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山的艺术展名为《爱与痛》,开幕第一天阵仗颇大,来了许多业界大拿,连梁在也来了。
他带着一众保镖,由余晓山亲自陪同参观,待遇非凡。
我往他身后张望,不见裴焕臣的身影,知道这次对方没有跟来。
你在找焕臣吗?梁在瞥到我鬼鬼祟祟的,直接问道。
我没想到他记得我,或者说知道我,一时有些拘谨:他……他最近好吗?好久没见到他了。
他在和我闹脾气,吵着要回去上学。
梁在说着满脸无奈地转向余晓山,现在的孩子真是难管教,一点不如意就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了,让人头疼得很。
只听说过逃学的,倒是鲜少听说喜欢上学的,这真是稀罕事。
余晓山对旁人刻薄,对梁在还是要客气一些的,连笑容都和蔼几分。
真是好神奇,梁家的两个儿子,一个他视作仇人,恨不得剥皮抽骨,另一个却尊敬有加,待其如同恩人。
我平时也不在家,可能是他嫌家里太无聊了。
梁在再次看向我,提议道,什么时候去看看焕臣吧,他见了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完,与余晓山继续朝前走去。
这次身为工作人员,我只用负责巡场就行,不用再满场充当马卡龙推销员,悠闲自在得多。
见他们走了,我选了条与他们相反的参观路线,也随着人群而去。
我走入了一条满是红线的光影迷宫。
迷宫由镜子与LED灯光组成,一旦迈入,便犹如进入了一个满是红线的奇诡世界。
这些红线不仅密密麻麻铺满整个空间,还会像活物那样扭动、交缠,看久了让人头皮发麻。
人群不知不觉被迷宫分散,我变作一个人慢慢游走在红线中。
每当走入死胡同,前方的镜子就会显示出一行英文字幕——You died(你已死亡).跟恐怖游戏一样,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不知是我运气特别差,还是这迷宫和我犯冲,来来回回走了良久都没找到出口。
走得我逐渐急躁起来,前方忽地豁然开朗,来到一处半圆形的中庭。
当初组装这处迷宫时,我稍稍瞄过一眼,知道这迷宫是有处彩蛋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
在迷宫的最中央,有一块巨大的被红线覆满的透明屏,将圆形的空间分割成两半。
只有当两边同时有人误入,把手放在各自的机关上,透明屏上的红线才会消散,并显现出另一行英文字幕——You recovered(你已痊愈).比起逃离,这看起来更像是这座迷宫的正确解法。
打量着四周,我缓缓走到透明屏前,另一边看不分明,似乎也有个人影晃动。
五指贴住透明屏上指示的位置,屏幕上的红线犹如突然受到了什么致命攻击,一刹那疯狂蠕动起来。
然而只是片刻,蠕动齐齐停止,僵硬的红线一点点化为白色齑粉,如雪花般消失在屏幕上。
You recovered的字样高悬于头顶,我怀着一种奇特的成就感看向对面的搭档,透过朦胧的透明屏,看到了另一边的沈鹜年。
十指隔着屏幕贴在一处,他仰头注视着上方的字幕,并未注意到我。
还以为他在招待客人,想不到跑这儿来玩互动装置了。
我没有出声,他看着字幕,我就看他。
他十分专注,两个单词,十几个字母,只是一眼就能扫完的内容,他却看了许久。
半晌后,宛若是将这行字刻进了心里,他收回视线,眸光转动间,不期然地与我的双眼撞到一起。
钟……艾?他不可思议般叫出我的名字,有那么一瞬,我甚至觉得他在怀疑我到底是真人还是装置生成的虚拟影像。
是我。
我笑着上前,让他看得更仔细些,好巧啊,这样都能碰上。
隔着屏幕,他抬起手指,摩挲着勾勒我的面庞:是啊,真巧啊。
嗯,说明……我嗫嚅着,一到这种时候就特别难以启齿,说明我们有缘。
他只是看着我,不再说话。
窘迫的静默无声蔓延,我本来就不自信,他一这样我就更紧张了,声音都低下来:……不是吗?这时,字幕显现的时间恰好结束,红线再次从下方涌现出来,眼看快要没过我们彼此,对面的人才堪堪开口:是。
话音方落,铺天盖地的红线将他淹没。
因为这个回答,我的嘴角勾起难压的笑来,刚想再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人声,其他人也寻到了这里。
我先走了,我们外面见!我冲另一头的沈鹜年喊道。
离开中庭后,我很快找到了迷宫的出口。
再往前,是一条红线症主题的装饰画长廊。
与那些有趣又庞大的装置比起来,这些画相对没那么起眼,看的人并不多。
我到的时候,那里只有一个人——方絮。
看得出,今天他有特别打理过自己,过长的刘海梳了起来,刮尽胡子,身上的白色唐装也更为精美重工。
站在其中一幅暗红色调的装饰画前,他看得投入,都没发现我的到来。
方先生……我主动开口打招呼。
他转身看向我,我一下注意到他眼底发红,像是刚哭过。
钟艾啊,是老师有什么事找我吗?他别开脸用衣袖抹了抹眼睛。
没有没有,我就是刚才看见您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
怕他尴尬,我调转视线不再注视他,目光落到墙上那些装饰画上,这组画是余老师自己画的吗?看质感,应该是油画。
方絮道:是我和老师共同完成的,但草稿其实都是师弟当年留下的。
我觉得一直放着有点可惜,征询了老师的意见后,这些年我们两人一起慢慢将画补完了。
作为艺术家的儿子,余洛从小就被寄予厚望,筷子都拿不住的年纪拿起了画笔,七岁便开始跟着大师学习油画技巧。
