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
沈寻这天并没有特意装扮,穿了一身运动装,套了件羽绒服就去吃饭。
宋倩向来不爱沾油烟气,平时家里有阿姨做饭,年夜饭也是在餐厅订了一桌,也就是三个人,包厢却是十二人的大包,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但毕竟是主持人出身,最会应付的就是冷场,宋倩一见到她,各类话题就不停。
你看你,有身材有脸蛋,怎么穿得像个男孩子,我前段时间去意大利刚买了两件Max Mara羊绒大衣,白色那件回头拿给你,特别好看。
她蹙眉打量沈寻的运动装,Lululemon的设计是简洁,但这样穿还是差点女人味啊。
白色我穿不了,出去跑采访,也不禁脏。
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您穿白的才好看呢。
沈寻微笑摆手。
现在还跑采访?我上次就跟你爸说,把你调到台里来,先做出镜记者,然后再上节目。
我听过你做的那档音频栏目,还不错,上电视一定也没问题。
宋倩一边给她建议,一边给沈晋生搛菜,你少喝点酒哦。
沈寻乖巧地点头,以防引出她更多话题。
我听说成亚的程成在追你?宋倩喝了一口汤,又想起另一茬事。
沈晋生闻言看向女儿:有这回事?没有,就是吃过几次饭。
沈寻答。
他风评还不错,也很有能力,就是离过婚,宋倩看向丈夫,这点上,咱们寻寻会吃亏点。
要找还是尽量别找离异人士吧。
沈晋生微微蹙眉。
沈寻低头喝汤,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瞧他们这架势,仿佛她和程成真的已经谈上了恋爱似的。
嗯,郭台长他儿子过年从深圳回来了,我见过。
小伙子单身,一表人才,名校出身,自己创业拿到C轮,听说正要准备上市,要不我和郭台长说下,初七前安排个日子让他和咱们寻寻见见?宋倩拿起手机翻朋友圈,递到沈晋生面前,你看,正巧郭台长下午发了张家庭合影,怎么样,这男生看着挺精神吧?沈晋生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点了点头:嗯,是挺端正。
沈寻扶额:爸,宋姨,咱们先好好吃饭吧。
寻寻,你不要嫌我烦哦,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不操心结婚的事,一心工作,后来就耽误了,还好后来遇上你爸爸……沈寻放下汤匙,清脆的磕击声响起,房间顿时陷入安静。
我知道了,谢谢您提醒,她抬头,语气礼貌,眼里却没有笑意,抱歉,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新年快乐。
她站起身,穿上外套往外走。
到了走廊,身后传来门响,沈晋生追了过来:寻寻。
她转身,看着表情有点尴尬的父亲。
他拎着一只纸袋,递给她:这两瓶红酒很好,别人送给你宋倩阿姨的,她说让你带上,可以和朋友一起喝。
沈寻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接过来:哦,对,她不让您多喝酒,那我就不客气了,替我跟她说声谢谢。
春节期间的北京城,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马路畅通无阻,平时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也变得暗淡,只有红绿灯寂寥地闪烁。
在斑马线前等待的时候,手机播放器切到下一首歌,熟悉的旋律顿时在车厢里萦绕。
记忆会模糊心却更清楚哪怕说相遇是离别开始如果有如果也有这样过如果没有你何必要有我…………沈寻握着方向盘,觉得浑身发软。
——小寻寻,我好像突然有些后悔。
做个普通的人多好,娶个像你这样的老婆,每天三餐吃饱,舒舒服服晒太阳。
——小寻寻,祝你和心上人能白头偕老。
在远处的夜空里,她仿佛再次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那里,有阳光,有笑意,有她的影子。
不知哪里传来的喇叭声,惊了她一下。
她慌忙踩下油门转弯,下一秒听到外面有刹车声,接着砰的一声,她整辆车都震了下。
红蓝色的灯光在车窗外不断闪烁,她抬手遮了下眼睛,脑子还是蒙的。
然后就听到有人敲她窗玻璃。
她按下车窗,一位有点娃娃脸的警察瞪着她:姑娘您怎么回事啊?灯还没变呢,就瞎转弯?警车你也敢撞,您这算不算袭警啊?灯没变吗?沈寻迟疑地重复,抬头看了眼前方,果然,这时候灯才刚绿。
您是不是喝酒了?警察狐疑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打量着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哎,是喝酒了吧,车里这么严重的酒味儿。
没,我没喝酒。
