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侯中玉这一系的研究,麒麟龙虎之类的异兽,亦是天地的一股精纯之力所化,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们和无生命的宝玉,山髓;与作为植物的宝树,灵药,是归于同一个大分类的。
既然严格意义上都是天地生养孕育所化的灵物。
以天材地宝,异种山髓而改变火属麒麟的内在。
遵循五行生克的大道,火生土,转而蜕变跃升为戊土祥瑞麒麟。
是完全可操作的。
李观一翻阅这书卷,越看越觉得可能实现,至少可以帮助麒麟遮掩那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火属性元气,这手段的原理,其实就是让麒麟掌握火生土的能力,对外展现戊土麒麟的气息。
这至少可以保证不会让人把这麒麟和陈国火麒麟联系起来。
山髓……李观一想到了皇后和侯中玉的约定。
可是侯中玉已死,又过去好几日,恐怕有变。
李观一想了想,决定自己先去看看,开着望气术瞥一眼。
若是皇后已带走了,或者在那里有诈,就去找薛老。
李观一将这一卷书卷放下,然后反去尝试修行那一门《万古苍月不灭神通体》,吃了许多的丹药,吐纳修行,淬炼气血提炼生机,然后成功在下腹丹田凝聚了一颗「金丹」雏形。
这一门神功的修行门槛和难度,比起李观一料想的要低很多。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是这一门神功好修。
只是他此刻太适合这一门神功。
此功修炼的难度更大在于淬炼出气血生机化作金丹。
对于侯中玉这样修气和神的术士来说,这废了很大的功夫。
这对于体魄要求极高,可对于金肌玉骨,龙筋虎髓的李观一来说,这简直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估摸着这金丹雏形的特性,自己尚且做不到如同侯中玉那样,修炼一甲子神功,伤势眨眼就恢复。
却也有绵绵不绝的生机维系,配合自身体魄,恢复速度也可观。
至少肉眼可见。
和李观一厮杀,先要费尽全力闯过箭矢如雨,越过卷涛摧山。
然后打破他的甲胄,还要轰破他的金肌玉骨。
然后对方就会发现自己拼尽全力留下的伤口在眼皮子底下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而一抬头,一招三重劲气的碎玉拳已糊了一脸。
怕不是当场绝望。
攻击厮杀且不说,皮糙肉厚却是拉满了,古今往来,那些披着重装甲胄,在沙场之上纵横往来的猛将,大多也都有类似的手段,一尊在沙场上来回冲杀而不死的猛将,对于敌我双方士气的影响难以估量。
同境之中,李观一怀疑自己已经算是最难杀的那一批。
先天冲阵圣体?李观一自嘲一笑,青鸾鸟在他身边飞舞,隐隐和这一门功法气机相联了,在李观一腹中那一颗「金丹」成就的时候,青鸾鸟的羽毛都泛起了一丝丝碧色的流光,显是欣喜。
第二日的时候,李观一换防金吾卫,值守巡游任务,换防卸职之时稍微走了远路,那亭台距离麒麟宫不算是远,趁着夜色,借助《四象封灵阵》对外的些许影响,李观一潜藏自己的踪迹,很快抵达。
双目微阖,运转阴阳家的望气术一看。
却是握住了兵器。
在亭台之内,果是有人。
在望气术的视线当中,李观一可以看到在亭台之下,先是有一股澄澈雄浑的深黄色气息涌动,如同地脉山峦伫立于此,然后可以见到人的气息。
好消息,南岳的山髓还在。
坏消息,对面大概率打算钓鱼。
