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25-04-03 05:28:04

她还是喜欢穿白色,不过不再是裙子,是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五步远的顾绵对着她笑,薄矜初发现嗓子干的说不出话来。

顾绵的出现太过意外,也让薄矜初警铃大作。

她没忘了还有个人,薄矜初回头。

尾随他的是王仁成。

......一边是顾绵,一边是王仁成。

王仁成一边笑一边从巷子深处走来。

他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薄矜初一步都没退,只是倚着凸出的墙角。

那只王仁成看不见的左手一直在挥动,示意顾绵快走!顾绵看懂了她的动作,却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王仁成离薄矜初越来越近,一旦他走到薄矜初面前,便会立刻发现顾绵。

上次三人同在,就是薄矜初拿钢尺把王仁成额头砸出个洞的那次。

顾绵就是那时候快疯的。

突然一阵冷风,吹散了王仁成额前的碎发,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睁开眼,要把薄矜初生吞活剥。

顾绵还愣在原地,薄矜初紧张的左手捶墙。

眼看着王仁成只剩三步之远,薄矜初心生一计,朝着顾绵的方向嘶吼一声:爸!班主任来家访了!顾绵嘴角登时下沉,眼神布满恐惧,双腿打颤躲进了薄矜初家里。

幸好,舒心出门的时候没锁院门。

薄矜初喊的嗓子眼冒烟,巷子尾都能听见。

家里没人,薄矜初的话自然得不到回应,她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顾绵快跑。

王仁成无声的笑被戳破,他笑出声,将巷子染上几丝恐怖之意。

见顾绵完全躲进去了,薄矜初开始往家退。

王仁成步步紧逼,就在他伸出手即将拉住薄矜初的时候。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你班主任在哪呢?说话的是王叔,他们家跟薄矜初家是隔壁,两家中间还是同一堵围墙。

王叔今天休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正入迷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一句少女音,没听的仔细,以为是自家女儿,赶忙跑出来应了句。

等到薄矜初匆匆忙忙跑进自家院里,才发现自己听错了。

哟,是小初啊!我还以为是佳佳呢!薄矜初一边说着一边往他家里走,王姨今天烧什么?怎么那么香!王叔和薄矜初一家关系极好,每次有好吃的两家人都会踩着围墙互相送。

王姨在家,听见薄矜初的声音赶紧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小初来啦?快来快来,王姨给你尝个好东西!王姨献宝似的掀开锅盖,是松黄的南瓜饼。