沈寻连忙辩解,转头看见原本放在副驾驶座上装酒的纸袋已经栽到了座位下面,她拎起来,两瓶酒碎了一瓶,大概是刚才撞车的时候磕的。
您看,是酒瓶摔了。
她指了指湿透的袋子。
那您眼睛怎么那么红呢?警察不依不饶。
我眼睛——沈寻怔了下,刚才想起点事儿,有点难过。
哎哟,哭了啊,失恋?警察睨着她,您就编吧,可劲儿编,你看你杯托上,这不还放着啤酒罐呢?你是看我不是交警,没有酒精测量仪就想蒙混过关是吧?什么啤酒罐?沈寻扭头一看,恨不得当场打电话把杨威骂个狗血淋头,这是昨天我朋友喝剩下的,我忘扔了。
行了,我没那工夫陪您在这儿编故事,跟我回派出所吧,警察指了指他的车,您自己看,您说您这大过年的,我好好执着勤,您给我整出这么大一个坑。
沈寻瞅着那个坑,有些心虚:我赔您钱行吗?钱?钱是重点吗?警察又瞪她,我告诉您,喝酒开车才是大事,赶紧的,跟我去派出所清醒清醒。
沈寻自认理亏,也实在说不过这位,乖乖跟他回派出所做笔录。
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下。
娃娃脸警察命令。
她为难地抬起头:我没带,要不,我回去取下。
叫你家里人来接你,证明下你的身份。
警察头疼地揉揉眉心。
沈寻叹了口气,给林聿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却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有点嘈杂。
她一脸委屈地和林聿汇报完事情始末,他却在那头不厚道地笑了:你可真行啊丫头,大过年的把自己弄进去了。
是不是亲舅舅啊,沈寻无语,赶紧来救我,我闺密、朋友都回老家的回老家,出国的出国了。
我在十渡陪我媳妇和儿子放烟火呢。
林聿答。
您可真够浪漫的,放个烟火跑那么远干吗?沈寻扶额,这个宠妻宠娃狂魔真是让她醉了。
这不城里不让放烟火吗?林聿的声音在烟火响声里有些模糊,你等着,我找人去接你。
这大过节的,你找谁接我啊,麻烦别人不好吧。
人家不嫌麻烦,你就等着吧。
没等沈寻再开口,林聿已经挂了电话。
什么情况啊,美女?警察瞅着她打趣。
一会儿有人来接我。
沈寻闷闷地开口。
行吧,那你去那边坐着等吧。
警察指了指走廊上的长椅。
沈寻不敢违令,乖乖走到那里坐着玩手机打发时间。
玩着玩着,手机只剩20%的电了,发出低电量提醒。
走廊里没暖气,也有些冷。
她有点急了,给林聿发语音:你找的人怎么还没来啊?来了。
这一声,不是来自手机,而是来自几步远的地方。
沈寻整个人都僵住——那样熟悉的声音,带着千山万水的遥远,却又那么清晰。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走廊那头,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
那人戴着顶黑色鸭舌帽,脸庞陷在阴影里,只有淡淡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描出一层朦胧的金边。
沈寻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眼前是镜花水月,她一个不小心,那道影子就散了,消失了。
那人缓缓走过来,光影明暗,掠过他的脸,直到英俊的眉目渐渐清晰。
他俯身看着她,轻轻一笑:沈老师,我又来救你了。
大过年的,犯什么事了?她喉咙哽住,深呼吸才发出声音:我撞了警车。
哦,看来袭警的毛病一直没改。
他弯起嘴角,眼里是深浓笑意,还有小小的她。
哎,你谁啊?娃娃脸警察走了过来。
冬瓜,是我。
程立摘下帽子。
三哥?被叫了小名的刘冬瞪大眼小跑过来,怎么是你啊,这都好几年没见了啊,你不是在云南吗?这姑娘什么人啊,让你大晚上跑来拯救?程立顺着刘冬手指的方向,看向坐在长椅上的小人儿,淡淡一笑:我媳妇。
沈寻愕然抬头,却见他转头从容地和刘冬解释:本来今年没打算回来过年,临时决定回来,家里也没备什么酒菜,她说出来买,我等啊等,也没见她回来,原来是被你逮这儿来了。
抱歉抱歉,刘冬尴尬地挠挠头,走到沈寻跟前,嫂子,你早说你是三哥的媳妇啊,他当初还辅导过我呢。
沈寻的脸颊和耳根都因为他一声嫂子发烫泛红:是我不好意思,我一定会赔偿的,但我真的没喝酒。
是是是,嫂子怎么会喝酒,三哥肯定管着呢,刘冬哈哈一笑,行了,你们早点回去吧,车子的事今天不急。
好,给你添麻烦了,过两天我来处理。
程立拍拍他的肩,拉起沈寻,走吧,我们回家。
他的手很自然地牵住了她的,肌肤相触的那一霎,他掌心的温度让沈寻眼眶发热。
钥匙给我吧,我来开。
走到车前,程立淡声吩咐。
沈寻点头,坐到后座。
程立自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坐前面?怕我吃了你?前面……酒瓶摔碎了,湿了。
她解释。
地址?他打开导航。
沈寻报给他听,又想起他方才那句我们回家,心跳失速。
空荡荡的城,一路飞驰。
车厢静寂,只有窗外的风掠过,试图偷听两人心事。
彼此都没有言语,仿佛一场一别经年的暗战,竟不知如何开局。
