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左右

2025-03-25 12:22:47

吴亨人还未到,就先笑道:二哥你在做什么?老远就看到你又作揖又鞠躬的,你光是跑来看看茶水也能得罪陆二嫂?说说,你又做什么啦?吴襄笑道:我又多嘴得罪了她。

陆缄不动声色地上前与林谨容肩并肩站定了,笑道:阿容没那么小气,定是你说得特别难听。

是不是,阿容?林谨容只笑不语。

吴襄就道:谁说她不小气?我不过说了她的丫头两句,她就牙尖嘴利的不饶人。

为了息事宁人,我不得给她作揖?桂圆捧着茶具出来,适时赔笑道:都是婢子笨拙。

吴襄就往后头走:不说了,反正我赔过礼啦。

吴亨就道:看我二哥这脾气,从来就只顾一时快活,到处得罪人。

还望贤伉俪莫要与他计较才是。

陆缄淡淡一笑:他的性情我知道。

随即回头望着林谨容道:走罢。

不多时,五丈楼送了席面过来,他三人略略吃用了一些,说了一会闲话,就自散了去。

日影西斜,晚风送爽,马车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颇有几分悠闲的意味,林谨容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敏行,明日我想回一趟娘家。

陆缄道:一起去吧,我去了这许久,就昨日送小七弟回去的时候略微停了一停,也该过去给长辈行礼问安的。

顿了顿,问道:阿容,先前吴襄怎么得罪你了?林谨容早有准备,笑道: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非得要借他那些古物给我。

我自是不要,他就说我古板小气之类的,一扯就扯到了我父亲,我没和他客气,狠狠说了他两句。

陆缄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矮几,似是信了:他这个脾气,实在是让人头疼。

你可知道他在京中是做了什么才误的大事?林谨容道:不知,这种事人家不主动说,也不好问。

你知道么?陆缄道:我是听几个同吴襄一起去应考的人说的,一样口无遮掩的老毛病。

我们太明府有位荣老学士自来对家乡人多有照顾,特意在丰乐楼请客,本意是想把吴襄他们介绍给座中客人。

座中有位据说是武太师的什么侄孙,人人都在吹捧,偏吴襄看不惯,借着酒意说了几句混话,从而得罪了人,这才飞来横祸。

多亏荣老护着,不然只怕吃的苦头更大,有可能是一辈子前程尽毁。

没想到会这么凶险,可吴襄那样儿,真是没有半点后悔和想不开的样子,照旧的悠哉乐哉。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评述吴襄这性情了,林谨容不由叹了口气:人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却看他并未就因此警醒多少。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他要改掉这性情是难了。

陆缄赞同道:但愿他此生顺当,多遇见几个爱才惜才之人才好。

林谨容忍不住认真看了他一眼。

这二人虽是朋友,但从来就不曾谁真的服过谁,陆缄一直都想超过吴襄,吴襄也不愿意让陆缄超过他。

他们的友谊,开始于互相的不服气,并在互相竞争中延续,难为陆缄还能有这种想法。

那么,日后他二人反目,又是为了什么呢?是陆缄终于忍受不住吴襄的疏狂,还是吴襄忍受不住陆缄的过分认真和难缠?陆缄没有放过林谨容这一瞥,有些不高兴地道: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他想赢吴襄不假,一直都很想很想赢,但他要的是正大光明的超越,而不是期盼吴襄倒霉什么的。

可这种心思,他却是无法随便出口的。

林谨容自是不会承认她刚才有什么想法的,便笑道:敏行怎会这样说?我以为你是哪种人?陆缄没再说话,也觉着和她说不来,转过脸去,正好看到缩在角落里听他二人说话的桂圆,便冷冷瞪了桂圆一眼。

桂圆不解,又怕又莫名其妙,想不透自己怎么又得罪他了,分明自到陆家以来,她已经很小心很谨慎了。

想了一回,才突然明白过来,这一瞪,只怕是为着她之前附和吴襄说谎的缘故。

于是又心虚地缩了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鞋尖不动,须臾脖子和背脊就僵硬得发酸发痛。