果然,侯中玉已死,皇后必然会想要把山髓这样的天材地宝带走,只是为何他们没有带走反而派人在这里等着,难道说知道了什么?李观一若有所思,他放缓脚步,借助《四象封灵阵》对外影响缓缓靠近。
直到靠近了极处,仍需要竭尽全力静心凝神,想了想,取出两根银针,在手少阳三焦经的耳门穴行针。
可利窍聪耳,疏风清热,加以内力,强化耳力。
才勉勉强强可以听得到里面人交谈。
若是第二重楼,首冲耳窍的武者,此刻不必这样麻烦也可以听到;若是首冲的窍穴是双眼的武者,则在夜色之下也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托司徒得庆的福,李观一内气累积已足够冲击窍穴。
但是他仍未曾下定决心。
不确定冲击哪个窍穴作为第一步。
此刻借助医术强化耳力,凝心静气,听得那声音,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其中女子声音耳熟,却是那一日和侯中玉密谈的皇后女官,男子则是声音沉稳的中年。
女官叹了口气,道:你确定,此地会有人来?男子笑着道:不然呢,不过,除此之外也有個旁的想法。
什么?男子嗓音温柔:若不是如此,我怎能入宫和你相陪呢?而后便是女子娇嗔,男子轻笑,似乎还把她揽入怀中,守在远处的李观一咧了咧嘴。
好肉麻的两公婆。
看来,今日得走了。
李观一打算慢慢离开,这男子又道:你问到底是谁?呵,今日不如告诉了你,若有人来,大概率便是那一日麒麟宫的看守,那位李观一。
李观一脚步一顿,目光微凛。
他按着剑,重又半蹲回去了。
女官道:嗯?是他?男子道:是,是相爷说的,那一日薛家的老东西来和相爷见面,告诉了相爷你那一日听来的消息。
女官道:那消息,我回去立刻禀报给了娘娘,断无第二人知道。
男子笑道:是啊,那薛家老者又怎么知道的?想来,恐怕那一日你们两个的事情被那李观一听到了。
嘿,也或许正是如此,他才撞破了侯中玉和越千峰的阴谋,立下了功劳。
不过,也不能确定就是他。
也有可能,是薛家的老东西更有其他的渠道。
所以相爷才让咱们再这里等候十日。
若是李观一来取了,就代表那一日他偷听。
而薛家其实并没有更多的渠道,不必多担心;若是不然,就危险了啊。
女官道:那,咱们要杀他?男子忍不住笑起来,道:伱说什么?那是金吾卫,天子禁军,李观一是其中佼佼者,是二重境武夫,穿一身重甲,手持战戟,利剑,你我虽然是相爷和娘娘的亲信,却重在亲,在智而不是力。
乱世惜人才。
三重境的武者,是已经可以率领千人的军队的杂牌将军。
相爷手底下这样的人都外派各地。
就算是有,也不会让做这样的事情,浪费十日时间;你我联手可以稳胜李观一,却难以在宫中杀死披甲的金吾卫而不被发现。
在这里,相爷只是要我们把这山髓,恭恭敬敬送给那李观一。
女官讶异:为何?文士道:简单,李观一来这里,就代表他没有把山髓之事告诉薛家的老东西,这就代表着,李观一并非彻底服从于他,相爷恐怕是想要离间他们,让李观一从心底偏向咱们。
女官有些不甘道:为此就付出山髓这样的宝物?值得么男子回答道:李观一不值。
但是薛道勇值得。
李观一听得皱眉,看起来是打算要挑拨离间,那位澹台宪明眼中只有薛道勇,为了一个可能让李观一和薛道勇关系变差,就可以下这样的血本。
文士笑着道:如何是离间呢?用间只一个字「诚」。
对方是英雄,就以英雄之礼对待。
而美人计,则以其年少不可得之人待之,如此则可成。
李观一正在考虑要不要吃下这一口饵料,回去就告诉老爷子。
饵他吃了,钩子他吐掉。
那边文士微微笑起来:不过,我还有第三个想法。
这山髓这样的宝物,那李观一大抵是不会来的。
不如,你我带着这山髓,然后趁着大祭的机会,远走高飞。