想道一声别来无恙,可又怎会无恙。
沈寻拉高了运动服拉链,几乎将半个脑袋都埋了进去,低着头,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他会来,真不该穿得这么随便,宋倩说得没错啊,完全没点女人味儿。
别说口红了,连润唇膏也没有抹,脸色会不会太苍白。
应该光鲜靓丽地出现在他面前的,结果完全像个自暴自弃、灰头土脸的怨妇。
唉,算了,反正她狼狈的样子他见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再抬起头,却撞见后视镜里他貌似漫不经心的目光,那双眼眸黑漆漆的,意味不明。
一条长安街走过无数遍,今夜却有完全不同的感觉。
端庄的路灯都有旖旎气氛,肃穆红墙都添了几分浪漫。
沈寻深呼吸,肆无忌惮打量他的侧颜,看见那一道疤痕,终是忍不住,倾身伸手去摸。
他早已察觉她的动作,不躲不避,任她指尖温柔流连。
三叔。
她唤他。
天南地北,这一声轻轻的呼唤,像羽毛一样落入他心湖,却掀起惊涛骇浪。
嗯。
他压下情绪,语气平静。
你怎么才回来啊?她问。
不是说要等我三年嘛,这不一年都还没到呢。
他缓缓开口,嗓音低沉。
那怎么回来了?她又问。
有人说要让我尝尝她做的饭,参观下她的小公寓。
我没说是年夜饭啊。
年夜饭也不麻烦,有饺子吗?有的。
我还是第一次年夜饭吃速冻饺子,厨房里,程立看着沈寻从冰箱里掏出来的食品袋,微微蹙眉,沈老师,你涉嫌虚假宣传,被市场监督管理局发现是要罚款的。
还好公安条线管不到这个。
我看到了,你这表情叫嫌弃,沈寻从地上纸袋里取出幸存的那瓶酒,配一瓶奔富葛兰许,不算寒酸了吧。
好吧,程立摊摊手,我来烧水。
等到一盘乏善可陈的速冻白菜猪肉水饺摆上餐桌,沈寻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就让你吃这个。
没事,还有别的菜。
他喝了口酒,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寒星似的黑眸,似笑非笑。
什么?她问。
Sara。
他轻念,嗓音微哑,格外性感。
沈寻怔住,含在口中的酒液刚咽下,双颊就已经烫得通红。
她起身往厨房走,嘴里念叨:你要醋吗?还有蒜,要不要蒜泥?他跟了进来,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身后:要醋,不要蒜。
啊,我还是弄点蒜泥吧。
她手下的动作慌慌张张,试图找点事情做。
平常我会蘸点蒜泥,今天不用了,因为……他按下她忙碌的手,转过她的身体,将她牢牢锁在灶台和他之间,这么久没见,不要吻一下吗?至少,我很想。
她抬头,撞见他浅浅的笑。
他一笑,便温暖了整个除夕夜。
她并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勇敢迎接他的挑衅,抬起头,仰着一张明媚诱人的面孔,带着点酒香的呼吸,轻轻地、转而霸道地吻上他的唇。
寻宝……他满足地叹息,辗转承接着她的吻,而后反客为主。
纠缠的唇舌间,藏着无尽思念和灵魂深处的渴望。
细细碎碎的吻又烙上她的眉眼,她的鬓发,她的脸颊,最终仍是那双嫣红柔软的唇,他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所在。
这一刻,万丈红尘落尽,漂泊多日的身心终于归位,他终于回来,回到这明亮世间,回到这温暖灯火处,回到她身边。
2016年的春晚打破了空间格局,在北京之外还设了分会场,要东西南北中,全民大联欢。
山河万里,是数不尽的合家团圆,欢声笑语,繁华烟火。
电视里登台晚会的明星们嗓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而在程立怀里的沈寻却哑了嗓。
这一夜,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宝玉。
久别重逢,他像是发现了她更迷人的地方,铁了心地探究、钻研,要她绽放更绮丽的风情。
而她是蛰伏许久、破茧而出的飞蛾,一心扑向属于她的火,心甘情愿地燃烧。
当整座城终于渐渐安静,天色也透出微蓝色的亮光,他才饶过了她,却仍把她娇小的身躯紧紧地锁在怀里,不肯放手。
寻宝?他轻声唤。
她迷迷糊糊地应着,努力想睁开眼,却又慵懒地闭上了。
他失笑,吻了吻她的眉心,关了台灯。
早上八点半,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
程立拿起来看了下屏幕,下床到客厅接电话。
哥。
乍一开口,他的声音有点哑。
刚醒?你昨晚饭吃了一半去哪儿了?害得我被妈念叨了一晚上,你也知道,麻将三缺一,她当然不爽,程亚又不能顶上。
程成在那头数落,我餐厅刚空运来一些生蚝,你中午过来一起吃?生蚝啊,程立看了一眼卧室,嘴角弯起,生蚝好啊,不过我不过去了,要不你送到我朋友家来?什么朋友啊,你是在哪儿过夜呢,程成蹙眉,行吧,难得你回来一趟,你哥我就兄弟友爱下,送货上门。
好嘞,谢谢程总,地址我发你。
