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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程师妹,自重。”

2025-04-03 05:28:06

那么大一个人,眨眼间消失在人群之中,程雪意再怎么仔细搜寻都看不到半片衣角,仿佛她刚才出现了幻觉一样。

很好,这下可以确定,刚才绝对是遇见了沈南音。

鬼市很大,但前往头场的路就这么一条,会遇见他也不奇怪。

程雪意对气息和情绪非常敏锐,若非如此,也分辨不出方才遇见了沈南音。

主要还是她对他身上的味道太熟悉了。

他应该不用香,檀香是沾染了乾天宗道场的香火气,而菡萏香则来源于他的身体。

那是一种自然的体香,还记得那天晚上,越是情动,他身上的香气就越浓郁,极其涩情。

他要是哪天不做修士了,去当个小倌,该也是能做成花魁的。

先天圣体了属于是。

也只有他有那个速度,叫程雪意立马转头去找都追不上半个影子。

这么快。

可恶。

绝不能被抢了修月草。

她难得出来这一趟,有机会进入这样的场合,接触此等宝物。

这五年来她在乾天宗如履薄冰,忍着反噬努力修习乾天宗心法,好不容易有了练气五层,又费尽心机才带着阿青进了太玄宫,混熟之后有了今日的进展,绝不能失败。

程雪意用最快的速度往地图上头场市的位置赶去。

不过,她能察觉到他,他会不会也发现了她?丑时一刻,程雪意终于赶到头场市所在地,水云间的最中央。

今日这水云间底下可真是安静,不见什么妖兽闹腾啊。

有围观入场的人在小声议论。

应该是鬼市的人清理或者安抚过了吧,既然把头场市设在了那么危险的地方,自然要保障好客人的安全了。

有可能。

有个屁可能。

程雪意差点笑出声来。

这还不都是付萧然的功劳?不愧是无欲天宫的圣子,一出手就能让水云间的妖兽们都安分下来,有两把刷子。

五色绚丽的琉璃桥横跨整个水云间,尽头没入密密麻麻的荆棘树丛,除了树丛里的烟雾之外,在桥的这一端看不到内里的任何情形。

程雪意一身紫衣,顶着狐狸面具挤出围观的人群,刚才说话的几人都惊讶羡慕地看着她。

……瞧着就是个年轻姑娘,一共十张票,她竟然有一张。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啊?咱们光长年纪不长本事。

