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快乐——*——*——*——陆云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方抬起头来看着林谨容,想看她到底要说个什么。
宋氏也道:二侄儿媳妇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说给我们大家听的?林谨容走到陆老太太跟前,笑答:祖母,您喜欢喂松鼠,那是因为松鼠活泼可爱,可是有人还喜欢喂老鼠呢。
吕氏的眼皮一跳,宋氏则含笑看向林谨容:这世上可真是千奇百怪呢。
林谨容笑道:是啊。
那样恶心,专事偷窃的东西,都有人养,那不是怪事一桩么?眼看向门边,见荔枝笑吟吟地在那里探了个头,笑容越深。
屋里众人都听出了些端倪,吕氏心慌慌的,心想她不知是到底知晓了什么,宋氏的神色稍微凝重了些。
林谨容继续笑:人家养的这老鼠,还兴放到咱们院子里来溜达,不知是不是特意养来喂库房的猫的?陆老太太板了脸:有话说话。
林谨容就正了神色,直截了当地道:祖母,孙媳认为,针线房这事儿的确是有人捣鬼,不过那个人不是芳竹,要报复的人也不是三太太,而是我。
咱家是有居心叵测的小人在捣鬼,搅得家宅不和。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涂氏猛地将手里的帕子狠劲擦了两下眼,坐直了,两眼圆睁,眨也不眨地盯着林谨容。
林玉珍和陆云对视了一眼,又紧张又疑惑。
吕氏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垂着眼谁也不敢看,宋氏巍然不动。
徐嬷嬷、芳竹等人都是忘了自个儿的事,反而竖起了耳朵。
陆老太太老眼里迸发出精光,看定了林谨容,威压四散,一字一顿地道:阿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沙嬷嬷则是立刻就准备好,一有不对,马上就把周围本来就不多的几个下人给赶走。
才一见陆老太太的反应,宋氏就微微笑了。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
她淡定地抬起茶盏慢慢啜着茶,好整以暇地等着林谨容接着往下讲。
一棵长了几十年的大树,又怎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就可以撼动的?不自量力。
林谨容晓得自己下面的话稍有不慎,就立刻会被制止,还会被呵斥,因为现在陆家的格局调整,只被允许在一定的范围内,大的格局是不许变的,因为还没到它该变的时候。
同时,陆家二老要的是和谐,可以小打小闹,但绝对不能撕破脸和超出那个范围。
所以宋氏搞的这一招就才只是放老鼠,而不是放火。
可是,她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宋氏,而是宋氏的一只膀臂。
林谨容也学着宋氏微微笑了:祖母不要急,先听孙媳和您慢慢道来。
昨儿夜里,芳竹走了以后,荔枝发现她掉了荷包,因恐她急用,便追了上去,打算还给她。
说到此处,她故意停了下来,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
芳竹的脸色变了变,头低了下去。
林玉珍皱了皱眉头,随即不屑一顾。
林谨容接着道:荔枝,你进来自己说。
荔枝便走进来要给众人行礼,陆老太太不耐烦地道:说荔枝道:奴婢顺着路找出去,却不曾追上芳竹,反而遇着了石家的,奴婢便和她说了会儿话。
结果见个半大丫头,鬼鬼祟祟地提了个用黑布盖着的箱子一样的东西,顺着花荫走,我二人觉着奇怪,便跟了去,那丫头直接去的针线房。
她拿钥匙开了针线房的门,把那东西拿了进去。
二奶奶从前管着针线房时,奴婢也曾经常过去,可就没见过她,觉着她眼生。
因觉着奇怪,就想去瞅瞅,石家的就拦住了奴婢,说恐是针线房的人连夜去赶活计。
然则,奴婢觉着此人不但面生,还十分可疑,这么大点的小丫头,谁放心让她半夜独自做活计?所以把石家的打发了以后,奴婢便又独自去看,那时房里的灯已经点了起来,人却是不见了。
奴婢在针线房外的花丛里找到了那东西,却是只小铁笼子,为谨慎起见,奴婢就没有动它,只做了个记号。
再接着,就见那小丫头引了芳竹过来,待芳竹在门前站定,那小丫头转身就跑了,奴婢觉得她形迹可疑,赶紧追去,亲眼看见她跑进了厕屋,再之后却不见她出来。
奴婢好生疑惑,寻了进去,里头却是没人了。
再折回去看,芳竹也不见了,针线房的灯也灭了,更不见有什么事发生,就没放在心上,自回了房。
待到今晨,听说针线房出了事儿,奴婢才想着,那笼子里的一定是老鼠涂氏不由恼恨道:说了这半日,你是在瞎编,愚弄人来着你说这人飞上天去了?陆老太太的眼里露出了几分失望。
