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贴着温热的身躯, 谢轻逢故意抓着他两只手,季则声只能像弯虾一样弓起来。
他轻轻挣动,试图离开谢轻逢的怀抱:师兄……我……谢轻逢嗯了一声,手臂用力, 将他箍在怀里。
他偏过头, 在季则声的耳垂上亲了亲, 体贴道:紧紧抱着呢,不松开,睡吧。
季则声:……没过多久, 谢轻逢果然睡着了, 平稳的呼吸落在耳边,而他自己却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难捱的夜晚, 季则声努力了很久才闭上眼睛,才睡着不久就又醒了,像是喝了满满一盆参汤, 躁得慌。
可偏偏谢轻逢睡得无知无觉, 人事不知。
第二天天亮, 楼船已经离太衍国不远了, 谢轻逢照旧早起, 到厨子那里买了早点,回来的时候季则声也醒了,只是眼下蒙着淡淡两层乌青, 大概是一晚上没睡好。
谢轻逢假装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把油条豆浆往他面前一放:昨晚没睡好?季则声搅了搅碗里的豆浆, 摇摇头:没有。
谢轻逢笑笑:那就好。
等吃完了早点, 小鲛人还在睡着,西陵无心的消息就来了。
那纸鹤化作的火凤破窗而入, 落在桌上,化作了一封书信并一点未尽的火星,谢轻逢轻轻一吹,那火星变化作女人的身影,一开口就是西陵无心在说话。
你们怎么回事?脑子长在头上不会用吗?那蜃怪吞食生人,滥造杀孽,留下恶魂,此二者都是极阴邪之物,本来就容易刺激心魔,我以为这么简单的事不用我特意嘱咐了。
听西陵无心的声音像是气得不轻,透过那道人影,几乎能想象出她紧皱眉头,恨不得再也不管的神情。
二人面面相觑,又听西陵无心道:现在只能按我之前给的药方,把丹药吃下去,再把季则声身上的鬼气逼出来,然后立刻去调查他血亲的下落,找到了直接与我通讯,我会隔着法阵教你们怎么办。
信封里是我西陵世家世代供奉的至宝‘功德眼’,汇集了历任家主生前所有功德,让季则声时时佩在身上,虽不能彻底净化心魔,但能安抚他的心绪,有驱邪避凶之效,就算遇上渡劫天雷都能抵挡片刻。
等治好了心魔就还给我,若是功德眼有任何闪失,那西陵世家怕是要葬送在我西陵无心的手上了。
要是弄丢了,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说完最后一句话,火星彻底燃尽,人影消失,只留下一封孤零零的信封。
季则声摸索着将信封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发现里面是一颗金红的珠子,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放在手里竟觉暖意袭来,散发一股浑然之气。
要是房间里有个鬼,怕是看一眼就已经被超度八百回了。
季则声叹道:好厉害的宝贝!季则声不懂,但谢轻逢却知道,原著里就提过这个功德眼,西陵世家历任家主都要继承秘术,他们能看见别人身上的功德,自然也能看见自己的,为了庇佑家族百年昌盛,历任家族临死前都会将身上的功德金线从身体里抽出来,织成金眼,从第一代到最后一代,金眼越来越大,力量也越来越强。
这东西的堪比万年高僧的舍利子,而且家族传承,一代更比一代强,厉害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西陵无心是真的为季则声的生死拼尽全力,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待此间事了,还是要好好报答人家才行。
谢轻逢道:既是家主嘱托,你就收好,千万别弄丢了。
季则声点点头,将功德眼贴身收好,谢轻逢又给他配了一次药,看着他服下,这才安心不少。
季则声吃了药就开始运功打坐,小鲛人也醒了,继续吃昨天从厨子那里带来的大螃蟹。
日落时分,楼船终于在太衍国的口岸停泊,这船上大部分人还是活了下来,季则声和谢轻逢收好东西,带着小鲛人下船,正好碰上之前出手相助的两名女修,只是隔得太远,遥遥一见,点头谢过,自此分别。
季则声什么都看不见,但察觉到了谢轻逢停顿的脚步:师兄,你在和人打招呼吗?谢轻逢抓住他一只手,带他下船:嗯,同先前那两位女修告别。
季则声不由道:可惜了,被关照那么久,却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谢轻逢笑了笑,安慰他:江湖路远,若来日有缘,自能再见。
就算不能再见,曾经遇见过,就很好了。
芸芸众生,人事纷扰,一生都不得相见的人和人才是大多数,能遇见一次就已经是缘分了。
他这话颇有海阔天空之感,季则声心中一动,连那点遗憾也跟着释然了。
他和别人相逢,却总归有分别的一天,可他和谢轻逢不会,就算自己身陷险境,如今连眼睛都瞎了,可是谢轻逢不但不告别,甚至还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在来太衍国之前,他不止一次为自己的血亲身世担忧过,若他真和太衍国皇室有关,那为什么他的父母不要他,又把他扔到千里之外,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如果他们活着,他又要如何面对?如果死了呢?他嘴上不说,但心中难免介怀,但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安心了许多,因为就算他是被抛弃的孩子,师兄也会一直拉着他。
