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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2025-04-03 05:29:01

虽然临行前仙盟弟子对城中百姓一再劝告不可进山, 但这些固执的百姓还是举着火把进山了。

且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似乎是鱼皎的师娘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宋小河头上的龙角早就悄无声息地消失,眼睛也恢复了墨黑, 于是从外貌看?上去, 她一点不像是能够爆发出那么强大?力量的人, 反而像迷失在山中的小姑娘,一双漂亮的杏眼蕴含着些许惊讶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懵懵懂懂, 十?分好欺负。

好在她的身侧站着沈溪山。

沈溪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 虽说他神色并不凶恶, 但由于外貌太过出众, 身份不凡。

众人看?见了两人站在城门外, 一时间?也不敢随便靠近, 持着火把在两三丈远的距离停下来。

很快,低低地议论声响起?, 众人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小河动了动耳朵, 也零星听到几句, 正想说话,却见一个身体强壮,身着衙役衣裳的男子站出来, 他腰间?配着刀,似乎在城中是个当官的。

寿麟城向?来热情好客, 好心收留了你们, 却没想到你们竟然恩将仇报, 擅自进山惊扰山神!他大?声斥责宋小河。

山神?这里何?来的山神?你们真以为那些从山里走?出去的,死?而复生之人是山神所?为?宋小河抬手, 将手上的双鱼神玉晃了晃,说道:全都是因为这块神玉,它拓印了你们送进来的尸体,才有了‘起?死?回生’一事,不过现在这块玉佩被我回收,你们以后也别想为利用?它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那是山神赐给我们的福泽。

一个老人扬高了声音,声嘶力竭道:你有什么资格擅动?这是属于寿麟城的神物!这是我的。

宋小河用?更高的声音顶回去,与?他争执,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是山神的恩惠!你只不过想将这神物据为己有!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将神玉留下,否则你们别想走?出这里!一众百姓在此刻团结一心,此起?彼伏地叫喊着,要宋小河将神玉交出去。

休想!这是我的玉,不可能给你们!宋小河被如此污蔑,气得一蹦三尺高,跟人吵起?来。

只是她一个人终究吵不过一群人,百姓七嘴八舌地讨伐她,东一句西一句宋小河应接不暇,更多的人则是说她是想将神玉私有的贼人,对山中珍宝居心叵测,扬言要告上仙盟。

宋小河攥紧了神玉,将它收入玉镯之中,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生气的样子。

转脸见沈溪山嘴角带着笑站在身边,于是怒火殃及池鱼,她用?胳膊肘捅了沈溪山两下,怨道:你都不帮我说一句!任由他们如此污蔑我!沈溪山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消消气,偏头对百姓道:你们用?神玉满足自己的私心,将寿麟城变为一座尸城,已铸成大?错,不要以为你们不修仙仙盟就管不了,届时我将此事上报,自会有你们的处罚。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吵闹。

仙盟掌管人界大?小仙门,这些未入道的凡人不归仙盟管,自然也不会接受他们的处罚。

这些百姓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敢拿着火把寻来,要宋小河将东西放下。

她若与?百姓动手,便是伤害无辜,少不了仙盟的处罚。

正是他们这种?仗着自己弱小的无赖行为,才让宋小河气恼得不行。

仙盟一心为庇佑凡间?百姓斩妖除魔,出生入死?,却反过来成为他们拿捏宋小河等人的工具,说一声白眼狼都算是抬举了。

沈溪山道:这山中的东西不属于你们,我们会全部带走?。

百姓立即大?声抗议,叫嚣着要他们滚蛋,不准碰山神留下的宝贝。

宋姑娘。

站在边上安静许久的紫衣女子在这时候开口?,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宋小河的面前。

她生得貌美,眼角微微往下耷拉,笑起?来时有一种?性子温软的感觉。

她道:几次见面,都未曾好好与?宋姑娘说几句话,趁着这会儿有些时间?,我与?你聊上两句。

我名唤杜雨瑶,祎北人氏。

宋小河方才就看?见她手上的灵器了,此刻让沈溪山对应付那些吵闹的百姓,自己往边上走?了两步来到她面前,抬了抬下巴,说:要聊可以,先把东西给我。

杜雨瑶轻轻摇头,东西我自会给你,不过还请姑娘答应我一个请求。

宋小河没有立即点头,眸光转了一下,睫毛忽闪,说来听听?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皎儿一条生路。

杜雨瑶道。

宋小河很惊讶,以至于她笑出了声,你倒是真敢提啊,你知道鱼皎在外面害死?了多少人吗?杜雨瑶微微怔神,而后道:他本是个一心研究千机古法的孩子,对外界那些恩恩怨怨向?来没有兴趣,定然是受奸诈之人的蒙骗蛊惑,才做出这等错事。

他造出的傀,杀了很多无辜之人。

宋小河收敛了笑容,绷起?嘴角,面容一本正经,不论是有心害人也好,受人蒙骗也罢,他必须为那些错事付出代价。

杜雨瑶听着,目光就盈满了泪,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更显得柔弱。

其?实?、其?实?都怪我……她颤声道:皎儿这孩子自小无父无母,是我照顾长大?的,他与?我最为亲近,但是我那相公?脾气暴戾,人前他待我温柔体贴,与?我琴瑟和鸣,人后却总对我大?打出手……说到这,她将手套缓缓摘掉,露出了一双木头做的手,像是撕开了往日的伤疤,揭开血淋淋的过往,那日我不堪那凄惨的生活,决心出逃,却没想到逃之前被贴身婢女告知我丈夫,他一怒之下砍了我的双手双脚,将我囚禁在房中,那段日子,我活得还不如个畜生。

她狠狠抽噎了几下,似乎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但再次提起?这噩梦一般的往事,她仍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这是一个充满痛苦的故事,哪怕没有用?什么歇斯底里的情绪渲染,依然让宋小河心头巨震。

看?着杜雨瑶掉下的眼泪,她神色怔怔,猛然为方才自己那不太好的态度后悔起?来。

宋小河想起?那日她帮杜雨瑶捡起?掉在地上的糖糕,看?见了那一双木头打造的双脚,将糖糕放在她手中时,又摸到了无比坚硬的触感。

原来她早就丧失了双手双脚。

她站在街头,对宋小河微微一笑说着多谢时,根本看?不出来有如此惨痛的过往。

是皎儿救出了我,我丈夫闻讯赶来,怕事情暴露毁他声誉,便要杀了我和皎儿,他迫于无奈,才下了杀手。

杜雨瑶擦了擦眼泪,几下深呼吸,稍稍有些平复了。

那你们可以将那人的恶行告知众人啊。

宋小河紧张地接话。

没用?。

他在千机门的地位本就不凡,又有家族撑腰,他们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将证据一概销毁,污蔑是我与?鱼皎勾结杀害了我丈夫,为此,鱼皎便故意在众人面前伤我,佯装将我从千机门掳走?,独自背上了骂名。

难怪上回在赤地中遇到千机派的人,他们只说鱼皎杀害师父掳走?师娘,叛逃了仙门,却并未将你与?他并为同伙。

宋小河压看?着她,缓声问道:所?以后来你们加入了日悲宗,鱼皎便瞒着你开始残害无辜之人?他一直想为我打造一副与?常人无异的身体,这几年也苦心钻研千机古法。

但不论如何?,他也已经走?上了邪道。

宋小河喃喃道:杀人偿命,犯罪伏法,谁也无法成为例外。

可以将他带回仙盟审判赎罪,我只求你们能留他活命。

杜雨瑶往前走?了几步,用?冰冷僵硬的木头手笨拙地拉住了宋小河的手,弯着腰背用?卑微的姿态乞求道:宋姑娘,我听说你有个相依为命的师父在长安也犯了大?错,你应当能明?白目睹亲人犯错的心情,是不是?宋小河神色一震,双眸顿时失了色彩,仿佛忆起?了不开心的往事。

正当她开口?要说话时,林中忽而陆续跃出人影,分布在百姓所?站的位置周围,以一个半圆将正吵闹的百姓给包裹起?来。

那些正是机栝所?组成的傀人,看?着要比常人高大?一些,外面裹着一层人皮,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一双眼睛却是黑黢黢的,在夜色下显得相当瘆人。

百姓们立即吓得噤声。

沈溪山正应付得烦躁,见状就松了一口?气,心说耳朵总算能清静些了。

宋小河下意识抽出了木剑,往后退了几步,回到沈溪山的身边。

她虽然对杜雨瑶方才说的话颇为动容,但也没忘记,她与?造出这些傀人的鱼皎是一伙儿的。

傀人约莫有二十?来个,落地之后站得笔直,其?后便是一声哨响,二十?来个傀人同时抬手,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双手甩出锋利的长刃。

众人受到惊吓发出惊呼声,有些胆子小的甚至开始哭泣,转身要跑。

别乱动!宋小河见状,紧忙大?喊一声。

但那逃跑之人早已吓破了胆,并未理会宋小河,发了疯似地奔跑。

离他最近的傀人应声而动,身影快到变为残影,只听一声凄惨的叫喊,那逃跑的男子被利刃当胸穿透,倒在地上抽搐挣扎,几个眨眼的工夫就死?透了,鲜红的血淌出来。

啊——!尖利的叫喊在人群爆发,哭嚎声瞬间?打破了深山的寂静。

沈溪山给吵得难受,抬手掐了个噤声法诀,打在众人的身上,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百姓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吵闹声消失之后,宋小河就得意听见林中还有脚步声,她看?了一眼杜雨瑶,忽而扬声道:出来,躲着干什么!话音落下,只见月下一道黑影闪过,一个少年就落在了当间?的空地上,正是鱼皎。

他的目光先落在杜雨瑶的身上,师娘,到我这里来。

皎儿,住手吧。

杜雨瑶落下两行泪,徐徐道:别再伤及无辜了。

伤及无辜?鱼皎指着身后缩成一团的百姓,面容有些委屈地说:是他们自己叫嚷着不准我们拿走?山神留下的宝贝,才召集了全城的人上山来送死?,若掌控这些傀的人是钟浔元,他们早就死?得一干二净了。

当初我要你研究千机古法,是为了让你学有所?成造福人界,而不是利用?这些东西胡作非为。

杜雨瑶的语气严厉起?来,斥责道:你伤人性命,助纣为虐,还不认错?鱼皎像个被训斥的孩子,垂下了脑袋。

宋小河转头,朝沈溪山看?了一眼,小声道:这些傀看?起?来更为厉害,若是你伤势未愈,先去城中躲一躲。

我?沈溪山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这种?话也能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疑问道:先进去躲一躲?宋小河很认真地点头,目光往下一落,抬手就覆在沈溪山的腹部。

她手上没有用?力,害怕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她关?心道:免得再牵动伤口?。

沈溪山抓住她的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忍不住笑了。

那若是别处也藏着傀人翻进了城中,你要如何?保护我?宋小河想了想,随后将木剑往地上一插,双手结印,在瞬息之间?释放了极寒之力。

寒意在空中大?肆侵蚀,光芒自她双手朝外疯卷,只听咔咔的声音频想,就见赤色的冰层猛然拔地而起?,在高大?的城墙外又形成了一堵由赤冰形成的高墙。

冰墙沿着城墙延伸,左右各十?来丈,寒意冒着白气,形成了令人震撼的景观。

宋小河与?沈溪山所?站的位置,成为这座城正面唯一的缺口?。

她呵出一口?气,白雾在脸边消散,顺着脖子往上蔓延的白霜又在顷刻间?化成了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着。

宋小河拔出木剑,转头对沈溪山信誓旦旦道:我守在这里,不会放任何?人进去!沈溪山转头看?一眼这在瞬间?拔地而起?的高墙,伸手用?食指沿着宋小河下颌线刮了一下,将她脸上的水珠擦拭,说:这么努力的保护我?当然。

宋小河将头撇过去,表情正经冷酷,耳朵却是红的,你现在是我的人,我自然要认真负责。

这句话让沈溪山心头一甜,没想到宋小河前几日还铁面无情地让他好好修无情道,一朝开窍,竟会说这种?哄他开心的话了。

他俯身,在宋小河的脸颊上嘬了一口?。

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宋小河吓了一大?跳,赶忙伸手将沈溪山的脸给推开,臊红了脸,咬着牙低声说:这么多人呢,你就不能管好你的嘴?!沈溪山认真点头:好,回去后我好好教训它。

宋小河听他不正经,用?双手将他往后面用?力搡了一把,然后转身正了正脸色,对鱼皎道:方才你师娘为你求情,让我们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你现在将这些百姓放走?,我们可以酌情减轻你的罪责。

鱼皎还未说什么,杜雨瑶就忙道:如此,那便多谢宋姑娘了!她又转头,对鱼皎道:皎儿,还不快将这些无辜的人放走??鱼皎缓缓抬起?头,双目有些赤红,咬着牙道:师娘,这是最后一次。

杜雨瑶脸色大?变,皎儿!只见他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响哨,所?有傀人应声而动,猛地跳到了百姓的边上,利刃往人的脖子上架,被挟持的人吓得痛哭,由于被沈溪山的噤声咒限制,仍旧是无声状态。

鱼皎无视了师娘的呵斥,盯着宋小河道:我知道双鱼神玉在你手里,把它交出来。

宋小河答:不可能。

鱼皎道:那这些无辜的百姓,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他身后一个傀人不知得了什么指令,高举利刃,正准备照着一妇女的脖子下刀,宋小河抬手,掌中迅速聚集光芒,冰霜就隔空攀上了傀人的手臂,将它落刀的关?节冻住。

你还要继续作恶,辜负你师娘为你求的情吗?宋小河扬声质问。

杜雨瑶也泪流满面,祈求道:皎儿,别再继续犯错了……师娘。

鱼皎眼底泛着泪光,梗着脖子倔强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若得了双鱼神玉,我就有办法为你打造一具完整的躯体,你不是最喜欢骑马舞剑吗?等有了完整躯体你又可以回到从前!若是这些东西皆是你用?无辜之人的鲜血换来,那我宁可余生如此!杜雨瑶转头,对宋小河道:宋姑娘,若他执意如此,我的确没有能力阻止,我将这最后一个灵器还给你,离开此地,日后与?他断绝关?系,再无瓜葛。

师娘……鱼皎慌张地唤了一声。

宋小河的目光落在鱼皎身上,又转回杜雨瑶的面,道:那便给我吧。

杜雨瑶取出帕子擦了擦泪,然后捧着灵器朝宋小河走?去。

她站在宋小河的身边,将灵器递还。

却在宋小河抬手接灵器的时候,她猛然出手,双手握住木刃,用?力往自己心口?捅去!事发突然,宋小河原本注意力全在师父的灵器上,又被杜雨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根本来不及反应,本能用?力将木剑往后抽。

却不想她求死?之心急切,用?足了十?成十?的力道,一时间?没能让宋小河将木刃抽回去。

师娘!!鱼皎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木刃刺入杜雨瑶心口?的前一刻,忽然停住了。

沈溪山不知何?时出的手,握在剑柄的前头,轻描淡写地遏制了杜雨瑶的力量,任凭她再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将木剑往前一寸。

宋小河趁机将木剑给扯了回来,虚惊一场让她出了一背的冷汗。

只听沈溪山语气淡漠道:宋小河的剑不杀无罪之人,你若想死?,可以来找我。

杜雨瑶被力道冲了一下,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都怪我,我才是这一切的罪人!我本就是该死?之人,皎儿自有聪颖无比,多少人参不透的千机古法他一看?便懂,若非为了救我,皎儿也不会背上罪名叛逃千机,如今怕是早就成为名震四方的天才,而不是在四处为恶,走?上残害无辜的道路!叔慈源头是我,我死?了,他就会醒悟……路是他自己选的。

沈溪山不为所?动,波澜不惊的眼眸扫了一下鱼皎,说道:今日你就算是杀光了所?有百姓,也难逃一劫,若你伤一人性命,我便就地裁决你,若你现在束手认降,就留你几日活命,押回仙盟候审,你自己选。