这样一听就似是瞎编出来的东西,有什么用?林谨容之前的言辞那样直接犀利,她还以为把握了什么重要证据呢,结果竟是一个丫头梦游似的故事。
宋氏则道:此人是关键先把人找到荔枝,你若再见着此人,能认出她来么?荔枝不假思索地道:当然能。
她昨儿穿的粉色短袄,绿色裙子,梳的丫髻。
想来也不止是奴婢一个人看到。
这个穿着打扮,倒也和先前芳竹所说的差不多,林玉珍就向陆老太太建议:婆婆,先把石家的叫来问问,再把这个人翻出来,不就真相大白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陆老太太当然只有点头应许。
荔枝就道:奴婢斗胆,早前已将石家的叫了来,这会儿正在外头等着呢。
陆老太太道:让她进来回话。
石家的抖手抖脚地进来,先给老太太磕头,陆老太也不要她起来,厉声道:我问你话,你不许隐瞒,但有一句假话,你知道后果。
石家的忙道:奴婢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人是看见了,可是她不想多事儿,自然就不愿意跟荔枝一块儿去,迅速找了个借口溜了。
陆老太太道:你昨夜是否与荔枝在一起?是否看到了一个小丫头提着笼子进了针线房?石家的道:是,不过那东西用黑布罩着的,也没看清楚是不是笼子。
陆老太太又道:若你再见到那丫头,你可认得出?石家的小声道:奴婢眼睛有些花了,当时天色又暗,没看清楚。
只怕会认错人也不一定,不过小的尽力就是了。
这话就是推脱之言了,林玉珍不满地看着林谨容,明明知道这货是宋氏的人,又怎会弄来作证?芳竹忙道:她便是化成灰,奴婢也是识得的。
家里的半大丫头们都是有数的,让她们去院子里头站成一排,挨个儿给她们认。
婆婆,您看如何?宋氏唇边含了几丝轻蔑的笑,这个人,注定是翻遍了陆家里里外外都别想找到的。
到底,也不过证明是林谨容自编自导的一场闹剧而已。
林谨容淡淡地道:这丫头,在这院子里是找不到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既然找不到,那还拿出来说?林谨容道:只因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丫头,而是一个穿了丫头衣裳的小子。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震惊。
阿容你胡说什么宋氏一脸的惊骇,这种话也乱说得的?传出去可难听了。
林谨容道:二婶娘,我可没乱说。
不巧的,这小子还是昨儿夜里才被人从角门悄悄放进来的。
这小子啊,他娘正是前日被我骂了一顿,和您哭诉,说她得罪了我,要被赶出去的孟婆子,这可巧,您说是不是?宋氏暗里指甲掐进了掌心,面上神色不变:竟有此事?林谨容眨着眼,看着她笑:是啊,人啊,衣裳啊,笼子啊,什么的都找到了。
她以为让小子装了丫头混进来,就是天衣无缝呢,可不巧,这小子出了角门后就被人给撞上了。
不想打草惊蛇,就等到天亮方才动的手。
吕氏脸色煞白,紧张地抿紧了唇,偷偷看向宋氏,宋氏却还是在那里稳坐钓鱼台,看不出任何担忧紧张的样子来。
涂氏一声骂了起来:这个狼心狗肺,心狠手辣的狗奴才林玉珍道:谁撞到的?还不赶紧把人弄进来,当众问清楚了好问罪?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哎呀,她是真激动,孟婆子身后那是谁啊?要说宋氏此番能脱离干系,她真不信林谨容没正面回答她是谁撞到的,只道:只能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孟婆子这是心慌了。
含笑看了宋氏,亲切地道:二婶娘,您被她蒙蔽了,她可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她监守自盗,以旧换新,每次重新锻造金银器的时候,总不忘多报损耗,中饱私囊,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欺压下头的人,库房里的大伙儿都和我说,不堪压迫啊。
我手里证据确凿,迟早是要动她的,所以她慌了,才跑去求的您。
宋氏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侄儿媳妇真能干,短短几天功夫,就把这里里外外都摸透了,还抓住了一个恶奴。
我这么多年,真是瞎了眼。
林谨容好心地安慰她:二婶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儿怪得您?都是刁奴太刁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