……程雪意踏上琉璃桥,远看这像是一座仙桥,走上去却鬼气森森,衬得桥下水云间都仿若冥河一般。

每在上面走一步,她都觉得自己生机跟着流失一分。

要是全部灵力在身,她才不在意这点试探和考验,但她现在情况不太妙,便有些撑不住。

可恶的鬼市,票是给出去了,却还对进得来头场的客人摸底。

明面上说什么不探查进入头场的来人身份,不过问你买了什么,说到底还是要有所掌控。

程雪意极力克制血液的热度,面具下的脸庞几乎都要烧红了。

脸红不怕,眼睛可不能红,红了就自爆身份了。

程雪意细数着脚步,紧盯着仿佛近在咫尺却远在千里的对岸,脚底疼得快要受不了。

好疼。

好生气。

沈南音叫她疼也就算了,来个鬼市也不能轻松,程雪意真的生气了。

她伸手一抓,天空中几只扰人的怪鸟被她抓了下来。

它们丑陋的脸庞上蒙着鬼气,该是鬼市拿来起监视作用的傀儡。

程雪意一连抓了好几只扔在桥上,听它们惨叫,看它们身体发出被烧灼的烟雾,满意地踩着怪鸟的尸体一步步走到对岸。

再不让她到达,那就把这些怪鸟全抓来杀了。

施展傀儡鸟术法的鬼市中人披着黑斗篷,带着恶鬼面具,站在岸边望着走下来的程雪意。

程雪意靴子上还染着傀儡鸟的血,她惋惜地嗟叹一声,对那来兴师问罪的鬼市中人露出纯真的笑靥,哪怕面具挡着,对方似乎也领受到了这个无辜却血腥的笑容。

真可惜,弄脏了我新买的靴子,我可是很喜欢的。

居然不是为杀了傀儡鸟道歉,而是惋惜自己的新靴子。

拿好了。

程雪意将头场市的票扔给对方。

票是鬼市发出去的,正常途径发的票,是不确定来者何人的,但给乾天宗的他们特别做了标记。

本想问罪找麻烦的鬼市中人立刻偃旗息鼓。

毕竟是能弄到头场市票的人,做点什么过分的事,也不能真的把人赶出去。

更何况这还是乾天宗那两张票之一。

只不过——黑袍子看了看琉璃桥上惨死的傀儡鸟和血迹。

这下手也太残忍了些,这真是乾天宗那种自诩名门正派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中心岛上,被允许进入之后,荆棘树丛消失不见,出现一座异常华丽,歌舞糜丽的红楼。

红楼是字面意义上的红楼,整座高楼全用红木制成,并非凡间常说的那类红木,就只是红色的木材而已。

璀璨灯火照耀之下,红楼色彩艳丽极了,似在流血一般,每层楼前都有衣衫单薄身姿曼妙的女子和男子在跳舞,他们舞姿曼妙开放,歌声悦耳动听,程雪意仰头看了一会,总觉得他们突然亲上也不奇怪。

客人请进。

有手持骨灯的老者引她进入红楼。

距离头场市开市还有半个时辰,其他客人应该都到了,程雪意没在自己身后见到任何人。

她还是在桥上浪费太多时间了,沈南音恐怕早就选好位置了。

多谢。

程雪意有点礼貌,虽然不多就是了。

她快步走进红楼,询问老者:我的位置在哪儿?客人只需站在这里,自会前往您的位置。

一个光圈出现在一楼的中央,程雪意抬头往上看,觉得有点晕眩。

一圈又一圈,弯弯绕绕,看不到边际的高楼,在外面可不是这样的。

这是某种延展内部空间的法术吗?程雪意走到光圈里面,不过闭眼的瞬间,周围景象已经变了三次。

几次眨眼之后,她停在一扇挂着黑绸的雕花木门前。

叮铃铃。

程雪意走起路来,腰间银铃撞击,她突然意识到不妥,施法将铃铛静止。

但好像还是太迟了。

眼前紧闭的门忽然自己打开了,她仰头望去,看到鬼市给头场客人准备的单独雅间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男人盘膝坐在几案之后,将落在窗外主场高台上的目光缓缓转了过来。

他扔披着黑色的斗篷,但摘掉了兜帽,露出雪玉发冠,流苏发带,倾斜如瀑的长发。

那张雪狼面具冰冷危险,本该配一双蓝色的锐利眸子,如今却与他光风霁月沉静温润的双眼相称,竟然别有风韵。

那双眼睛准确地落在程雪意腰间的银铃上,让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忘了这茬。

旁人或许注意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银铃铛,但沈南音对她的铃声可是非常敏感。

你凭什么坐在我的雅间里?程雪意站在门口不进去,理直气壮地询问。

哪怕双方都戴着足以遮掩气息的面具,可显而易见,他们都认出了彼此。

沈南音收回目光,挽袖倒了杯茶,慢慢道:你的票原本是给我的,会指向我的位置很正常。

……无法反驳。

程雪意倒退一步:我现在就去找人换一间。

没走出几步,头场市开市的舞乐声便响了起来。

程雪意脚步一转,果断回了雅间,将门关好。

她走到沈南音旁边的位置坐下,摘了面具扔到一旁,端起他倒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沈南音提醒她:那是我用过的杯子。

程雪意将杯子放回去,手臂往后一撑,坐姿随意到有些放肆地斜睨他:大师兄的嘴是什么滋味我都尝过了,还避讳什么杯子呢?沈南音起身欲走,程雪意反而不乐意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都到一起了,还要抢同一样东西,一个雅间好像也不是不行。