到时候,你我远离陈国,在应国双宿双飞,远离这凶险的朝廷,每日饮酒抚琴,岂不是美哉?在亭台之中,那中年儒雅文士提出建议了,女官瞪大眼睛,低声急促道:你疯了,相爷和娘娘,他们怎么能容忍我们离开?!文士自信道:那李观一这么久都没有来,怕是不来。
要么就是他根本不在。
我专门寻找墨家的工匠,打造了类似于山髓的东西,你看,不是一模一样么?他取出一个匣子,匣子里面盛放着有一掌大小的棱形晶体,泛起明黄色的流光,照亮左右,和山髓极相似。
这已足够以假乱真了。
文士道:你我在相府,是亲信,是近臣,却不是心腹。
你我的功力,也就只是炼窍的第二重境,在京城这漩涡不够看的,我这几日,常常有如坐针毡之感,时时午夜惊醒,浑身都是冷汗,醒过来一定要摸一摸我的脖子,看看我的头还在不在。
我们是亲信,参与的都是危险杀头的事情。
但是力量不足以自保,可离开京城漩涡,去任何一座城池,第二重的武夫都算是有些分量,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你还要等待什么?!女官似乎也被说动了,知道了私生子之后她也极惊惧。
知道这个消息,她自己必会死的。
皇后娘娘吃斋念佛。
可手里的血腥味道浓郁地洗不干净。
挣扎许久,然后轻声道:你不准负我。
文士大喜,道:你我已有鱼水之欢,珠胎已成,我怎么会负你的?放心!他拦住这女子,李观一还以为自己看了一出私奔戏码,却忽而听到冷兵器碰撞声音,然后就是刀剑入血肉的声音。
他眸子一闪,脚步放轻靠近,却是见到那边两人都倒在血泊里,各自身上都有一个刀口,文士手里握着一把短刀,那女官手中则是匕首,兵器染血,对方则都负伤。
文士大骂:毒妇!!女官也改变了原本的温柔,冷然道:你也说错了。
还有第四个选择,一个山髓,我自己拿到,岂不是比起分给第二个人,更得自在和富贵?!文士冷声道:倒是和我一样。
只是,你在后宫当中,阴狠毒辣学到了,却还不够狠,你该要在兵器上施毒的。
女官神色一滞,旋即脸色仓惶起来,她腰间流出的鲜血逐渐变黑,感觉到生死关头。
她知必死,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悲苦,看着自己青梅竹马在月色下走来,握紧了匕首。
可是这个时候了,却忽然想到年少的时候,一起在街头巷尾穿行的模样。
 ;眼底不由一丝丝怅然悲苦,轻声道:敏义大哥……我们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文士一滞,眼底恍惚了下,然后反应过来,迅速后退。
抬手臂弩击穿射在那女官身上,怒骂:以情动我然后暗算?!真毒妇!可是已杀死了她,女官都没有再动了,文士看着她的尸体,又射出两发弩箭,一发眉心,一发脖子,才住手,嘴唇动了动,他伸出手指抚平女子的眼睛,抚了好几次,那眼睛闭不上。
文士手掌在颤抖,伸出手握住自己的手狠狠的握了握,止住颤抖,道:不要怪我,你我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一定命不久矣。
相爷他小看了我,他觉得我只有小聪明。
但是他错了,我这样的小人物,他的棋子,也不甘永远做他手里的一枚子,我这样的小人物,也可以给他这样的大人物添堵的。
我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我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知道吗?放心,你不会白死的,这弩是金吾卫的,你会死在麒麟宫看守李观一身上,用你的死交代给相爷,完成离间计,而后李观一死,我活,也是让我全身而退……李观一:……忽而一声破空,文士失魂落魄,未曾反应过来,就觉得后腰一痛,身子偏低倒下。