程立挂掉电话,瞅见电视屏幕上映着自己的笑容。
回到卧室,被窝里的人还酣然梦中,羽扇般的睫毛,秀气的鼻尖,粉艳的唇。
他忍不住低头,火热的舌探了进去,寻着了她的,勾出她一声无意识的娇吟,摄人心魂,什么动人的曲儿也比不过。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恣意采撷她呼吸里的甜。
直到她备受其扰地睁开蒙眬的眼,忍无可忍地控诉:程立!小的在。
他轻笑,声音里带着点痞气。
她羞愤地抬头,却迎向他温柔如水的眼眸。
那一霎,她看痴了,几乎要叹息——一个经历了那么多腥风血雨的人,竟然拥有这样清澈的眼神。
寻宝,你再这么看我,会出事的。
他一本正经地提醒。
出什么事?她挑眉,有事我就报警。
嗯,收到,这就来。
他捉住她的手,按住了一处。
掌心的灼热让沈寻脸上发烫:流氓。
一踢腿,想要把他踹下床,谁知他动作更快,轻松捉住她的脚丫,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家里暖气很足啊,怎么脚这么凉。
他皱眉。
我从小冬天脚就凉,穿多少衣服也不管用。
她答。
哦,云南天气暖和,我没发现,他像是自说自话,我没发现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沈寻听出他语气里的暧昧,想要收回脚,他却不让,她只好起身去推他的手臂,掌心却感觉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盯着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痕迹,心里一沉。
没事,都过去了。
他松开手,语气轻淡。
你不说我也可以问小舅。
她不依不饶。
叶雪自杀了之后,江际恒关了我一个月,让人给我注射了些东西,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用担心,已经戒得差不多了,现在在巩固期,我哥给我在北京找了个不错的康复中心。
还没完全好,是吗?沈寻声音僵硬。
嗯,还需要些时间,所以不能天天和你见面,也要定时打卡。
他笑,捏捏她的脸,放轻松,不要绷着个小脸。
她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抱住他的腰,紧紧地搂着,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三哥。
嗯?你要是再丢下我,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她威胁,语气软软的。
好。
他轻应,低头吻她的发。
这时门铃响起,沈寻连忙退开身,一边穿上睡衣一边叮嘱他:可能是我爸,你先躲屋里别出来。
没等程立说话,她已经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门一打开,面面相觑的两个人都愣在那里。
沈寻,你怎么在这里?程成到底年长见得多,先恢复镇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这是我家,沈寻答,脑袋有点蒙,你怎么知道地址的?我告诉他的。
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程立走到门口,把她拉到身后,接过程成手里的保温箱,谢谢哥,你要不要一起?程成打量了一下他随意系了两颗扣子的衬衫,心里了然,半笑不笑地眯起眼:难怪程亚说那天吃饭的时候觉得你俩不对劲,原来在这儿等着给我下马威呢。
程立微微颔首致意,姿态优雅。
沈寻,程成朝站在程立身后手足无措的人打招呼,又指了指眼前的程立,我提醒你下,此人爱吃醋,小心眼,建议慎重考虑。
沈寻下意识点点头。
瞅见没,人家点头了。
程成拍拍弟弟肩膀,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门还没合上,他就听见一句羞恼的话:程立,你幼不幼稚?!他按下电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可不是,幼稚!嘚瑟!被批评幼稚的男人完全不以为意,抱着肩吩咐:你说过要请我喝咖啡。
沈寻笑了笑:好啊,正好新买了一包咖啡豆,有点酸。
言罢,她指指卫生间:去刷牙。
身高一米八五的幼稚鬼乖乖走到卫生间,一会儿又探出头:寻宝,为什么你会有两个刷牙杯?许泽宁在欧洲买的,沈寻认真对待锅里荷包蛋,顺口就答,死贵,他有钱烧的。
她还没放下锅铲,一张英俊面孔已经在眼前:他住过这里?他语气严肃,目光锋利,似审问犯人。
沈寻忍住笑:是啊。
程立抿唇不说话,径自往回走。
哎,她连忙拉住他,骗你的,他向来喜欢送成双成对的东西给我。
臆想症,他淡淡吐出三个字,把那小子送的东西都丢掉。
他好歹也算我半个哥哥。
沈寻无语。
你从今往后只有一个哥,他答,叫‘三哥’。
沈寻举着锅铲投降。