鱼皎吓得浑身是汗,没了方才的锋利,语气添上几分央求,我可以认罪伏法,不过我求你们将双鱼神玉借给我一用?,只要给师娘一副完整的身躯,我便是死?了也无妨。

你没有第三选择。

沈溪山漠声道。

皎儿,皎儿。

杜雨瑶喊道:我不要双手双脚了,你快放了那些无辜的百姓!不行啊师娘,我还想再看?你奔跑起?来。

鱼皎哭着说。

那边两人正哭得可怜,这边人群中突然蹿出一个中年妇女,奔跑到宋小河面前一下子跪了下来,双膝重重落在地上,不停地朝宋小河磕头。

沈溪喊抬手,解了她的噤声咒。

仙师,仙师!我知道你要将山上的宝贝给带走?,但是能不能在带走?之前再帮帮我?我儿,他才二十?岁啊,正是年轻的时候,还未娶妻,他不该死?啊——那中年妇女,正是先前在客栈门口?炸糖糕,又在路上被撞翻了一桶冰的人。

她往前膝行几步,一把抱住了宋小河的腿,哭着央求,仙师,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日后一定会有好报,你就再帮我最后一次吧!没有了儿子我可怎么活啊!宋小河偏头看?着旁处,只留了个侧脸对着中年妇女。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刺痛了掌心,泛起?生生的疼来。

双鱼神玉就在她身上,只要她点头,就能拿出来,解决这个女子的苦难。

沈溪山安静站在一旁,并未出口?干预此事。

片刻后,宋小河说:不行。

中年妇女听到之后哭得更加厉害,脑袋不停往地上磕,一次比一次用?力,几乎哭得喘不上气。

可不论怎么乞求,宋小河都未松口?。

她道:不行就是不行。

此玉我们不但回收,还要将城中那些本就已经死?去的人送入轮回。

城中利用?山上神力起?死?回生的,大?多都是自己的爱人亲人,自然是听不得此话,旋即急眼,纷纷想冲上来与?宋小河理论。

却又因为噤声咒与?身边的傀人不敢随意动弹。

磕头许久的中年妇女声嘶力竭,仿佛知道宋小河不会改变主意,面上陡然浮现恨意,扑上来要撕咬她。

沈溪山一抬手,她便被金光打飞,倒在地上。

中年妇女爬起?来,开始大?声咒骂宋小河。

沈溪山想再次给她上噤声咒,却被宋小河的手挡了一下。

就听那女子如恶妇一般,坐在地上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先前我见你心善,还真以为你是个好人!他们说得对,你就是为了这山中的宝贝而来!根本没有什么好心,不过是借用?一下你都不肯!你凭什么将这仙物据为己有?!你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们所?经历的痛苦吗?你凭什么剥夺我们与?亲人再见面的权利!我不懂?宋小河用?力地咬了一下牙,一抬头,双目已是赤红一片。

她的目光滑过面前的每一个人,用?缓慢的语速来掩饰话中的哽咽,就在两个月前,养育我长大?,陪伴我近二十?年的师父亡故,我如何?不懂失去至亲的痛苦?我身后的这座城,还有这块让你们再次与?死?去的亲人一起?生活的神玉,都是我师父留下的东西,是留给我的,我凭什么不能带走??宋小河擦了一把泪,看?向?杜雨瑶,说:你方才问我,是否能明?白目睹亲人犯错的心情,我当然能明?白,我知道师父犯了错,伤害了无辜之人。

她声音拔高,每一个字都十?分用?力,所?以我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身体化作无数记忆碎片,从我指缝中流走?,留不住分毫,可是这又如何?呢?师父犯错,理应受罚,天下间?所?有人都是如此。

师父不是例外,鱼皎也不会是。

宋小河的眼睛还是湿润的,火把的光将她的黑眸映得明?亮,衬出了坚韧二字。

这城里的东西,我不仅要全部带走?。

她冷然道:就是你们用?这块玉所?‘复生’的人,我也要杀掉,一个不留。

可都听清楚了?沈溪山走?到她边上,揩了几下她脸上的泪痕,转头对众人道:若是再闹,人头落地我可不管。

说完,他又对抱在一起?哭的两人道:鱼皎,若你现在认罪伏法,我倒是有方法帮你师娘恢复双手双脚。

鱼皎惊喜地抬头,当真?你说话可当真?我可是正派人物,岂能跟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一样?沈溪山扬了下眉毛,说:自然是说到做到。

鱼皎吹了一哨,撤去了所?有的傀人,而后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是为认罪。

百姓们没了生命威胁,纷纷开始跑回山林,逃离此处。

宋小河这才松泛下来,忙活了一夜,只感觉无比疲惫,想立即倒头睡过去。

沈溪山见她满脸倦怠,抬手往她脑门上抚了几把,说:累了是吧?我背你回去,这城中的东西,明?日叫仙盟派人来清点,到时候运回仙盟,全部存在你的名下,你随用?随取,一个都不会少。

宋小河点点头,趴在沈溪山宽阔的脊背上,让他背着自己。

回去的路上,宋小河打开了最后一个灵器。

崇嘉三年,七月初七。

我寻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山头,将这座城藏在山中,今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开启此城。

梁颂微,我要回去了,奔波这些年,我似乎也没做成什么事,那盏长生灯也不知有没有用?,但我不能再四处游荡了,那些害你的人还没有得到报应,我不甘心。

虽然我现在对抗他们犹如蜉蝣撼树,不过我不会轻易放弃,哪怕耗费我十?年二十?年,我总会有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

届时我将揭穿那些恶人的嘴脸,让世人记住你的名字,记住你的风雷咒。

最后,还是要对你说一声抱歉。

你生前,我不是懂事的弟弟,经常与?你争执置气,让你为我兜底。

你死?后,我却还是一事无成,既没有学会风雷咒,也无法为你报仇。

我希望下次见到你,不是在梦中。

能让我再唤你一声,哥哥。

崇嘉三年,梁檀在山上留下了这座城,埋下了七个灵器,然后去了仙盟,上了沧海峰,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后来,他收养了宋小河,日子才没那么难过了。

宋小河趴在沈溪山的背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灵器。

上面的泥土没有被擦干净,随着走?路时的摇摆,在沈溪山的胸前蹭了不少泥巴。

沈溪山低头看?了一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将灵器没收的冲动。

下山时,一只狐狸蹲坐在高高的树梢上往下眺望,背后是一轮皎白的圆月。

月明?星稀,尘埃落定之后,风也变得柔和了。

仿佛在抚慰每一个在深夜难眠的伤心人。

沈溪山把宋小河背回客栈,才刚关?上门,苏暮临破门而入,扬声喊:小河大?人!他回身瞪了一眼,吓得苏暮临立即缩起?脖子。

然而为时已晚,宋小河已经被吵醒。

她从沈溪山背上滑下来,揉着眼睛,满脸的困意,怎么了?苏暮临弱弱道:你让我们抓的人,已经抓到了,在楼下的大?堂里,我还带回了别的东西。

宋小河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外走?,那下去看?看?。

沈溪山拦了她一下,手覆在她的侧脸,用?指腹摩挲着眼睛,不累吗?先睡觉吧,明?日再看?。

就现在吧。

宋小河有些羞赧,不习惯在旁人面前与?沈溪山如此亲昵,她赶忙偏了偏头往前走?了两步,清醒不少,现在解决了,我睡得踏实?。

苏暮临也小声道:我也觉得现在比较好,那关?如萱……她怎么了?宋小河边往外走?边问。

她快要死?了。

苏暮临答。

客栈中点上了灯,一楼大?堂明?亮。

宋小河下了楼梯就看?见钟浔元与?关?如萱被捆得结结实?实?,背靠背坐在地上。

边上还有一个吴智明?。

桑悦跷着腿坐在桌子上,身边是濯雪。

见了宋小河,濯雪两三步跳到她身边,想顺着身子往上爬,被沈溪山一把提住,扔到了一旁。

钟浔元像是受了重伤,身上几乎全是血和爪痕,正低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这应该是桑悦抓到的,宋小河心想。

走?到近处,宋小河绕到另一边,关?如萱抬头,与?她对上视线。

宋小河只看?了一眼就大?惊,分明?就这一会儿的时辰,关?如萱竟然苍老得像是七八十?岁,脸上的褶子层层叠叠,双目也浑浊无比,浑然看?不出年轻时候的清冷貌美。

你……她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擅用?了神鬼铃。

桑悦将发辫捏在手里转,嘲笑道:驱使神鬼铃需以阳寿为代价,驱使的魂魄越厉害,则换取的阳寿越多,她便是用?神鬼铃驱使我和桑暮临,才耗尽了阳寿。

宋小河发出疑问,但是她的寿命有那么长吗?沈溪山解释道:神鬼铃不会杀人,只会夺取寿命,看?她的样子似乎被夺取了超过五十?年的寿命,那么下一世下下一世,她都是早夭之人,直到偿清被夺取的寿命才能正常轮回。

原来如此。

宋小河问关?如萱,你可能连着两三世都早死?,你可后悔?关?如萱此时情绪平淡,翻开眼皮看?了她一下,道:要杀要剐,尽快来,少废话。

宋小河挠了挠脑袋,你倒是挺硬气。

沈溪山却看?出她的心思,嗤笑一声,想得倒挺美,我们不会擅自给你定罪,明?日会有人将你押回仙盟,连同你们关?氏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查个清清楚楚,该有罪的,一个都跑不掉。

此话戳中关?如萱的软肋,她猛地挣动了一下,喊道:杀了我!杀了……噤声咒一落,她再如何?歇斯底里,都没有半点声音。

关?如萱的疯狂挣扎惊动了钟浔元,他缓缓抬起?头,嘴边全是血,被打得不轻。

钟浔元看?了几人一眼,道:鱼皎死?了?他认罪了。

宋小河说:你呢?你认不认罪?我这里只有输赢,没有什么认罪。

钟浔元有气无力道:计划执行得不顺利,他们两个太蠢,才导致如今的败局。

怎么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我只接手了后半段的计划。

钟浔元道:前面的事,你得问吴智明?。

吴智明?原本正装死?,听到有人提了他的名字,吓得没忍住,浑身一抖。

苏暮临上前狠狠踹了两脚,让你装!吴智明?痛得大?嚎,连连求饶,别打我别打我!我什么都招!宋小河和沈溪山各自捞了个凳子坐下来,摆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

吴智明?道:起?初,是有人传信给我,说有机会杀死?沈溪山,我将信将疑地回了信,对方给了我一个消息,我虽是散修,但前两年混得吃不上饭,大?家族也看?不上我,于是就跟着关?氏后面捡掉下来的米粒儿吃,得了此阵之后,我立即献予关?氏家主,家主就立即派人前去布阵。

那消息,便是日晷神仪出现在酆都鬼蜮境内,关?氏家主将消息传给了仙盟之内的关?如萱,由她在里面引导,将消息递给了仙盟盟主。

日晷神仪如此珍贵,必定会派出沈溪山带人前往回收,是以计划到了这里,便是一切顺利。

沈溪山出发之后,关?氏家主仍不太放心,陆续向?其?他仙门放出他行动的消息,因此沈溪山在路上颇为受阻,进了鬼蜮之后恐怕也不得安宁。

沈溪山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对宋小河说:当时爆发了很凶的内斗,我差点就死?了呢。

宋小河心想,这话我能信吗?吴智明?继续道:当时也的确传出消息,说你葬身在鬼蜮之内,我们都以为此计成功,只是还未庆祝多久,你却又回来了。

计划失败,若是顺藤摸瓜必定会追查到我和关?如萱身上,于是我们便将那一段记忆抽取出来,封在灵石之中,由我埋在了此城边上的山里,如此一来,就算你们调取记忆抽查,也不会查出当时之事是我们所?为。

只不过我后来再来此处寻找,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才在此逗留多日,今夜山上迷阵破了之后我才找到那块灵石。

难怪当时一提你埋在寿麟城的东西,你就如此慌张。

宋小河听完,心里憋着一股火,骂道:心肠歹毒,卑鄙无耻。

吴智明?连忙磕头,我已诚心悔改,也将事情全盘托出,还望各位大?人念在我积极认错的份上,饶我一条性命!想都别想!宋小河才没有那么傻,凶道:你便是不说,抽取你的记忆也一样能知道!你死?定了,等死?吧你!吴智明?吓得浑身发颤,打着哆嗦想要继续为自己求饶,得到的也是噤声咒一个。

该你了。

宋小河道:钟浔元。

钟浔元垂着头,咳了几口?血,慢慢说道:一开始的计划,是要沈溪山破无情道,修为散去八成,不论如何?埋伏都是死?路一条,此事主要由关?如萱来办,只是她太无能,浪费了许多时间?也没能办成,最后无法,才有了这山上的一计。

她说那阵法是高人给关?氏的,在酆都鬼蜮锁住了你一次,同样会锁住你第二次,没想到竟失败了,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相信她。

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完全没了往日的神气,尤其?是现在还受了重伤,说话都气若游丝。

宋小河听了这话,忽而偏头看?了沈溪山一眼,意味不明?。

沈溪山与?她对视一眼,弯唇露出个灿烂的笑。

好没用?……钟浔元喃喃道:本想着做出一番大?事,再回钟家扬眉吐气,让曾经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皆仰望我,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我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宋小河忍了忍,最终还是拍桌而起?,气道:你不是这样的结局还能是什么?当真以为肆意行恶就能被人仰慕了?我告诉你,这人界正道长存,就算不是我们,也会有别人制裁你!钟浔元垂着头,没有接话,不知道是没力气说话,还是自知有愧。

不过宋小河觉得是前者。

桑悦下手太重,快把人给打死?了。

这时候沈溪山拿出一个药丸,抛给苏暮临,道:别让他死?了,得留他活口?将孟观行的手臂还回去。

孟师兄的手臂?宋小河问:什么意思?他摘了孟观行那条印着仙印的手臂装在自己身上。

沈溪山道。

难怪我上回见他两只手的肤色不一样呢!原来如此。

宋小河与?桑悦和苏暮临道了别,随后追着沈溪山的脚步上了楼。

两间?房门都开着,沈溪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脚一拐,就进了沈溪山的房中,反手将门给关?上。

沈溪山正将外袍给脱了下来,随手扔到屏风上挂着,舒展筋骨。

宋小河走?过去,他听见了脚步声,就转身来,顺势将走?到面前的宋小河抱进了怀中,低声问:是不是很累?要睡觉吗?倒也没有。

宋小河将脸埋在他的心口?,听到他心腔传来的心跳,闷闷道:怎么有那么多人想要害你?沈溪山笑:或许我比较招人讨厌?宋小河说:才不是。

她以前从来不知,这世上会有那么多人,只是因为那些天才不是出自自己家族或是仙门,就想方设法,百般迫害。

从前是她师伯,现在是小师弟。

猪油蒙了心,他们眼里只有家族的荣耀,没有人界的荣耀。

只在乎他们在人界的地位,不在乎人界在六界的地位。

宋小河觉得自己确实?累了,她连一句愚蠢都不想再骂。

只是沈溪山的拥抱给了她十?足的安慰,仿佛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不足为惧。

宋小河贪恋沉溺,用?力汲取。

她抬起?头,仰脸看?着沈溪山,究竟是什么高人给出的阵法,能让你差点折在酆都鬼蜮呀?沈溪山想了想,说:其?实?方才吴智明?的话中有一处地方说错了,或许他自己并不知道。

当初酆都鬼蜮的阵法,是用?业火红莲作为压阵之物,才能将我的灵力尽封。

而在我第一次去鬼蜮之前,业火红莲的力量没有得到压制,仅凭关?氏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抵达红莲腹地,设下阵法,更别提以业火红莲压阵,所?以当初在鬼蜮的阵法,不是关?氏所?布。

