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蝶 下

2025-04-03 05:28:01

姜洄猛地睁开眼,从梦中惊醒过来,随即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的脑袋像是被车轮碾过了一般疼痛,喉咙也有灼烧之感,身上更是到处酸痛。

她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抬眼看向四周,只觉得房中熟悉又陌生。

这……她失神地环视周围,忽然发现这是自己原来的闺房。

昨夜的记忆一幕幕掠过脑海,她的心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记得自己施展了血祭术,想要和祁桓同归于尽,如今自己活下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计划失败了……祁桓将她安置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心思?姜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也顾不上换衣服,便向门口走去,一推开门,便看到一个青衣侍女正捧着盆水向自己走来。

夙游?姜洄扶着墙,哑着声叫出对方的名字,祁桓在哪里?夙游见姜洄穿着寝衣站在风口,忙疾走两步上前:郡主,这里风大,您赶紧回屋。

郡主?姜洄皱了下眉,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没有功夫细思,她一把攥住夙游的肩膀,厉声道:祁桓呢!他死了吗!夙游一怔——祁桓是谁?她忽地想起来,昨天郡主是带了个奴隶回来,就叫做桓。

没想到郡主这么关心他的安危。

夙游答道:他便在外面候着。

让他来见我!姜洄的语气让夙游觉得有些异常。

夙游原就是侯府的侍女,姜晟封王后,侯府也成了王府,只是直到今年高襄王携女回京,她才第一次见到王府的主人。

生于南荒的郡主不像玉京贵族一般傲慢,也没有使唤奴隶,让人服侍的习惯,因此她这个院子平日里是没有侍从奴隶服侍的,只是因为前一夜喝醉了酒,她才奉王爷之命服侍她洗漱入睡,又在这等着她醒来。

方才她思忖郡主也该醒了,便去打了热水让她洗漱,却没想到一来便看到郡主未着外衣站在风口,神情也与以往不同。

总觉得多了几分慑人的压迫感。

夙游也不敢多想,立刻便让人去把那个奴隶叫来。

奴隶天未亮便已起床,早在门口等了许久,因此姜洄有令,他几乎立刻便来到她面前。

昨天的衣服已被高襄王撕毁,府中管家让人另外给他一套合身的衣服。

虽是粗布麻衣,但他身形修长,容貌清俊,无需华服也自有贵气。

一早上便有不少经过的女奴为他动了心。

姜洄一见祁桓,便又动了杀心,即便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对方,她也不甘心被困一辈子,与他当结发夫妻。

因此当祁桓走近时,她没有犹豫便自袖中抽出琅玉鞭,向他狠狠挥出。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祁桓不躲不闪,这一鞭正好抽中他颈侧,一声脆响打破了院中的宁静,夙游吓得手中铜盆落地,水花打湿了姜洄的裙摆,她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额头紧贴着地面,瑟瑟发抖求饶道:郡主饶命!姜洄怔怔看了夙游一眼,疑惑她的语无伦次,又看向祁桓。

他似乎也有些疑惑,但还是跪了下来,身形笔挺,如松如竹,只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姜洄,颈侧很快便浮出了一道鲜红的印子,缓缓地渗出血珠。

姜洄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动作,哑声问道:你为什么跪我?你……为什么不躲?祁桓眼睫微颤,随即答道:主人所赐,奴隶不得退避。

姜洄讶然,皱了下眉,喃喃重复了一下他的话:主人?你唤我主人?祁桓没有抬头,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之声:昨夜,苏府已将奴的身契转给姜府,郡主便是新主人。

姜洄脚下踉跄了一下,惊疑不定地注视着祁桓。

这时她才留意到,对方身上衣着与府中侍从一样,堂堂鉴妖司卿,怎么可能穿这样的粗布麻衣?还有,祁桓怎么可能这样跪她,还口称她为主人?姜洄脑中阵阵抽痛,她踉跄着扶着墙壁站稳,颤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夙游抬了下脑袋,战战兢兢答道:已是辰时了。

