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摊子留给下属小齐处理,昭然在媒体面前露了个脸,就匆匆回了公司。
昭然乘电梯下入公司内部,经过黑衣保镖身边,敷衍地亮了一下身份卡,风衣上还沾染着门外的寒风。
保镖们脊背挺得笔直,冷汗沿着额头淌到太阳穴。
直到昭然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几个黑衣保镖才重重松了口气,汗水已将厚重的西服背后浸出了一团水渍。
昭然走进仅供公司高层使用的电梯,电梯门向两侧拉开,宽阔的电梯两侧贴墙守着四位保镖。
电梯并不是直上直下移动,而是平移,到达一个特定位置后,另一侧的门向两侧拉开,走出去便进入到了一个与大厅装修风格完全不同的古韵走廊中,走廊两侧的装饰架上摆放着青瓷和漆器,都是大老板心爱的藏品。
云纹吊顶内向外散出轻柔的暖黄灯光,踏上红木地板,鼻息间弥漫着千岁柏香,清淡雅致。
路过一条通往其他房间的岔路,岔路内没被灯光照亮,纵深幽暗,昭然敏锐察觉到什么,微微闪身。
一道黑影从黑暗中扑了出来,直接撞到昭然怀里,昭然接连退了好几步,带着冲进怀里的小怪物打了个趔趄,脊背撞开了洗手间的门。
郁岸穿着纯黑兜帽会完全遮挡面目,他藏在无光的地方就能和黑暗融为一体,突然窜出来吓人一大跳。
不怕死,要不是我知道老板办公室进不来外人,就凭你刚刚偷袭那一下,现在你的脑袋都已经滚出五六米远了。
昭然索性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将闻声而来的保镖拒于门外。
昭然教训完当下的错事,才想起忘了还有严重的事情打算批评。
刚要开口训诫,却见郁岸低着头,兜帽还在滴水,浑身湿透,左一块右一块的血迹没洗干净,打湿的头发一绺一绺支棱到兜帽外,像从暴雨天的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小炸毛。
……你身上怎么这么湿。
洗衣服了。
能把自己洗成这样?我站在衣服里洗的。
火气冲到天灵盖,昭然严肃板起面孔,这回没被这小子装可怜的模样骗过,抬起郁岸下巴,低声训道:我怎么教你的。
你叫我杀了曾让。
兜帽从头上滑落,露出郁岸挂着一层水珠的脸,他没做过多表情,但眼神里分明写满钻了命令空子的狡黠。
昭然抬头在四周寻了一圈有什么能拿来教训熊孩子的东西,但洗手间里空空荡荡,于是抬手想抽他,郁岸下意识闭眼,抿住嘴唇等这一巴掌落到脸颊上。
手掌在半空停滞,昭然看看自己掌心,终究收进了衣兜里,转身想往门外走。
小变态一脸爽翻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原本这小子就容易被养歪,被大老板的引导一激化,说不定哪根歪筋就搭上了。
但一双手臂突然从背后探了出来,紧扣在腰间,把他拖回洗手间里,踹上了门。
郁岸右手攥着破甲锥,刀尖轻抵昭然脖颈,身体与他脊背紧贴,左手扶在他胸前。
我按大老板的要求做事,这是他给我的报酬。
我很喜欢。
锋利小巧的尖刀在郁岸指尖转了两圈,看,被它抵着,连你都不敢动,果然是好东西。
普通的刀枪伤不到昭然,但这一把显然不同,镶嵌二级红核的畸动武器基本可以做到在任何生物身上划出伤口。
哼……一把小刀就能买你卖命吗。
卖命是另外的价钱。
昭然轻哼哂笑:以后有人向你买我的命,这生意你做不做?做。
郁岸低着头抵在昭然肩后,只要他能拿出比你更让我喜欢的东西。
两人纠缠时不慎撞上了洗手间的顶灯开关,灯光熄灭。
郁岸全身湿透,但身体的热气透过衣料向外渗透,空气变得潮湿,角落中的黑暗略显粘稠。
光线越暗,昭然的颜色越鲜艳,郁岸看不清他,只能模糊辨别他猩红的轮廓。
纯黑兜帽套装的下裤很紧,此时渐渐被顶起一块,郁岸只能更紧密地贴上去以掩饰身体的变化。
昭然半晌无话,郁岸还以为真惹恼了他,然而握刀的手腕突然被攥住,黑暗中不知昭然怎么脱了控,转身把他重重推到冰凉墙壁上。
他单手就能轻易扣住郁岸双腕,像结实的手铐:我不是不敢动,是怕卸了你的胳膊又要哄你别哭。
郁岸背靠墙壁,不服管教地微仰着头:面试官,你为什么会生气?我很好奇。
连我亲爹都没管过我。
亲爹不管你我管你,想跟着我就得按我的规矩走。
我来工作,合老板的意就好,你为什么会在乎我走不走正道?老板说,你以前也不是什么好人。
面试官,你是不是喜欢男的啊。
郁岸浅浅翘起唇角,眼中溢满冷酷的欲望,我咬你的时候你亲我了,你喜欢我这样的是不是啊。