或者说,不是凡间?之人所?布。

难道想你折在人界的,不止凡人?那还有谁?魔族?妖族?天界之人。

沈溪山道。

宋小河惊愕地瞪大?眼,怎么会?沈溪山语气平静道:有些蹊跷,我不细究,不代表没察觉。

那阵法非凡人所?能掌控是其?一,当初进入鬼蜮,我知道其?中地貌是因为我本就走?过一遍,苏暮临知道,是因为他在里面生活多年,还有一人却也从头到尾都知道,这是为何??宋小河一怔,没答上话。

沈溪山继续道:其?二,当初在鬼国之中,良宵公?主身边的那位国师,你可还记得?宋小河当然记得。

其?三,仙盟藏宝之处隐秘而牢固,你师父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取得日晷神仪?又是如何?得知开启日晷神仪的办法?当日将你师父带进大?殿之中的,并在最后把你师伯的魂魄从苏暮临体内抽出的,都是她。

要知道这些事情,光是活得久可不够。

你想说什么?快告诉我。

宋小河猜不透,急得直挠他手心。

传闻天界有一神族,掌万象罗盘,算尽六界之事,拥有知晓过去,窥探将来之神法,被称为,卜算神法。

沈溪山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捏着她的指关?节,道:而那个神族,便是步氏神族。

宋小河心头大?震,盯着他问:你怀疑,是鸢姐计划了这一切?第110章 指天破誓沈溪山弃修无情道(一)倒也不是。

沈溪山说:不过是一些无凭无据的猜测罢了。

步时鸢究竟是什么身?份, 什么目的,尚且无从得知。

但沈溪山知道她绝非那么简单的一个角色,至少她与宋小河的因缘不止这一世。

沈溪山敛了眸, 手臂一收, 将宋小河抱得更紧了。

宋小河。

他语气里有?一丝埋怨, 怎么那么多人跟你有?因缘呢?与其他人相?比,他因日晷神仪的时光缝隙到宋小河六岁的那年结下的缘,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沈溪山打小以来, 只有?别?人的年龄能走在他的前头?, 其他任何事他都没有?落后于?人过。

只是缘分?一词着实?奇妙, 非任何人能够掌控, 就算是沈溪山有?心?, 也无法赶超在别?人前头?, 与宋小河缔结最重的羁绊。

而这些心?思宋小河并不知道,也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什么。

她在沈溪山怀中?闷了一会儿, 抬起?头?之后脸颊红红的,清凌凌的眼眸全是笑, 有?几分?腼腆, 你是说……咱们俩吗?沈溪山一顿,反问,你觉得我们之间的羁绊很深?那当然?啊, 我六岁的时候,就见过你。

宋小河回想?起?往事, 有?些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了, 说:那时候的你跟现在差不多年岁, 不过与你相?识之后,你好像并不记得此事, 那日我提起?你我之约,你也没有?应声,我一度以为当年的事是我做了一个梦。

宋小河说起?此事也觉得疑惑,问他,不过先前你不是又提起?了此事吗?你究竟还记不记得?先前宋小河问他这话?的时候,正处于?失去师父的噩梦之中?,本身?就频频往梦里钻逃避现世,若是当时解释此事必定要提到日晷神仪,宋小河难免因此想?起?伤心?事,所以那时候他才避而不谈。

不过现在的宋小河不会再因那些事情绪崩溃,沈溪山倒是可以放心?解释。

他揽着宋小河的腰,一下子将人拎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在床榻上,让她坐在身?边,说:此事说来也并不复杂。

宋小河捏他的手指,自信地说:复杂点也无事,我听得明白。

沈溪山心?说若是往复杂了解释,你可能还真听不明白。

他从储物锦囊中?掏出?了油纸包着的糖果,塞到宋小河的手中?,才慢慢解释道:先前在长安时,你师父启动了日晷神仪,带着我们回到了过去。

但那毕竟是上古神器,神仙亦难以轻易掌控,更何况是你师父,他虽吸收了许多魂魄将其开启,最后返程时他的灵力支撑不住日晷神仪,导致我在途中?意外落进了时光缝隙。

我所落的地方,就是崇嘉十七年,你六岁的那一年。

我在林中?看见了正在哭泣的你,走近询问,才得知你……我那铜板换了吃的,被师父教训,独自跑去后山,结果迷了路。

宋小河将后半句话?接过去。

她嚼着糖,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唇,使得唇瓣看起?来颇为水亮,沈溪山的目光悄然?滑过,停留片刻。

对,但我知道你是因为敬良灵尊要将你送往玄音门?,与他置气才将铜板送出?。

沈溪山抿唇一笑,回忆起?幼嫩的宋小河,眸中?覆上一层柔和,勾了宋小河的一缕小辫子捏在手中?,道:当时你的头?发乱糟糟,比鸟窝好不到哪儿去,是我给你梳理了发辫。

都是你呀。

宋小河腮帮子圆鼓鼓的,舌尖将糖顶到另一边,说:让我撒泼打滚留在仙盟,要我十六岁时下山去救你,还说是我唯一的小师弟,这些都是你,我可记得的。

沈溪山欺身?过去,凑近了她,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耳朵尖上,那你能想?明白我的用意吗?宋小河觉得耳朵痒,气息一落上来,她的耳根就条件反射地开始发热,染得白皙的耳朵红透。

她往后缩了缩肩膀,用一只手捂住耳朵,漂亮的杏眼一转,看着沈溪山。

或许她仔细想?一想?,也能想?出?来沈溪山提出?的问题的答案。

但眼下她看着沈溪山,只觉得他双眸黑得纯粹,深邃无比,陷进去就很难再爬上来,咚咚的心?跳声也加快。

用意?宋小河思绪打着圈转,随口糊弄道:或许是你让我去酆都鬼蜮救你。

沈溪山想?把她的脸捏肿。

他抬手,掐住宋小河的下巴抬起?来,贴得更近了些,几乎蹭上她的鼻尖。

他说:你还不明白吗?酆都鬼蜮之行,你救不救我,我都不会死。

我之所以让你留在仙盟,是想?在你十六岁时与你相?遇。

于?私,沈溪山希望六岁的宋小河留在仙盟,才能有?日后她偷去外山,与他相?遇。

于?公,他也希望宋小河能有?酆都鬼蜮的那一场试炼,认清楚自己身?体?里的力量,获得业火红莲的机遇,不再是受欺负的废柴弟子。

沈溪山亲自种下了两人相?遇的因,生长十年,才得了后来两人相?爱的果。

沈溪山非常自私地说:是我想?要你,来到我身?边。

说完,他用鼻尖蹭了宋小河小巧的鼻头?一下,不由分?说地吻上她的唇。

入口是一股充满花香的酸甜,沈溪山轻松撬开了她的唇瓣和牙关,舌尖探进去,就触碰到她口中?那块还没完全融化的糖。

宋小河到底还是少女性子,羞得一张脸通红,本能想?要瑟缩后退,却被沈溪山一下子按住了后脑勺,不准她退。

于?是只能张开嘴,让沈溪山极为放肆地在牙齿间作乱,勾缠着她嘴里的糖,搅得心?头?春水四溢。

身?量高大的少年,低头?亲吻时难免要将脊背弯下来,看起?来像是完全将满面绯红的少女笼罩在怀里一样。

宋小河被桎梏住无法退后,被迫仰高头?与他共尝糖果的酸甜,一手攥着糖,一手搭在他的肩头?,虽看起?来有?些慌乱,但没有?丝毫挣扎,较之先前几次在客栈中?的亲吻,这次就显得格外乖顺。

烛光摇曳着,两人的身?影落在地上,洒下一片旖旎春色。

夜晚静谧,只剩下两道有?些失控的呼吸声交缠。

也不知多久,宋小河嘴里的糖都完全化掉了,唇舌也有?些酸软,这才扭头?,隐隐有?了分?离之意。

沈溪山也不勉强,亲够了,就在她唇瓣上轻轻咬了一下,慢慢退离。

宋小河浑身?泛着热意,手心?和后背都起?了汗,低着头?将嘴唇舔了又舔,粉嫩的舌尖频频冒出?头?,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她一下子站起?来,打着磕巴道:我、我要回去睡觉了!沈溪山抓住她的细腕,讶异地问:你要回去?不在这里吗?这是你的客房。

宋小河微微侧身?,飞快地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开,说:我留下来做什么?自然?要回我自己房中?。

沈溪山见她认真如此,也跟着站起?身?,先前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了。

为何?因为你总是……宋小河顿了顿,声音稍稍减弱,总是亲我,我睡不好。

你若是睡着了,我亲你的话?,你也不会知道。

沈溪山实?话?实?说。

宋小河听闻就瞪了他一眼,那就更不能留下了,我先走了,明日再说。

沈溪山在后面跟了几步,问她当真不留下?宋小河的耳朵尖还是红的,语气严肃地说当真。

然?后她就这么回了自己的房中?。

沈溪山在她门?口站了片刻,失笑地回了自己房中?。

谁知道就这么一别?,宋小河睡了整整五日才醒。

她醒来之后先去隔壁找了沈溪山,见房中?没人,便出?了客栈。

就看见街道上放眼望去有?不少仙盟弟子,细细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睡了几日,期间仙盟派来了不少人,一部分?进山去清点山中?那座城里的东西,一部分?则在城中?挨家挨户搜寻已经死了的人,统一消杀。

城中?的百姓已经闹过了,但闹也无用,凡人本就无法与修仙弟子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死而复生的亲人被带走。

沈溪山没城中?,他去了山里,亲自监督梁檀留下的那座城的清点情况。

宋小河吃了顿饱饭,也进了山,去那座城中?。

白日里看得更为清楚,城门?大开,最上头?挂着威风凛凛的三个大字:不辞春。

两边守着仙盟弟子,身?着丁字级的猎服,见了宋小河纷纷低头?,朗声道:宋猎师。

宋小河给这场面给吓了一跳,虽然?她很早以前就想?着有?朝一日走在仙盟里,身?边的弟子纷纷避让向她低头?尊礼,但是真到了这一日,她却又不好意思了,摆着手道:不必如此庄重,你们辛苦了。

为宋猎师贡献绵薄之力,是我们的荣幸!是呀宋猎师,听说你杀了一只百年魔兽,实?在太厉害了!这城中?的东西也都是你的,少说你现在也是个城主了!守门?的弟子大多都年轻,见宋小河这般没架子,也都兴奋地跟着攀谈起?来。

任何族类,慕强都是天性。

宋小河又不是头?一天在仙盟,过去的十几年里,从不曾有?人这样恭维她。

而今却都围上来,将她捧上了天地夸。

可偏偏,宋小河就吃这套,一声又一声的夸赞让她腰杆越挺越直,满面春风得意,若是有?尾巴,这会儿已经翘上天了。

她在城中?寻找沈溪山,路上只要遇见仙盟弟子,都会颔首向她打招呼。

宋小河现在当真觉得自己地位不一样了,得意得路也不好好走,下巴一仰,压着嘴角傻乐。

城中?道路算不上宽阔,道路两边的房屋商铺也并不奢华,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繁华的大都城。

往前行了一刻钟,宋小河就在路边看到了一座庙。

那座庙看起?来有?些年岁了,大概是城中?的人经常修缮,是以并不显破旧,墙上的红漆还是鲜亮的。

庙比周围的屋舍要高出?不少,坐落在路边相?当显眼。

沈溪山就站在庙门?口,宋小河面色一喜,正要喊他。

却见手里正拿着一个册子,正在与身?边站着的几个弟子说话?。

宋小河咽下了嘴里的叫喊,缓步走过去,很自然?地站在那几个弟子的边上。

东半区的东西都记在……沈溪山翻动手中?的册子,话?刚说了一半,忽而偏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宋小河的身?上。

沈溪山弯眸浅笑,醒了?宋小河微微点了点头?,你继续忙。

沈溪山没有?多说,将册子上的东西一一核对,然?后交给了身?边的弟子道:这些东西先运回去。

几个弟子得了话?,拿着册子离开了。

沈溪山转身?朝向宋小河,抬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却见她往后仰了一下,躲开他的手。

他笑容一顿,怎么了?这里人多,莫要动手动脚。

宋小河一本正经道。

我怎么动手动脚了?不过是想?摸摸你的脸。

沈溪山颇为不爽道。

那也不行。

宋小河往后闪了一步,转头?在周围看了看,问:这里的东西清点多少了?我睡的这几日,你都在这里忙吗?沈溪山轻哼一声,还剩下两条街没清理,实?则东西也没有?多少,都是你师父那几年走南闯北搜罗来的东西,有?些宝贝,不过更多的都是凡物。

师父留在城里的东西,总有?能留下的道理,届时我再去看一看有?什么。

宋小河又问:这座城还会回收吗?你若是想?带回沧海峰也可以。

沈溪山道。

就留在此处吧,这城我带回去也没用,倒不如让满月在这里玩。

宋小河摆了摆手,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又回头?望着沈溪山,笑着问:沈猎师,可愿与我在这城中?走一走?沈溪山心?知她有?意隐瞒两人的亲密关系,有?自己的顾虑,他便也不勉强,只能顺着宋小河。

他没说话?,扯了下嘴角抬步跟上宋小河的步伐。

这几日,沈溪山已经将城中?转了个遍。

城门?处的高墙只围了一半,再往后就没有?围墙了,屋舍也零散,不知是双鱼神玉当初没能拓印完整,还是这城中?地貌本就这样。

宋小河走到后面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疑问道:若高墙是为了防御,那为何墙只围了一半,城的后面不需要吗?沈溪山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我如何得知?宋小河站在原地,看着那稀疏的屋舍,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想?着究竟是什么原因只让这城墙建了一半。

他几步走到边上,抬手往她脑门?上一按,你别?想?了,本来你的脑子也不是用来思考这些的。

宋小河道:今日不同往日,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了吗?沈溪山挑眉,说来听听。

我可是城主。

宋小河说:我进城的时候,好多人都跟我行礼,叫我宋猎师呢。

沈溪山很不走心?地问:宋猎师如今可是个厉害人物了,日后若飞黄腾达了,不会忘记了我吧?宋小河笑呵呵道:当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日后我发达了,自少不了你的辉煌。