快快快,尝一个!王姨给她夹了一个,薄矜初直接用手接过。

她还担心自家院里的顾绵,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笑道:好吃。

王姨,我还能拿一个吗?拿吧拿吧,我这还没做完,等会儿全做好了给你们再端几个过去。

谢谢王姨。

薄矜初左手拿着一个咬了一小口的南瓜饼,右手拿了一个完整的,从王叔家后门走出去。

王姨纳闷,你怎么从后门走?我家院门锁了。

你妈不是从来不锁院门吗?谁知道呢。

她从后门回到自己家,顾绵抱膝蹲在花架后面,王仁成还在她家门口晃悠。

棉花。

顾绵听到轻声回头,薄矜初从窗子里扔出一件她平时穿的衬衣,换上,我给你开门。

她怕王仁成透过围墙看见顾绵,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能回来看看她。

薄矜初不允许那个畜生把顾绵打回地狱。

她们两身形相似,顾绵穿上薄矜初的衬衣,光看背影难以分辨。

顾绵进去后,薄矜初锁上家门,还把一楼所有的窗子上好锁,带着顾绵跑到了前街的一家书店。

里面有座位,可以供人看书交谈,总之以卖书为主,其他的比较随意。

顾绵坐在对面一声不吭,低着头。

薄矜初知道她状态不好,棉花,这个给你。

她把那个南瓜饼递给她。

你哪来的?那么一会儿功夫,凭空变成两个热腾腾的南瓜饼。

隔壁王姨给的。

手边的窗帘遮住一半的光,两人坐在木椅上安静的吃着南瓜饼。

吃完后,薄矜初拔了张面巾纸递给她。

以前一直是顾绵照顾她这个乖张的少女,现在恰好相反。

薄矜初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一个珍贵的易碎品。

怎么回南城了?她没问她去哪了。

妈妈回来办事。

她同意你跟着来?我说想来看看你,她就答应了。

两人盯着桌上为数不多的摆件,一问一答。

我看到山茶开了。

下次来,再带盆红的吧。

关于红白配,是她们专属的回忆。

好。

薄矜初话锋一转,你都告诉她了吗?她指的是顾绵母亲。

嗯。

薄矜初松了口气,至少现在能保护她的还有一个更强大的顾母。

小初,他,是不是找上你了。

王仁成,是不是找上你了。

顾绵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迷离,手不停的颤抖。

他是找上我了。

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薄矜初感受到顾绵的变化,那种不受控制的想要冲过去撕碎王仁成的恨意。

你别担心,她握住顾绵冰凉的手,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薄矜初比顾绵刚,顾绵遇事性如其名,软绵绵的,容易被人捏,而薄矜初正好和她相反。

她可以当众无视王仁成的话,不管王仁成下不下得来台。

自然也因此收获了目中无人的标签。

不过她不在意。

听完薄矜初的话,顾绵一个劲的摇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王仁成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从他恭维领导,每次有奖金都上赶着拿就可以看出来,他挺在乎工作的。

但是你不是她的对手,顾绵说。

她确实不是,所以她在寻找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后来薄矜初常常想,那几年灰暗时光里唯一的幸运,大概就是找到了他。

你知道梁远朝吗?顾绵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那不是比我们高一级的学神学长吗?冲刺高考状元的那个。

你觉得他厉害吗?厉害啊。

话题中莫名冒出一个不熟悉的人,顾绵方才的情绪得到平缓,转向疑惑居多。

那你觉得他厉害,还是王仁成厉害。

王仁成说到底不过是南城十三中的一个无名小卒,一个毫不出彩的班主任,连后排不读书的男生都管不住。

而梁远朝,是一个可以改写十三中历史的少年,所有十三中的人都在等着他拿下08年的省状元,将十三中推上巅峰。

应该...是他吧?毕竟校长上任打得第一个旗号就是超越一中。

而梁远朝是关键。

顾绵疑惑:你和梁远朝认识?她离开之前,薄矜初和梁远朝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任何交集。

混的还挺熟。

可是你们不同班。

王仁成阴就阴在他会随时出招,薄矜初已经在午休的时候领教过了。

她眼神渐冷,所以我要让他,不敢动我。

顾绵知道薄矜初不会走到她这一步,但是她还是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因为那种痛,也许一辈子都治愈不了。