不是。

姜洄摇了摇头,十指因用力而苍白,现在是哪一年?夙游忙道:武朝一千两百三十六年。

姜洄心头猛地一颤。

以她所知,今年应该是武朝一千两百三十九年才对,但时间对不上了,她回到了三年前,如今的她,才十六岁,是跟随父亲回到玉京的第一年。

此刻记忆也慢慢清晰了起来,醉倒前苏妙仪的话掠过脑海。

——再有几日便是帝烨寿辰。

她想起了现在是何时了,也想起了她与祁桓真正的初遇。

那一日,苏妙仪约她到府上赴宴,教导她几日后帝烨寿宴应注意的礼仪。

席间苏妙仪开了一坛术士所酿的酒,她自以为海量,贪杯多喝了两壶,后面苏妙仪说了什么,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隐约记得苏妙仪要送她一些奴隶,她醉醺醺看了看,便摆手拒绝了,她不习惯身边有人跟前跟后地服侍。

听说苏妙仪便将那些奴隶都发卖给了姚家。

之后帝烨寿辰上,妖族侵扰,死伤无数,帝烨震怒,下令鉴妖司彻查防范疏漏之处。

寿宴上,姚家的一个奴隶挺身而出,护驾有功,得到帝烨嘉奖,后又因为帮助侦破了妖乱之案,被特许脱去奴籍,调入鉴妖司。

那个奴隶,便是后来的祁桓。

在苏妙仪府上时,她便见过祁桓,因为她没有接受苏妙仪的好意,祁桓便成了姚家的奴隶。

而现在历史变了!姜洄呼吸一窒——祁桓被她带回来了!此时再看向院中,姜洄忽然觉得连阳光都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初晨的光洒落在院子里,还携着三分凉意,阶前的草木绿得葱茏,滚动的露珠让舒展的花瓣更显娇艳。

姜洄想起来这些花,这是父亲从南荒带回来的种子,亲自种在她的院中。

一年半前,因为父亲出事,高襄王府被封查,这些花也因为无人浇灌枯萎了。

姜洄怔怔地走了过去,伸手去触摸那开得正艳的花朵。

花瓣柔嫩微凉,触感是那么真实。

花还开着,父亲也还活着。

姜洄这时想起了昨夜在父亲怀里的一场痛哭,原来那不是梦,那是真的!她心头一阵酸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眼泪却滚落下来。

夙游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鼓起勇气抬起头。

站在台阶上的少女衣衫单薄,不染脂粉,却明艳如骄阳一般,有着玉京贵族少女们没有的生动与绚丽,泪珠滴落在花瓣之上,比朝露更晶莹了三分。

郡主。

想到姜洄平时待人和善,夙游担忧地唤了一声,外边风大,您小心着凉。

姜洄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跪着的两人。

起来吧,别跪着了。

姜洄轻咳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

夙游和祁桓听了这话,才从地上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姜洄循声望去,便看到迈着阔步走来的高襄王。