一句话?,将沈溪山气得肝疼,转头?走了。

宋小河在后面追了半条街跟他说话?,他都没搭理。

原本还拉拉扯扯,到了有?人的地方,宋小河就一下松了手,落在他后面几步。

沈溪山更气了。

二人行到城中?央,碰见了苏暮临。

桑悦解决了事,已经带着人回了魔族,苏暮临送别?了她之后也没得清闲,被沈溪山抓到城中?来帮忙清点,这几日忙得团团转。

分?明是狼,累成了狗。

他看见宋小河后,刚要奔过来,被沈溪山甩了一眼刀,就又不敢妄动。

心?中?说不妙,这沈溪山的脸黑得像煤炭,自己生气不说,还要迁怒别?人,可不能在这时候让他抓着发作的把柄。

幸好宋小河看见了他,跑过来与他闲聊了几句,随后与他一起?清点屋中?的东西。

沈溪山在边上站了一会儿,见宋小河有?事情忙,也就转身?继续监督其他地方的清点。

梁檀在这条街留下的大多都是书籍,有?些是本国的,有?些却是其他文字,看起?来很杂乱。

苏暮临一边清理,一边将宋小河睡着的这几日发生的事说给她。

关如萱和吴智明,以及鱼皎和他师娘四人已经提前押回仙盟了。

先前吴智明所说的记忆灵石也已经找到,里面还存放着关如萱的记忆,相?当于?关氏伙同他人谋害沈溪山的铁证,押回去之后审门?会处理,之后等处理结果就好。

而钟浔元却留了下来。

沈溪山说此人狡猾,会一种将魂魄转移到傀人身?上的本事。

先前宋小河在夏国里杀的莫寻凌,就是他分?了一魄进去的傀人躯体?,来到寿麟城之后,他就扮成了孟观行,而那个假的钟浔元,也是傀人所扮。

沈溪山怕仙盟弟子被他蒙骗,路上出?纰漏,就暂时用缚灵捆住了他看管起?来,届时要亲自押回去。

而真正的孟观行也已经找到了。

他刚出?仙盟没多久,就被钟浔元给抓走,好在性命还在,只不过被砍了那个印了仙印的手臂,又身?负重伤,昏迷了好几日才回到仙盟中?。

手臂还能接回去,只要孟观行还活着,就不算什么大事。

山上迷阵破了之后,程灵珠带领的一队猎师自然?也就能够出?山,他们在山中?打转许久,幸运的是没遇到什么危险,无人伤亡。

只是最开始那批,留下留声螺的那些人都被钟浔元的人所杀,尸体?挂在林间,被仙盟弟子找到给收殓起?来。

此事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

只需要将城里剩下的东西给清理干净,他们就能启程回仙盟。

宋小河坐在地上翻阅那些陈旧的书籍,忽而挑中?了一半,看见上面记载了无情道相?关的文字。

无情道究其根本,不过就是最初时,凡间之人为学习天界诸神所创立的派别?。

传闻神性淡漠,无情无欲,才能有?那般至高的境地,是以凡人若想?飞升得道,也要断情绝欲,六根清净。

只是大多凡人都无法真正做到断情绝欲,一边嘴上说着修无情道,一边成婚生子,乃至最后突破大关之时,杀亲证道,以求飞升。

这类无情道延续多年,最后被天界发现,便亲自传授了一种命契法咒,乃是以命格向天道起?誓,以七情六欲换飞升命途。

此被称为新的无情道。

当然?,也不是说立下命契就能飞升,不过是天赐良资,修炼比旁人更轻松而已,能否得道还是要看自身?。

只是背弃此道要承受的代?价巨大,加之便是入了无情道得道的机会也难说,是以无情道在人界并不受欢迎。

宋小河翻了几页,看见最后一段文字的内容表示,若修无情道者?一旦动心?,产生情.欲,修为便会停滞不前,再无精进之可能。

若要弃修无情道,需指天破誓,自弃天资,那么天道就会散去其八成的修为,此为破道。

她看得心?惊胆战,一句话?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几遍,最终将书啪地一声合上。

声音惊了苏暮临一跳,见宋小河脸色不好,忙追问:小河大人,你怎么了?宋小河赶忙摇头?,将书随手放在一沓书上面,说:没事没事。

想?了想?,又将书给夹在了中?间位置,然?后一把给抱起?来,说:走吧,搬出?去。

苏暮临没有?多想?,抱着书出?了屋子。

收拾完最后的书籍,记录了数量后,天已经黑了。

沈溪山忙完之后就在城门?处等宋小河,其他弟子皆陆续离山,城中?没了人,他站在空荡荡的地方,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老远看见她与苏暮临并肩走来,沈溪山往前迎了段路,忙活这么久?你饿不饿?宋小河一下午都心?不在焉,这会儿忙完了看见沈溪山,才感觉饿了,点头?说:回城里吃点吧。

沈溪山扫了苏暮临一眼,眼神的意思太过明显,苏暮临立即道:小河大人,我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迈开双腿狂奔离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两人走出?了城门?,沈溪山落下金光结界,将城封起?来,他道:城中?的东西应该清理完了,明日就能回去。

宋小河应了一声,问:你这结界封住了,满月进不去怎么办?结界只拦人,不拦兽灵。

沈溪山捞了一把,牵起?了她的手,捏在掌心?里,说:现在没人了,我能牵一会儿了吗?宋小河倒没挣扎,反手回握住,与他十指相?扣。

今夜月亮不亮,繁星闪烁,沈溪山提了一盏灯,牵着宋小河慢慢走着山路。

山风清爽,将二人的衣摆撩动,晃得树叶纷响。

你脖子上的禁咒痛得厉害吗?宋小河忽而问他。

其实?先前她覆在禁咒上的寒冰之力只管了两日,最近两天都灼烧着,不过沈溪山并不在意这些疼痛,只是宋小河问起?了,他自然?也不会如实?回答。

只道:痛也是我该受的,你不必在意。

宋小河一下中?招,心?疼得很,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那我回去再给你用寒冰缓解一下。

算了。

沈溪山叹道:没什么用,也不过缓解几个时辰而已。

那我几个时辰之后再给你施法就好了啊,不能算了!可你还要睡觉,我不想?睡一半还要跑去隔壁打扰你。

宋小河脱口而出?道:那我今夜就与你睡一起?。

沈溪山等的就是这句话?了,立即接话?:好,就这么说定了,你若是反悔,我就痛死在榻上。

第111章 指天破誓沈溪山弃修无情道(二)宋小河觉得可能是自己连睡了五日的缘故, 这会儿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睡意。

自山上?回城之后,两人一块去吃了饭,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跟沈溪山躺上了一张床。

回房的时候, 她后知后觉上?当, 但对上沈溪山那隐隐含着春光的眼睛, 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催动极寒之力帮沈溪山缓解了脖子上的禁咒,这才发现禁咒的灼烫比之前更为厉害了,上?回她的手覆上去时只感觉微微的热, 这回却烫伤了她的手心。

房中只留了一盏小灯, 光线相当昏暗, 但宋小河悄悄抬手, 还是能看见手掌心红滚滚的禁字。

禁咒的威力比想象中还要迅猛, 现在用?指尖摸上?去, 还火辣辣地痛着。

她倒是可以用?寒冰缓解伤痛,可一想到沈溪山的后脖子?无时无刻不在经受这样的痛苦, 宋小河就消了缓解伤势的心思。

宋小河举着手,用?指尖在手心的禁字上?轻轻描摹, 有一些?痒, 但更多的是痛。

她正走神,耳边传来了沈溪山的低声,睡不着?宋小河蓦地偏头, 就看见沈溪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许是睡得太多, 现在不太困。

宋小河回答说。

沈溪山没?吱声, 握住她的手腕往身前拉, 宋小河就一下子?握住手掌,往后缩。

但他的力气大, 宋小河那先微乎其微的挣扎完全没?有起到作?用?,还是被他翻开了掌心,露出手心里红彤彤的灼伤。

沈溪山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伤到了为何不告诉我?宋小河蜷起手指,被他的眼神一质问,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怎么?痛,算不上?什么?伤。

沈溪山的手指往她掌心一按,她立即叫了一声,啊。

随着一瞬的轻痛,掌心的灼伤便消失了,恢复如初。

沈溪山捏着她软乎乎的手指,语气虽轻描淡写,但隐约流露出了那么?一丝疼惜,我皮糙肉厚的,这点痛尚能忍受,你的肉嫩,不必吃这些?苦头。

宋小河嘟囔:这算什么?苦头。

沈溪山没?有接话。

方才他一睁眼,看见宋小河正静悄悄地玩着自己的手,像个乖巧的小孩,那一瞬,沈溪山的心都化?了。

她似乎在思考什么?,双眸睁得大大的,有几分懵懂之色。

或许动了心的人总是贪一些?,沈溪山以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么?一个人对他有着那么?大的吸引力。

她的任何举动,任何表情,都能在不经意间让沈溪山生出占有的心思。

从中甚至延伸出,将她据为己有,不准任何人染指的阴暗念头。

沈溪山捏着她的手,忽而翻了个身,仰面朝上?,不再看她。

他的心思太多,而宋小河似乎又没?心思,一次两次倒还好,毕竟宋小河好哄,若是欺负狠了,宋小河长了记性,下次就没?那么?容易骗了。

沈溪山闭上?眼睛,真的打算睡觉了。

只是刚闭眼没?一会儿,宋小河忽然开口说话了。

沈溪山。

她用?很小的声音唤道?。

沈溪山没?睁眼,怎么??你幼年时的是不是非常严格刻苦,每日都在苦修中度过?宋小河问。

沈溪山认真想了想,模棱两可道?:经常被师父罚抄。

宋小河惊讶道?:罚抄?抄什么??很多。

沈溪山说:各类心法,仙盟律法,和其他的修身养性的书?籍。

宋小河唏嘘,没?想到你竟然会被盟主罚抄这些?东西。

都不用?沈溪山多说,这三言两语间,宋小河就已经想到了具体的画面。

幼年的沈溪山坐在案桌前,一坐就是一日,埋头抄写着长篇大论,从日升到日暮。

纵然是天才,也须得加以苦修辅佐,加之青璃上?仙看起来就颇为严格,身份又特殊,她将沈溪山当做飞升之人来栽培,自然倾尽心血。

沈溪山或许比仙盟里的任何弟子?都辛苦。

宋小河反手将他的指头握住,叹了一口气,说:我明白。

沈溪山反问,你真明白?宋小河点头,小时候我不好好修炼,师父也总是罚我,不过我只要哭一哭师父就会心软,然后放过我。

与沈溪山相比,她倒还算是幸运,毕竟以沈溪山的性子?,定然不会在受罚的时候哭着求饶。

沈溪山回想起自己每次被罚抄的原因,说道?:多数时候,也算是我该罚。

宋小河宽慰他,都已经过去了,况且这里只有你我,不必说那些?违心的话。

沈溪山顿了片刻,便道?:确实我也觉得我不该受罚,毕竟那些?事我并未真的去做。

最多也只是口头威胁恐吓罢了。

宋小河又问:你三岁进仙盟,是不是鲜少有时间回家?沈溪山说:仙盟与江南隔千里,回去一趟确实不容易。

当然,主要还是沈溪山并不太想回去,他三岁离家,若不是这些?年零星回去过几次,现在恐怕都把爹娘的脸给?忘记了。

沈家倒是每年都往仙盟给?他送东西,每年送来家书?,问他何时有空归家,沈溪山都找理由推脱。

所以先前梁檀说他亲缘薄,也并非胡说。

亲情于?沈溪山来说,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别的深意。

不过宋小河不那么?认为,她觉得亲人就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自己没?有爹娘自然无从可寻,但知道?沈溪山爹娘都在千里之外?,这么?多年来又没?能回家见几次面,更为心疼。

正如她所想,沈溪山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那些?期望会化?作?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困住沈溪山。

宋小河的身上?就从来没?有那些?负担。

一开始,梁檀希望她能学会符箓,将自己的本事传承下去,后来养了宋小河一段时间,觉得她脑子?可能有着异于?常人的蠢笨,于?是放低了要求,退而求其次,盼望宋小河能学会风雷咒就好。

再后来,宋小河吵着学剑,梁檀彻底放弃了对她的要求,只盼望她能少吃点,毕竟他也不能总跑去别的山偷鸡,被人发现了挨骂不说,还掉面子?。

宋小河对自己的要求倒是挺多,比如学会剑法,考入猎门,成为天字级猎师,再与小师弟一起并肩作?战。

如今看来,好像都慢慢做到了。

宋小河思绪发散,越想越远。

沈溪山像是确实累了,许久没?说话之后,他平稳的呼吸声就慢慢传过来,是入睡之后的状态。

宋小河看着他的侧脸,一夜未闭眼。

天亮时,沈溪山像往常一样在同个时辰睁开了眼。

就看见宋小河侧躺在他身边,手里正挑着他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着玩儿。

像昨夜她玩自己的手心一样,安安静静的,垂下的浓密眼睫遮不住澄澈的双眸。

宋小河没?注意他睡醒,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将那缕长发一圈一圈缠在手指上?,再一圈一圈地松开。

沈溪山伸手过去,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

她抬手捂住脸,惊讶地抬头,这才发现沈溪山醒了,然后一头扎进他怀里,将他抱住,脑袋一个劲儿地往沈溪山的胸膛钻。

这力道?这么?有精神,一点不像是睡过的样子?,难不成一夜没?睡?沈溪山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将她往怀里拢,只觉得宋小河的身体软得像棉花,还带着一股好闻的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沈溪山打心眼里喜欢。

他抱着宋小河,把她在怀里捂了一会儿,才问:为何一晚上?没?睡?宋小河的头发都乱了,笑嘻嘻地抬头看他,我昨晚要睡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你的脸,我就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想了一整个晚上?,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小嘴跟抹了蜜糖一样,一大早就开始说一些?让沈溪山心情舒畅的话。

不管是喜欢脸,还是喜欢他的剑法,总归都是喜欢是不是?沈溪山眼里攀上?笑意,嘴角却压着,不让这个笑露出来,一本正经道?:这个问题的确难以解答,我估摸着你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答案,不如……不如就多在我身边睡几晚,说不定会有些?头绪。

属词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宋小河就从当中截断,一边从他怀里爬起来,一边说:所以我觉得日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回自己房中睡吧,若是夜夜看见你的脸,夜夜睡不着,那我岂不是无觉可睡了?说完还觉得颇有道?理,肯定地点点头。

沈溪山险些?大惊失色,一下子?坐起来,道?:我的脸难不成还成了你的梦魇,怎么?会夜夜看夜夜睡不着?宋小河蹬上?鞋子?,站起身拂了拂有些?揉皱的衣裙,回身一笑,自然是喜欢的睡不着啊。

一句话噎得沈溪山接不上?来。

顿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烦忧,愣神的工夫,就眼睁睁看着宋小河推门出去了。

寿麟城如今已经全然没?有往日的热闹,即便是天色大亮了,也没?有多少人在街道?上?走动,多半都是仙盟弟子?。

苏暮临倒是起得早,蹲在客栈边上?跟小孩玩儿。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收服那些?小孩儿的,先前还在路边指着他骂,现在一个两个都服服帖帖地叫他老大,排着队给?他献宝。

宋小河过去瞅了一眼,说是宝贝,其实就是小孩儿自己在路边捡的石头,送给?苏暮临的时候,就说是什么?东海珍珠,天山宝剑,有什么?编什么?。

苏暮临就更能编了,说这些?我都有,不是稀罕玩意儿,我不要。

她刚出门,苏暮临就看见了他,拂开身边围着的小孩奔来,小河大人!后面几个小孩儿也跟着跑过来,一口一个小河大人地喊着。

宋小河威风死了,双手叉腰,说:想做我的小弟,这些?宝贝可不够,最起码要是九重?天上?的神仙用?的宝贝才行。

小孩们争先恐后地问是什么?。

宋小河说:糖葫芦。

然后领着小孩儿去了蜜果铺子?里,一人给?买了一串糖葫芦。

当然,用?的是苏暮临的银子?。

吃完糖葫芦之后,宋小河带着苏暮临又去了一趟山里,与其他仙盟弟子?一起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完,再检查了几遍,而后沈溪山带着仙盟的灵锁来,以自己的灵力加持,将城门给?锁上?,落下了一层不防兽灵的结界。

沈溪山还特地问过宋小河,是否全部封锁起来,保留这座城的完整。

宋小河却说,若是这城能给?山中生灵提供庇佑之所,这座城也不会孤独在此。

寿麟城的事差不多落幕,沈溪山留了一些?仙盟弟子?在城中多住几日,观察余下的情况,剩下的则由他带领,在午后启程回仙盟。

钟浔元被捆得结结实实,押在队伍的中央,前后左右都有仙盟弟子?随行。

他的伤势看起来好多了,较之先前的颓废,现在反而平静下来,颇有一种安宁赴死的感觉。

寿麟城距离仙盟也算不上?远,御灵飞行赶路,几个时辰就到了。

回到仙盟已是深夜,钟浔元押回牢中候审,宋小河与沈溪山等人前去见青璃,其他人则各自休息。

走到仙盟大殿门口,沈溪山朝身侧的宋小河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她似乎有些?紧张。

她的眉头微皱,嘴角紧紧地绷着,小脸看起来相当严肃,同时攥紧了拳头,仿佛如临大敌之态。

你……沈溪山刚想问一句你怎么?了,就见宋小河大声咳嗽两声,蓦地对他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沈猎师先请。