然而他并不喜欢绘画,绘画只是余晓山强加给他的东西,不是他生命里自带的。
老师对师弟向来严格,不允许他有绘画以外的爱好,更不允许他放弃绘画。
师弟很少表露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直到遇到梁炜仁……方絮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染上恨意,为什么偏偏是红线症,偏偏是梁炜仁?听了他的话,我弯腰又仔细看了眼展品简介,上头确实是写了三个人的名字,之前竟然都没注意。
这些画……我还想与他探讨一番,忽然,不知出了什么事,展馆入口处响起阵阵喧哗。
我直起身,与方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门口快步走去。
兴许是方絮的挑衅起了作用,梁炜仁竟然来了。
不过他不是独自来的,带着七八个保镖,气势汹汹,直接在门口撞上要走的梁在,同对方起了冲突。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都是谁在背后资助这老鬼!梁炜仁目光阴鸷地盯住梁在,咬牙切齿道,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真把自己当颗蒜了,敢踩到我头上来?近看才发现,他脸上并非全无岁月的痕迹,除了霜白的鬓角,眼尾也长着几条细细的纹路,气色还很差,充满了疲惫。
怎么了?余老师有哪里得罪你的吗大哥?梁在双手插兜,对着这个异母的大哥,就像对着个陌生人。
不, 或许连陌生人都不如。
起码梁在第一次见我时,没有露出过这样显而易见的厌恶。
好,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吗?梁炜仁冷笑着,抬手一勾手指,下令道,把这里给我砸了,人都赶出去!保镖听令,只留一个在他身边,其他纷纷散开。
展馆各处开始传来惊叫声和砸东西的声音,门口的不少客人被他们的阵仗吓到了,都不用赶,忙不迭往外逃去。
不要!方絮冲上去,挡在了一处展品前。
我一看,不能让他一个人啊,于是也跟着冲上去,挡在了另一处展品前。
有话好好说……这场景,这话术,让我顿时有点梦回金辉煌了。
想当年,每次有原配带人来抓偷腥的老公,托尼也是这么让我们挡在门口的。
这是干什么?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今日我们请来剪彩的一些嘉宾多少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梁炜仁行事如此乖张,很不买账。
许美晴此时从后方赶来,常年镇定自若的表情多了丝裂痕,愤然道:请你们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梁炜仁不知从哪里拉来张椅子坐下,对众人的指控视若无睹,一副不把这场展览搞砸誓不罢休的样子。
大哥,你都五十多的人了,做事非得这么莽撞吗?梁在冷下脸,给了身旁保镖一个眼神。
对方领命,扭着脖子,带一众兄弟们下场了。
由此,混战开启,好好一个展览,竟成了保镖们的群殴现场。
啊!方絮看着人高马大,其实是个战斗力为负的渣渣,只是被人轻轻一推就向后摔去,身后由亚克力拼接成的展品霎时散了一地。
方先生!尽管想要去帮他,但我这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可能是看我比较好攻破,一名黑衣保镖盯上我,朝我这边走来。
眼见对方已经抡起了拳头,我本能地架手去挡,疼痛还未到来,便被人揪着后颈衣领扯到一边。
沈鹜年替上我的位置,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在保镖小腹。
对方整个被踹飞出去,甚至夸张地在光滑的地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
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鹜年摘掉眼镜,边侧首与我说话,边解开自己的领带,一圈圈缠在手上,拉紧。
哦,好……好的!我四周查看了一下,最终选择躲到不远处的一面墙体后。
到了才发现,倪姗也猫在那里。
她抱着头,蹲在两个垃圾桶边上,不住喃喃自语: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我只是个美工,一个卑微的乙方,也没人告诉我这活儿还要玩命啊!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姗姗你没事吧?她一哆嗦,脸都白了,抬头见是我,立马抓住我的胳膊:吓死我了小艾,这……这些人都是谁啊?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一进来就乱砸东西?别怕别怕,美晴姐已经报警了,很快警察就会来的。
和她说话的同时,我也不忘关注沈鹜年那边的情形。
保镖们穿得差不多,打得也是一团乱,可能是专业的,下手都特别狠,简直像彼此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样的环境下,沈鹜年的一举一动便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应对起来居然颇为游刃有余。