如此也能随时掌控沈南音的动向,正规途径抢不过,尽快尝试别的法子。

休养了一段时间,暂时压制灵脉这么一时片刻也不是太大问题。

她一把抓住他斗篷一角,使劲一拉,便将他的斗篷拉了下来。

大师兄纤尘不染的锦袍纱衣在雅间不算明亮的烛火中波光粼粼。

跑什么。

程雪意直接倒在了铺着柔软毯子的雅间地面上,懒洋洋地将他的斗篷团成一团,抱在怀中轻轻嗅了一下。

菡萏香。

她意有所指地说完,伸手拨弄腰间银铃。

因为设了法咒,银铃不曾发出响声,但沈南音看到她的动作,还是身子僵硬了一瞬。

大师兄那么怕我呀?程雪意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

沈南音俯视着躺在他脚边,姿势暧昧到了极点的程雪意。

他当然可以甩下她抬脚就走,她拦不住他。

可是他没有。

至少没有立刻就走。

他半蹲下来,衣袍委地,长发在背后如扇面般展开。

程师妹。

沈南音抓住自己的斗篷,看似轻轻一拽,实则用力很大。

自重。

他极为认真诚恳地说。

第13章 013 若我不肯自重,你要如何。

……若说洞窟那一夜,是被始乱终弃后走极端的报复,那真相大白之后沈南音自认已经与程雪意做过了结。

当时事当时毕,他们都该将此事忘却,回归到普通同门的位置上。

观此刻程雪意的情态,显然与他持有不同想法。

沈南音面对过无数女修的示好,他太擅长拒处理这样的事情了。

他的自重二字说得极有水准,既能充分表达他的拒绝,也不会让程雪意感觉到被指责或羞辱。

他过于诚恳,反叫人觉得他是尊重你才这样说。

他心里上是认可她能保持风度,好聚好散的。

程雪意静静看着他脸上那张雪狼面具,纤细的手腕如他所愿将斗篷松开,在沈南音以为她听进去了的时候,换做环住他的脖颈。

不止环住,甚至用力拉着他的俯下身来。

她是躺在毯子上的,将身上的男人拉下来,这姿态怎么看怎么不对,沈南音如何都不能就范。

他稍稍用点力气,程雪意就拉不动他了,她也很聪明,马上换做去摘他的面具。

对她没必要戴面具,沈南音对这件事没那么抗拒,她轻易就成功了。

栩栩如生的雪狼面具摘下来,程雪意看见了他那张薄雾青山般的脸。

两人离得很近,近的她能清楚看到他脸上所有痕迹,也能将他眼中自己的倒影看得清清楚楚。

大师兄。

任凭沈南音如何拉她的手臂,她都不肯松开他的脖颈,沈南音是君子,未免弄伤她的手臂,竟一时真的脱不开身。

程雪意就喜欢他明明有能力挣脱,却又不得不为她克制的模样。

她凑到他耳边,饱含深意道:若我不肯自重,你要如何。

沈南音抓着她手臂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满脸的期待。

他很熟悉这样的神情,每一个向他示好的女修都曾露出这样期待的神色,但最终她们都会失望地离开,有的或许还会掉眼泪。

沈南音总会对她们说抱歉,但从不松口给任何余地,快刀斩乱麻。

可他有点想象不到眼前这双眼睛掉眼泪的样子。

金光拂过两人面颊,程雪意忽然自己松开了他的脖颈,沈南音倏地站起身,开门就走。

头场市正式开始,歌舞助兴之后,便是拍品登场。

程雪意坐到蒲团上,撩开衣袖看着自己的手腕,虽然沈南音极力克制,已经非常小心,但她手臂上还是留下了淡淡的青紫。

这点疼算不上什么,可在门关上之前,程雪意轻轻嘶了一声。

沈南音关门的动作立刻停下了。

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见程雪意紧蹙眉头,轻轻揉着手腕上的青紫。

他一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地缓缓握拳。

今夜的第一件拍品。

看不清脸的幽魂将高台上的天幕打开,雅间里所有的客人都能清楚看见宝物的细节。

东海海妖万年结成一对的泪珠,用来炼器或制成首饰,都是极好的选择。

东海地处中原,海域广阔,遍布强大的海妖。

众所周知,海妖的眼泪是世间至宝,但海妖狠毒且团结,曾有人修试图圈禁一只海妖骗取它源源不断的眼泪来谋取利益,被海妖一族灭了满门,连孩童都没放过。

处理此事的正是乾天宗大师兄,如今去而复返坐到她身边的沈南音。

他并不关注台上拍品,今日他只为修月草而来。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程雪意的手臂上,她不紧不慢地将衣袖放下,托腮回望他的眼睛。