刚煮好的咖啡,捧在掌间还有点烫手。
是云南的咖啡豆。
沈寻开口。
程立点点头,杯中白雾升腾,让他的一双黑眸显得有些蒙眬。
彩云之南,对他们彼此都有着深刻的回忆和特殊的意义。
对他而言,尤其是。
灿烂的青春,澎湃的热情,血与泪,爱与恨,都交织在那片土地里。
当时,是不是很痛?沈寻伸手,轻轻按住他胸口,掌心之下,是他枪伤的疤痕。
昨夜她亲眼看见,这道伤离心脏有多近。
是痛,但更怕这么死了,再也见不到你。
他的眸光,深深锁住她的容颜。
昨天开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祖安。
他最后跟我说,祝我和心上人白头偕老。
在蒲甘的时候,他始终没有说出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他说的人就是你。
沈寻喝了口咖啡,靠在阳台栏杆上,望向远方的天际线。
北方冬日的阳光,没有南国那么热烈。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繁华夺目,而她却突然怀念瑞山陀塔宁静的清晨。
我答应他一起去北极圈外,还有去景清南山看他姐姐。
好,开春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程立低沉出声,将她揽到怀里,也去看看他,让他会一会你的心上人。
沈寻眼里一酸,嘴上却硬着:谁说你是我的心上人?你婚都求过,这会儿不认账了?他轻笑,静静看着她绯红的侧颜,又想起了什么,眉心微蹙。
怎么了?她问,没有错过他的表情。
没事,忘了个东西,他低头吻她眼睫,唇角微扬,下次带给你。
多么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她,也多么幸运,来日方长。
正月十四,年快要过完。
程立在康复中心度过了一个惯常的上午,在吃午饭的时候接到了林聿的电话。
放下手机,他慢慢喝完一杯茶,拨通了程成的电话。
程成原本在天津开会,当时就赶了回来。
下午六点。
路对面,程立坐在黑色商务车里,看着川流不息的大厦门口,终于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她似乎被外面的气温冻到,缩了缩脖子,把围巾系紧了一些。
他凝眸,瞬间恍惚。
所有人都面目模糊,只剩下她,仿佛一朵小小的玫瑰,静静绽放在这喧闹拥挤的世界里。
原来等这些岁月,就为了等这远远一眼。
多么想将这一朵摘下,放在胸口,从此永不分离。
忽然间,久违的疼痛似乎又开始侵袭,噬咬骨头,他难受得弯起腰,视线开始模糊,那朵红艳的玫瑰渐渐褪色、消失。
他深呼吸,等着自己慢慢平复。
他知道,这只是心理反应。
手机里收到一条微信语音,点开是她温柔的声音,带着愉悦笑意:不是说要来接我吃晚饭吗,人呢?有点事,明天好不好?他缓缓打下一行字,发出去。
好吧,那我自己安排,晚上打电话哦。
软糯的声音又传来。
程立收起手机,淡淡出声:走吧。
绿灯亮起,沈寻跟着人群往对面走,看到一辆黑色商务车调了个头,迅速驶离。
闻到尾气味,她蹙眉捂住了鼻子。
车厢里,程成的表情难得有点烦躁。
你确定要回云南吗?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嗯,程立低应,脸色有些苍白,该了断了。
非你不可吗?那个江际恒就是个神经病,你都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够吗?好不容易被救出来,好不容易恢复点了,还要回去?程成再也压不住火气。
有人质在他手里,他指明要找我。
程立语气平静。
他就是要你——一个死字哽在程成喉头,他又咽了下去。
你现在远远看人家一眼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你去找她啊,告诉她你要去干什么,让她好好等着你回来,程成抬手指着窗外远去的大厦,送死你倒是勇敢的,找她你怎么就了?哥,程立轻声开口,没有人不怕痛,也没有人真的不怕死,可是,对有些人来说,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使命。
祖安是,叶雪是,我爸妈……也是。
程成愣住,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了。
程立答,他瞅着程成僵硬的脸色,微微一笑,放心,你永远是我亲哥,我永远爱你。
滚蛋,少肉麻!程成呵斥一句,转过头望向窗外,眼眶有点红。
他想起当初爸妈把程立领回家时,他还是两岁的小娃娃,黑亮的眼珠,特别讨喜。
不到一星期,就已经会冲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腿连声喊哥哥。
这一晃,他就变成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铮铮铁汉了。
哥,你不会感动哭了吧?程立笑了笑。