沈溪山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被她请进了殿中。

仙盟大殿只有青璃一人,宋小河越来越紧张,低着头不敢直视青璃。

师父。

沈溪山在殿中央站定,抬手揖礼。

宋小河跟着学了一下,紧巴巴地唤道?:弟子?拜见盟主。

青璃轻轻摆了下手,道?:你们平安回来就好,没?想到这次任务这般凶险,那山中竟有百年邪祟,若非你们办事得力,将它斩杀及时,恐怕会酿成大祸,届时又不知有多少门派找上?门来,状告我们仙盟失职。

沈溪山颔首,皆是弟子?理应为之,只是弟子?不敢随意邀功,这次能够顺利斩杀那邪魔,全是宋小河出力,我只从旁辅佐而已。

青璃笑眯眯地看着宋小河,问:小河,你进步倒是飞快,何时竟强到这般地步了?宋小河吭哧半晌,说了一句,因为他们要害沈猎师。

沈溪山怔了一下,不知宋小河这句话是无心还是有意。

果然就听青璃悠悠的声音传来,哦?是因为他们要害溪山,所以你才爆发了斩杀邪魔的力量?宋小河这才惊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赶忙否认道?:不是,我是怕那邪魔出去害人,一时着急,所以才……不过并非我出主力,是我与沈猎师合力才将那邪魔击杀。

沈溪山听闻不语,垂下眼帘。

不管如何,你们立下大功又平安归来,实属幸事。

青璃的手指在座椅上?点了几下,停了一会儿,又继续道?:猎门的等级向来是按修为和功绩排列,宋小河,如今的你收回日晷神仪,阴阳鬼幡有功在先,又揪出当年残害梁颂微之人,阻止梁檀伤害众仙门弟子?,还有斩杀百年邪魔在后,不论是论你的修为还是功绩,都有资格列为天字级猎师,今日你立功回来,我破格将你提升为天字级猎师,明日来殿前授勋。

其实这功绩当中,有些?并不属于?宋小河,但青璃也一并加在了她的头上?。

宋小河大为震惊,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多年的愿望,突然就砸了脸。

她呆呆地站着,杏眼瞪圆,没?了反应。

沈溪山偏头看了一眼愣神的宋小河,悄然用?脚撞了一下她的脚后跟。

宋小河吓一大跳,差点蹦起来,赶忙向青璃拜谢,多谢盟主抬举,弟子?定不负盟主所望,为仙盟尽心效力!青璃应当是听惯了这种话,面上?并无变化?,继续问道?:梁颂微的最后一魄,你可收回了?宋小河点头,犹豫一瞬,她出声问:弟子?斗胆,想问问究竟是谁将师伯的那一魄自钟家取出来,放入双鱼神玉之中。

青璃反问:如何不能是你师父放进去的呢?宋小河道?:起先我也以为是我师父,但是后来一想却发现疑点重?重?,单凭师父当年的力量,根本无法从钟氏中盗取那一魄,且先前在长安,师父想献祭自己换师伯回魂,若他手中有师伯的魂魄,必定会一并带去。

其实最让我确定的,还是师父留在灵器里的最后一封信,他在信中说‘今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开启此城’,如若他将师伯的魂魄留在这里,恐怕会时常回来看一看。

师父不会让师伯独自一人留在山里。

宋小河十分笃定道?。

青璃叹道?:想不到你竟是个聪明孩子?。

沈溪山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了下青璃。

这话落在宋小河的耳朵里,怕是要惹她不开心。

果然,就听宋小河委委屈屈地问:难道?在盟主眼里,我一直是个蠢笨之人吗?青璃愣了愣,暗道?糟糕,不小心说了真心话,她起身从座上?走下去,摸了两把宋小河的脑袋,慈爱道?:怎会,我是说,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

宋小河好糊弄,当下咧嘴笑,丝毫不知自谦二字怎么?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青璃稍稍侧身,又端起高?深莫测的作?派,说道?:梁颂微那最后一魄的确不是你师父放进双鱼神玉之中的,不过当年有外?界之人插手了此事,本来就有违天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届时天道?降罚,你也不会被参与进来。

宋小河也不多问。

她知道?是有人帮了师伯,若非如此,师伯早就真的魂飞魄散了,也不会在苏暮临的体内养那么?多年。

既然青璃表明不能说,那她就认怂。

青璃道?:想必这次回来你也累了,无其他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自会有人喊你来殿前授勋。

宋小河点头,行了拜礼之后告辞,走的时候看都没?看沈溪山一眼。

待她出了大殿,青璃这才看向沈溪山,眸光有几分严厉,沉声道?:溪山,将你的禁咒给?为师看看。

宋小河浑身紧绷,出了大殿之后才得以放松。

她方才实在是太紧张了,生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让青璃看出端倪来。

宋小河现在负罪感极强,就好像带着沈溪山做一件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若是让盟主发现了沈溪山禁咒妄动,必定不会轻饶沈溪山,连带着宋小河都要受罚,更何况先前盟主还特意将她叫过去温柔敲打了一番,宋小河显然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闯了弥天大祸的宋小河吓得不行,进了殿后,一眼也没?敢朝沈溪山看。

亲的时候倒是爽快,现在回了仙盟,往盟主面前一站,却又怕得不行。

宋小河觉得自己颇像是话本子?里那些?偷摸占了良家妇女便宜,一事发就赶忙推卸责任,毫无担当的负心汉。

可是盟主若是真的问罪下来,宋小河还真没?胆子?硬往上?顶。

她越想越害怕,抱着脑袋大喊着完啦完啦,一路飞快跑回了沧海峰躲起来。

苏暮临给?院子?点了好几盏灯,照得灯火通明,连带着盛开的樱花也染了星火的颜色,在繁星与皎月并存的夜空下,显得美轮美奂。

他正在院中清扫花瓣,就看见宋小河抱着头一股脑儿地撞了进来,飞快将门给?关上?,顺道?落了锁。

小河大人,出了何事,谁在后头追你?他捏着扫帚凑过去问。

宋小河一脸惊慌,我惹了大事了。

苏暮临把扫帚一扔,转头就要往屋里钻,那我给?大人收拾行李,我们趁黑跑路!等等!宋小河赶紧拦住他,现在不行,明日我还要去大殿授勋呢!至少也等我穿上?天字级猎师的宗服才能跑!苏暮临连声贺喜,小河大人果真厉害,莫说是天字级猎师,区区仙盟盟主之位也不在话下。

宋小河吓一跳,别乱说话!她在院中脚步着急地来回踱步,念念有词,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苏暮临认真去听,隐约听到一些?被发现就死定了还是装模作?样几日能瞒则瞒,然后猛然看向苏暮临,义正词严道?:过会儿若是沈溪山来找我,你就说我已经睡了,请他回去,知道?吗?苏暮临见她模样慌张,赶紧点头应了。

宋小河就回了房内,将门闭得严严实实,下定决心这几日不再与沈溪山见面,一定不能让盟主察觉他们二人卿卿我我之事。

正如她所说,没?过多久,沈溪山就寻来了,站在栅栏门外?,要苏暮临喊宋小河出来。

苏暮临捏着扫帚,离得远远的,隔了半个院子?大声回道?:小河大人说她睡着了,不见你,请你回去。

想了想,又擅自添上?半句,别再来找她。

沈溪山的手搭在栅栏上?,稍稍一用?力,掌心里的木栅栏就捏得稀巴烂,他笑着问:当真这么?说?苏暮临,你的狗命还要不要?苏暮临梗着脖子?,说了一句,我是狼,不是狗!然后飞快逃走了。

宋小河。

沈溪山唤她。

宋小河躲在窗户后面偷看,咬着手指,用?牙齿磨着指腹,纠结死了。

沈溪山披星戴月站在院外?,樱花瓣被风卷下来,围在他身边打转似地飞舞。

他浓黑的墨发披在皎白的衣袍上?,微风拂过额前的碎发,眉心的红痣若隐若现,浑身上?下都是勾人的味道?。

当真不出来见我吗?沈溪山望着她寝房的方向,声音慢慢低下来,双眸染上?了些?许失落,原来还是我的一厢情愿,也是我的错,这个时辰你该睡觉了,我却还来打扰你,你不出来见我也是应该的。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宋小河一下子?推开窗门,扒着窗子?往外?翻,我来啦我来啦!沈溪山眸光一转,将笑意掩藏,回身看她,就见她一路跑过来,打开了院门的锁走出来,一把将他给?抱住了,用?手顺着他的脊背,状似安慰,你不要伤心,我并非故意对你避之不见。

沈溪山反手把她搂进怀里,当真不是故意?宋小河点头如捣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方才在写明日授勋时要说的话。

沈溪山心想,你倒是编个像样点的瞎话,谁会准备那种东西?念头刚落下,宋小河就松开了他,然后从袖子?里一掏,摸出来两张纸,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就是这个。

沈溪山吃惊,你还真写了?还写了那么?多?整整两张纸?宋小河红了耳朵,颇为不好意思道?:这才写到一半。

沈溪山:?他攥住宋小河的手腕,去我那儿写,我那边的床宽敞。

宋小河挣了一下,欸,我不在床上?写,我趴桌子?上?写的!我那的桌子?也大。

我不去!宋小河拽自己的手,你撒开我。

沈溪山将她两只手腕一捏,往后肩头后面一甩,一下就把她扛起来。

他轻哼道?:知道?你懒得走,那我就稍微辛苦一点带你过去。

第112章 指天破誓沈溪山弃修无情道(三)哇, 好大的床。

宋小河站在床榻前,发出震惊的?声音。

沈溪山从屏风后面绕进来,手里拿着墨笔和纸, 你再写个两张应该够了吧?宋小河转头, 看了一眼那纸, 就说:我要回去。

为何?沈溪山疑问,难不成是我这里的?床榻不够大?舒词宋小河顿了一下,挺大的?。

这是实话实说。

寻常的?床榻长九尺, 宽五尺, 而沈溪山的?床榻, 单单是宽看着就有七八尺的?样?子, 莫说是在上?面睡觉, 怕是练剑也?是宽敞的?。

宋小河问:跟床榻大不大有什么关系?当然是有关系。

沈溪山将纸放在桌子上?, 你住的?小院不宽敞,统共两间卧房, 你的?床榻又小,睡不下我们?两个人。

宋小河眼睛一瞪, 绕到他面前?, 为何要睡我们?两个人?沈溪山不语,低头将纸张抚平。

宋小河就追着劝说:我们?现在回?了仙盟,盟主在上?头盯着看呢, 若是我们?往来亲密了,怕是要被她怪罪的?。

所?以你才让苏暮临告诉我, 以后别?再去找你?那话我倒是没说。

宋小河忙矢口?否认。

沈溪山侧身, 低头看着她, 寝房内的?落地长灯将他的?面容覆上?柔和的?微光,极具蛊惑一般, 宋小河,你很怕师父发现我们?的?事?宋小河对?上?这样?的?目光,总是无法好好回?答问题,于是偏头将视线移开,反问,你不怕吗?他轻描淡写道:我从未惧怕过什么事。

他自然有底气说这样?的?话,但是宋小河不行。

细细说来,她胆子也?算不上?大,去书房偷师父的?灵果吃的?时候,还战战兢兢的?呢。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打算要与我在一起,先前?只是为了哄我开心。

沈溪山又说。

宋小河看出他掩在平淡眉眼下的?不开心,于是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只见顺着袖子摸进去,与他温热的?手指缠在一起。

宋小河小声说:怎么会,我喜欢你,你不是都知道吗?我先前?说过很多遍啊。

那都是在别?人面前?说的?。

沈溪山微微抿唇,似乎对?此事积怨已久,一找到机会就抱怨,在我面前?从不曾主动提起。

宋小河扭扭捏捏,攥着他的?指尖揉来揉去,嘴上?却不含糊,什么我最喜欢你,也?只喜欢你诸如此类的?话反复说了几遍,一下就把沈溪山哄得心花怒放,仿若乌云尽散,晴阳高?照。

沈溪山心道,是他多虑,宋小河当然是喜欢他的?。

而后就见宋小河红着耳朵,用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好声好气道:但是我们?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好不好?沈溪山又想着,我很见不得人吗?与我在一起让宋小河很有负担?宋小河是不是在玩弄我的?真心?但是对?上?她澄澈漂亮的?眼睛,沈溪山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点?头,好。

当然也?不能平白答应,沈溪山低头索吻,按着她亲了好一阵,索取报酬。

两人分离,宋小河顶着红彤彤的?脸和湿乎乎的?嘴,问: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沈溪山道:你在这里把剩下的?写完,我就送你回?去。

宋小河暗自思?量了一番。

这玩意儿纯靠她自己瞎编,主要是盼着天字级猎师这个位置盼了那么多年?,如今心愿实现,宋小河自然要发表一下自己的?心得,激励后辈。

所?以她落笔的?时候很快,不一会儿就能写上?洋洋洒洒一大篇。

宋小河觉得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于是坐下来,拿起墨笔开始写。

沈溪山闲着无事,先是站在桌边给她研了墨,随后看她写得认真,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面,取了一块香点?上?。

香是用于安神调息的?,沈溪山点?的?少,只有偶尔忙碌得疲惫了,才会点?上?一块,很快就能入睡。

宋小河到了夜间本身困意就来得快,安神香的?味道在房中散开没一会儿,她就打了好几个哈欠,最后直接捏着笔趴在桌上?睡着了。

沈溪山沐浴净身,回?来时就看见宋小河枕着墨笔睡得正香。

他走过去,将宋小河抱起来,擦净了她的?脸,低头在她嘴角边印下轻轻一吻,然后去了床榻边。

宋小河这一觉睡得颇沉,又做起了奇怪的?梦。

她先是看见了高?耸入云的?山谷,薄雾在山涧环绕着。

宋小河从山中走出来,进了山脚下的?一处村落,村中的?树粗壮茂盛,像是灵气养出来的?一样?。

她看见前?面有许多人聚在一起聊天,好似不敢过去,跑去粗壮的?树干后面躲起来,偷看。

听说了没,前?几日隔壁村的?孙家的?老大带着小儿子进山,就没出来。

众人一阵唏嘘,自然是听说了,这等大事哪还能瞒住?山上?怕是又起祸乱了。

二十年?前?,山上?就有过一回?这种事,进去多少人都出不来,也?不知道是在里头遇见什么事了。

这么邪乎?山上?是不是有什么妖怪?别?瞎说。

一人低声呵斥道:这是龙息之谷,传说龙神在里面沉睡的?地方,岂能有什么妖怪?许是他们?惹怒了龙神,受了惩罚吧……宋小河站在树后听着,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薄雾弥漫的?山谷。

她等了许久也?不见面前?的?人散去,反而越聊越起劲,便从树后离开,改了方向,小跑着离去。

宋小河有些看不清楚梦中的?自己最后是跑向了山,还是跑去了别?的?地方,等她想要追寻时,外?面一声嘹亮的?鸡鸣,她醒了。

她满脸的?惺忪,揉着眼睛回?想着方才的?梦,却又隐隐约约什么都想不起来,总觉得这样?的?梦之前?也?出现的?,可醒来之后忘得一干二净。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宋小河坐起身,才发现她睡在沧海峰的?小屋里。

回?想起昨夜,她那慷慨激昂的?发言才刚写了一部分,就被困意击倒,原本想着只趴在桌上?睡一小会儿,没想到这一睁眼就到了隔日天亮。

想来是沈溪山遵守诺言,将睡着之后的?她给送了回?来。

宋小河想着,便不自觉扬起一个笑容,下榻穿鞋,刚出门就看见苏暮临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掐着一只鸡的?脖子。

显然方才那声凄惨的?鸡鸣是从他手里那只发出来的?。

小河大人,吵醒你了吗?苏暮临将手里的?鸡扔到一旁,而后从院中的?桌上?捧起一个白玉鎏金盒,兴高?采烈地送到她面前?,说:这是有人一大早给送过来的?。

盒子的?正面印着仙盟徽文,金光闪闪,颇为气派。

是我的?宗服!宋小河顿时乐了,捧着盒子回?了房间,打开盖子一瞧,里面正装着天字级猎师的?宗服。

她将雪色的?衣裙拎起来,触手光滑柔软,像是捏了蝉翼一般,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