大师兄当年杀了多少海妖?台上在卖海妖的泪珠,还是万年结成的一对,世间罕有,足以说明人族与海妖那次对战胜利方是谁。

自然是乾天宗,是沈南音。

大师兄杀它们的时候,它们哭了吗?眼泪结成珍珠了吗?程雪意的眼神那样纯真无辜,但她问话的语气莫名激动,呼吸有些紊乱的起伏。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南音,似乎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

她又不是海妖,为何仿佛与海妖感同身受一样。

沈南音看了她一会,平静道:人也好,妖也好,身负罪孽者,论罪而处。

程雪意眨了眨眼:论罪而处?害了那只海妖的人有罪该死,杀了他复仇便是。

其余人是无辜的。

程雪意明白了:所以杀害其他无辜人族的海妖,你都杀了?沈南音微微皱眉:你为何会这样想?虐杀孩童女子和老者的,斩无赦。

其余有悔悟之心,有前情可解者,关镇妖塔。

哦。

镇妖塔。

说来说去,又说回到了最初。

两人默契地转开视线,沈南音本想喝杯茶,但想到那茶杯程雪意用过,便又放弃了。

海妖的眼泪被喊了几次价格,第三次无人加价便要成交。

程雪意意兴阑珊,等修月草等得有些烦躁不安,根本没注意听卖了多少钱,忽听身边人变换音色,加了一次价。

三号雅间客人,十万灵石。

幽魂热情地报数。

第一件拍品就能拍出十万灵石,真是给今日的头场市开了个好头。

幽魂喊价三次后,无人加价,高兴地宣布眼泪落入沈南音手中。

程雪意错愕地望向沈南音。

……等等。

计划有变。

十万灵石??什么玩意??脑子里飞快换算着十万灵石,她得在太玄宫当多少年牛马才能赚到。

她现在兜里是有灵石,但也不过二十几万。

一对眼泪就拍到十万,那修月草不得拍到百万?她好像对这些人修的有钱程度了解得还是太浅薄了。

沈南音的户头上居然还有钱!修月草还没上来,他就花了十万来买别的!程雪意气的头都疼了,早知道她就多洗劫一点了!她怎么就没想到,鬼市头场内的物价居然和红楼之外相差如此悬殊?平日里她在外门和太玄宫见识不到什么富裕修士,偶尔出任务到凡间,遇见的百姓更是穷人居多,而噬心谷……更别提了,要不是修行可以感觉不到饿,那地方鸟不拉.屎,她吃饭都成问题。

穷了太久,在这样的地方栽跟头,程雪意真是懊悔不已。

她已经走遍鬼市去了解物价了,自诩足够谨慎,还是败了。

程雪意急得一身是汗,可现在再去凑钱显然来不及。

想来想去,她咬咬唇,还是决定薅身边人的羊毛。

大师兄出手真是阔绰,想来修行多年,攒了不少灵石吧?她先不吝啬地夸赞一下他的眼光,大师兄拍的这对眼泪,拿来炼器,必定可以令法器升到顶级。

若拿来制作防御首饰,也十分漂亮,赏心悦目。

她打量了一下他的发冠:嗯,镶嵌在大师兄的发冠上,与乌发相称,再合适不过。

你觉得好看?沈南音这么回了一句。

程雪意认真点头:好看呀,最适合做发饰了。

感觉在他身上用的话,也只能用在发冠上,其余地方都显得女子气。

炼器的话,他满身都是顶级法器,哪里还用得上眼泪?应该就是买来做什么首饰的,或许,是给付菁华准备的呢?程雪意眼神变了变,似不经意地喃喃说道:之前听李师兄说,大师兄要与无欲天宫的圣女成亲了,若是买来给圣女做首饰的,也很合适。

