情，其实是基于当下这个时间点世界线再往前推进的预演的一种可能，那么影响重大事件走向的关键人物，自然就是故事的主角。
夏辛内心已经得到答案，那么剩下的就不必再详细追问，心中也放下一块沉重的枷锁。
她朝夜云笙道谢：多谢夜小姐解惑，我明白了。
夏辛还挂心柳兰心，便在饭后提出辞行。
这就要走了？夏小姐伤还没好吧？夜云笙十分意外，夏辛昨天才醒，今天就要走，不得不令她多想，是宫内下人照顾不周？夏辛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她们照顾得很周到……话没说完，夜云笙便又道：那就是墨辰怠慢，惹夏小姐不高兴了？夏辛噎住，急急忙忙顺一口茶下去，又险些呛到，一副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模样。
夜云笙的表情从惊讶到好奇，最后藏了几分笑意。
夏辛：……夏小姐，我家这小子性格内向，从小娇生惯养不合群，如果有得罪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再怎么着还是亲儿子，夜云笙多多少少替方墨辰说了两句。
没，姐姐，他一点都不内向害羞，反而十分大胆。
夏辛心里这样想，但不敢当着夜云笙的面说，嘴角勾起的弧度僵硬又勉强。
我伤好得差不多了，今日辞行确实是因为有事在身。
夏辛便将柳兰心现身凌天剑宗，她担心挚友安危等一些原因同夜云笙讲说。
夜云笙听罢，笑道：好吧好吧，既然夏小姐确实忙碌，我也就不留你，让墨辰送你？不用不用。
夏辛仍一个劲摆手，随便点了个侍女，夜佰带我出去吧，不打扰方墨辰了。
夜云笙依言召了夜佰上前，吩咐她将夏辛送出夜烬宫，同时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递向夏辛。
夜佰看清夜云笙手里的令牌，不由愣了愣。
夏辛注意到夜佰脸上惊讶的表情，听夜云笙道：夏小姐，你持此信物，往后但有所需，尽管向夜烬宫开口。
这礼物太贵重了。
夏辛没有接过令牌，她下意识不想和方墨辰有太多牵扯。
夜云笙就像看穿了她的顾虑，跟墨辰无关，我拿此物相赠，是因你我二人缘分，我愿交夏小姐这个朋友，怎么，夏姑娘瞧不上？额。
夏辛脑门渗出汗。
话到说到这个地步，她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虽然夜云笙也是穿越者，但毕竟在三千世界生活了百余年，习惯早已改变，甚至于为人的城府也远不是夏辛能相比的。
左右拿了这东西也不吃亏，于是夏辛双手接下令牌，向夜云笙道了谢。
夜佰将夏辛送出夜烬宫，看向夏辛的眼神仍然有些复杂。
夜云笙方才所言并非玩笑，那枚极夜令的确代表夜烬宫的友谊。
但夏辛应该远不明白它的贵重，极夜令世间一共只有三枚，其中一枚早些年曾赠予剑神宗，而天澜剑宗宗主余千山不知向她们宫主讨要多少回，至今没有如愿。
可现在，夜云笙竟然将极夜令送给一个才刚见面的小辈。
夏辛不知内情，所以心安理得，倘若她知道了，大抵不管夜云笙怎么说，她都不会收下这份礼物。
夜烬宫宫门前便设有一处传送法阵，通往此界最繁华的城池。
夜佰告诉夏辛，抵达夜阑城后可到仙坊驿站搭乘传送阵去别的小世界，若有不明白的，随便找个人问，夜阑城中所有传送阵的看守都是夜烬宫的人。
夏辛遂辞别夜佰，正要踏进传送阵，身后传来人声：夏辛！是方墨辰的声音。
夏辛步子一顿，犹豫两秒才转过身：你怎么来了？她语气如常，神色平静，听不出任何异样，似乎已将昨夜的对话忘了。
方墨辰双手拢在袖中，拳头攥紧，又缓缓松开，原本想说和她同去凌天剑宗，但对上夏辛的双眼，他到嘴边的话便改了口：有急事要去一趟夜阑城，顺便送你一程。
只是送到夜阑城，那还好。
夏辛松口气：还真是巧，正好我走得急，都没跟你道别，那就一块儿走吧。
那一瞬间放下心的细微表情变化并未躲过方墨辰的眼睛，她转身向前，方墨辰跟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情绪格外复杂。
夏辛。
方墨辰开口，似乎想说什么。
唉，好不容易来一趟夜烬宫，都没好好逛一下。
夏辛打断他，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来，你娘人还挺好的，夜佰夜仟两个姑娘也体贴心细，真不错。
方墨辰：……咱们也算共患难的交情，凌天剑宗的事情还没解决，估计要不了多久还会见面，你比较聪明，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办法吧。
夏辛转头看向方墨辰。
方墨辰张了张嘴，想应夏辛的话，却又觉得不甘心。
见他如此，夏辛无奈，只好旧事重提：之前的事情我真没介意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心底那点莫名的情绪被她悄无声息摁下去。
于三千世界而言，她是外来者，穿越到这里不过一年多，还没有习惯这里的人和物。
即便她认同夜云笙的观点，承认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但或许世界明天就会毁灭，也或许她不知哪天突然离开，她珍惜每一天的自由，也做好随时消失的准备，所以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谁。
就算解开了误会，就算她觉得方墨辰确实不赖，可夏辛不想踏进感情的漩涡，何况他原本还是柳兰心的未婚夫。
即便她真的不慎坠入爱河，那个人也不该是方墨辰。
方墨辰眉头皱紧，夏辛却不再继续。
她一步踏进传送阵，朝他招招手：不走吗？方墨辰咬牙，走进传送阵，站在夏辛身边。
手背擦过夏辛的手腕，却被夏辛不着痕迹地躲开。
方墨辰看向她，夏辛撇开视线，气氛尴尬，一眨眼的传送过程，像过去了一个时辰。
终于，周围景物变幻，未等晕眩感完全消失，夏辛便一步踏了出去。
方墨辰跟在她身后走出传送阵，看守阵法的夜烬宫人认出方墨辰，纷纷俯身行礼。
夏辛正待找理由开溜，倏然一道人影从远处奔来，远远瞧见方墨辰，惊喜道：少主子！声音听来耳熟，夏辛定睛一看，这不是周萧么？方墨辰也被呼声吸引注意，转头看过去，认出来人，见其行色匆匆，遂问：何事如此着急？少主子，大事不好！周萧立即回答，凌天剑宗爆发魔祸，整个宗门全部遭殃，据传全宗上下没有一个活口。
夏辛懵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快步上前，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周萧：师姐呢？有没有师姐的消息？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夏辛，周萧有些意外，他先看向方墨辰，待其准允之后，才道：没有，我已派了夜烬宫的人手前去查探详情，目前暂未发现柳兰心的踪迹。
夏辛脸色煞白，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却在这时，方墨辰拽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快步往驿站外走，同时吩咐周萧：加派一倍人手搜查凌天剑宗，若寻到柳兰心，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是。
周萧点头应下。
方墨辰抽出佩剑，带夏辛跳上剑身，御剑而行，奔向下一个传送阵。
夏辛还恍惚着，耳边传来方墨辰声音：别发呆了，赶紧清醒清醒，柳兰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你现在赶过去，兴许还来得及。
方墨辰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清寒，堪堪拉回夏辛的理智。
夏辛双手攥着他腰间玉扣，强行压下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