下一刻,眼前一花,穿着重甲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了,文士大惊,弩矢射穿,那人一掌拍下。
下一刻,腹部一痛,已经飞起来。
落在地上,张口喷出鲜血。
只是两招就败退。
文士跪在那里,看着穿着金吾卫甲胄带着面甲的人,道:你!李观一……嘿,你,你来了,你杀了我,用的薛家的碎玉拳劲,你杀了我,自己也暴露了。
李观一没有回应。
文士忽然发现不对,他感觉到经脉在缓缓崩碎。
脸色缓缓凝固:腐心劲气,司徒得庆!相爷?!李观一心底微动。
司徒得庆,是澹台宪明相府的人?文士呢喃许久,脸上神色惨然:我到最后,还是没能跳出相爷的棋盘么?他惨笑几声,张口咳出污血,然后就倒下去没有了气息,李观一呼出一口浊气。
他没有多处理这里,文士女官彼此厮杀,证据俱全。
他用文士准备好的山髓把真的替换了。
把东西往甲胄里一塞,看着这一幕,少年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闷闷的感觉,觉得人心真是复杂啊,哪怕是澹台宪明这样的天下大棋手,也没办法彻底掌握人心。
曾经的故交,也是会反目厮杀,女官的悲苦是真的,文士在动手之后看着尸体的失魂落魄也是真的。
但是他们下手的时候都不曾有半分的犹豫。
只是山髓这一件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最后却终究还是沦落到彼此厮杀,一件小事情就这样,这天下的纷乱,又会是如何呢?李观一带着山髓,把自己的痕迹都去除,然后才离开。
松了口气。
东西这就到手了,只是他往后退去的时候,忽而感觉一寒。
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瞬间反应,身体暴起出拳,却眼前一花,一根白皙手指在自己的额头敲了一下,少年吃痛,抬起头,看到一名高挑女子安静站在那里,双鬓如白雪,气质清冷,目光安静。
长公主,陈清焰。
李观一眨了眨眼睛。
少年立刻选择了最佳的动作,收回手,乖巧道:清焰姑姑!第122章 突破,九窍之上,更有玄关祖窍!少年人乖巧模样,却披一身重甲戎装。
陈清焰垂眸,本来收回去的手指又伸出去,在少年额头一敲。
顿了顿,面上神色清冷漠然。
却还是淡淡道:随我来。
李观一大松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高挑清冷的女子伸出手,然后李观一双脚离开了地面,陈清焰直接提起少年的后脖领,一身二三十斤的甲胄加上李观一,如提一飞蓬,迈步。
脚下白霜汇聚如云,竟如腾云驾雾。
李观一只觉得视线刹那变得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没有炼目窍。
高速动态捕捉的视力还是正常人水准。
速度太快,脑子处理不了。
若不是体魄比起上辈子强大不知多少,早就晕轻功,直接吐了,此刻还按捺得住,才三个呼吸,就已经自麒麟宫附近,出现在了皇宫边缘禁忌之地的藏书阁。
途中诸多高手,没有谁能察觉。
至少没能察觉长公主手中还提了个金吾卫。
陈清焰松开手。
李观一落在地上,勉强站稳。
抬起头就看到了那封锁的藏书阁,阁楼的最上面三层亮着灯。
玄龟法相自然显化,趴在李观一肩膀上,脖子伸长。