沈南音倏然抬眸,语气莫测:我要成亲?他稍稍侧了一下身,和圣女?我怎么不知道?……果然这件事不是真的。

程雪意一副眼带困惑的模样:是那日我去找你之前,听李守道李师兄说的。

她疯狂上眼药:李师兄说这是他的内部消息,言语之间极其肯定,想到他是广文道君座下弟子,我也就跟着信了。

因为信了这样的消息,还被画皮妖欺骗感情,之后做出怎样极端的事情,都情有可原吧?程雪意一脸失魂落魄。

沈南音看了她片刻,转开视线道:师弟的弟子。

他在脑海中之中将这个名字对标上一张脸。

李守道的消息不属实。

我并未与任何人议亲,此生也无婚配嫁娶之意。

那些风言风语,该是师弟为了给无欲天宫的人进入乾天宗寻个理由,才命座下弟子散播出去的。

付菁华和付萧然师兄妹是帮忙修复镇妖塔的,他们身份摆在那,平日里深居简出,突然到旁的宗门来,总要找个理由。

接人这件事的确交给了玉不染来办,沈南音没想到他会这么宣传。

程雪意听他解释,也明白了原委,但她心里早不在意这些了。

她琢磨着该引出借钱的话题了,这必得在修月草出来之前进行。

刚要开口,便听沈南音道:你不必多做猜想,我拍下这对眼泪是要给你。

程雪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劲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沈南音温润俊美的双眸缓缓垂下,落在她已经被衣袖掩盖的手臂上。

我方才只想脱身,无意伤你,手上失了力道,抱歉。

他视线上移,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那对眼泪,便算作赔罪。

若你觉得做发饰好看,回宗之后我会将它制成发扣,你可以别在发辫上。

程雪意的手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话落在发辫尾端,那上面是一对贝壳发扣。

海妖的眼泪,自然要比普普通通的贝壳名贵漂亮得多。

程雪意失神地望着沈南音许久,拍品一件一件过去,压轴的修月草出来之前,她才找回自己的神思,重新冷静下来。

她对已经将她的沉默当做接受的沈南音道:大师兄,首饰于我来说是身外之物,并不重要。

她睁大眼睛,情意绵绵,神采奕奕道:不如——折现吧?第14章 014 程师妹,这样可杀不了我。

……沈南音生平第一次给女子送礼物。

虽然是赔罪的名义,但礼物的形式并非丹药或法器,而是首饰,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怎么都想不到,不久之前还在暧昧示好的师妹,这会儿却不要他的礼物,想要钱。

你缺钱?他没拒绝,顺着话题道,你不是已经买了很多东西。

程雪意在外买东西都记在他账上,他当然知道数字变动。

可那远远不够。

是买了不少,但都加价卖给别人了,小赚了一些,加上本金,距离我想要的东西,目前看来还远远不够。

窗外的天幕上又出现了新的拍品,红楼之中议论声纷纷而出,程雪意却全无兴趣,沈南音很快意识到她想要什么。

雪意在他脸上看到一瞬迟疑,便知他猜到她要什么了。

心有灵犀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大师兄,若要赔罪,你不如投其所好。

程雪意先发制人,海妖的眼泪固然好,但我更想要修月草。

这罪,你还要赔吗?马上便要开抢,此刻也不必兜圈子了,正是直言的好时机。

他会怎么选?程雪意心里其实已经有所成算,所以才一直觉得自己需要去抢。

果然,沈南音没思索多久便道:师弟伤得很重,危在旦夕,若无修月草入药,十死无生。

他字字恳切,试图说服程雪意:你并非必须要它。

程雪意脸上的情意渐渐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前因为一对海妖眼泪出现的心弦波动,全都收得干干净净。

大师兄怎么就知道我并非必须要它?程雪意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若我说,没有修月草我也会死呢?沈南音蹙眉:你伤在皮肉,怎么会死?程雪意直接笑出声来,笑声纯真无邪,灵动悦耳,就像她的铃声一样。

沈南音顿了顿,沉默下来。

程雪意手臂上的伤确实不重,他那样的高修随手就能愈合。

这伤来得也难以启齿,本就是她先去冒犯沈南音才导致。

换做她是沈南音,别说赔罪和过意不去了,她只会觉得对方受伤很解气,没再补点更厉害的手段叫他吃到教训已经非常仁慈了。

沈南音到底和她不一样。

男女的身份差异摆在那里,他又是那种即便自己占理,伤了姑娘后也只会认下全部责任的人。

这样的人太好拿捏,只要脸皮够厚,无理取闹一点也不会怎么样。

十万灵石的赔罪礼,她接触他之前,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现在都开始挑三拣四,不要礼物要折现了。