想到这里,他只觉一团暖意从手心传来,连带着心也暖了。
身边是挨挨挤挤的人群,谢轻逢怕他被挤散,就只能紧紧抓着他,一手揽着他的腰,等待人少些再下船,只是光天化日如此亲昵,不免引人侧目。
季则声脸皮薄,被这么看着肯定又要害臊,他下意识去看他的脸,却见那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神情孺慕,又藏着一点很难察觉的爱意,一瞬竟给人一种他不曾失明的错觉。
谢轻逢不解:你……季则声却露出了一个善良无害小白花的标准笑容:师兄,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谢轻逢一顿。
他一直以为小说里写的那种她微微一笑,他被这个笑容晃了眼,心里更像过了电一般是夸张比喻,当时读到的时候还觉得女主是个漏电的灯泡,不然男主怎么会觉得晃眼又被电。
此刻亲见,却觉好像有点道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连指尖都麻麻的。
可他是师兄,还活了两辈子,怎么会被这小小的伎俩轻易诱惑,于是淡然道:说过多少次,少给我撒娇。
季则声却不依不饶:可我就是喜欢你。
谢轻逢:……大庭广众,你知不知羞?季则声又凑过来:我当然知道有人,要是没有人,我就在这里把你亲死了。
谢轻逢,谁让你总勾|引我,你不给说,我偏要说。
他贴着谢轻逢的耳朵,嘀嘀咕咕,小孩似的:师兄……我喜欢死你了……好不好?谢轻逢:……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知羞的人?他吸了口气,瞥见人群散尽,竟释重负一般,拉着季则声下了楼船:走了,下船。
季则声哦了一声,乖乖跟着他走。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师兄的耳根却悄悄浮起一点粉红,无声昭示着他的败退。
小鲛人依旧是没人要的可怜孩子,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只能扛着一堆食物下了船。
有了公冶焱给的玉令,他们很快便入了城,走到一半时,那些楼城守卫忽然纵马追来,急匆匆拦下他们,说是已经为贵客准备了住处,请谢轻逢和季则声移步。
季则声想了想,不由道:是公冶焱安排的吗?那守卫听他直呼太子大名,难免不快,但不敢违令,只道:是上面的意思,臣不知。
季则声道:那走罢。
那守卫让他们稍等,很快一辆四头妖兽并驾的车在二人面前停住,谢轻逢扶着季则声上了车,又难得好心把小鲛人也提了上来,守卫开道,带着他们进了城。
这妖兽迅猛异常,铆足了劲时速度竟和御剑差不多,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的车终于到了皇城。
他们被带到了一座府邸,名栖凤园,适才落了地,里头的下人就迎了上来,见过玉令后,又恭恭敬敬把二人带到后园安置,见二人还带了一条小鲛人,还专门选了一座有莲池的屋子。
一个衣饰讲究的老头殷勤安排好他们,才道:三位贵客请在此地歇息,太子殿下在内宫议政,今晚怕是来不了了,若有需要,直接吩咐老奴便是。
谢轻逢将这座府邸认真观察一遍,不由道:这是公冶焱的地盘?老奴面色如常道:是太子殿下在宫外的居所,您放心便是。
谢轻逢点点头:你下去吧。
老头领命下去,小鲛人坐了半天马车,鱼鳞上的水光都黯淡了,见到满池的荷花,他尾巴一甩就窜了进去:爹爹,今晚我要睡这里——浴桶和水缸都太小了,池塘还挺不错,还有小鱼,肚子饿了还能吃点小零食。
谢轻逢在院中布下结界,确保安全,就由他去了。
二人进了屋,却见屋内富丽堂皇,吃食和水果俱已备齐,显然是一早就开始准备,考虑到来的是两个男人,又贴心准备了两间房,贴着他们的名字。
谢轻逢环顾一圈,将屋内情形说与季则声听了,心觉满意:公冶焱还算会做事。
在楼船上漂泊了好几日,如今落了地,倒是轻松了很多,反正公冶焱好吃好喝待着,他们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晚些时候,侍女还提着花瓣来伺候他们泡澡,谢轻逢把人都赶出去了,带着季则声去泡了。
他借口季则声目盲看不见,所以伺候着他里里外外好好洗了一遍,把季则声洗地面红耳赤,衣服都没穿就要来亲他。
然而嘴唇刚要碰到,谢轻逢就偏过头,把人抱了出来,给他穿了衣服擦了头发,放进被窝里:你先睡,我洗完再过来。
季则声委屈地不像样:师兄……你先亲亲我……谢轻逢果断拒绝:不行,师兄要禁欲,要是现在亲了你,肯定又忍不住了。
哦对了,待会洗完澡师兄就在那边睡一会儿,把该解决的反应都解决完了再过来找你,你要是困就先睡。
说完不待季则声阻止,就抱着衣服走了。
季则声坐在床上,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到一阵关门声,紧接着隔壁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刚才被谢轻逢抓着里里外外洗了一通,不仅不舒服,还洗得口干舌燥,腹内像是藏着团烈火一般,此刻听见水声,他做贼心虚似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鬼使神差般,他摸索着下了床,把耳朵悄悄贴到了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