也?不知是用什么料子织就,上?面的?每一根丝线都紧密连接,金丝线如游龙般丝滑,在领口?衣襟和袖摆修出精致繁杂的?图案,往阳光下一放,细细密密地闪烁起来,却又并不晃眼,显得极其漂亮。

宋小河迫不及待地换身上?,尺寸贴合,腰带一束就将她纤细的?腰身彰显出来。

雪色衬肤,将宋小河浓黑的?眉毛眼睛和粉嫩的?唇衬得颇为明媚鲜亮,打开门,金灿灿的?阳光落下来,漂亮得打眼。

宋小河穿着天字级猎师的?宗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耍足了威风。

没多久就有仙盟弟子前?来唤她,说仙盟大殿的?授勋要开始了。

宋小河去屋里拿了木剑,别?在腰上?,跟着人一同去了仙盟总部。

总部坐落在群山的?正中央,殿前?铺了辽阔的?石砖地板。

上?回?沈溪山八柄巨剑落下来,砸坏的?那些地砖都给重新修理,看不出半点?损坏过的?痕迹。

仙盟内门的?所?有弟子,皆聚集于殿前?,分等级和派别?站着,不同颜色的?宗服层层往后蔓延,十数杆迎风招展的?旗摆在两侧,硕大的?鼓位于旗后,场面看起来颇为壮观。

青璃站在殿前?正中央的?位置,左右则是其他两门的?门主,再往下就是仙盟各分部的?任职之人,站在阶梯上?,将地位分得相当明确。

仙盟中天字级猎师并不多,寥寥几个站在阶梯的?右侧,此时授勋仪式还并未开始,气氛不算严肃,阶梯上?的?人都在低低闲聊。

不知是沈溪山的?模样?生得太好,还是宋小河寻找沈溪山的?身影颇为熟练,她只往人群里一看,立马就找到了沈溪山。

他与孟观行站在一处,面上?的?表情淡淡的?,正听孟观行说话。

即便是站在一众面容俊秀美?丽的?男女之中,沈溪山依旧是最鲜艳的?那一个,从不会被人群所?埋没。

这一眼刚看过去,沈溪山忽而偏头,眼眸一转,隔着遥遥距离与她对?上?了视线。

宋小河此刻心虚得很,害怕被人看出端倪,便不敢太明显地去看人,至于他对?视了那么一瞬,就赶紧把头低下来。

带路的?女弟子将宋小河带到青璃面前?,行了一礼告退,宋小河上?前?两步,微微躬身道:弟子宋小河,拜见盟主。

青璃莞尔一笑,既然来了,那便开始吧。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大鼓被敲响,所?有仙盟弟子同时躬身行拜礼,浑厚的?号角声紧跟着吹响,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带着绵长的?尾音。

一弟子举着托盘上?前?来,上?面放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玉,当间一个耀眼的?金色字体:天。

青璃将玉牌拿起来,笑眯眯地唤着宋小河上?前?,说道:六界浮生,向来都以强者为尊,只有凡界有诸多约束己身的?规矩,也?正是这一条条规矩,才能让生命短暂而脆弱的?凡人繁衍不息,经历各种风浪灾难,仍在六界有一席之地,这便是规矩的?意义。

此玉牌今日授你,不仅仅是认可你的?修为,更是为你日后的?行为加上?了约束,也?意味着你将承担更重的?责任,失去了懦弱的?资格,成为这万千双眼睛所?注视的?榜样?。

青璃问道:宋小河,你可愿意接此令牌?声音在宋小河的?耳边缠绕着。

她抬头,看见那块泛着温润光芒的?玉牌,忽而想到了从前?。

昔日,宋小河总是穿着内门中等级最低的?宗服,站在茫茫人海的?最后面,当间隔的?距离仿佛千山万水,她要很努力地看,才能看见最前?面的?台阶上?所?站着的?众人,站着的?沈溪山。

那时候的?她,总是想着有朝一日,她能穿越这段距离,走上?最前?方的?阶梯,站在上?面,于万众瞩目之下接受天字级猎师的?授勋。

却不承想,真正到了这一日,她竟有些恍惚了。

约束,承担,万千双眼睛所?注视的?榜样?。

单单是这几个词,就让宋小河心头压上?了巨石一般,沉甸甸的?。

不过这些迟疑都是一瞬间的?,宋小河很快抬起双手,以清铃般的?声音应道:小河愿意。

青璃将玉牌放在她的?手上?。

白色的?光芒在她周身环绕,又敛入玉牌中,青璃说:此后,这块玉牌就属于你了。

宋小河拜谢青璃,将玉牌挂在了腰间,随后走向天字级猎师所?站的?区域,在沈溪山的?边上?站定,当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两人谁也?没看谁。

孟观行越过沈溪山,笑着对?她道:小河师妹,恭喜。

宋小河回?了个笑容,主动问道:孟师兄手臂的?伤可好了?孟观行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手臂,约莫是回?想到了当初被砍下手臂的?记忆阴影,笑意就有些勉强了,自然痊愈了,说起来此事还要多谢小河师妹,若非你看出那恶人接了我的?胳膊,留他一条性命押回?来,我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宋小河有些诧异地看了沈溪山一眼。

留钟浔元性命和看出他手臂接的?是孟观行的?人可不是她,她只不过发现钟浔元两只手臂肤色有些诧异罢了,想来又是沈溪山将那些人情塞在了她头上?。

宋小河就说:不必谢我,按规矩也?是该押回?仙盟的?,孟师兄的?手臂没事就好。

两人隔着沈溪山说话,当间的?人一脸漠然,像是耳朵听不见似的?,完全不参与两人的?对?话。

真真是做到了宋小河所?说的?,在外?面装作不熟,甚至冷漠到了孟观行都一头雾水的?地步,还以为二人吵架。

不过当着沈溪山的?面,也?不好多聊,孟观行与她随便说了几句便各自站好。

像往常的?祭仙大会一样?,青璃将近半年?来发生的?大事以及谁人立下的?大功一一表彰,而后便是说些鼓励弟子的?话,前?后用了一个时辰才散伙。

不过宋小河被青璃叫进了殿中。

大殿里像之前?一样?,坐着两门的?门主左晔和柳莺莺,青璃站在当中,见宋小河进来之后,殿门就关上?了,殿中无比安静。

宋小河行了一礼,就听青璃问道:如今梁檀和梁清的?魂魄都在你身上?,你如何打算?她道:自然是要送师父师伯去轮回?。

青璃慈祥地看着她,眸光中有几分嘉许,先前?还担心你去寿麟城之后会受当地人的?影响,迷失本心,但现在看来,你倒是玲珑心窍。

宋小河默默颔首,道一声盟主谬赞。

若是之前?的?宋小河去了寿麟城,那铁定是走不出来的?,她拿到双鱼神玉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给师父和师伯造新的?躯体。

可在临行前?,沈溪山已经将宋小河从梦中拉出来,所?以她才能不被那些起死回?生所?迷惑。

青璃说:既然他们?兄弟二人魂魄已全,那便给我吧,改日我送去冥界。

宋小河先行了一礼,而后道:盟主,弟子想亲自送师父师伯去轮回?。

青璃愣了片刻,笑道:你知道要送往哪里?弟子不知,还请盟主告知。

你想去送也?可以,如今冥界与人界的?交界门位于南延一处名唤龙息之谷的?地方,中元节时冥府之门大开,届时你将他们?二人的?魂魄交给黑白无常即可,我这两日就去给冥府传信知会一声,你要赶在七月半之前?到达那地方。

龙息之谷……宋小河的?心被触动,失神间想起了那个迷蒙的?梦境,如厚重的?迷雾遮掩,拨不开,看不见。

当初在前?往酆都鬼蜮的?灵船上?,步时鸢就站在甲板往远处眺望,指了个很远的?方向对?宋小河说:这个方向一直向南,有座山谷,名唤龙息之谷。

她说:那是你的?宿命之地。

那时的?宋小河并不知道步时鸢话中的?含义,她只以为又是鸢姐在她头上?算的?死劫。

如今想起来,步时鸢的?卦果然厉害,她到底还是与龙息之谷有缘,要走这一趟。

宋小河道:多谢盟主,弟子会尽快启程,于七月半之前?抵达南延。

不急。

青璃道:你才刚回?来,先好好休息几日再去。

宋小河又行一礼,退出大殿。

待她走后,柳莺莺忽而开口?,这丫头这么讨人喜欢,沈溪山那小子,当真没有动心?左晔则是满脸的?不赞同,修无情道之人如何能动心?溪山最是懂事,自然会克己奉礼,坚守本心。

片刻后,青璃缓声道:昨日看了他脖子上?的?断情咒,暂无端倪之像。

柳莺莺又道:会不会是他施法掩藏了?青璃顿了顿,而后说:那是我亲手下的?禁咒,若他当真能掩藏,就表明修为已经在我之上?。

柳莺莺便不说话了。

青璃是仙,若沈溪山的?修为真到了那般地步,早就飞升了。

既然断情禁咒暂无端倪,就代表沈溪山确实还未动心,殿中的?三人也?暗暗放宽了心。

虽然吧,宋小河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傻乐,但她也?有自己的?思?量和打算。

不过这打算,倒也?不急于一时。

从仙盟大殿出来之后,宋小河倒没急着回?沧海峰,而是慢悠悠地在仙盟前?后都给转了一遍,腰间挂着天字级的?玉牌,不管走到何处都没人阻拦,畅通无阻。

可算是把她得意死了。

转到日暮之时,宋小河正打算回?去,孟观行却找上?了她。

两人客套两句,孟观行直接表明来意,今日我一直都在水牢中审人,那钟浔元什么都不肯说,非要见你一面,我与他磨了许久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来找你,你若是现在得闲,能否随我去一趟水牢?宋小河欣然应允,路上?问道:不是可以抽魂审问吗?他不说就问不出来了?寻常情况下还是能审则审,人界现在掌控的?抽魂术并没有那么完美?,将魂魄抽出来再放回?去,人就痴傻了。

孟观行说:若是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不肯招待,也?只能动用此法。

宋小河这才明了,不再多问,随着孟观行去了水牢。

沈溪山找宋小河都找一天了,她就好比条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到处钻。

他去了沧海峰三回?,回?回?都只能看见那个讨打的?苏暮临,转来转去找不到人,他便下意识念动了共感咒。

而后突然想起,共感咒早就不能用了,他正要切断,却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你在想什么?有人道。

沈溪山一听,心说这不是那狗皮膏药的?声音吗?这才惊觉,原来是共感咒竟然念通了。

静谧昏暗的?牢房里,一盏烛灯挂在墙上?,光落在宋小河的?脸上?,照出她微微走神的?眉眼。

你方才不是疑惑,先前?在樱花林沈溪山为何会突然出现吗?她答道:是共感咒,我与他结下了共感咒,只要我们?当中有任何一方念通法诀,就能对?话,那时我并未怀疑你,只是他念通了共感咒,所?以才得知我与你在一处,并非我将他叫来。

钟浔元扯了扯嘴角,讥讽道:好一个修无情道的?少剑仙,共感咒都结下了。

宋小河语气生硬道:这与你无关,你不是说要见我,就为了问这个事?钟浔元被双手都被锁链捆住,靠坐在墙边,看起来十分狼狈,有些脏的?脸上?却勾着一抹笑。

这房中没有其他人,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钟浔元道:宋小河,你当真觉得,沈溪山会为你放弃无情道吗?什么?宋小河一愣。

你好好想想,若要他放弃千年?不遇的?卓绝天赋,天之骄子的?地位,甚至有可能被青璃驱逐出师门,就为了跟你在一起?如何做选择,恐怕是个人都不会犹豫。

钟浔元嗤笑,喃喃道: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有人生自泥泞,有人生在山巅。

宋小河问:你说这些有何意义?钟浔元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俩更为相配罢了。

你从前?是籍籍无名的?弟子,而我则是早早被家族遗弃的?废子,我们?有着相同的?出生和遭遇,只有我才能理解你这些年?的?辛酸艰苦,生在山巅的?沈溪山又如何能懂?他懂这些做什么?宋小河看着他,眸光出奇地平静,并不为所?动,你想用这些奇怪的?话煽动我,没有用。

钟浔元道:你是油盐不进,我早知道这些话于你没用,不过我还有几句,让我说完。

你可曾想过,若是沈溪山当真为你放弃无情道,要面临的?是什么?宋小河抿了抿唇,一下就垂下了眼眸,没有回?答。

他被捧得那么高?,人界谁人不认识仙盟沈溪山?口?口?相传的?天才,重铸天梯的?希望,他被千百仙门注视着,只等有朝一日打破七千年?的?枷锁,登上?天梯。

若是他弃修无情道,那便是从山巅跌进泥里,不仅会摔得筋脉寸断,粉身碎骨,还会被那些曾经捧着他的?人踩在脚底,成为仙盟的?耻辱,成为一个笑话。

这般骄傲的?人,能容忍那样?的?生活吗?还是说,你忍心看他被跌落尘埃,沦为废物??第113章 指天破誓沈溪山弃修无情道(四)宋小河, 想必你也清楚,他身上所背负着?什么,若是当真为了你弃修无情道, 舍了?飞升命格, 届时你才是受千夫所指的那个人。

没人会在意其中原因, 他们只?会责怪你让人界飞升的希望破灭,仙盟与沈氏岂能轻饶你?人界岂能容你?我可以顶替你成为这个罪人,只?要你想办法将我救出去, 我帮你破沈溪山的无?情?道, 助你们在一起, 如?何?宋小河站在阴暗的光下, 身子稍稍偏过去背着?光, 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里, 晦暗不明。

钟浔元往前探了?探身子,想努力看清她的神情?, 结果刚一动身上的锁链就响起来,打破死?寂的牢房, 也惊动了?沉思半晌的宋小河。

宋小河微微抬眼?, 眸光落在他身上,说:你还在妄想着?逃离吗?说到最后,钟浔元不过是还想再搏一线生机, 不认命,不等死?。

他若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从年幼时被?赶出钟家时恐怕就死?了?, 也不会顽强地活到现在, 到处害人。

钟浔元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谁不想活着??如?果你走到我这一步, 你也不想就这样死?了?。

她认真思考过后点?点?头,说:确实,没有人在苟活了?那么久之后甘心去死?。

不过钟浔元,你没有选择,现在是你作恶被?抓,等候审判,没有人关心你想生或是想死?,我们都在等一个公道的结果,让你为?那些死?在你手里的无?辜之人,赎罪。

宋小河说完这句话,觉得没必要再跟钟浔元聊下去了?,她起身要走。

其实……钟浔元的声音在牢中响起。

宋小河脚步一停,临走前回头看了?钟浔元一眼?。

他浑身狼狈地坐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双眸显得异常平静,却又好似藏着?什么东西。

他缓缓说:若是年幼时,我没有被?钟家赶出门,哪怕只?是做一个平凡的外门弟子,我应当也是像你们一样,刻苦修炼,追逐所谓的大道吧。

只?是我没那么好命。

钟浔元笑了?一下,一滴泪却从眼?角落下。

宋小河说:天命不由?人,但是非在己。

梁檀曾对宋小河说过,这世上每个人的命途都是不同的,或许有些人生来不同凡响,跃众生之上,但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凡且平庸的。

不公的待遇,也不是堕落和作恶的理由?。

梁檀曾怨恨自己与兄长分明是双生子,却一个是云端上的天才,一个是土里生出的野草,埋怨命运不公。

但是后来,他也明白人各有命,即便?是土里的野草,能够破土而出,得见天光,便?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宋小河从前只?会听,却不能懂。