只见他从身后猛然勒住一名正在打砸展品的保镖的脖子,绑着领带的手一拳砸在对方太阳穴上,将对方瞬间砸蒙。
看那熟练的样子,完全是打架老手。
保镖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挣扎着抓住他的胳膊,想要用力掰开。
两人僵持中,忽地,我余光瞥到角落里有个人捡起地上的什么东西朝沈鹜年冲了过去。
沈鹜年背对着他,且被身前的人抓住一条胳膊,根本来不及防守。
小心!原来人在这种紧急关头是发不出声音的。
太急切,以至于大脑只能优先处理最强烈的那个指令——驱动我的双腿奔过去。
从小到大,我的短跑速度都只能算中等水平,不太快,但也不慢,就像我的性格,总是温温吞吞,没有什么亮眼的部分。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跑得这样快,好像只是一瞬便挡在了沈鹜年的身后。
下黑手那人手里拿着一截展品上掉落的亚克力零件,见到我时愣了下,似乎是收了点力的,打在头上却依旧很痛。
我眼前一黑,顺着惯性摔到一旁,头上流下黏腻的液体,耳边能听到倪姗好似带着回声的急切呼喊:小艾!!脚边摔下一具沉重的人体,我透过模糊的视野看过去,是先前被沈鹜年勒住脖子的保镖,对方已经彻底被勒晕过去。
视线上抬,电光火石间的一个对视,我被沈鹜年眼中的冷意冻得瑟缩了下。
去死!手持棍子的保镖再次抡起胳膊,却被沈鹜年轻松躲过。
他按住棍子尾端,一拳快狠准地击中保镖面门。
保镖吃痛地后退,他趁势追上去,一脚踹在对方小腿,迫使对方踉跄跪下,再屈起膝盖,重击对方下巴。
一套连招下来,保镖痛苦地倒在地上,手中武器滚落一旁,而沈鹜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你先死。
他单膝顶住保镖的胸口,制止他起来,随后拽起对方的衣襟,面无表情地一下下往对方脸上砸拳头。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都怕他真的把人打死了。
沈、沈鹜年!温热的鲜血流进眼睛,很不舒服,我勉力撑坐起来,企图唤回他的理智。
领带被血液染透,面颊也溅上点点鲜红,沈鹜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完全沉浸在暴力的宣泄中,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声音。
这样疯狂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得仿佛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作祟。
那个人格嗜血、暴戾、残忍,是个真正的疯子,一如……一如沈爻。
沈鹜年!!但他,但沈鹜年不是疯子,他绝不是沈爻那样的疯子。
他们是不同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呼喊起了作用,沈鹜年的拳头凝在半空,第一次产生了迟疑。
而就在我再接再厉继续呼唤他的时候,头顶上方猝然传来了余晓山苍老的声音:都住手!展馆由老厂房改造而来,除了镜子迷宫其它区域都没有封顶,一抬头便能看到高耸的厂房屋顶以及连接左右两边的金属天桥。
余晓山不知何时上了天桥,双手撑在护栏上,俯视着展馆中的梁炜仁,哂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二十年了,我们的恩怨也该了了。
梁炜仁望着他,从椅子上起身,偏头与身旁保镖耳语两句,那保镖便扬声让他们的人都住手。
他一停下,梁在的人也停了下来。
一时,场上不再有人动作和交谈,所有人望着高处的余晓山,等着看他怎样了结这场恩怨。
余洛的骨灰呢?余晓山的声音在展馆内回荡。
梁炜仁朝着桥下走了几步,仰头吐出两个字:吃了。
他表情自然,语气带笑,比说自己吃了碗面还要轻松。
余晓山身形一滞,瞪着对方目眦欲裂,不过很快,他笑起来,越笑越是大声,越笑越是癫狂。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死都不会放过余洛!我可怜的孩子,就这样被你折磨死了,我唯一的孩子,我最完美的作品……梁炜仁表情一变:别装得好像很爱他的样子,当初是谁把他送到我身边的?如果说我是害死他的凶手,那你们就是帮凶,咱们半斤八两。
他说着,往边上一瞥,对捂着胳膊靠坐在墙角的方絮冷声道,我说得对吗,告密的好心人?方絮顿时面色惨白,如遭重击:你……我……梁炜仁还嫌不够般,接着补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余洛什么心思吗?少装无辜了,恶心。
方絮的叙述中,对于梁炜仁当年是如何知道余洛Redvein身份这件事,一直是模棱两可、含糊其辞的,现在听了梁炜仁的话,我不禁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方絮向梁炜仁告了密。
这个看似老实木讷,满口都是师弟的男人,造就了余洛所有痛苦的开端。
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随后便感觉有人靠了过来,往我身上披了件衣服。
我一惊,向边上看去,发现是沈鹜年来到了我身边。
按住。
他不知哪里找来一包抽纸,一口气抽出十几张纸递给我,让我按在伤口上止血。
