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沈溪山的房间的。
他的目光太?灼热了, 烫得宋小河心头又痛又痒,发了疯似地跳动着,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应, 只能落荒而逃。
那一瞬间, 宋小河觉得自己完蛋了。
她好像闯下了弥天大祸, 无法?解决,只能先跑再说。
可是回房之后,沈溪山专注的模样总是出?现在她脑海中, 还有他说的那句话, 也反反复复响在她的耳边。
她走时?没敢回头看, 但也知道沈溪山一定盯着她的背影, 那双向来骄矜漂亮的眼睛里, 也会染上些?许伤心。
沈溪山缠住了她所有的思绪, 让她寸步难行,在房中呆坐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 沈溪山又出?门了。
宋小河在房中,将隔壁房的动静儿听得一清二楚。
她听到关如萱又来敲他的门, 随后他开了门, 两人说了两句话,而?后一同下楼,脚步声消失, 周围又变得寂静。
宋小河这才打?开门走出?来,望着空荡荡的客栈。
她没有别的事可做, 却又不想待在只有她自?己的客栈, 便也出?了门。
入夜之后, 城中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白日里再热闹, 晚上也是冷清的。
更何况昨夜有傀人入城袭击,那中年妇女?的儿子也死得蹊跷,城中之人都察觉到他们这些?人是为了破坏城中安宁而?来,更是没几个人会在夜间走动。
寿麟城的百姓跟死人混在一起生活,时?间久了,这座城的活气像是被吸干耗尽了。
宋小河独自?走在昏暗的街道边,又觉得眼前路太?暗,便提了一盏灯在手?中照明。
十分无趣,像是巡街的更夫。
宋小河走了半个时?辰,就回了客栈,用还不太?熟练的清尘法?诀将身上清理干净,脱了外袍躺在床上。
往常只要她在夜间躺上床,闭上眼睛就会睡着,但今日不知为何,眼睛闭了许久也没有睡意。
她脑中总是想着,沈溪山还没有回来,他与?关如萱一起出?去了。
因?此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
也不知躺了多久,直到更夫敲起子时?的锣,宋小河才听到了沈溪山回来的脚步声,还有开门关门的声响。
他回来了。
宋小河侧躺着,面朝着墙,眨了几下眼睛,而?后一闭,这回倒是很快就入睡。
沈溪山其实是去了山里。
他觉得烦闷,干脆起来给别人找点事做。
山边的障眼术法?被他轻而?易举地破解。
这座山一直围绕着寿麟城挪动,时?而?在东,时?而?在西,山中的地势也不停变化,就是为了保护山中藏着的东西。
沈溪山觉得那东西,不仅仅是一块双鱼神玉那么?简单。
刚进山他就感受到了空中充沛的灵力,这里的树木绿草都比别处的茂盛,还未到盛夏时?分,就已经绿满枝头,地上的草也长到脚踝的高度,踩在上面软绵无声。
这座山比想象中要大?,放眼望去像是由几座山峰环绕起来,当中则是盆地。
这种地势一看,就知道那人把东西藏在了山中的盆地处,只是山上摆了迷阵,恐怕不会轻易到达。
他召剑而?出?,踩着剑往空中飞,直上云霄。
一般摆在地上的迷阵御空便能破解,他尝试着御剑往前飞。
刚往前飞了一会儿,眼前忽然蒙上了浓重的白雾,仿佛入了浓稠的云层,瞬间就将视线遮挡得干干净净。
沈溪山抬手?施了个护身法?诀,将全身笼罩住,在迷雾中穿行了一段,待到视线骤然清晰时?他再转头,已然飞到了山峰的一面。
他的飞行距离并没有那么?长,却过?了中间的盆地,就说明空中也布下了迷阵,在某处连接起来,若迷阵不破,在空中来回穿行一百次,也无法?进入中间的盆地。
沈溪山落在地上,开始漫无目的在山上行走,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山中野兽都躲在远处,悄悄看着进山的客人。
他倒没有什么?心思现在就将迷阵给解开,只觉得这里宁静。
这山上灵力太?充沛,若是现状持续个百年,山上的野兽怕是都会修出?灵识,这倒是得天独厚的修炼之地。
沈溪山恶劣地想,人界那么?多仙门世家都想天下第一人出?在自?己族中,为了个名号尔虞我诈,相互迫害,就应该把他们都关在这座山里,落下封印,让他们在这里不见天日地修炼个百年。