高襄王见到姜洄衣着单薄站在院子里,顿时拧起眉来,大步向她走去。

怎么穿成这样走出来了,伤风受寒了怎么办!姜洄这一次是清醒着见到高襄王,她抑制着心头的激动,不想让高襄王看出异样,却仍是忍不住眼眶发红,眼眸湿润。

高襄王心里暗自叹气,温声道:正好阿父给你请了宫里的医官来给你瞧瞧,正在门外候着呢。

高襄王边说着边推着姜洄进了屋。

夙游立刻找了外衣给姜洄披上,这才让医官进来看诊。

姜洄没有意外,自己还得了风寒,与上一次一模一样。

异士身体强壮远超凡人,根本不会得伤寒之症,姜洄没有那样的天赋,在高襄王看来,自己的女儿就跟个白瓷瓶子似的,风一吹就倒了。

为了让她强健体魄,在南荒时高襄王便带她学习骑射武艺,但到底是慈父之心,教习之时也是柔声细语,舍不得看她摔了累了,因此姜洄骑射可算是一流,武艺却只是稀松。

医官看诊过后,高襄王才对姜洄说道:有医官作证,你染了风寒,三日后的寿宴不想去便不用去了。

他想了一夜,还是不愿意逼姜洄做让她不开心的事,因此一大早特地请了医官过来,也是想让医官作证,姜洄是确实病了,并非不敬君王,假意称病不去赴宴。

但是没想到,姜洄立刻道:我要去!高襄王疑惑地打量姜洄:前两日不还说不想去吗?怎么又改主意了?上一次姜洄确实是不想去的,刚回京的她不懂贵族礼仪,总被人轻蔑嘲笑。

一开始她还听不出别人话中的讥讽之意,后来才反应过来,知道惹了不少笑话。

——生母只是个庶民,父亲又是个莽夫,难怪不知礼仪。

——听说南荒多妖,民智未开,她成日与兽为伍,自然少有人样。

这样的话入了耳,扎了心,她便不愿参加贵族间的聚会,却又也不愿让父亲担心。

便是这个时候,苏妙仪含笑向她走来,对她伸出了手,一点点教她礼乐,引她进入了玉京贵族圈。

这一年是帝烨六十寿宴,所有贵族大臣都受邀赴宴,盛况空前。

届时帝烨会在丰沮玉门举行祭祀大典,祭拜天地与先祖,而傍晚便大摆宴席,与臣民同乐。

对刚入京的姜洄来说,这是一个被贵族圈认识并接纳的大好机会,尤其是众人都心知肚明,高襄王这次带女儿回来,就是为了给她招亲。

京中见过姜洄的只有一些贵女,关于她惊人的美貌与粗鲁的举止已在贵族圈中有所流传,大家对高襄王的掌上明珠也更加好奇。

这两天苏妙仪都极耐心地教导姜洄寿宴之日的言行举止,着装礼仪,想让她在寿宴之中大放光彩。

只是姜洄不争气地病了,更何况她本就不愿去被人品头论足,便顺水推舟称病卧床,躲过了寿宴。

苏妙仪已经将宫中礼仪都尽数教我了,三日后的寿宴,我必须去。

姜洄眼睛还有些发红,但目光却十分坚定。

高襄王心头一软,放柔了声音,语重心长道:洄洄,我知道你是不想阿父担心,才勉强自己去的。

阿父昨天也想明白了,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待在玉京会让你这么痛苦,那我们就回南荒吧,你不愿意成亲,阿父也养你一辈子。

高襄王的话让姜洄顿时眼眶发酸,心头涌上一股暖意,但却让她更加坚定了留在玉京的决心。

蔡雍对父亲的杀心早起,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她必须和父亲一起想办法,先下手为强除掉蔡雍。

否则现在逃离玉京,背后便始终有一把对着自己的尖刀,战场之上腹背受敌,迟早会生祸端。

阿父,我是自己想留在玉京的,你不用担心,昨晚我只是喝醉酒了说胡话。

姜洄挤出一个笑脸,安慰自己的父亲。

高襄王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的笑容,心酸酸地揉揉她的脑袋,总觉得女儿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看着沉稳懂事多了。

阿父都听你的,只要你开心,那便比什么都重要。

高襄王温声说了一句,顿了顿,又道,不过,以后可别喝得烂醉晚归,还把自己折腾病了。

不会有下次了。

姜洄想起前世父亲出事后,苏家落井下石的举动,便绝了与对方继续来往的心思。

你带来的那个奴隶,打算怎么安排?高襄王问道。

——杀了。

这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却停在了舌尖。

父亲,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凡之处,兴许已经开了十窍,你去试试他的深浅吧。

姜洄想起祁桓以一敌七的场景,心中不由一颤。

她一生见过无数强者异士,当中自然是父亲举世无双,但看到祁桓时,她却有种可能不输父亲的感觉。

高襄王听到这个要求却觉得好笑。

他自然知道自己修为在人族中可称顶尖,让他去试一个奴隶的深浅,就好像叫一个壮汉与三岁小儿搏斗。

不过此刻正心疼女儿,他也不会拂她的意。

高襄王走到院中,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名为桓的奴隶。

昨晚夜色正浓,匆匆一瞥,只记得是个身量颇高的男奴,却没看清对方模样,此时被晨光一照,高襄王不觉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两眼,暗道一声好俊的青年。