我乖乖按好,努力挤出笑容: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他好似没有听到,视线掠过我,抬头看向情绪激动的余晓山。
你少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要向全世界揭露你的罪行,揭露你对我儿子做的事!余晓山举起自己的右手,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展馆入口处一进来就有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原本滚动播放着关于红线症的相关影片,如今画面切换,被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瘦弱青年代替。
可能是为了抢救方便,青年的衣襟敞开着,露出苍白而嶙峋的胸膛,上面布满青紫的痕迹,有些像掐的,有些像咬的。
仪器发出刺耳的鸣叫,医生围在两旁,遗憾地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录着像的人哽咽出声,手抖得不成样子,还是黑发的余晓山扑到病床旁,大声叫着余洛的名字,哭得泣不成声。
余晓山用拐杖指着画面里的余洛道:我的儿子虽然得了红线症,可他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你却虐待他,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
他受不了投海自尽,你连他的骨灰都不放过!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临死前都说了什么吗?这就是他想说的,这副身体就是他要告诉你的!梁炜仁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里的余洛,脸上渐渐爬满了不敢置信。
他的……他的红线症呢?Redvein胸口会有大理石样的纹路,这是确诊红线症的一个主要判断依据,余洛的胸口却没有。
那里只有人为的痕迹,让人不忍直视。
他的红线症已经痊愈了,他自杀前就痊愈了。
他知道你爱他,但还是选择去死,你知道为什么吗?方絮从地上摇摇晃晃着起来,惨笑道,因为你的爱让他恶心!余洛的红线症果然痊愈了。
我捂着受伤的脑袋,内心震惊又唏嘘,不过与方絮的看法不同,我并不认为余洛自杀是因为梁炜仁让他恶心,或许……他只是太绝望了。
他一直试图向梁炜仁证明自己的爱,当对方恨他,他尚且可以告诉自己,还有机会,一切皆是因果。
可一旦发现梁炜仁是爱他的,爱他却还是不断伤害他,他就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无法再等待下去,只能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终结这场没有尽头的苦难。
我爱他?我爱他?!梁炜仁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们以为给我看个伪造的录像就能骗过我?别做梦了!我根本不爱他!他完全不信录像的内容,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条的亚克力零件,重重砸向电子屏幕。
屏幕被他砸得破了一个大洞,画面闪烁着,却依旧没有停止。
你真是可恨又可悲。
余晓山摇了摇头,不再理他。
所有人,感谢你们今天前来,见证我的最后一场展出。
这里所有的展品,都是我耗费二十年辛苦打磨而成……他张开双臂,宏亮的嗓音响彻整座场馆,我的孩子不是罪犯,更不是恶魔。
红线症根本没有解药,Cure是毒药,是让人万劫不复的鸩毒!梁炜仁这些年不遗余力地打压我和我的弟子,想让我们闭嘴,让我们忘记仇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我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是怎么害死余洛的,我要让他血债血偿!他说着,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背过身。
所有的权利都在极端事件中诞生。
这是我要呈现的,最后一件展品。
希望我死后,红线症患者的遭遇能得到社会重视,希望梁炜仁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当余晓山说到希望我死后这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眼睛就被一只大手捂住。
别看。
沈鹜年说完不过几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听到了夹杂其间的沉闷坠地声。
啪,是骨骼碎裂,生命流逝的声音。
额头突突地痛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抓着沈鹜年的手颤了颤,连呼吸都暂停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而来,这场名为《爱与痛》的艺术展,最终只召开了一天,便伴着余晓山的死亡匆匆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