质得飞跃啊。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该知足。

再去肖想修月草,和一个将死之人抢东西,实在说不过去。

——理论上是这样吧。

可程雪意不能讲理。

她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乾天宗外门弟子。

大师兄怎么就那么断定我没有修月草不会死?程雪意慢悠悠地说:大师兄天赋卓绝,出生便在顶峰,自然不会懂我们这些底层人的难处。

我已经入门五年了,仍然停留在练气五层。

我灵根驳杂,若不能找到办法脱胎换骨,这辈子到寿元尽的时候都别想筑基。

而乾天宗对内门弟子最低的修为要求,也是筑基。

程雪意目不转睛地望着沈南音:大师兄不是看过我的灵根吗?哪怕有你为我涤净一部分,它也仍然没有筑基的可能。

我的气海匮乏,灵脉滞涩,是你将鬼市的票送到我面前,让我有了这辈子换个活法的机会,我怎能放弃?你说我没有修月草不会死,那确实,我现在不会死,但我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去,那一天不会太远。

在我死去之前,我还会老得满脸花纹,走不动路,一身伤病。

程雪意站起来,一步步逼近沈南音:这些都是大师兄不用经历的。

您贵为道君,寿数无边,从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不是吗?沈南音怔怔地望着她,耳边传来高台上幽魂宣告修月草正式开拍的声音。

大师兄。

程雪意幽幽说道,广文道君的伤也不是非得修月草才行吧?静慈法宗是他师尊,渡劫大能难道没有帮他疗伤的能力吗?非得要修月草才行吗?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南音这时才道:师弟灵脉被魔气浸染,四肢百骸皆已被魔气腐化,神魂被锁在梦魇之中,哪怕师尊出手也只能为他延续生机。

想要他真正醒过来,必要靠修月草为药引,去腐生肌,锻造出他新的灵脉和身体。

……原来伤成这样。

程雪意垂下眼去,长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她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沈南音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

打得好呀浮光!这一看就是羽浮光亲自出的手。

下次沈南音去的时候,也这样杀了他才好。

程雪意紧握双拳,磨了磨牙道:看来大师兄是不肯退让了,很可惜,我也不打算退让。

一辈子或许只有这么一个机会,我绝不会拱手让人。

程师妹。

沈南音还在试图说服她,事后我可以想办法为你寻其他仙草辅助修炼,甚至灌顶筑基也可。

但修月草,还是要给师弟疗伤。

两人争执这一段时间,修月草已经拍到了远超二十万灵石的价格,程雪意根本也没钱叫价。

她囊中羞涩,又被沈南音这样劝说,直接发飙了。

谁稀罕你说的那些!先不说灌顶是不到生死一刻绝不允许使用的秘术,便是真能给她灌顶,她一个魔,难道还要受着吗?那比降灵还要让她痛苦。

其他仙草也远没有修月草那样的功效,能遏制她真正的魔息,转化魔气为灵力而不被看穿,还能帮她修复几次逆转受损的经脉。

……真是越想越想要,可她想要的东西似乎总是得不到。

小时候想要爹活着,她没能如愿,亲眼看他死去。

长大一些想要娘永远陪着自己,可娘也死了。

现在她想要一株修月草,一样得不到。

程雪意猛地转回身来,双目赤红地瞪着沈南音,咬唇道:沈南音,你大可不必和我说这么多,反正我是争不过你的,我没有钱!修月草已经拍到一百万灵石,程雪意不想再听下去,抬脚便走。