修炼成?了就飞升,修炼不成?就一辈子困在山里,直到老死。
正当他考虑着这方法?的可行性,忽而?在空中察觉到一抹有些?熟悉的气息。
他停下脚步,偏头道:出?来。
话音落下,就见旁边的树后出?现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是少年的模样,长发半披着,一双狐狸眼满是恭敬,来到沈溪山的身侧停下,先是深深福身,行了一礼。
沈仙师。
沈溪山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天上无月,大?地一片阴暗,林中更是漆黑无比。
但沈溪山却能在黑暗中将他的脸看个清楚,正是小狐狸满月。
见到他的时?候,沈溪山这才想起满月临走时?托他给宋小河的乳牙还在他手?里,当时?一堆事儿要忙,给忘记了。
满月低着头,站得规规矩矩,老实回答道:二十多年前我来到此处,见这里灵力充沛,就留在山中修炼,此后便一直在这里。
沈溪山问:这山中的障目之法?,是你设下的?满月点头,回道:山中灵力充沛,总引来心怀不轨之人,我身为灵族,不可伤人性命,只得设下术法?将山藏起来,只是每每满月是我修为最弱之时?,所以无法?维持障目结界。
起先还能在满月之夜维持山中灵力不外泄,但年前因?着在体内养了谢公子的魂魄,修为不如从前,便无法?维持。
沈溪山听了,也没多说什么?。
天有阴晴,月有圆缺,凡事都是阴阳结合,祸福相依。
满月为天生灵族,这种族类只要实打?实地修炼,就会飞升。
但在飞升前他们身上都会有致命弱点,也就导致天界中飞升的天生灵族并不多。
满月的弱点,就是月圆。
沈溪山忽而?觉得这名字倒有点意思,仿佛是在告诉别人他的弱点一样。
怎么?取了个如此没脑子的名字?沈溪山问他。
满月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低下来回道:是我一个曾经喂养过?我的凡人。
那看来那人没有取名的本事。
沈溪山刻薄地评价了一句,继而?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扔给他一个东西。
满月接在掌中,一看,竟是他去年年底送出?去的乳牙。
沈溪山道:收好你的牙。
满月像是很惧怕他,但还是壮着胆子捏着牙跟了几步,询问道:是宋仙师不要吗?沈溪山非常坦诚,我没给她。
满月一愣,第二句话就不敢再问了,甚至不敢怒不敢言,应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
沈溪山不喜欢有人在身后跟着,就道:不必跟着我。
满月道:沈仙师若是有吩咐,尽管唤满月就是。
满月说完等了片刻,见他没回应,便身形一闪,消失在空中。
他在山中转了许久,披着一身夜露回了客栈。
宋小河房中安安静静,应当是早就睡着了。
他回到房中,熄灯上床,闭眼睡觉。
沈溪山已经摸出?规律,宋小河会在子时?自?己跑到他床上来,但前提是他也在睡梦之中,所以沈溪山到现在也没见过?宋小河是如何在梦中打?开门,自?己跑到他床上的模样。
但如若她在子时?醒过?一回,再入睡就不会来了,所以沈溪山要在子时?将尽之前,尽快入睡。
然而?这一闭眼,就到了天快亮,他眼睛还未睁开就先伸出?手?往身边摸了摸,空的。
沈溪山睁眼,就看见身边无人,床榻上只有他自?己。
宋小河没来。
他的眉眼难得有了些?许倦怠,也不睡了,起身下榻。
外面的天隐隐有了亮光,映照在窗子上,房中也慢慢亮堂起来。
沈溪山坐在桌边,微弱的光影从背后落来,将他另一半身子掩在暗处,看起来有些?萧索。
天一亮,关如萱又来找他。
沈溪山照旧跟着她出?去了。
程灵珠带着她手?下的那队人出?城,前往山中探查,临行时?交代了关如萱喊上沈溪山去查前天晚上城中百姓无辜死亡之事。
沈溪山与?程灵珠同为天字级猎师,按理说不该由她来指挥行动,但沈溪山并不在意这些?。
进城时?他与?程灵珠分别带了一队人,他手?下的那队人现在散在城中各处,每日都向他汇报打?听来的消息或是查到的蛛丝马迹,寿麟城中的秘密早就知道了个清楚。
他之所以跟着关如萱出?去,只因?为她身上不仅有钟浔元的气息,还有吴智明的。