在虚空中游动出去数丈,然后回过头看着李观一,一只爪子指着那边,顿了下,然后又往那边指了指,更用力。
绿豆大小的眼睛满是渴望。
再不上去,李观一觉得玄龟法相都要着急得开口了。
可藏书阁上面三层的灯光,毫无疑问代表着的就是陈国宗室的老迈高手,这个世界的强者强大地可怕,李观一谨慎地让玄龟回来了,心中好生安抚,这才让玄龟法相重新散开。
陈清焰已走入木屋,回身瞥了一眼李观一,淡淡道:进来。
李观一咧了咧嘴,老老实实地走进去了,这木屋简朴得很,就只是寻常民居,陈清焰亮了灯,里面多是各类的书卷,双鬓雪白的长公主回身看他,淡淡道:夜闯禁宫,杀人夺宝,是好手段,心狠手辣。
陈清焰语气清冷平淡,目光如月色,李观一缩了缩脖子。
然后听到清响。
他旁边桌子上已放下了一個白瓷碟子,上面是点心。
陈清焰倒了一杯热茶。
然后用冰霜将温度控制在恰当入口,放在桌子上,语气清冷,淡淡道:胆子不小。
李观一眨了眨眼睛,立刻做出判断,少年摘下兜鍪。
然后挠头,脸上带着腼腆神色,道:谢谢清焰姑姑。
陈清焰垂眸,淡淡道:不要以为如此唤我,便会如何。
她拿出装着神蜂蜜的玉瓶,放在桌子上,推给李观一。
然后淡淡道:那两人是为山髓而逃命,你要山髓是为何?李观一老老实实拿着玉瓶,在点心上面加了点蜂蜜,一股纯粹元气,显然不是简单的蜜糖,然后一边吃一边把麒麟之事告知于陈清焰。
和薛老不同,长公主陈清焰是知道他身份来历的人,这些可以不必有任何担心地说出去。
陈清焰淡淡道:麒麟。
纵不是火麒麟,可戊土祥瑞麒麟亦是灵物,位格比火麒麟高,你出去之后,亦会被觊觎,若事到危机,可去中州学宫,携麒麟拜见,学宫六大宫主之一的公羊素王,会保你。
她没有说不让李观一带走麒麟,而是告诉他去路如何。
见李观一似乎迟疑,陈清焰淡淡道:祥瑞麒麟是儒门圣物。
那里有一只活了足足三千年的麒麟。
谁都知道那一只麒麟是最纯正的祥瑞麒麟,是古代王者春狩,初代夫子救下,天下术士方士,无不渴求长生不死;天下武夫左道,无不渴望麒麟火之力。
可麒麟就在那里,他们为何不去取?李观一道:素王?陈清焰淡淡道:公羊素王并非腐儒,麒麟现世,不会抢夺,而会留你和麒麟在儒门学宫,倾力传授,问心三尺回廊之内,儒家浩然正气充塞,于此学宫之内。
公羊素王,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李观一此刻已经不是关翼城里面的小小药师,他见过越千峰的豪迈,知道薛道勇一箭可以洞穿五十里,穿山破岳,知道神武的将帅率领万人铁骑冲锋的豪勇。
所以知道,陈清焰口中「天下无敌」的分量。
他将这一个去处记下来了。
中州,学宫。
陈清焰看着李观一,淡淡道:过来。
李观一老老实实过去,眼前女子神色清冷,自带着寒冰雪莲般的淡淡气机,眸光扫过李观一,陈清焰道:气机外溢,你有机缘,已到了冲击窍穴的关隘,为何不冲击。
李观一想了想,道:我一直跟着婶娘在外面流浪,婶娘受伤,我们逃难了十年,最近才知道武学。
所以我其实不知道该走哪一步更好。
他没有故意装饰言辞。
只是把自己的过去说出来。
只是如此,就对陈清焰有巨大的冲击。
陈清焰安静了许久。
慕容小娘。
她,如何?李观一带着笑,道:婶娘的法相被困住了,但是精神还是很好的。
喜欢吃点心,喜欢吃烧鹅,用铁锅打跑过三四十个小毛贼,很厉害,婶娘的琴棋书画,我还一个都还没有学成呢。
陈清焰神色安静听李观一说故人的事情。
就好像当年才十七岁的少女活灵活现站在自己面前。
十七岁就是慕容世家的真传,琴心天成,列江湖美人榜的前十,却仗着姐姐和姐夫,无拘无束,随心所欲,那样神采飞扬的少女,却还是带着当年只是个婴孩的李观一,隐姓埋名,逃难十年。
