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得患失】带着猫回去的时候有点狼狈，毕竟提着两个航空箱和一个大行李箱。
林观庭只能用行李箱当做暂时的储物空间。
回家没多久陆致的电话就打来了，林观庭不舍得挂掉，也不敢接，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
看着它渐渐暗下去，看到眼睛酸涩。
直到陆致打来第五个电话，林观庭才接起来。
声音有点钝钝的：喂……陆致那边火冒三丈，劈头盖脸就是：怎么不接电话？不是叫你回家吗？你把衣服拿走做什么？！林观庭觉得陆致口中那个家有点刺耳。
他笨拙地撒着谎：唔……那个，公司临时叫我出差，很急。
陆致那边一下子静了下来，似乎是信了，但还是有些疑惑，他问：大过年的喊你出什么差？不知道啊……林观庭吸了吸鼻子，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
什么时候回来？……唔，不知道啊。
林观庭似乎只会说这三个字。
……默了会，陆致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大吼道：林观庭你现在都会骗人了是吧？！……你一个文员出什么差？出差那两只猫怎么办？你放哪了？！……你发什么神经？！赶紧回来！陆致似乎后知后觉察觉到了点什么，心里有些急，也有些烦躁。
这几天他确实是被父母说教得烦，什么也不想回不想看，林观庭本来就是那种敏感的人，估计这两天瞎想了很多。
开什么玩笑？！自己为了他卡都被停了！他还敢跑？！……林观庭那边半天没声。
说话！陆致怒气冲冲吼他。
陆致……这半年真的很谢谢你。
林观庭的声音闷闷的，他说得很慢：我这个人没什么用，年纪又大，性格还很懦弱，也不会赚钱，给你带来不了太多东西，还花了你不少钱……你说这些做什么？陆致心里突然慌起来了。
就是……我觉得不能再这样打扰你了，你……你如果遇到更好的人，那我……说到这里，林观庭哽咽了一下，他想说会祝福陆致，可是他又说不出来。
他更想问的是：你如果以后遇到了更好的人，那……我怎么办？林观庭从小就没有被优待过，没有得到过爱，他永远游离人际之外，是大家忽略的存在，是别人的备选，是好欺负的老实人。
没有人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也没有人把他当做真心喜欢的爱人。
他也过了相信爱情的年纪，当然也不会相信有一个帅气多金活好的年轻男人会突然从天而降替他扫清眼前一切困难并且爱上自己。
可是陆致就这样出现了。
作为他的离职礼物。
可是这也不是童话故事，他知道这个礼物不会一直属于他。
就像小时候的玩具，像饭桌上的鸡腿，蛋糕上唯一的樱桃。
他在不懂事的年纪有争抢过，得到的是巴掌。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这些都不是属于他的。
林观庭再迟钝，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也会喜欢上别人，也会患得患失，也会因此而感到心痛。
他爱上陆致了。
像是拿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精美玩具，他不知道巴掌什么时候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什么更好的人？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啊？陆致皱起眉来，差点想骂人。
他这半年每天按点儿回家，天天交公粮，林观庭说这话几个意思？怀疑他外面有人了？这简直是污蔑！陆致气得简直想从电话那头把林观庭揪出来，晃着他的肩膀大声质问：我他妈外面有谁了？！你说啊！说不出来老子今天就要干死你！显然林观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在要哭出声之前飞速挂了电话，并且关了机，像一只鸵鸟一样，埋进了他小小的破落的沙地里面。
……陆致不知道他小房子的门牌号，但是知道是哪条路，哪个小区，找到林观庭也是迟早的事。
这几天林观庭都不敢开机，每天吃完东西就躺在行军床上发呆，他觉得自己浑浑噩噩，过得像死尸一样。
好像真的分了手一样伤心难过。
明明是自己先提出来的。
有时候睡到半夜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又觉得很后悔，哪怕只有短暂的片刻的温存也很好啊……可是清醒过后他又觉得贪恋这点温存就像是踩在沼泽里，陷进去了，就很难再拔出来了。
现在会很难过，可也只是难过一下子而已。
这是他一路跌跌撞撞过来，所学到的，笨拙的自保方式。
可是在躺了几天后的某个夜晚，有人敲响了林观庭的房门，在那一瞬间他心里又燃起火花。
微弱的，嗖地一下，突然亮了起来。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想看见陆致的脸。
那张总是看起来不太耐烦，但是很好看的脸。