如?今懂了?,师父却不在了?。

她与孟观行道别,离开了?水牢。

沈溪山切断了?共感咒,一个人站在无?人的地方沉默许久。

宋小河回来之后躲躲藏藏,不愿让旁人看出他们关系亲密,或许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

她眼?里的慌张和惧怕,沈溪山看得分明。

摆明了?说,沈溪山弃修无?情?道是他自己的事和选择,不与任何人有关。

可?世人又怎么可?能完全将宋小河摘出去?自古以来,民间所流传的妖妃祸世的故事并不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溪山原本觉得没什么,捧为?天上星也好,踩作地上泥也罢,他根本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不在乎那些别人施加在他身上的荣辱。

他想要什么,便?要得到什么。

可?方才从共感咒中听到了?那些话,他心中忽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惧怕。

他怕的是宋小河被?那些原因所吓退,怕她的选择不坚定,怕她真的因为?这些放弃了?他。

沈溪山转身,绷着?嘴角满面冷酷,脚步却略显慌乱,朝着?沧海峰去了?。

苏暮临觉得回了?仙盟之后,日子就过得特别无?趣了?。

比如?他,一天要扫个好几回院子,倒不是他多爱干净,只?是实在无?事可?做。

还比如?沈溪山,这人已经是今日第四次来沧海峰了?,感觉像是脑袋闲出了?毛病,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苏暮临坐在秋千上玩,对着?走到门边的沈溪山说:小河大人还没回来。

这话是他今日第四遍说。

却没想到沈溪山听到之后没什么反应,而是径直推开了?门,朝樱花树下走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大好看,苏暮临隐隐觉得危险,一边想着?他今日面对沈溪山的态度好像没什么不好吧?一边赶紧从秋千上跳下来,往旁边跑去。

你要做什么?苏暮临紧张地问?。

沈溪山却并不搭理他,自顾自坐在秋千上,然后不动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苏暮临,像是当他完全不存在。

这副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沮丧之意。

苏暮临不敢招惹,便?也不再多问?,瞧着?他脸色难看得像是随时就要暴露出凶残本性大开杀戒的样子,苏暮临连这小院都不敢多待,飞快跑了?。

院中的灯也熄了?,夜幕降临时皎月作陪,沈溪山的身上披了?一层银色光华。

他像是与秋千融为?一体,一动不动,就这样耐心地等待着?。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宋小河还是没有回来。

这个时辰,若是搁在平日宋小河早就爬上床睡觉了?,现在却还没有回沧海峰,难不成?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沈溪山疑问?着?,再次念动共感咒,却不料这次没能成?功。

这莫名其妙的共感咒,一会儿有用一会儿无?用,让沈溪山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又等了?两刻钟,宋小河依旧未归,沈溪山便?披着?月色,独自推开了?院门,离开了?沧海峰。

路上他细细一数,从沧海峰走到他所居住的地方,途中要经过三?座峰,走过阶梯近五百层。

数到最后,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于是也不知道到底是隔了?多少层阶梯。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

从前并不觉得这地方小,他天生习惯在比较大的地方活动,所以自己占据了?一个山头,连床榻都比寻常人的大很多。

但今日回来,看见这满院的漆黑,又觉得有几分冷清,不像宋小河住的小院,一盏灯就能够照亮整个院子,什么花花草草都看得一清二楚。

沈溪山的思绪乱飘,总是东想一点?西想一点?,好像这样能转移注意力,也能有效地打发时间。

他走回寝房,却意外发现寝屋的窗子隐隐透出光亮。

沈溪山心口一紧,当即站在原地,眼?眸紧紧盯着?窗子的光亮。

他开始回想今日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熄灯。

脚步不受控制地靠近,沈溪山下意识放轻了?走路的力道和呼吸,来到门边。

门开了?一条缝,光影从里面透出来,浅浅地落在地上,房中没有任何声音,安静非常。

沈溪山在这一刻什么都没想,伸手将门推开了?。

随着?视线的开阔,更多的暖色灯光漏了?出来,他看见自己寝房里摆放着?的落地长灯,藏青色的地毯,雕刻了?瑞兽的玉屏风。

还看见正?中央的桌子边上,坐着?个雪白衣裙的人,她一只?手拿着?殷红的糖葫芦,一只?手扶在膝盖上,用一种非常乖巧的姿势在吃东西,白嫩的腮帮子鼓鼓的。

沈溪山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

像是听到了?动静,她蓦然转头看来,杏眼?灿若繁星,猛地亮起来,笑意盎然。

你回来了?!宋小河站起来,小跑几步,兴高采烈地迎到他的面前来,立马开始念叨起来,你回来得也太晚了?,我等了?你好久,都差点?睡着?了?呢!白日里在盟主面前我不敢跟你说话,大会结束之后又不见你人,我在仙盟转了?大半天都没找到你,就想着?来这里等你。

说着?,她又举起手里的糖葫芦,笑嘻嘻道:这是先前我在寿麟城买的,本来就是给你的,但是那日忙着?启程回仙盟,我就给忘记了?,方才等你等得瞌睡,我去玉镯里翻了?翻,这才想起它。

沈溪山没说话,低头看着?宋小河。

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也没等到回应,宋小河疑惑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小声问?:你怎么不理我?沈溪山理她了?,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将一个用力的吻印了?上去,动作快到宋小河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

与先前的吻不同,这次虽然来势汹汹,但并不凶狠,反而带着?一股绵绵的柔意。

沈溪山舔开她的唇,越过牙关,立马就尝到了?糖葫芦的酸甜,山楂的清香在舌尖晕染,被?他舌头一卷,尽数吞下。

宋小河微微睁大眼?睛,被?迫着?仰高了?头,微微张着?嘴,喉咙不断地滑动,吞咽口水。

薄红染上了?她的脸颊,等沈溪山松开之后,她舔了?两下唇,欲盖弥彰地说:虽然我在这里等了?许久的确是想要见你,但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沈溪山垂着?眸,敛着?眼?中荡漾的情?.欲,在她红透的耳朵上轻轻捏着?,嗯,是我想亲你。

他沉浸在其中,有些失控。

宋小河并未发觉,本来就染上热意的耳朵被?他捏一捏揉一揉,就更加滚烫了?,白皙的皮肤也烧成?了?粉色。

但她手里还稳稳地攥着?糖葫芦。

你不吃吗?宋小河一边问?,一边自己咬了?一个下来。

沈溪山一把将他搂起来,抱到了?窄榻上坐下,将她搁在自己的腿上。

宋小河有些不习惯,想滑下去坐在一边,却被?沈溪山拦住了?腰身,将她整个人按在了?腿上,而后欺身过去,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像是一种依赖的姿势,覆在宋小河的身上。

你很累吗?宋小河嚼着?糖葫芦问?。

酸得要命的东西,她吃得津津有味。

若非那是从她舌尖上汲取的味道,沈溪山是不论如?何都不会尝一口这玩意儿的。

沈溪山道:一天没见你了?。

虽然话说得含蓄,并未直接表达意思,但宋小河听出来了?。

她有些羞赧,蹭了?蹭他的耳朵,说:我也想你。

那今晚留下来,一起睡觉好不好?沈溪山问?。

宋小河笑了?笑,又塞了?个糖葫芦进嘴里。

半个时辰后,满嘴想你喜欢你的宋小河将黑袍披在身上,小脸藏进帽兜里,只?露出一双东张西望,做贼心虚的眼?睛,然后鬼鬼祟祟地乘着?夜色离开了?沈溪山的住处。

沈溪山对此颇为?不满,临走时缠了?她好一会儿,嘴都要咬肿了?才放人。

授勋大会一过,仙盟里的天字级猎师又增加了?一个。

宋小河再也不是需要每日都去上课的小猎师了?,每日的时间都清闲无?比,宋小河不是去前山溜达,就是钻进万书阁里找书看。

当然,她找的不是什么话本子,而是正?儿八经的符箓书籍。

如?今师父师伯都已经过世,魂魄还在长生灯里养着?,时不时亮一下表示他们还好好的,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这世间已经没有了?梁清和梁檀二人。

只?是风雷咒是梁清毕生心血,生前他就希望梁檀能够将风雷咒学会,梁檀没能做到,曾将希望寄托在宋小河的身上。

宋小河先前只?想学剑,现在却捧着?书一坐就是一整天,不断练习着?风雷咒的画法。

就算她学不会别的符箓,把风雷咒学会也好,如?此便?能传承下去。

白日几乎见不到沈溪山,不仅仅是宋小河有事,沈溪山也没闲着?,除却他自己的事之外,青璃还给他分配了?许多算不上危险,但是有些麻烦的任务,有时候能缠住他三?四日抽不开身。

于是跟宋小河的见面,就只?能在夜里了?。

宋小河的床榻小,睡不下长手长脚的沈溪山,于是每回到了?深夜他都要被?赶,出远门的时候一回头,眼?神满是幽怨。

宋小河就闭着?眼?睛,快走吧快走吧,从小路偷摸地走。

苏暮临成?了?最闲的一个,闲到学习梁檀去别的山头偷鸡,左右手各提了?一只?,回来之后还感慨道:我终于知道小梁师父以前为?什么喜欢跑去偷鸡了?,实在是山头太过无?趣。

钟浔元的审问?也结束了?,那只?魔兽是他从妖市中买的消息,之后用了?很多人的命将其唤醒,藏在了?那座山头里。

他与关如?萱计划着?先破沈溪山的无?情?道,待他散了?八成?修为?,必然会死?在魔兽的爪下,但计划并不顺利,沈溪山的无?情?道没破,后来的阵法似乎对他也没什么效用,加上半路杀出个宋小河,魔兽就这样被?斩杀了?。

而鱼皎,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想给师娘打造完整的躯体,恢复她的双手和双脚,因此走上了?害人的道路。

此三?人皆是抽道骨,轮回三?世不得入道途,关如?萱余生囚禁在仙盟的牢狱之中,鱼皎与钟浔元以及吴智明三?人,则处死?偿罪。

而关家也被?一并牵连,关如?萱的爹原本在审门任职,也受了?惩处,连同整个关家都被?仙盟抄了?个一干二净。

关氏掌家及其他长老等亲属一概折仙骨,废了?毕生修为?,带回仙盟继续审问?。

当初是众仙门联合起来与关氏订下约定,仙盟对此事追查到底,牵连颇多,更是重点?审问?究竟是谁在背后算计沈溪山。

只?是当初给吴智明传消息的人实在太过神秘,那阵法也无?处可?寻,仙盟不论怎么审问?,都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此事也就暂时搁置。

千家仙门之中,关氏被?除名,三?代?之内不得入道,其他参与其中的仙门则被?没收了?大量灵石仙药,并挂上了?三?十年之内不得招收新弟子的术法警字牌。

宋小河听说之后一阵唏嘘,想着?这关家为?了?不让家族落没,想尽办法害人,没想到最后反而加快了?落没的速度,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连串的处罚降罪,连同先前的寒天宗和钟氏一起,仙盟大动干戈,趁此机会将仙门整治了?一番。

自然就引起了?众多仙门强烈的不满,认为?仙盟借故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于是不少矛盾在地方仙盟分部频发。

当然这些火焰也烧不到仙盟总部,宋小河听了?消息之后,比较关心鱼皎的师娘,杜雨瑶的双手和双脚。

因为?当日沈溪山说可?以恢复,所以鱼皎才认降。

问?这话的时候,沈溪山正?抱着?她啃,从耳朵到雪嫩的脖子都留下了?一串红痕。

这些日子只?能在夜晚见面,且只?能相处一会儿,让沈溪山大怨气如?死?了?几百年的老鬼一样疯涨,他不再只?满足亲亲宋小河的嘴,连带着?脸颊,耳朵,脖子,都要遭他牙齿的挞伐。

但他下嘴不重,留下的痕迹不会过夜。

就这,宋小河还不专心。

他不满地抬头,怨气直冲云霄,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宋小河的衣襟微微敞开,锁骨上都有一圈轻微的牙印,面容通红,像是大片的红霞落在上面,眼?眸也湿漉漉的,俨然一副坠入情?潮的模样。

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不相干之人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

她看着?沈溪山皱眉的模样,有些犯怂,怕被?他按着?啃好久,于是去捏他的手指,说:我就是好奇嘛,你就告诉我吧。

沈溪山瞥她一眼?,鱼皎死?了?,双手双脚自然就能结在她身上。

啊?宋小河吃惊地瞪大眼?,但那是男子的手脚啊。

医仙阁有位老医师,能塑骨换相,他先前欠我个人情?,我便?要他将鱼皎的手脚敲碎了?重塑,接在他师娘身上正?合适。

沈溪山将她抱起来,岔腿坐在自己的腿上,面对面的距离让两人更近不少,宋小河扭着?身隐隐有躲的想法,沈溪山却抱得很紧。

宋小河低着?头往下看,就能将沈溪山的眉眼?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实在是生得精致,从骨到皮,无?一不是美的。

但一双眉毛却相当有少年的英气,就半点?不显得他面容阴柔,反而俊俏得惹眼?。

尤其是生在双眉之间的那一颗血红的朱砂痣,将沈溪山衬得如?天神一般,半点?不染凡尘。

只?是他眼?眸里都是欲,于是就从云端落了?下来,披上了?暧昧的光彩。

那股欲扯不断理不清,也一并将宋小河给纠缠住。

她用指腹轻轻点?了?点?他眉间的红痣,顺着?英气的眉毛往下,落在漂亮的眼?睛上。

沈溪山不动,乖乖任她抚摸,喉咙滚了?又滚,眸色暗沉。

宋小河。

他低声唤道。

沈溪山身上最能表达情?绪的地方,是眼?睛。

到了?嘴上反而没有那么多话,不会像宋小河那样,十分坦荡地在别人面前轻易承认她的喜欢。

是以,他每一声宋小河,其实就是在说喜欢。

宋小河弯眸笑了?,低头在他唇边落一个吻。

烛光明亮,在地上映了?少年少女拥在一起的影子,铺了?一地旖旎春色。

偶尔闲下来,在房中独处的时候,沈溪山也有短暂地反省过。

这无?情?道确实是让他修得稀巴烂。

不过这反省持续的时间非常短,短到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念头。

难得偷了?半日闲,沈溪山拎着?糖,准备去找宋小河。

路上却碰巧遇见孟观行,他见孟观行还没看见自己,马上掉转脚步往回走,却还是没逃过。

孟观行喊着?他追了?上来,叹道:年轻人腿脚就是麻利,走得这么快。

沈溪山微笑着?看他,我有事在身,脚步难免快了?些,孟师兄莫怪。

过个几日就要走了?,你手头上的事还没忙完啊?孟观行惊讶道。

走?沈溪山问?:去何处?孟观行满脸疑惑,你不知晓此事?小河师妹要去南延,亲自将她师父和师伯的魂魄送去转世,盟主指派我同行,难道没安排让你也去吗?沈溪山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连一个勉强的笑都没有。

因为?他的的确确,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何时的事?他问?。

十几日前了?。

孟观行说。

宋小河十几日前就已经打算前往南延,却压根没有向他提起。

那就说明,她根本就没想过要他同行。

宋小河要撇下他,自己走了?。

沈溪山光是想到这,肺都要气炸,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半个月里,他每晚都会与宋小河见面,与她亲昵许久才分别。

却没想到她早就计划着?离开。

沈溪山气得呼吸都不顺,独自在房中坐了?许久,待所有情?绪落下之后,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宋小河嘴里的喜欢,有几分真?又或者说,这份喜欢,在她的心里吗?沈溪山心里头长出荆棘,爬满了?整个心腔,几乎要被?这些莫须有的念头刺得鲜血淋漓,但他又想着?,或许宋小河会跟他说,只?是现在还没出发,所以没说罢了?。

他想,我可?以再等等。

四月眨眼?便?过,进入了?五月。

宋小河的生辰到了?。

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在仙盟过完生辰再启程,送师父去转世。

把这当做师父陪伴她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宋小河的生辰是五月初四,端阳节的前一日。