沈南音走了一次没走成,自己回来了,但她不会。

她推门而出,身后有人追来,程雪意偏了一下头,脚步继续往前,再没看见那人靠近。

倒是可以听见他的声音。

两百万灵石。

……他回去叫价了。

做人师弟真好。

哪怕从不给他面子,总是给他惹事,出了事还是有人慷慨兜底。

不像她。

她什么都没有。

五年了,努力逃出噬心谷了,进了乾天宗,然后呢?只是混入太玄宫这个位置已经耗费她全部心神。

她真的等不起再一个五年才能进入内门了。

白泽图。

她要怎样才能拿到白泽图?程雪意不想再听沈南音与别人叫价争修月草,出了门便走进法阵离开红楼。

来时前呼后拥,走的时候因为什么都没拍,连个送别的人都没有。

折腾许久,天都快亮了,程雪意也没戴面具,就那么用真面目行走在坊市之中。

那些进不去头场市,等在外围看热闹的,都看到了那张毫不遮掩的美丽脸庞。

动人的姑娘眼眶绯红,怎么瞧怎么惹人怜爱,有自诩怜香惜玉的男子挡在她面前,双眼透过面具丈量她身上每一寸,视线叫人恶心。

程雪意漫不经心地望回去,听人道:姑娘眼睛红红,是遇见了什么伤心事?不如说来听听,或许在下可以为姑娘解忧。

能入鬼市的,哪怕不是头场市的客人,也都有些身手。

修士里面有点能力就自视甚高的,程雪意见过不少,眼前又是一个。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对方的面具,歪着头道:你?轻轻巧巧一个字,带着不曾掩饰的质疑,成功激起了男子的好胜心。

怎么,姑娘觉得我做不到?他往前一步,将程雪意挤在角落,姑娘看不起在下?程雪意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无可退才仰起头,噙笑说道:那倒不是。

我的烦恼说来简单,不过是因为没钱罢了。

你有钱吗?男子朗笑一声,竟然意外的悦耳:来鬼市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姑娘想要多少?程雪意想了想道:五百万灵石吧。

此话一出,面前男子立马不笑了。

程雪意反而往前一步:怎么不笑了,不是不缺钱吗?拿不出来这么多吗?男子觉得她就是在耍他。

张口就是五百万,疯了啊?但他还真不是没有。

男子眯了眯眼,不答反问道:五百万灵石,姑娘胃口好大,那姑娘又愿意付出什么来交换呢?程雪意笑弯了眼眸:你想要什么?男子往前一步,缓缓弯腰靠近她的脸。

程雪意没躲,视线跟着他移动。

直到他的面具快要碰到她脸颊的时候,两人的距离才猛地拉开。

不是她终于躲了,是男子被别人一把拉开好远。

什么人!男子胳膊都快被拉断了,不悦地质问谁搅扰他的好事,回眸就看见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眸。

啊,熟人。

还是了不得的熟人。

理智告诉他应该掉头就走,可程雪意在那边看着,他又不甘心这么丢脸。

你——本想再找补两句,却忽然气血翻涌。

强大的威压令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下属靠近后冷着脸匆匆离开。

人赶走了,沈南音收了威压,几步来到程雪意面前,那张总是温和的脸上裹满了冰霜。

跟我走。

他抓紧她的手腕,这次可完全不收着了,力道大得程雪意真有点疼了。

她挣脱不开,便弯腰去咬他,沈南音不防她如此,手背被咬出两排血牙印来。

即便这样,他也不肯松手。

凭什么?程雪意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直接斥道,你要我跟你走就跟你走?你算什么?放手,滚开,离我远点!沈南音美名远博,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说他算什么,叫他滚,还叫他离远点。

便是最不驯的师弟都不敢这样。

他转过头来,目光克制,程雪意瞧见便笑。

怎么,大师兄这是要教训我吗?她闲闲道,你不帮我,还不许我寻别人来帮忙吗?沈南音眉头紧锁道:你绝不会看不出那人是在骗你,也不可能为灵石出卖自己,无非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激怒我。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程雪意顿了顿冷笑道:我要激怒你做什么?大师兄未免自视甚高了,觉得别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若非确定我就在附近,你不会容忍那人靠你那么近。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程雪意讽刺,沈南音,你别太可笑。

我不了解你吗。

沈南音道,你连靠近我都会下意识浑身紧绷,遑论他人。

程雪意彻底愣住。

……确实是这样没错。

无论是洞窟那一夜,还是在雅间里与他拉扯的时候,她其实会本能的身体僵硬,肌肉紧绷。

你就那么想要修月草?她不说话了,沈南音却在追问,一提这个,程雪意就回过神来。

她盯着沈南音,无比诚实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

沈南音回视她片刻,当着她的面给鬼市头场发了传音,命他们将拍下来的修月草马不停蹄地送往乾天宗,亲手交给碧水宫的苏长老。

乾天宗的单子,鬼市不敢错漏,一定会及时并且安全地送到。

程雪意睁大眼睛,试图等沈南音追来后再骗取他身上修月草的计划泡汤,她被挑衅到了极点,再次将手抬起,狠狠咬在沈南音抓着她的手背上。

沈南音闭了闭眼,慢慢道:程师妹,这样可杀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