门敲了几下又没再敲了，林观庭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谁啊？我草，真在这啊？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程歌。
林观庭愣了愣，默默开了门。
程歌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他面前，没扎头发，染成银白的发尾垂在肩膀上，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张扬漂亮。
他的视线越过林观庭的肩膀，毫不顾忌地打量了一圈简陋的屋内，直白评价：你这够寒酸的，我当年可从没想过跟你住这个房子。
这间房子是当年他们一起去看的，程歌知道门牌。
我知道。
林观庭好脾气笑笑，他也诚实道：我也没想过未来和你在一起。
那咱两算啥？生活搭子吧？林观庭道。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啊，你进来吧……林观庭给程歌让了一条道。
屋内太简陋了，一张行军床，一张塑料凳子，一些没来得及拆的快递箱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程歌只好坐在他的行李箱上，和林观庭说自己要出国结婚的事。
去捷克吧，不知道那里现在会不会冷得要死。
程歌耸了耸肩。
哇……恭喜你。
林观庭由衷地祝福他，满眼的羡慕，是那天接你回去的人吗？戴眼镜的那个？好像越不在意什么，就越容易得到什么。
只在意轰轰烈烈爱情的程歌得到了稳定的关系，努力了半辈子想要一个家的人现在还是破破烂烂的。
你怎么知道？程歌有点儿惊讶，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叼在嘴里没点，你之前不是住那片别墅区吗？和你的有钱男友吵架了？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住那？林观庭更惊讶了。
你手机上挂那么大个门禁卡谁不知道啊？哦……林观庭确实很迟钝。
其实我上个月还看见你们一块儿逛超市了。
程歌叼着烟，白色的烟管一上一下的，像个指挥棒一样，他看起来比我还不靠谱，是个富二代吧？你别被他骗得一干二净了。
林观庭默了默，道：我也没什么可被骗的吧？程歌笑笑:算了，我也懒得管你这些，就是路过了发现这儿重新开发了，想着过来看一眼，没想到你真在家。
嗯……林观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林观庭突然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运气这么好的，程歌。
程歌一愣，他看着林观庭。
林观庭抬起眼，你知道的，我一直运气都不好，遇见陆致之后才觉得生活好像对我好了一点。
……我觉得，人如果一直想着得不到的东西，才会不幸福吧。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你这么幸运，也没有那么多选择，谢谢你的提醒，但我想陆致不是那样的人。
那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程歌没待多久，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聊的，楼道很黑没什么灯，林观庭想着好久没出去了，家里屯粮不够，顺带送程歌一程出去，自己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吃的。
出去的时候两个人都轻快很多，下楼时程歌问他:你打算住这个战损风格的房子到什么时候？等有钱了慢慢弄吧，还在攒钱呢。
林观庭笑笑，然后畅想起来，我看了很多那种一人居的装修视频，我也想弄成那个样子，是不是叫原木风啊？极简风吧？嗯……我想装修得温馨一点，厨房弄成开放式的，客厅不买电视了，弄个投影好了，然后摆一个单人沙发，空闲地方弄猫爬架什么的，我还想在阳台放上桌子和椅子，然后种一点花……别搞投影，坑得要死。
程歌突然说。
啊，是吗？我还在想会不会更方便呢？晚上还能看看电影什么的。
白天根本看不清。
程歌吐槽。
这些都是他没有和陆致说过的。
陆致有问过他装修的事，他其实很想和陆致分享，但怕多说了会让陆致觉得自己意有所指，就敷衍过去说先慢慢攒钱吧。
其实很早他就有规划了。
他那么想要一个家，怎么可能会没有规划呢？他的家早就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反复勾勒，如果脑内对于家的畅想图是一张白纸的话，那张白纸大概会画着一间简单朴素的房子，线条粗糙简单。
但是却被一遍一遍，描画了无数遍。
力透纸背。
附近只有一个小店还开着，林观庭买了点泡面，提着塑料袋慢慢走回去。
楼道没灯，林观庭打着手机电筒一边照明一边上楼。
转角到家门口的时候，手电光一闪，发现自家门口站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那人听见林观庭上楼的声音，猛地转过头。
白色的手电光下，他看见满眼赤红的陆致怒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