你小子是皮痒了,很久没尝过我拳头的滋味了吧?程成瞪着他。
嗯,还真是怀念了,程立又笑,眉眼清俊,等我回来,随便你怎么收拾。
元宵节当天,程立失约,他的手机像是去了外太空,怎么都打不通。
沈寻参加家庭聚餐,席间宋倩再度提起郭台长的儿子,她无视沈晋生不悦的脸色,专心扮演失聪。
吃过饭,她匆匆告别,但也不想回家,躲到酒店六十三层喝咖啡。
电话仍是打不通,她沉默地刷手机。
眼前跳出当前最热新闻,是某当红明星出轨的丑闻。
纤指轻滑,下方有几条关联新闻,一条是女白领深夜乘车被奸杀,一条是昨夜边境破获重大毒品和洗钱案,警方虽有伤亡,但胜利收场。
沈寻给林聿发了条短信,摁灭手机,继续喝咖啡。
寻寻。
不知过了多久,林聿在她对面坐下,大概是奔波劳累,样子有些憔悴。
小舅,她轻应,刚给你点了一杯他们新发明的鸡尾酒,你要不要试试?他回不来了。
林聿推开她递来的酒杯。
谁?程立。
哦。
她淡应,仿佛听见陌生名字。
林聿将一个绒布盒子推到她面前。
他说,那次你喝醉说要他娶你,他答应了。
但他欠你一枚戒指,因为求婚的事,应该是男人来做。
如果他活着,他会亲手给你戴。
如果他死了,就当没有这回事,不必告诉你。
但我想,还是给你比较好。
沈寻只沉默了一秒,就抬手把戒指盒打掉,冷笑:他脑子有毛病吧,他算老几?就算他回来,我就一定会嫁给他?这种浑蛋我会稀罕?林聿看着她,眼里是震惊和担心:寻寻?小舅你很无聊,浪费我时间。
丢下这一句,她转身就走,不理会林聿,也不理会那枚从绒布盒子里滚出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戒指。
小姐,你有没有事?怎么一直在发抖?电梯里,有人关切地问。
还没有等到回应,就见她缓缓滑倒在地。
医生说,是情绪太激动,休息一下就好。
我们都先出去吧,让她静一静。
终于安静下来了。
又有人敲门,一声接一声,很烦人。
沈寻不情不愿地下了床,拉开房门。
眼前是熟悉的眉眼,程立穿着和初见时一样的黑衬衫,高大英俊。
原来你没有死?她捶他胸膛,人渣,浑蛋,骗子!他笑着看她:我想回来看看你。
我很好。
嗯,你要一直很好,乖乖地生活。
我错了,沈寻紧紧抱住他的腰,我不应该骂你,也不应该扔掉你的戒指,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笑了,摸摸她头发:寻宝,你喜不喜欢我送你的戒指?喜欢。
我会问小舅要回来,毕竟那么大一颗钻石。
我媳妇比较金贵,钻石当然要大颗的。
什么金贵,听起来好土。
因为是闪闪发光的寻宝啊,他笑,答应我,你要一直这样下去。
做一个漂亮的、开开心心的、闪闪发光的寻宝。
好,她点头,也要有你照着才发光啊。
嗯。
他摸着她的头发,笑得那么温柔。
然后,他的笑容渐渐淡去,整个人也像陷在了云雾里。
三哥?她傻傻地喊,你要去哪里?回答她的,是满室寂静。
她猛地睁开眼。
门牢牢关着,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三……声音骤然哽在喉咙中,泪水失控,瞬间模糊了视线。
蒙眬中,仿佛又听见他叹气,不要哭。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那头是程成的声音:沈寻,我今天下午飞昆明。
我想,你不用去了。
可能是我们程家和你没缘分,你以后好好生活。
她轻声答:我知道,他刚才来找过我,他说让我好好的,我会听话。
电话那头的程成似乎一时失了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和她道别。
两年后。
维港的夜流光溢彩。
灯光旖旎的酒吧里,是醉生梦死众生相。
不好意思,Lee路上堵车,耽搁了,刚进电梯,让我先跟大家说一声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
是啦,怎会有关系。
新一轮融资还等着Lee出手,要是BP能入他眼,等到天亮都可以。
切,听说那位有灰色案底,但是家底厚,有父兄照拂,一转身就变成知名投资人,还是命好会投胎啊。
沈寻看着旁人的八卦嘴脸,只觉无趣。
管他李先生还是黎先生,都是所谓衣冠楚楚的商界才俊,发蜡抹得头发根根竖起,皮鞋锃亮,名表袖扣,千篇一律,想想都乏味。
她更想回到酒店,早点洗洗睡。
只等李萌从洗手间回来,她便离开。
她低头玩手机,没注意有人过来和众人一一打招呼。
待发觉时果然看到一双擦得极亮的手工皮鞋,一路向上,无趣的羊毛西裤、黑衬衫……视线蓦然冻住。
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年的云之南,边境小客栈的房间里,男人穿着黑色衬衫,整个人都坐在黑暗里,一双冰冷锐利的黑眸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他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到这里做什么?此刻,来人看着她,一手伸过来,淡淡地笑,同她讲粤语:幸会,我是Morpheus Lee。