她往沈溪山面前一站,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沈溪山就知道得清清楚楚,而?她对此却丝毫不知。
沈溪山早就知道关如萱在背地里谋划着什么?,只是没有证据,他也无法?对关如萱动手?,忍耐许久如今终于从她身上牵出?蛛丝马迹,他自?然要寻着线往前探一探。
关如萱在下楼时?问道:沈猎师昨夜出?门了?沈溪山轻轻一笑,看来是我昨夜开门时?的动静太?大?,惊着你们了。
关如萱何尝不知道他这是嘲讽,面色依旧从容。
如今她与?沈溪山算是撕破了一半的脸皮,有些?事也不必遮掩。
她道:沈猎师独自?进山恐不安全,若是再有下回叫上我便是。
死不了,劳你费心了。
沈溪山懒声说:不过?山中迷阵复杂,地势多变,也就我进去之后还能出?来,换了旁人,怕是要在里面待上一段日子了。
关如萱一愣,眉头微皱,你是故意将师父他们引进去的?沈溪山这时?候又装傻了,反问:他们自?己要进与?我何干?关如萱只得沉默。
沈溪山乖张,显然是知道程灵珠派人盯着他之后故意进了山里,又安然无恙出?来,让程灵珠以为山中并无危险,所以带着其他猎师进去了。
他佯装不知,关如萱也不可能将师父派人跟踪他的事挑明,只能吃一个闷亏。
两人离开之后,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宋小河才悠悠醒来。
她昨夜睡得晚,自?然就醒得晚,爬起来之后先将耳朵贴着墙,往隔壁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声音之后她出?门一瞧,房门开着,沈溪山不在。
宋小河撇撇嘴,酸溜溜对着空气道:你倒是挺多事要忙。
她却清闲得很,像个整日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又在大?街上逛起来。
城中百姓越发排斥宋小河这些?外来人,走在街上也总是被人侧目非议,寻人问话也多半被敷衍和拒绝,没几个人有好脸色。
宋小河转了老半天,又觉得无趣,想买点吃的手?中却没有银钱,只得去找苏暮临。
苏暮临与?孟观行在调查那中年妇女?的儿子突然死在城外的事。
宋小河找去的时?候,屋中正热闹,一家子人哭的哭,吵架的吵架,闹个不停。
她一进去,苏暮临就寻着味儿迎上来,笑得花枝招展,就差摇尾巴了,小河大?人,你来找我?宋小河点头,一边要他给些?银钱,一边问:在查什么??方才我们看过?尸体,这人的胸腔有个大?洞,整个心都被挖了,是兽爪造成?的伤口。
苏暮临往她身边凑近些?许。
宋小河道:是不是进了山里?苏暮临摇头,就算是修仙出?了灵识的兽族,轻易不会伤凡人性命,更不会掏心,此乃妖邪所为。
宋小河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院中摆着一副棺材,那中年妇女?坐在棺材旁抹眼泪,其他人则在院中的空地处吵闹,她随便听了两句。
是在争执是否将这死了的少年送到山里。
孟观行站在棺材旁,低头研究尸体。
他听到宋小河的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小河师妹来了?宋小河点了下头,唤声孟师兄,随后往他双手?扫了一眼。
先前在昏暗的光下看得不分明,好像两只手?的肤色有些?差别,今日在日光下一瞧,又瞧不出?分别来。
她走到棺材边,就看见棺材里放满了泛着红色的方形冰块,寒意十足。
少年的脸和鼻子以及耳朵都涂上了泥巴,胸膛盖了块布,遮住了狰狞的伤口。
为何要用泥巴将他的脸都涂上?宋小河问。
是寿麟城的入葬习俗,他们认为用柳木土封上人的七窍,其后再下葬,可消解生前一切恩怨,安心转世。
孟观行说:但柳木至阴,用其土封七窍,就会将魂魄困于体内,直到尸身腐烂才会得以解放。
宋小河恍然大?悟,难怪双鱼神玉可以让寿麟城的人死而?复生。
按理说他们抬进山的是尸体,那么?双鱼神玉拓印的应该也是尸体,若是没有魂魄,就不可能复生。
正是因?为柳木土留住了他们的魂魄,所以才使得被拓印的尸体活了过?来。
宋小河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看着那妇女?哭得可怜,心中不忍,就离开了。