手长腿长,宽肩窄腰,就算没开十窍,也是个绝佳的武者苗子。

修眉俊目,器宇不凡,虽然是个奴隶,却比许多贵族子弟更有风骨。

——嘿,洄洄自己都未开十窍,哪看得懂他人有没有神通,大概是看人长得俊就要回来了。

高襄王心里思忖着,既然是女儿看中的,那自己一会儿下手便轻一点,变得一不小心打重伤了女儿心疼。

你是苏府的奴隶吧。

高襄王含着笑道,郡主很喜欢你,不过你要留在她身边当护卫,得过本王这关,高襄王府不留无用之人,能在本王手下撑过十招,就算你过关了。

姜洄正好走出来,便听到高襄王这话,顿时皱起眉来——什么叫郡主很喜欢你?阿父,你别乱说!姜洄气他乱加词。

高襄王还以为她是羞涩了,嘿嘿笑了一下:阿父不乱说!祁桓心头一动,不只是因为那句喜欢,还有那句——留在她身边当护卫。

护卫与奴隶是不同的,若是护卫,便可脱奴籍。

没有人愿意当奴隶。

祁桓眼睛亮了起来。

高襄王知道自己激起祁桓的战意了,他大笑一声,向祁桓走去。

院中花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尽皆轻颤起来。

激荡的灵气撩动晨风,吹拂祁桓鬓角的碎发,他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幽深无波的黑瞳,如同世上最坚硬冰冷的玄黑宝石。

他虽跪在那里,却有山岳般的气势,随着他屈膝站起,身下的影子也向前蔓延,覆上了姜洄的脚踝。

姜洄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只觉得胸口莫名地沉重,明明是晨光晴朗的院子,却让她有乌云覆顶的压抑。

高襄王咦了一声,眼中兴味更重。

竟然真的开十窍了。

高襄王满意地点点头,尤其对自己的女儿更加满意,不愧是我的女儿,眼光真不错。

高襄王甚至动了和女儿抢人的心思。

这个奴隶无人教导,能自开十窍,感受到天地灵气,那可算天赋极佳,可以纳入烈风营。

姜洄只是个凡人,感受不到灵气与妖气的波动,只是感觉到呼吸瘀滞。

在高襄王眼中,一切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个男人仿佛站在暴风眼之中,天地灵气都在向他涌去。