她看着他,说话不客气:这位先生你迟了太久,不要罚酒吗?实在抱歉,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历经万水千山的温柔,没想到路这么远。
她点点头,替他斟了酒:大家都在等你,慢慢喝,失陪。
等他喝完,她已经悄然离去。
他追出门,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寻到那道美丽背影。
小姐,你也在等人吗?他问。
是。
等了很久?差一个月就三年,你说久不久?她轻轻一笑,眼神迷离,你知不知道,全世界的机场我最喜欢香港赤腊角。
云雾之下,有山有水,让人看不清,却特别迷人,就像我爱过的一个人。
去年生日的时候搭夜机,雨珠滑过舷窗,映着暗夜里的灯光,像许多流星划过。
你有没有许愿?许了。
什么愿望?希望他爱上我。
我想,他一定爱你。
为什么?你值得。
她轻轻一笑:晚安。
转身那一霎,却被捉住手腕。
对不起,冒昧了,但能不能让我知道你的号码?英俊容颜表露的真诚能够轻易摧毁女人的心防。
她递了名片,却未再停留。
深夜,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有陌生号码发短信过来。
Hi,Sara,如果你还没有男友,可否考虑我?Morpheus。
她没有回复。
这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有人轻轻唤她,寻宝。
他的怀抱,那么温暖。
当年8月,沈家嫁女。
时值盛夏,阳光灿烂,一路繁花。
沈寻身披样式简单的白纱,那样漂亮。
新郎穿黑色西装,高大英俊,温柔地吻她。
人群中有女生看到花童捧来的戒指,羡慕地惊呼:哇,好大一颗钻石。
沈寻低头微笑,镜头定格她的笑容,那么开心,整个人闪闪发光。
没有人捕捉到她垂眸间眼角那一闪而过的晶莹。
——我媳妇比较金贵,钻石当然要大颗的。
——什么金贵,听起来好土。
——因为是闪闪发光的寻宝啊。
——答应我,你要一直这样下去。
做一个漂亮的、开开心心的、闪闪发光的寻宝。
好。
——也要有你照着才发光啊。
——嗯。
也许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没办法在一起的人。
那种强烈的感情,令你无法抗拒、无法自拔,到最后,却必须经历撕心裂肺的分离。
你选择将之弃于身后,以为可以让你继续好好往前走,但你会发现,那种始终耿耿于怀的痛,才是支撑你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嘘,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我只要一个你。
我是这浩瀚星球上的渺小,也知这漫长时光里的孤寂,而令我坚强的,是记忆深处的你。
无论岁月变迁,无论物是人非。
你,在我心里。
寻宝?我愿意。
番外 给你的信番外给你的信三哥:一年零两个月不见了。
你好吗?今天我在景清街上闲逛,看到有个老伯在卖字。
有意思的是,每幅字都是卷着的,买家不知道自己会买到什么。
我像抽签一样拿了一幅,打开一看,上面是句诗——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我把这幅字带到了南山祖安的坟前,烧给了他。
我想,像他这样潇洒不羁的性格,应该会喜欢这样的诗句。
如今他和他姐姐相邻,也一定很开心。
而我呢,一见到梦这个字,就忍不住会想起你。
就像有些人固执地爱喝某些年份的酒,我想我会终生怀念某一年春天,沉醉在一个永远也不会醒的梦里。
你前年说过,开春会陪我来见祖安,让他会一会我的心上人。
去年你忘记了,今年你仍然没有来。
你好像总是在失约。
我向来讨厌不守信用的人,唯独对你,我一忍再忍。
上周我参加了许泽宁的婚礼,新娘非常漂亮。
过年的时候,李萌也被杨威这痞子娶回家了。
她经常会和我抱怨婚后生活不如当初想象,而我总是笑着听听。
我们一起泡吧时,遇到我被人搭讪,杨威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拦住对方,说我是他嫂子。
但他们都不知道,我没有再想过结婚这件事。
因为我想象不出来,如果和我结婚的那个人不是你,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因为心里对此毫无概念,所以我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有时我会想,如果你永远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又或者,有一天你回来了,但那时我已经老了,没有现在这样年轻、漂亮,我还要不要见你?甚至我也会想,是不是我的名字起得不够好。
寻寻觅觅,却始终找不到你,找不回你。
抱歉,我又像个怨妇一样开始碎碎念了。