她去城中买了些?吃的,结束了无趣的一日,回到客栈。
她掰着手?指头数,距离满月还有两日余一个白天。
晚上宋小河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分明客栈中很安静,却又好像什么?声音都往她耳朵里钻一样,吵得她没有睡意。
她却不想用法?术隔音,支棱着听。
直到深夜,客栈响起沈溪山的脚步,隔壁房门开了又关,宋小河才睡去。
隔日宋小河却破天荒地起得很早。
微弱的敲门声将她吵醒,宋小河翻身下床时?,沈溪山的脚步已经下楼了。
她动作有些?慌乱地推开窗子,清新的晨风一下子灌进来,吹了宋小河满脸,街上百姓来往的喧哗声也跟着入耳。
宋小河悄悄趴在窗框上往下看,就看见沈溪山与?关如萱刚出?客栈门,两人并肩离去。
两人靠得并不近,虽说是并肩走,但当中隔了一臂长的距离,能走下两个人。
但从背后看,两个人的身影落在宋小河的眼里,还是让她莫名觉得有一些?暧昧。
她抬头望了望,天刚大?亮。
昨日沈溪山也是出?门得很早,想来也是关如萱给喊出?去的,如此一算,沈溪山已经连续三日跟着关如萱出?去了。
宋小河的心里一下就不舒坦起来,刺挠得厉害。
如今是在出?任务,他们出?去想来不会是花前月下,把酒同欢,定然在查城中相关的事。
正因?如此,宋小河才更加不高兴。
来到寿麟城之前,她以为会是她和沈溪山一起调查那些?怪事,一起找到师伯的最后一魄。
可现在他早出?晚归,忙些?她不知道的事,身边站着的人也不是她。
宋小河想稍微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
但随后又想,客栈里又没人,只有她自?己,哪有什么?掩饰的必要。
她耷拉着脑袋坐到床边,双手?捧着下巴,眉眼溢出?来的失落垂落在嘴边,向下压弯了嘴角。
宋小河甚至没有出?门的兴致,无所事事地在房中躺了一日。
早早地爬上了床,想着今日要早点睡。
却没想到在意了一天的事,到了夜晚更是让她放不下,像是生生梗在心头,成?了一桩十分顽固的烦心事。
直到听到沈溪山的脚步声,她才气愤地翻了个身,沉入梦中。
四?月十四?。
宋小河今日起得晚了些?,沈溪山已经不在房中了。
她站在沈溪山的房前,看着空屋子。
这其实是沈溪山故意的,他敞着门,就是告诉宋小河,他出?去了,回来之后门就会关上。
宋小河站了许久,最后将剑别在腰上,出?了客栈。
满月的前一日,城中比往日要热闹。
像是一件大?喜事要来临,街上的行人脸上多半都有笑容,相互见面时?打?招呼声音也洪亮不少。
杨姝坐在一家路边面馆里,正等着一碗热乎乎的面。
程灵珠带走了她手?底下所有的猎师,那日出?城之后就没回来了。
杨姝是甲级猎师,被留下守在城中,以防突发意外。
她这两日也闲得厉害,本来还能找关如萱闲聊,打?发打?发时?间,但关如萱连着几日都早出?晚归。
起初她以为关如萱是去找沈溪山了,偶尔能看见两人走在一起,但昨日她出?城巡视,却看见沈溪山坐在城外的一个树上,摘树叶玩。
树枝几乎秃了,下面落了一地的绿叶,显然这是他的持续了很久的娱乐。
关如萱没跟沈溪山一起,只是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杨姝见沈溪山的次数其实不少,但这位天才少年很少主动跟别人说话,在仙盟时?脸上端着浅浅的笑,仿佛对任何人都不失礼节,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出?了仙盟,他将所有人都拒之千里,独自?站在高处,眼下他脸上更是没有笑容,显得颇为不近人情?。
杨姝很是自?来熟地朝沈溪山问了一嘴关如萱的去处。
沈溪山瞥了她一眼,甚至没有理会。
杨姝见他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自?个走了。
冒着热气的面端了上来,上面撒了鲜绿的葱花,点缀在白花花的面条上,汤水的表面浮着一层油沫儿,香味儿往鼻子里钻。
杨姝拿起筷子,呼哧呼哧的吃相一点不像个女?子,吸面声十分响亮,惹得旁人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却丝毫不在意,正吃得香时?,一人在她对面坐下来,指着她的碗扬声喊:给我一碗和她一样的面。