所以顾绵,你别内疚也别自责,我会很好的,你放心。

——顾绵接到顾母电话,问她在哪里,在薄矜初的提醒下顾绵报了位置。

要走了吗?薄矜初问。

嗯,要赶在晚饭前回去。

顾母自己开车来的,因为赶着回去,只是和薄矜初打了个招呼,小初,阿姨今天比较忙,下次来的时候再请你吃饭。

那我们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小初,再见!顾绵坐在车里跟她招手。

小轿车扬尘而去。

薄矜初想,这样的小公主,就应该住在城堡里,穿着公主裙,带着皇冠,坐南瓜马车,有漂亮的水晶鞋,人人都尊敬她才对。

为什么会遇上那个畜生。

书店是落地的玻璃窗,冬日阳光折射进来,穿着毛衣的读书人暖洋洋的陶醉在书香馥郁的世界里。

薄矜初送走顾绵后,想回去把刚才两人坐过的位置收拾干净再走。

隔着一片玻璃墙,除了书店里来来往往找书买书的顾客,只有一个少年坐在沙发上。

玻璃窗边有三排沙发上,她刚才坐的是中间那排,背对门边,而那个穿灰色毛衣的少年距离她只有两个椅背。

看他沉浸的模样,他应该在她出来之前就在了。

那个少年正是几分钟前的话题主人公——梁远朝。

彼时,他手上拿着书,脸却转向窗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双手无处安放的薄矜初。

梁远朝还了书,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大衣穿上,然后走出书店,迎面向她走来。

薄矜初竟然想逃,脚很不争气的抬不动。

梁远朝只是路过她身旁,没说一句话。

薄矜初两只手绞在一起,想解释,但她和顾绵说的是事实,好像没什么可解释的。

那些话被本人听到以后,除了心虚以外薄矜初更多的是心慌。

她追上去,拦在男生前面,梁远朝,我有话要说。

其实她真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很熟吗?他听见了,也生气了。

梁远朝走得很快,薄矜初一路小跑跟上,寒风刮的脸颊生疼。

快到梁远朝住的小区后门时,她看到了不远处人行道的红绿灯下,赫然站着王仁成。

他看到她了,此时的马路空荡荡的,有鬼在对她笑。

他的表情活像一个主宰者,看着猎物在自己的世界里四处逃窜,而他只要一伸手,便可以随手抓起一只玩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顾绵会崩溃,会抑郁,会寻死。

王仁成的每一个眼神似在告诉她,她不干净了,她是他的阶下囚,逃了,他总有办法再抓她回来。

那是十七岁不可能说服自己去坦然面对的事。

她害怕告诉父母后,他们不相信她,更害怕告诉领导,怕像顾绵那时一样,真相被王仁成一张嘴遮的严严实实。

她收回视线,突然紧攥着梁远朝的袖子,随他进小区。

放手。

他停下。

梁同学,要有恻隐之心。

她抿唇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梁远朝一个大力把她推到墙边,眼里迸出刀一样锋利的光,恻隐之心拿来干嘛?拿来被你利用吗?抢我的水果,抢我的热水袋,还砸烂我的相框,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是吗。

他语调冰冷,眸光骤然暗淡,说到相框的时候拳头堪堪落在薄矜初耳边的墙上。

最后冷笑一声:薄矜初,你好聪明。

一辆电瓶车骑进小区,哐当一声,过了个减速带,然后又对着两人滴滴滴——车过去留下一阵冷风,引得薄矜初一颤。

电瓶车主戴着头盔回头看了眼。

*梁远朝的卧室,窗帘紧闭,灯也没开,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点星火在移动,灭了又有新的燃起。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接近,目的不纯,可真当确定她的目的时,怒火不可遏制往上涌。

他在生气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连抽了三支烟,梁远朝才从卧室出来,亮光从门缝探进去,和烟雾交杂。

高博睿的电话打进来,梁远朝接起:喂?听他声音沙哑,高博睿以为他在午休。

CMO那个冬令营明天开始,明早八点就是开幕式,所以今晚你们就得过去。

王老师说他开车带你们去,他之前应该跟你说过了。

所以你提前准备好东西,晚点他会去接你。

知道了。

南城到温城,上高速三个多小时,四小时不到。

一个领队老师加三个学生,刚好一辆车。

他拿出行李箱,把换洗的衣物装进去,又进浴室把牙刷毛巾拿出来准备装箱,想了想又放回浴室,决定下楼买套新的。

走到玄关处,手刚握上门把,听到门口细碎的话语声。

小黑,你是怎么爬上来的?这儿又没电梯,你也太有蜗牛精神了吧。

......你就不怕梁远朝那个魔鬼出来的时候一脚踩死你吗?那你就完了。

......梁远朝透过猫眼看见她坐在老位置,光影交织下,她又在跟他家门口的小蚂蚁对话了。

小黑,你不会一年四季都赖在他家门口吧,那我奉劝你趁早换个人家。

唉——她用手碰了碰小蚂蚁,我那么大一个人都赖不住,何况是你。

她忽然仰头,叹了口气,一脸绝望:我是真的...需要他。

薄矜初就这样坐在台阶上,一手平放在腿上,一手支着脑袋,定定的望着小蚂蚁四处爬。

勇士遇上战士,她所有的锋芒都会下意识敛藏起来,只剩柔软可戳,这是薄矜初。

战士被勇士所袭,他会将她所有的大招悉数奉还,除了她所释放的弱意,这是梁远朝。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周又要开始了,抗拒网课的情绪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