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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下流的红舌

2025-04-03 05:27:21

摄影展为期一周,开幕那天,我被许小姐选为侍应生招待来宾。

此次摄影展不同于普通摄影展,严格说来,它是一项金融产品,与超长的持有期对应的是高额的回报。

而高回报的来源,便是今日的贵客名流们。

说是摄影展,但我觉着,这其实更像是以前欧洲的那些艺术沙龙。

一群有钱人聚在一处,穿着得体,谈吐不凡,聊艺术聊慈善,看展是其次,社交才是主体。

而沈鹜年身为策划这次展出的人,也如从前那些沙龙主人般,与宾客们谈天说地、应对自如。

这是奈西姆,19岁,他有着棕色的眼睛,浓密的眉毛,和非常漂亮的下颌线。

虽然出生在农村,但奈西姆的职业规划是成为一名演员。

不知道是不是讨厌这种场合,徐獒上午只是短暂出现了一下便火急火燎地跑了,本该他担任的解说工作也就落到了沈鹜年身上。

所幸,沈鹜年将这项工作做得很好。

可惜战争爆发,他不得不穿上戎装,成为一名战士。

他驻足于一组黑白相片前,同宾客们娓娓道来。

用词精准而流畅,节奏也把握的很好,让人很容易沉浸在他构建的故事感中。

就好比我,端着点心盘路过的功夫,不知不觉便被他的解说吸引,等回过神,已经停下脚步聆听。

墙上的组图一共有八幅,主人翁都是同一个少年,脸上长着雀斑,剃着寸头,笑得非常灿烂。

前七张照片,都是A4尺寸,有少年吹着口琴依靠在断墙上的;有他为战友们表演搞笑默剧的;也有他就着微弱烛火翻阅莎士比亚戏剧的……他总是面带笑容,像一朵生命蓬勃的向日葵。

直到最后一张照片。

它只有巴掌大小,非常的不起眼,不仔细看,都看不出那上面还有个小小的土包。

就如少年的死亡,平庸、渺小,引不起这世上的任何波澜。

距离20岁还有三天的奈西姆死于一场轰炸,众人靠他身上的铭牌辨认出了他,将他埋在了一座公共墓地里,就像其他几百人一样。

战争结束后,政客们握手言和,利益按需分配。

众多的奈西姆成了战争中的一粒尘埃,他们放弃自己的梦想,自己的生命,最终一点点堆砌起了……别人光彩的履历。

好战者听不到废墟里的哀嚎,看不到母亲们的眼泪,他们用拙劣的谎言粉饰自己的野心,用虚假的正义包装自己的欲望,冠冕堂皇地让一个个深信不疑的奈西姆为他们冲锋陷阵。

奈西姆的笑容多有感染力,他的死就有多震撼。

人群一片缄默,所有人都表情凝重,更有感情充沛的女士叹息着红了眼眶。

而沈鹜年并没有任气氛沉重下去,他话锋一转,言语变得诙谐起来:‘战争是万物之父,万物之王。

战争使一些人成为神,一些人成为人,一些人成为奴隶,一些人成为自由人’。

所以你们看,连赫拉克利特都知道,掌握权力的男人才是引发对立的根源。

1839年,达盖尔发明了摄影术,摄影史就此开启。

摄影在战争中的运用,几乎伴随着其历史。

摄影师们如实记录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将它们定格保存,以供和平年代的人们反思警醒。

但我们都知道,真正应该反思警醒的人,根本不会来看这些东西,道德永远只约束有良知的人。

比如我们。

众人发出一片笑声,有人鼓掌,有人朝他举杯。

敬我们都是有良知的人。

敬和平!沈鹜年微微颔首,同样举起手中香槟回敬,视线扫到人群外的我,并不停留,直接从我脸上掠过,好似根本不认识我这个人一样。

刚扬起的唇角一点点落下,我抿了抿唇,捧着托盘没趣地走开。

好啦,我现在成了没有良知的人了。

明明之前怼人家周小姐的时候,说什么Cure本来就没有义务救Redvein,那是人家的自由,到我自不自由都不重要了,反正我就是冷血无情。

双标。

内心腹诽着,我端着小点心来到远离沈鹜年的另一个展厅。

这边的人少了许多,零星散布于展厅的各个角落,我来回游走穿梭,推销着自己托盘中的马卡龙。

这次负责策展的,是不是那个阿什麦金家的养子?就是他。

父亲枪杀了母亲,然后被阿什麦金收养了。

转角处,我听到交谈声倏地停下脚步。

两位手持香槟的女士坐在一张长椅上,背对着我,尽情聊着八卦。

红衣女士一脸求真若渴:那个传闻是真的吗?他的父亲沈爻当年是个不得志的艺术家,上门去求阿什麦金为他策展,被阿什麦金拒绝了,说他作为艺术家生平太过普通无趣,没有冲击力。