这种吐纳之法看似磅礴,实则杂乱,多有浪费,只有未经训练的异士才会这样战斗。

但他未经修行,便能调动如此多的天地灵气,天赋简直骇人听闻。

高襄王一生战斗无数,那些已都是人中翘楚,但几乎只是一眼他便能断定——这个奴隶的天赋远在他们之上。

他像一株荒野上的杂草,于无人之境,野蛮生长。

高襄王大笑一声,足尖一点向着暴风眼袭去。

他如巍峨山岳覆顶,又像雷霆万钧降世,气势让祁桓脸色一白,几乎要屈膝跪下。

但意志让他顶住了压力,凭着本能对高襄王蓄力一击。

高襄王的去势被他一阻,身形凝滞于半空,他扬起唇角道:不错。

说罢挥出一拳,将祁桓击退数丈。

四周烟尘荡起。

洄洄,你这院子也该让人进来扫扫了。

高襄王边战边说道,戏谑的目光盯着祁桓,小子,你若是撑不住十招,留在这里扫地也可以。

祁桓一言不发,双眸沉静如水,丝毫没有被高襄王的言语干扰。

他与高襄王的实力有天壤之别,纵然高襄王只出了三分力,他身上很快便挂彩见血。

但他神色始终平静无波,丝毫没有乱了阵脚,仅仅在十息之后,他便捕捉到了高襄王出拳的轨迹,右肩一沉,躲过了一击,同时挥出的拳掌击中了高襄王左臂。

这一拳对高襄王来说不痛不痒,但足以让他惊愕。

即便是他手下最强的烈风七卫,也不可能在十息之内就看穿他的身法,预判他出拳的方位,在躲避的同时还能看穿他的破绽还击。

更何况这是一个未经过任何训练的奴隶!那只能说明,他非但天赋资质极高,还有着超乎常人的悟性。

高襄王顿时收敛了笑意,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看似狼狈却锐不可当的青年。

给他一点时间,必然是另一个王者。

够了。

高襄王罢手抽身,欣赏地看着青年,你远比我想象的更好。

高襄王说着转头问姜洄,你没看错人,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姜洄直直盯着半跪在地,喘着粗气的祁桓,心不在焉道:祁桓。

祁桓?听到名字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高襄王笑了一下:苏府的奴隶姓祁?姜洄回过神来,忽然想起奴隶本没有姓,此时他的名字应该是桓。

姜洄支吾了一下,解释道:他是伊祁人,便姓祁吧。

祁桓幽深的目光看向姜洄,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高襄王也恍然:苏大将军之前攻打伊祁国,似乎是收了不少战俘为奴,祁桓应该是伊祁战俘之后吧。

洄洄,他资质极高,稍加点拨恐怕成就不在烈风七卫之下,我倒是起了爱才之心,想收入烈风营了。

不过你若是喜欢,就留在身边也可以,有他保护你,我也放心。

听到高襄王的认可,祁桓不由一怔。

他虽是奴隶,却也知道烈风营三个字意味着什么,那可是纵横武朝,令妖族都闻风丧胆的一支精锐,代表了人族最高的战力,若能加入烈风营,便能脱离奴籍。

我要他。

可是姜洄不假思索给他选了另一条路。

祁桓惊愕地看向姜洄。

晨光中的她像高崖之上一朵凝结了朝露的花,美得近乎神圣,让他不敢逼视。

可是她说——她要他。

从昨夜起,这一切便变得如梦似幻一般。

天未亮他便站在了门口,任由夜风吹到了晨风,这一场梦也没有醒来,反而越陷越深。

高襄王似乎早料到了姜洄的选择,他笑着道:那好,我帮他脱了奴籍,给你当个侍卫。

不必。

姜洄又拒绝了。

这一次,高襄王惊讶了。

因为他知道,姜洄是不喜欢贵贱之分的,她不喜欢旁人跪在她身前服侍她。

三日后,我要带他参加陛下的寿宴。

姜洄说道。

高襄王恍然大悟。

陛下的寿宴,是不允许带武器和侍卫随行的,但却可以带奴隶。

你想得周到,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高襄王觉得女儿不但成熟了,思虑也更周全了,让自己放心了不少。

姜洄垂下眼睫,想起前世的仇恨,她将痛恨藏在了眼底。

与祁桓有杀父之仇,她怎么可能善待他,更何况,祁桓的所作所为,也让她十分鄙夷。

世人都说,祁桓身为姚家的奴隶,却背主求荣,出卖姚家的罪证,成为自己晋升的垫脚石。

哪家的奴隶不知道一些主家的秘辛丑闻,若人人都学祁桓这样,那贵族焉得安然日子。

在贵族们看来,祁桓是一个极坏的榜样。

姜洄并不在意贵族与奴隶之争,但祁桓出卖姚家的所为却让她不得不提防。

她不可能信任祁桓,也不会让他接触到任何烈风营与高襄王府的秘密,更不会让他如愿高升。

当年为了向祁桓复仇,她详细了解了他的生平,知道他出自伊祁国,因此姓祁。

也知道他是如何在帝烨寿宴上大出风头,更对他入鉴妖司后破的每一桩案件都一清二楚。

既然这三年可以重来一次,那她就来做这一世的鉴妖司卿。

而祁桓……上一世,他是太宰刺向父亲的利刃。

这一世,她要当他的持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