破甲锥落到昭然手里,昭然掂了掂尖刀,横着塞到郁岸唇边,刀刃向内,挑起他的舌根,并迫使他张口咬住:闭嘴,掉了揍你。
戴薄皮手套的左手伸到郁岸两腿之间,用力一攥。
嗯!口中咬着破甲锥,郁岸无法开口出声,而锐利刀刃面朝里侧,让他只能小心地用舌尖压着刀刃,轻微动一下就会被割出一道口子。
没过几分钟,郁岸的身体就开始小幅度晃动,因为两腿发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又过了一会儿,郁岸痛苦地仰头撞墙,可双手被困住,动都动不了,只能仰着头用口鼻喘息,涎水和着血丝从唇角淌到下巴。
能不能听话了?昭然问。
郁岸脖颈青筋凸起,艰难点头。
昭然松开手,郁岸像滩浸透水的陶土一样靠着墙瘫了下去,扶着地面吐出一口掺杂血丝的唾沫,余光瞥见面试官衣衫整齐,只有左手手套湿透,指尖还在滴水。
只这么一个画面,就让郁岸又一次热血下涌,但同时也被裤子勒得更痛。
昭然靠在水池边,从风衣兜里摸出烟盒,推出一根叼在唇间,然后将打火机扔到郁岸面前。
郁岸咬牙捡起打火机,忍着腿软,扶墙爬起来,仍在打颤的双手拨燃火焰伸过去。
温热火光照映到昭然脸上,他的睫毛、眼瞳和头发便开始迅速褪色,最挨近光芒的额发和睫毛几乎褪成雪白,仿佛泥淖魔鬼脱下披风,显露出圣洁无暇的一面。
别装。
郁岸忽然夺下他唇间的烟,夹在指间,双手扶上他脖颈,连发丝一起拢住,跟我谈。
谈什么,办公室恋情啊。
昭然低头朝他吐出一口烟雾,谁昨晚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第二天一早就出尔反尔的。
你犯这么大错,我还得以身相许吗?你喜欢我什么呀。
昭然双手撑在洗手池沿低头瞧他。
感觉、气味。
咱俩才认识几天啊。
昭然笑起来。
自己的图腾印在郁岸身上,肯定会对他产生情绪影响,不由自主被自己吸引也是意料之中,但昭然其实想听到更有趣的答案,又说不出在期待什么。
不重要。
郁岸目光灼灼望着他,看见你,就想做,行不行。
哈……草。
语出惊人让昭然吐了口气,唇缝微启露出洁白牙尖,耳廓泛红。
被精神不稳定的小辈堵在墙角直截了当表白倒还是第一次。
他转身想走出洗手间,但被郁岸绕到面前截住:面试官?昭然无奈,把兜帽扣回郁岸脸上:叫然哥。
*昭然走进大老板的办公室,坐进软皮沙发里。
大老板从茶案后抬起头,见郁岸乖巧站在昭然身边,一声不吭低头玩手指,但身上似乎多了一些血迹和水渍。
孩子,你先出去。
等郁岸不情不愿走出门外,大老板倒了杯茶,数落昭然:我说,怎么动这么大的气,来杯菊花茶,清热败火。
气他不长记性。
昭然手肘搭在沙发一侧扶手上,老板,您想提拔郁岸,最好别往杀手方向培养。
大老板眯眼笑,金丝眼镜细链摇晃:这么娇惯呀,畸猎公司不教杀人,难道教做慈善啊。
这小子不一样,他只是还没在你面前表现出来,一旦坏起来就跟洪水冲了坝门似的,我好不容易才把苗头掐灭,你又给他带起来了。
您还在他面前抖落我的老底,以后我怎么管他?小孩爱听,他追着问嘛,正好今天清闲,就多讲了些旧事。
大老板一贯好脾气,搓着南红珠子点头,其实压根没听进去。
年轻人犯错是常事,你担待些不就好了。
灰鸦游戏公司的委托怎么样了?不愧是老板,连搪塞的语调都如此温和宽厚,昭然也不好再继续前个话题,只好回答:经过统计,受害者近百位,均提出自己曾在不同游戏中受到干扰,其中绝大部分是游戏主播,小部分是一些负债者、病患等等,人气高的主播遇到干扰次数多,个人受到干扰的次数很少。
我们已经进行过多方面调查,确定是畸体所为,它拥有在数据中游走的能力,容易被仇恨或是狂热的情绪吸引。
尽快解决。
大老板摊手,《灰鸦:玩具屋》这游戏我很看好,前年就做了投资,宣发期间竟然出了这档事。
投资?昭然也知道自家老板时髦,我们已经做出了应对方案,安全技术组和机械后勤组正在加班赶制链接设备,现在唯一没解决的是,我们需要一个人出面,用主播号公开玩这个游戏,我们的技术人员才能把畸体引入特定场景并锁定,但灰鸦公司委婉表示,没有主播敢接这个任务。
用自己人吧。
我们可玩不来游戏……多大岁数了都。
昭然拢了下头发,找实习生吧。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
大老板从抽屉里翻了翻,抽出郁岸的简历特殊证书:百款恐怖游戏全成就和速通记录保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