长公主伸出手指,忽然朝着李观一的眉心指过来。
用手指指眉心,却有一丝丝凝滞不适应的感觉。
陈清焰的速度缓慢。
所以眉心的那种凝重的不适应感觉却反而越来越沉重了。
李观一下意识地后退。
一缕冰霜,触及眉心。
陈清焰手指上凝聚一根冰锥,点在李观一眉心偏上位置。
淡淡道:冲击这里。
李观一道:这里是……陈清焰道:眉心玄关祖窍,世人修行,只修九窍,不知此地;西域盛传七脉轮,说三眼脉轮,指出具体方位,却也落入下乘。
此地无有具体方位,不落文字。
不在身内、不在身外,不可摸索以开,只可默存以俟。
独立于九窍之外,不在脉轮之列,道门有嫡传玄功《太乙金光宗旨》,独修此地,当年我等游历江湖,曾见一年轻的吕姓道士,汝父和他拼酒十天十夜,硬生生把这个道士喝吐了,得了此道法门。
李观一瞠目结舌:那,我爹他……陈清焰嘴角似乎有一丝微笑,然后淡淡道:你父吐得更惨。
李观一咧了咧嘴。
陈清焰道:此法据传为八百年前所留,非常人可修,我观伱元神,修慕容家的《江南烟雨十二重楼》,至少有十年的功夫,料想慕容小娘在带你离去之后,就抚琴引你入门。
你的元神强大,足以修行这一脉的祖窍。
真意在于祖字,人一身之神所系,认之为祖是也;如提纲挈领,修持之法,名为「回光止观」,修持有得,可勘诸幻术秘术,保自身心神清明。
以人身之祖,可驾驭九窍;立意又在眉心脉轮之上,可兼修脉轮之术。
李观一道:多谢姑姑。
陈清焰忽然往前一步,刹那之间,有微风拂面而来,李观一感觉到身躯刹那之间化作冰霜,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身躯化作了千年寒冰,瞳孔收缩。
顾不得想陈清焰为什么对自己出手。
李观一几乎是本能地猛然挣脱,往上一跳。
想要脱离这冰霜禁锢。
忽然只觉得眼前一亮。
他跳出了这禁锢。
李观一看到了陈清焰,也看到另一个自己。
仍旧盘膝坐在那里。
两个自己?不,这是,元神?李观一忽觉玄妙,陈清焰抬眸看着李观一肉身头顶三寸,淡淡道:肉身被冻,元神微动,这是那卷宗所说的,最妙和最是不妙。
常人元神,到死的时候才动,是不妙。
而若是可以自然而动,则是道门天心不传之秘。
是大妙。
道门,佛门,方士,大多修持此法,觉得元神之妙。
若是大成,诸多妙用,自然觉得武夫粗鄙。
但是沉湎于魂魄轻灵,却难以挡住生死。
不过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李观一元神落入肉身,自己的肉身并没有被化作千年寒霜。
陈清焰淡淡道:是对你施加的错觉。
李观一迟疑了下,道:如果姑姑你全力施展,是不是中招的人,肉体就真的以为自己冻死了?陈清焰不置可否。
李观一认真道谢:多谢姑姑指点,我知道如何去突破了。
陈清焰嗯了一声,然后淡淡道:突破吧。
李观一:啊?双鬓雪白的女子指了指前面,平淡道:在这里。
李观一老老实实坐下,盘膝而坐,然后运转气息,他十年抚琴听琴,不曾放弃,元神调动,内气涌动,冲击眉心天心,天心回光,渐觉得眼前一片灿金,不知不觉,神魂渐酥爽,有飘然飞升之感。
李观一「看着」周围天女散花,看着诸多异相。
若是常人的话,可能早就已经沉湎其中了,少年只是缄默。
他靠着自己从这无边妙相里脱离出来了。
叹了口气。
他提起剑,横扫。
诸多异相破碎,于是眼前重新安静下来,唯独纯粹的金光。
少年感觉到眉心有一物,缓缓睁开眼睛,窗外已是从日落到了深夜了,他这一次打坐,竟然是坐了足足三个时辰,大约是从前世时间算法,从下午七点,坐到了凌晨一点钟。
却不觉得血脉僵住,没有腿脚发麻。
精神更是清灵爽快。