杨姝诧异地抬眼,就看见个青嫩如笋芽儿的少女?,水凌凌的眼睛与?她对视。
她撇撇嘴,用不怎么?高兴的表情?问杨姝,好吃吗?好吃啊。
杨姝笑眯眯道:宋猎师不是住在城东,怎么?跑来西头吃面了?宋小河托着腮,说:我来找你。
杨姝挑起一筷子面,问:啥事?她说:你与?关如萱关系亲近?你们是朋友吗?杨姝被逗笑了,哈哈几声,笑声爽朗,引得街边的人都看她。
宋小河噘起嘴,觉得她是在取笑自?己,很不乐意。
杨姝笑够了,就说:什么?朋友不朋友,也就你们孩子才会在意这些?玩意儿,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拉着她说几句话罢了。
宋小河是想起来的时?候她与?关如萱共乘灵器,所以才觉得两人关系亲近,但听她这话,才知是自?己想错了。
她很失望,我还以为能从你这里问出?什么?呢。
杨姝道:你想问什么?就问,我若是知道,就告诉你。
说话间,宋小河的面也送了上来,她拿起筷子,挑起面鼓着腮帮子呼呼吹,心里想着,不能问那么?直白,要拐弯抹角一些?。
思量过?后,她问:关如萱在仙盟里,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吗?杨姝就说:你是想问她与?沈猎师关系亲不亲近是吧?宋小河被戳中心事,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被挑明也不好再掩藏,干脆点点头,是。
她道:其实我也是刚调来仙盟总部没多久,为了考上甲级又总是在外出?任务,所以在仙盟里的日子并不久。
宋小河暗道失策,忘记杨姝是新调来仙盟的猎师,并不知道更早之前,沈溪山与?关如萱的关系如何。
接着又听杨姝说:不过?有几次在什么?大?会上见到他们,两人都是站在一起的,想来关系是不错。
她一听,心里又拧巴着酸劲儿,咕噜噜地冒起酸泡泡。
或许真的是跟沈溪山黏在一起的时?间有些?长了,她似乎都忘记了,从前她站在泱泱人群中遥望沈溪山的时?候,那些?众星捧月般环绕在他身边的人里,总有关如萱的身影。
仙盟也不少人说他们二位是郎才女?貌,十分相配的一对。
你觉得他们以前是好朋友吗?宋小河问她。
杨姝心道这小孩儿怎么?满脑子都是朋友,于是咽下口中的面说:我倒是知道她一直爱慕沈猎师。
宋小河往嘴里送面的动作一顿,抬头问:当真?她亲口告诉你的?杨姝点头,这还能有假?她看沈猎师的眼神就不一般,我先前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假装不知道,后来有一回我去找她的时?候,撞见她向沈溪山倾诉爱意,此后她就不再对我隐瞒。
宋小河心头一震,像化开的油蒙了一层在上面,觉得心头闷闷的。
她为何要说?她难道不知沈溪山修无情?道,不会……说到这,宋小河的声音弱了下去,喃喃将后半句补充,不会沾染情?爱的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是沈猎师修无情?道,又不是她修,如何不能表达爱意?说不定哪日沈猎师回心转意,不修无情?道了,愿意与?她做平凡夫妻,共度一生呢?杨姝大?咧咧道:你活在这世上,还不知哪天就突遭横祸死了,总为别人着想做什么?,不为自?己而?活就是傻子。
宋小河嘴角都要垂到桌子上,不高兴地挑着面条。
你这孩子,不吃就不吃,糟蹋粮食干什么??知道这些?粮食种出?来多不容易吗?杨姝见她一碗面条挑来挑去,也没往嘴里塞,不由训斥了两句。
宋小河受了教训,扁着嘴开始吃面。
大?口吃。
杨姝又开始呼哧呼哧地面条,教她,像我这样,吃得香。
宋小河就学她,把面条吸得稀里哗啦响,一碗面吃完,身上也热起来,额头上出?了薄汗,鼻尖红红的。
杨姝看着她笑,拿出?个锦帕往她脸上不算轻柔地擦了一把,说:改日与?我对练两下,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寒冰之力,如何?宋小河应道:好啊。
与?杨姝分别,宋小河拖着沉重的心事回了客栈。
十四?的夜晚好像格外难熬,各种想法?交织在她的脑中,乱成?一团。