林谨容看得明白,也十分乐意看到这种情形,便呵呵一笑:桂圆,你过来给我打扇子。

桂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能动总比不动的好,有用总比无用的好。

于是堆了甜甜的笑,狗腿地挪过去,拿了扇子不紧不慢地给林谨容搧起来。

她坚信,只要把林谨容伺候好了,她的境地就不会坏到哪里去,林谨容才是能左右她生死沉浮的那个人。

待到回了陆府,进了二门处没多远,就见樱桃领了几个才总角的小丫头,蹲在角落里拣石子玩,叽叽喳喳的,笑个不停。

芳竹便笑道:樱桃到底还是小,奶奶不在家,看把她给闲得乐得。

桂圆便小心翼翼地吹捧道:那是我们奶奶仁厚,不然这丫头哪里敢如此放肆?芳竹忙顺着话头吹捧林谨容:是啊,奶奶的确是菩萨心肠,从不为难苛刻人。

陆缄瞥了林谨容一眼,表情意味不明。

林谨容只当没看见,笑笑道:让那丫头过来。

话音还未落,樱桃就已经发现了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行礼:二爷和奶奶回来啦?太太命人过来说,请您们一回来就赶紧去荣景居呢。

这会儿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大奶奶、大姑娘她们全都在那里,是说早上那件事。

然后凑到林谨容耳边轻声道:二太太和老太太请罪了。

陆缄把这主仆几个的动静全看在眼里,就道:看来樱桃玩的时候也是在办差。

樱桃闻言,眨了眨眼,甜甜一笑:二爷,您说得是,奴婢就是专在这里等您和奶奶的。

有正事儿要做呢,奴婢哪里敢偷懒?她长得长手长脚,骨架子纤细,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看着可爱单纯至极。

陆缄一时找不到话回答她,便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你做得很好,你们奶奶会赏你的。

你想要什么?难得他会夸赞下头的人,樱桃的眼睛亮了起来,转眼却道:奴婢不要赏,只要奶奶高兴就好。

你先去同荔枝说,我们回来了,先去荣景居,让她不要等我们吃晚饭。

林谨容心里由不得的带了几分欢喜,努力五年多,手下这群人终于渐渐有了成效。

樱桃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林谨容一边走,一边低声对陆缄道:二婶娘同祖母请罪了。

陆缄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么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宋氏绝对想不到,她这一请罪,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

否则,她一定不会轻易请这个罪,而是会尽力把罪责都推到下头人的身上去,但这世上又哪里会有后悔药吃的?二人到了荣景居,才发现除了陆建中和陆绍仍然还在附近的州县招佃客,不曾归家外,陆三老爷、陆经、陆纶、陆缮也都在坐。

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并肩坐在榻上,二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端凝和气,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倒是下头的人,各有各的精彩。

林玉珍一贯的臭脸,陆云面无表情,宋氏一脸的自责,吕氏忍辱负重,涂氏忐忑不安,陆三老爷坐立不宁,陆经的眼珠子灵活地转来转去,陆纶百无聊赖,陆缮在发呆,元郎和浩郎趴在一旁吃果子。

一听到他二人的脚步声,就个个儿都多了几分活气,齐齐抬起头来看向他二人。

林玉珍气不打一处来。

大事当头,他二人还一去就是这么久,真是太不懂事了,正要开口申斥,就听陆老太爷淡淡地道:回来了?陆缄和林谨容忙上前行礼问安。

林玉珍瞅了空子又要开口,陆老太爷又道:茶肆那边还顺利?林谨容笑答:很好。

敏行给我出了好几个主意。

陆老太爷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笑道:就是要这样才好。

摆饭吧。

摆饭?前头说的事儿都还没个结论呢,怎么就突然要吃饭了?这可不是老太爷的风格。

一屋子的人十分不解,但没一个人敢提出任何异议。

女人们迅速行动起来,须臾,就里外摆了两桌,照旧分男女入座吃饭。

林谨容和吕氏都伺候得格外小心,陆老太太也不如同往日那般慈爱地让她二人坐下,只安安静静,一门心思地吃饭。

她不发言,其他人也不敢发言,涂氏几番提了话头,都被陆老太太一眼扫过去,吓得闭了嘴。

须臾饭毕,林谨容和吕氏带着丫头们收拾干净了,对坐在外间小桌上吃饭。

吕氏看了林谨容几回,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

林谨容也只当作不知,埋着头自吃自的饭。

才刚放了碗,就听陆老太爷道:都吃好了罢,进来说话。

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吕氏的脸颊控制不住地跳了跳,垂着眼想了片刻,破釜沉舟地站起来往里走。

林谨容便紧跟了她,缓缓入内,看她婆媳待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