结果沈爻听进去了,没多久就枪杀了自己的妻子,接着吞枪自尽。

黑衣女士浅抿了口酒,不紧不慢地说道:是真的。

而且当时是想连孩子一起杀的,但母亲保护了孩子,将他护在了自己身下。

孩子虽然也受了枪伤,好在最后救回来了。

她显然是业内人士,知道一些内情:阿什麦金心存愧疚,收养了沈爻的孩子,并且在孩子成年前负责代管沈爻的所有作品。

他多厉害啊,短短几年,沈爻那个疯子的作品便水涨船高,成了天价。

说到此,她冷哼一声,我是不信那鬼佬这样好心的,这些年据说他一直以各种借口延迟将那些遗产交还到沈鹜年手中,做得不要太明显。

红衣女士遮住唇,惊道:司马昭啊。

黑衣女士耸耸肩,之后便另起了话题。

我没再听下去,捧着马卡龙蹑手蹑脚地离去,生怕被她们发现了。

原来沈鹜年的身世竟这样复杂,感觉……比我还要凄惨几分。

不对不对。

我赶忙摇了摇头。

又不是学习成绩,这种事怎么能比较?无论是怎样的意外,失去父母的小孩都是很不幸的。

我又在别的展厅走了几圈,马卡龙是一点没人吃,最后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号展厅。

白先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我心头一动,往展厅门口看去,果然就是周芸。

周小姐今日化了精致的妆容,一头长发盘起,用一根翠绿的发簪固定,当真是清丽脱俗,气质出众。

周小姐能够光临,是我的荣幸。

她手里挽着白色的大衣,与白祁轩并肩而行,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男才女貌,一对璧人。

而我……我低头看看自己。

穿着侍应生的衣服,端着推销不掉的小点心,纵然与他们同处一个屋檐下,任谁都能看出我的格格不入。

彭熏让我不要放弃,徐獒让我珍惜天赋,可摄影于我,就如白祁轩于我,是西西弗斯徒劳无功的努力,是夸父遥不可及的太阳,也是襄王惹人憎恶的……痴心妄想。

沈鹜年问我难道就这样打算一辈子看着白祁轩吗?可不看着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打算就这样安静地撤离,结果事与愿违,还是叫白祁轩发现了。

钟艾……他面带微笑,毫无所觉地用着如往常一般的声音和表情叫我,坦荡地让我愈发地自惭形秽。

我转身就走,只当没有听见。

谁想才走十几米,就被白祁轩追上。

你跟我来。

他脸上笑意不再,将我手里的托盘随手放到长椅上,拽着我的手一路走出展厅,弯弯绕绕地竟到了我上次躲藏的那个杂物间。

他拉我到最里面,随后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我一样,只是复杂地注视我,没有开口说话。

我靠着墙,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白哥?他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钟艾,我们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吗?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动,我握紧成拳,又快速松开。

那我注意以后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懊恼地抹了把脸,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我和周小姐什么都没有,只是之前在凌云寺我有提起这次的展览,她很感兴趣,我就说会邀她来看,你不用误会……我听着有些不对,急急打断他:你不用跟我解释的,白哥。

虽然看到他和周小姐一起我确实很难受,但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他们的问题。

白祁轩有权利不喜欢我,也有权利选择别人。

白祁轩看向我,神情带着丝纠结:可我想要我们和以前一样。

你现在总是避着我,也不像从前那样亲近我,我……我不想这样,钟艾,我不想失去你。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样实在让我很为难,偏偏我又没法儿对他硬起心肠。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时冲动的告白,本来就一个人难受,现在好了,大家都难受。

这次,换我长长叹气:那不是……不是怕你尴尬吗?其实我这段时间也很不自在,我那时候太孤单了,总想有个人陪我,才会……想要跟你告白。

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后来我想通了,我对你就是弟弟对哥哥的感情。

比起精心预演,花了漫长时间策划的告白,推翻它只用了我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白祁轩皱着眉,看了我许久:真的?他或许心里存有怀疑,但这种情形下,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就算不信……也是会相信的。

我用力点头,言不由衷道:嗯。

我早就想跟你说清了,又怕你不信。

以后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眉头逐渐舒展,白祁轩露出一抹笑容,上前缓缓拥住我。

有你这句话太好了。

白祁轩是个很重感情的人,重到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段他已经安排好位置的感情。

我的位置是他爱护的弟弟,他没有办法割舍,也不愿意重新安排我的位置。

所以,我退回去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身体为这样亲密的行为而战栗,心脏却在欢喜中隐隐作痛。

我抬起手,想要拥紧他,视线不经意地扫到门口,瞬间僵住。

沈鹜年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已不知看戏看了多久。

见我发现他,他没有一点被抓包的心虚,反倒冲我打了个招呼。

我迅速把胳膊放下,用眼神质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视而不见,指了指我,又指向白祁轩,最后指向自己,情色地探出一截舌尖,轻轻咬住。

盯着那截下流的红舌,我的脑子嗡地一下,宛如被大火燎过,整张脸都烫了起来。

什么意思,他这是让我……舌吻白祁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