不论?想什么?,心中都憋着一口气,怎么?也散不出?去,压得她胸腔难受,呼吸都艰难起来。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像前几日一样,她躺在床上等待听沈溪山归来的动静。
连着三日宋小河都没在睡着时?候找他,沈溪山也觉得奇怪,这次回来他没有从底下走楼梯,而?是直接用法?术飞入她的房中,去看看她是不是又把手?腕绑在床头了。
房中点着一盏小灯,这是宋小河养成?的习惯。
她面朝着墙壁,似乎正睡着,倒没看出?哪里有绳子绑在她的手?上。
沈溪山悄无声息地站在房中,在一片宁静里看着宋小河的背影。
他这几日做的事也简单,跟关如萱随便转转,去找吴智明问几句话,再不然就是祸害城外的那几棵树。
今日看见一家糖铺,他进去逛了一圈。
他想起那日从宋小河的嘴里尝到的甜味,觉得宋小河吃糖是件很好的事情?,于是多给她买了点。
沈溪山在房中站了许久,正要把糖放下离开时?,却见躺在床上的宋小河忽然举起了一只手?,把食指的戒指摘下来,套在中指上,然后嘟囔了一句,果然还是戴在食指上比较合适。
他没想到宋小河竟然是醒着的。
宋小河。
他出?声唤道。
宋小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一扭头,就见沈溪山竟然鬼使神差地站在房中,离她的床榻几步远的地方。
而?她却还纳闷怎么?今日沈溪山回来那么?晚,到现在了还没动静。
她惊吓地翻身坐起,你什么?时?候来的?沈溪山用很平淡的目光看她,为何没有睡觉?不知为何,宋小河听到这句话,莫名有些?委屈,撇着双眉,我睡不着。
沈溪山抬脚朝床边走,靠近时?他弯了弯身子。
宋小河前几日被他亲怕了,见他靠近,就下意识瑟缩着往后躲。
但他却并未做什么?,只是在床边坐下来,声音轻缓,这几日都是如此?宋小河点了点头,每日都睡得很晚。
沈溪山沉默了一瞬,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而?后问她,为何睡不着?宋小河就不肯说了。
她沉默,沈溪山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沈溪山便起身,像是要走了。
宋小河的动作比脑子快,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这么?轻轻一扯,沈溪山的动作就停住,转头望着她。
背着光,他的眼睛就显得尤其的黑,也不明亮,却格外漂亮。
让宋小河很喜欢。
连着几日他早出?晚归,宋小河没与?他见面,也没机会说话,又想起他与?关如萱走在一起的背影,心里涌出?一股一股奇怪的情?绪。
是以前没有过?的,像是惆怅,失落,或者是难过?,细细品味,总之是不大?好的味道。
脑袋一团乱理不出?思绪,这会儿她只想着多与?沈溪山说两句。
明日就是十五。
宋小河慢吞吞地说:你会进山吗?沈溪山道:自?然要去。
那、那你与?谁一起去啊?宋小河问他。
两人坐得近,宋小河的眸中映了烛光,澄澈干净,似乎盛满期望。
沈溪山很容易被这种眼神给蒙骗,好几次他看着宋小河这样的目光,都觉得宋小河是喜欢他的。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上当了,那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喜欢。
沈溪山抬手?,在她软嫩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低声问,我与?谁一起,对你来说重要吗?我就问问。
宋小河稍稍低了下头,谁知反倒与?他掌心贴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往他手?心里蹭。
掌中的热意染上了她的脸颊,烫出?了一片怯怯的绯红。
沈溪山收回了手?,说:我会跟所有猎师一起。
哦。
宋小河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那至少也是一起进山,虽然人多了点。
她退而?求其次地想。
但宋小河觉得她好像变得贪心了。
只是不知道这贪念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