陈清焰道:眉心祖窍玄关已开,之后数日,时时以自身元气温养便是,渐渐稳固,修持不懈怠,祖窍便会让你精神活泼,悟性大增,同境界术士,阴阳家,道家玄宗的秘术对你就会失去效果。
若有秘术,威能应该也会有所提升。
李观一睁开眼睛往外面看,双目之中,氤氲元气,阴阳家的望气术,看到的东西更为清晰,更为遥远,在这皇宫之中,多有一道道磅礴气息如同龙虎般蛰伏着。
陈清焰手指轻弹下李观一额头:皇宫之中,少用望气术。
李观一老老实实点头。
他想了想,道:清焰姑姑,我有个问题。
陈清焰道:说。
李观一道:要怎么样才能进藏书阁的内阁啊?陈清焰淡淡道:皇帝的嫡子,立下大功的勋贵。
薛家发力,司清已被调走了。
但是内阁中有陈国三位老祖宗,只有发生国破的危险,才会从里面出来,他们内功深厚。
我虽有奇遇,但是会被发现。
没有办法带你上去。
李观一有些遗憾。
陈国老祖宗,想想都知道水有多深。
不过,难怪司清不在藏书阁,而且还似乎专门找自己过来了。
薛老爷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直接把这个相府的暗子给踹了,谋局多少年,直接失业。
饶是司徒得庆这样的性格,也会觉得不痛快。
正面厮杀,他不是薛老的对手,只好来找李观一撒气。
这老家伙。
陈清焰想了想,又淡淡道:你若是在大祭上,于诸国演武之上,摘下头名,可入内。
另外……陈清焰道:你修持的《六虚四合神功》,陈国宗室,只寥寥几人得传,三叔他性子自在,修持武功极多,你若可得他喜欢,他偷偷传你第二重,就足以掌握五道劲气。
彼时,我给你一道昆仑心决劲气。
李观一认真道谢:谢谢清焰姑姑。
陈清焰微微颔首,她伸出手提起李观一。
仍旧如长辈提着小孩子一样,未曾凌空虚度,却速度犹极快,将他送出宫门外。
然后自然离去了,李观一拱手深深一礼,然后脚步极快,回到了薛家,没有从正门去。
薛家正门不知道多少双眼盯着。
少年想了想,从自己的墙头翻起来,趴在墙上。
从墙头落下去。
李观一忽然明白为什么无论瑶光还是司命老爷子都选择从墙头墙角进来了,堪称老辣之选择!李观一回到了有薛老在的薛家,才算是真安了心。
他越发感觉到京城水深,不过自己作为金吾卫夺宝来去已是行险了,李观一感知眉心祖窍之后的感觉,这似乎是同时走了九窍和七脉轮的法门。
感知力有所提升,望气术效果提升。
对于法相的感应也更强大。
李观一想了想,弹指探出两道气机。
一道炽烈如火,一道则是玄龟之水,流转变化,隐隐按照了「四象封灵阵」的变化开启,两道气机流转,化作两仪之阵,以元神操控,在虚空一转,持续数息才散去。
祖老说,修《皇极经世书》,第二重楼就可以初步尝试一人成阵,果然……修持祖窍之后,可以初步做到了。
李观一欣喜,虽然说《四象封灵阵》,以他的功力境界,虚空成阵只有两仪,且持续时间短暂,却也已极妙。
只等到大祭比武,登上内阁看看玄龟想要的东西。
就可带麒麟离去。
李观一摸出那匣子,他拿去的时候,山髓就在这里面,少年好奇里面的真正山髓,轻轻打开了,流光灿烂,明黄色的厚重光芒极诱人,李观一伸手碰了下。
这就是山髓……就在他触碰山髓的时候,忽然发生变化。
山髓晶体当中,流转变化的黄色厚重气息忽然逆转。
李观一忽然意识到一个要命的事情,山髓是气机!这一股气机,直接从晶体渗入李观一体内,李观一本能地想要把这东西搂住,不要让山髓入大地,那样就功亏一篑,功力爆发,忽然听到一声如龙如虎般的咆哮。
火麒麟法相在他背后出现!山髓之气,竟入法相麒麟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