其实,因为工作很忙,所以我也不曾全神贯注地想念过你。
或许你也一样,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我明白的,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过往和责任前行。
有些事情只能独自背负和解决,就算拥有一个再相爱的人,也未必能一起分担。
你先忙。
飞机要起飞了。
虽然晚点至半夜,但正好够我在这云之南,给你写下这封信。
邻座没有人,如果我闭上眼,可以假装你在身边。
晚安,三哥。
虽然你没有说过再见的时间和地点,但我会一直这样等。
你的寻宝2018年4月5日后记 致敬后记致敬如明日好景忽远忽近仍愿抱着这份情没疑问…………任未来存在哪个可能和你亦是最后那对变更唯愿在剩余光线面前留下两眼为见你一面…………唯愿会及时拥抱入眠留住这世上最暖一面茫茫人海取暖度过最冷一天——张国荣《最冷一天》编辑看完最后一章,问我:没有番外、后记什么的吗?程队才刚回来,最后看得我意犹未尽啊。
我反问:你觉得他回来了?她大惊,拒绝再和我讨论结局。
我也没有再多说。
我想,还是让大家各自解读吧。
就像《边城》里最后那一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这就是几个年轻人的故事。
程立、沈寻、叶雪、祖安、江际恒、廖生、张子宁、王小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境遇,各自的选择。
善与恶,清醒与沉沦,都只在一念之间。
有人在命运的曲折中迷失,步步深陷。
有人在黑暗中艰难前行,仍不忘心底深藏的良知与责任。
作为写故事的人,我知道现实远比小说残酷,生命中不可能只有美好。
所以,当程立和沈寻在客栈里剑拔弩张地相逢时,当他们第一次亲吻时,当车里响起Bob Dylan那首Sara时,当程立温柔地唤出一声寻宝时,当沈寻在身上文下Morpheus这个词时……我就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费尽千辛万苦却成往日烟尘,没有人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
但故事里的人,也许未必在乎。
就像程立从来没有希望谁了解真正的他,了解他从年少得知自己身世后就一直深藏的信念。
但总有一天,他会遇见一个人,那个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滴泪水,就可以解封他所有的心事。
就像瑞山陀塔上,沈寻对祖安说的——结果是输是赢,不重要。
是生是死,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一起战斗的人。
为了同样的目标、同样的理想而挣扎、奋斗。
而她能做的,就是在远方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他,支持和他一样在用自己的青春、热血默默奉献、牺牲的那群人,致敬他们的理想和心愿。
或许,有人会问,那些拥有过却又失去的经历真的有意义吗?我想,那一年云南春天的雨知道答案,那一晚听到沈寻求婚的星空知道答案,程立宿舍里那台咖啡机知道答案,玉河镇卫生院那间老旧的病房知道答案,瑞山陀塔上日出时的朝霞知道答案,程立用生命抢下的那台相机知道答案,戒毒所里写满S的那面墙知道答案……程立曾问沈寻,你见过那么多故事,很多并不美好,可曾对人生失望?她答,也许只有见到了人性的最坏处,才能真正懂得为什么要好好活着,努力去做对别人、对这个世界有益的事情。
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与欲望。
有人渴望金钱,却为富贵所累;有人渴望爱情,却不知珍惜;有人渴望温暖,才更懂风霜。
人生从来不易。
若你觉得容易,定是有人在承担着那份不易。
世界也不是全然光明,而是有人在黑暗的边缘坚守。
就像沈寻与程立那段对话。
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死亡与分离。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为了更多的‘活着’和相聚。
因为他,沈寻变成一个闪闪发光的寻宝。
因为她,程立的人生也像钻石一般璀璨。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那些心动,那些缠绵,都已随风去。
但总会有人记得,在这云之南,她遇见过他。
而你也只需要看见你想看的结局。
最后,谨以此文致敬所有为禁毒事业默默奉献、牺牲的人们。
生命可贵,也愿所有人都能珍惜人生路上的光明与温暖。
【全文阅读结束】【YD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