虽然梁檀总是带着?宋小河过苦日子,还放任她在泥巴里打滚,自己坐在旁边笑,但每回到了?生辰,宋小河就会被?他整理得干干净净,穿上新衣裳,然后他再去山下买一桌好菜回来。

先前还有人说,你家小孩儿的生辰跟端阳节就差一天,何不并在一起过算了?,作何分开?梁檀道:并在一起小孩儿不乐意。

其实宋小河并未表达过不乐意,是梁檀不愿意将她的生辰跟端阳节并在一起。

他喝多了?,摸着?宋小河小小的脑袋,说:本来没爹娘就够可?怜了?,生辰还不给过,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可?怜的小孩儿?梁檀也是自幼没爹娘,但他没有这么可?怜,他有一个总是事事处理得妥帖周到的兄长。

今年生辰,宋小河得自己下山去买了?。

她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墨色的衣裙,四条小辫落在肩头,腰间挂着?双鱼神玉,配着?一把木剑,是很普通的装束。

但她眉眼?生得好,杏眼?盈盈,鼻头小巧,唇色粉嫩,貌美之中带着?未脱的稚气,澄澈干净。

她带上从苏暮临那里拿来的银两,推门而出。

迎面便?是夏日的晨风,凉爽无?比。

樱花树摇曳,落了?满地的花瓣,朝阳初升,遍地都是璀璨的金光。

沈溪山就坐在院中,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往院门外扔,濯雪就撒开四条短腿奔出去,将那东西叼回来送到沈溪山的手边。

苏暮临隔得远远的,坐在院子的角落。

宋小河推门的动静被?两人同时听到,转头看来。

你怎么来了??宋小河满眼?惊讶。

沈溪山站起身,宋小河才发现他今日也穿了?常服,赤红的衣袍落在身上,衬得唇红齿白,颇有几分世家小少爷的贵气。

他道:今日你生辰。

宋小河更为?震惊,你记得?沈溪山脸色一沉,我难不成?有个猪脑子?哎呀,做什么自己嘛?宋小河笑眯眯地走过去,说:我想起来了?,先前在酆都鬼蜮里,我确实说过我的生辰在何时。

沈溪山的神色马上缓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长盒子,递到宋小河的面前,你的生辰礼。

宋小河大喜过望,开心得合不拢嘴,这还是她头一回收到除却师父以外的人送的生辰礼。

况且还是沈溪山送的。

她扭捏了?一下,这多破费呀。

然后立马接下了?长盒,走到院中的桌前。

这盒子通体漆黑,描着?金边,上下两头都有圆圆的,好似铜板大小的徽文。

她猜测这是沈氏的族徽。

盒子上有个玉扣,宋小河打开之后掀开了?盖子,一柄细长的剑就出现在视线之中。

剑柄是墨玉打造的,剑身泛着?明亮的光芒,像是经过成?千上万次的锤炼,才有了?如?此光滑工整的剑面,和锋利无?比的剑刃。

宋小河瞪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柄,将这把剑整个拿起来。

入手并不沉,比寻常的剑要短上几寸,与她腰间的木剑差不多的长度。

墨玉光滑,捏在手中有一种温凉,剑身泛着?盈盈光芒,玉柄下方雕刻着?三?个字——宋小河。

这是一把专门为?她打造的剑。

你身上的木剑脆弱,在很多时候的战斗都不能用,力量一旦过强就会折断,你需要一柄真正?能用来战斗的剑。

沈溪山说:这把剑适合你。

宋小河来来回回地抚摸着?剑身,眼?中的喜欢溢于言表,甚至不舍得大力挥舞,像对待珍宝一样。

任何武器入手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你在山上闲来无?事,多用它练练剑法。

沈溪山又道。

宋小河低头看了?剑许久,说:我要给它取个名字。

沈溪山道:你说。

昼明。

宋小河的指尖从剑上滑过,抬头看沈溪山,满心的欢喜,就叫昼明!沈溪山的剑叫朝声,她的剑叫昼明。

是昭昭天日,新生和希望,是光明。

沈溪山赞道:倒是会取名字。

宋小河笑着?将灵力注入剑中,只?见剑身嗡嗡震颤,随后化作红光,在她手中消失。

苏暮临在边上看了?许久,也磨磨蹭蹭地凑上来,将他的礼物奉上,小河大人,祝你生辰吉乐。

是一个碧绿的圆珠,在日光下泛着?油润的光。

这是什么?翡翠?宋小河接下看了?又看,觉得不像是翡翠。

是狼神之眼?。

苏暮临道:你在夜间不是看不清楚嘛,将这个戴在身上,就能夜视清晰,不过只?有一只?眼?,因为?另一只?眼?睛在阿姐身上。

宋小河诧异道:这是你们族里很珍贵的宝贝吧?苏暮临说:以前是我族至宝,但是后来家族落没,这些玩意儿也什么用了?。

沈溪山故意找茬,没什么用的东西,就送给她?苏暮临眼?睛一瞪,不是!虽说没什么用,但也是我族至宝,我想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小河大人!宋小河原本不想收,觉着?这个东西太过贵重,但苏暮临看起来一副她若是不收就要哭得晕厥过去的样子,她犹豫片刻,还是收下了?。

她许诺,日后我送你个更厉害的宝贝。

苏暮临乐得手舞足蹈,开心得不行。

沈溪山看着?她,问?:你要出去做什么?下山买东西。

宋小河随口答了?,将狼神的眼?睛收入玉镯中,抬头冲着?他笑:跟我一起吗?虽是一句简单的邀请,但还是让沈溪山嘴角攀上了?笑,他回:当然。

第114章 指天破誓沈溪山弃修无情道(五)如今人族式微, 长达七千年的压迫之下,许多凡人已经丧失了飞升的斗志,荣耀与地位的争执让邪恶滋生, 同族相残成?了常态, 前有梁颂微, 后有沈溪山,下一个就会是你。

青璃坐在?高座之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站在殿中的人, 缓声道:宋小河, 我再问?你一遍, 你当真要亲自前往南延?宋小河抬手行礼, 坚定答:弟子决心已定。

好, 这一路怕是危险重重, 难以安宁,我会分派仙盟之人护送你。

青璃顿了顿, 而后接上?后半句,但沈溪山不能去。

宋小河一怔, 一时间竟没能应答。

青璃道:他方死里逃生, 侥幸无恙,若是再将他置于危险境地,仙盟对沈氏也无法交代, 所以此行他不能陪同,小河, 你可有异议?她的声音温柔, 但语气中有一股不容忤逆的威严。

宋小河抬头?看向青璃。

好几次来这大殿之中, 她都看见?青璃坐在?前面的高座上?,总是居高临下地看人。

这便是仙与凡人的差距, 哪怕她再和蔼可亲,所下达的命令也是不容置疑的。

宋小河低下头?,恭敬答道:弟子知晓。

青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沈溪山与她一同前往南延。

但沈溪山又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他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恶劣,让宋小河都觉得心惊。

若是将此事告知沈溪山,他或许还真?的有可能忤逆青璃,犯下大错。

所以宋小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此事告诉他,现在?白日里基本与他见?不到面,届时收拾行李抬腿一走,等到夜晚他发现时,她已经走出老远了。

不过是一趟与师父的道别?之旅。

宋小河心想,虽然没有沈溪山的陪伴会有些孤单,但她自?己?应当?是能走完这趟旅程的。

宋小河,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沈溪山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宋小河的思绪,她回神,赶忙道:咱们到了?抬眼一看,前方便是零零散散的房屋,众人挑着锄头?扁担来往,偶尔几人赶着牛车而过。

这便是仙盟山脚下的城镇,虽并不繁华,但该有的东西也一应俱全,仙盟弟子也大多都是来山脚这些城镇采买。

梁檀大约经常会来这些地方,但他多是来打闲工赚取银钱,所以从不带宋小河。

去年宋小河头?一回下山,扛了一杆旗假装算命的进城,便是在?这遇见?了步时鸢。

这里还如宋小河一年前来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三人施了点?小法术,掩盖了原本样貌,扮作寻常人入城。

她要买的东西并不多,左右不过是一些吃食,但还是将城中的街道都逛了一遍,有时候碰见?什么成?衣店,糕点?铺就?停一停。

梁檀偶尔会向宋小河讲起山下的世界。

卖糕点?的老婆婆每回都会喊住路过的梁檀,将昨日剩下的糕点?包起来给他,原本他还以为是这老婆婆心善,没想到是想把她那死了丈夫还带两个孩子的寡妇女?儿嫁给他。

成?衣铺的老板娘生得丰腴貌美,年过四十还风韵犹存,见?梁檀来买衣裳总会给他便宜几文钱,后来梁檀一问?,才知那老板娘觉得他长得像自?己?外地求学的儿子,气得梁檀再没去那家买过。

打铁铺的老头?吝啬且心眼小,每回都要以各种理由要梁檀多劳作些,但是却在?每年过年时给梁檀送一块好肉,一壶好酒。

宋小河从城中走过,看见?了师父口中的那些人,他们像寻常一样,做着自?己?的买卖,过着自?己?的生活。

或许他们也会疑问?,为何那个叫梁檀的年轻人没再来了。

得到答案之后,也不过是一声唏嘘轻叹。

宋小河走得累了,最后学着师父买了一壶酒,然后回了仙盟。

沧海峰的小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供梁檀和宋小河师徒二人住了那么多年。

院中的桌子摆满了菜,都是宋小河喜欢吃的,她坐在?当?间的位置,左右是沈溪山和苏暮临。

今日是宋小河满打满算的十八岁,她的面前摆着小酒杯,里面倒满了酒。

酒杯的边上?放着长生灯。

梁檀爱喝酒,大多时候都有分寸,但偶尔也会喝得大醉,宋小河在?边上?看他喝时,总想尝一尝。

但梁檀说这是大人才能喝的东西,要等宋小河长大才能喝。

每每这个时候,宋小河都会问?,那我几岁才算长大呢?十八岁。

梁檀说:待你十八岁,师父就?给你买酒喝。

宋小河今儿是高兴的,有一桌好菜,一壶好酒,还有喜欢的人和亲密的朋友陪伴在?身边。

琉璃灯照亮了整个小院,几人身上?都落了明亮的光芒,一时没人说话。

宋小河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先是闻了闻。

买的是桃花酿的酒,味道并不刺鼻,有一股很?浓郁的花香,似乎泛着甜甜的味儿。

她学着师父的模样将酒杯举起来,对沈溪山和苏暮临道:来来来,碰个杯子。

两人就?各自?将酒杯端起来,伸长手臂,在?中间的位置碰了一杯。

只听杯声脆响,沈溪山率先收回了手,那小小的酒杯端在?指尖,被他很?轻易地一口喝光,除却唇上?染了湿润的酒液之外,面上?没有半点?变化?。

宋小河咽了两下口水,想问?问?他味道怎么样,就?觉得会露怯。

反正就?被都端在?手里,她直接尝一尝就?好。

如此想着,她干脆学沈溪山的模样,将酒杯里的液体一股脑倒进了口中。

闻到的是花香,入口却像淬了火的刀子一样,立即在?她的舌头?和喉咙里面烧起来。

宋小河又喝得急,当?即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沈溪山伸手,在?她背上?顺了几下,看着她从脖子到耳朵迅速染上?了浓重的红色,咳得眼眸湿润,为这一口酒吃了大苦头?,也没说话。

苏暮临道:小河大人,这酒看起来挺烈的,你喝的时候可得慢点?了。

说着,他伸出舌头?往酒杯里舔了一下,舌尖勾着那么一丁点?的酒液往嘴里送。

沈溪山见?了,想一筷子砸死他。

宋小河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脸色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好难喝。

沈溪山道:酒是穿肠的毒药,爱喝的人嗜之如命,不爱喝的人自?然觉得不好喝,吃点?东西,否则你的肚子会不舒服。

宋小河赶紧捞起筷子,开始品尝她买的那些美味食物,至于那壶桃花酒,她没再喝一口。

甚至觉得它放在?桌子上?碍事,给拎到了脚边放着。

越吃到后面,宋小河看起来就?越开心,她甚至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哼起小曲儿,白皙的脸蛋上?染透了绯色,似乎因为那一口急酒,情绪高涨不少。

苏暮临问?:小河大人,听说凡人过生辰都是要许愿的,你许了什么愿望?沈溪山显然也好奇,他侧头?看着宋小河,想听她如何回答。

宋小河神神秘秘道:自?然不能跟你们说,若是说了就?不灵验了。

苏暮临也不追问?,只道:我希望小河大人能快点?恢复龙身,届时跟我去魔界走一趟,就?再也没有人看不起我,欺负我了。

宋小河一拍桌子,气壮山河道:别?等以后了,我明日就?跟你去魔界!苏暮临惊喜地瞪大眼睛 ,当?真??!自?……自?然二字还没说完,宋小河的嘴就?被下了个噤声咒,没能成?功应允。

苏暮临怒视沈溪山,你干什么?为何不让小河大人说话!沈溪山道:你拎着你的狗碗到别?处吃去,我有事与她说。

苏暮临大怒,站起身撸起双袖,打算跟沈溪山拼了,怎么说也要捍卫他身为狼王后裔的尊严。

只是对上?沈溪山淡漠的眼睛时,他又飞快地认怂,捧着自?己?的碗溜了,临走时还要倔强地为自?己?挽回些面子,我这是狼碗。

宋小河看着苏暮临跑远,转头?问?: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她吃得很?像,嘴巴一圈都油乎乎的,像是给唇染上?了蜜一样,又粉又亮。

沈溪山看了她一会儿,拿出个锦帕往她嘴上?蹭了几下,说:没什么,就?是嫌他聒噪。

宋小河不止一次地发现苏暮临十分畏惧沈溪山。

一开始他完全就?是沈溪山的狗腿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现在?也没差,他几乎不敢忤逆沈溪山的话。

但宋小河也没发觉沈溪山打过他或是什么,按理说不至于怕到这种程度。

再且说沈溪山平日里大部分时间,性子都是很?稳定的,不会发怒或是失控,他出手打人的次数寥寥无几。

宋小河想了一会儿,注意?力就?转移了,将桌子上?的菜吃得七七八八,撑着圆滚滚走出了院门?,行了百来步,跟沈溪山在?一处柔软的草地坐下来。

两人并肩而坐,宋小河喝了那口酒虽然不至于醉,但意?识也有些迷糊,身上?泛着热意?,嘴边一直带着笑容。

她歪在?沈溪山的肩头?,将上?半身的力量都靠过去,怀里抱着长生灯,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

纷纷扬扬的樱花瓣飘过来,漫天的繁星和月亮相互作陪,天穹之下,少女?摘下一颗糖山楂,送到少年的嘴边。

沈溪山看了她一眼,顺从地张开嘴,让她将山楂送进口中。

入口是甜的,但一咬开就?又酸得要命,口腔中疯狂分泌口水。

沈溪山脸上?没什么变化?,慢慢地嚼着山楂,满口的酸。

宋小河自?己?也吃了一颗,龇牙咧嘴,这个好酸,比之前买的要酸得多!沈溪山用拇指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揩去她不知道在?哪里蹭的灰尘,不喜欢吃就?扔了。

宋小河可不舍得扔,但她自?己?又无法吃完,于是自?己?吃一颗,就?喂沈溪山一颗。

沈溪山吃得很?沉默,没有多余的话,似乎有些心事。

但有些喝多的宋小河并未察觉。

一串糖葫芦吃完,宋小河就?靠在?他的肩头?不动了,像是睡着一般静谧。

但他听着呼吸声,知道身边的人还清醒着,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出口,宋小河,你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宋小河酒意?上?头?,晕晕乎乎,说:有啊。

沈溪山心中一跳,偏头?看她,这个角度也只能看见?她缓慢眨动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子,那你说。

她磨蹭了一会儿,而后才开口,我最喜欢小师弟了。

像是非常随意?的一句话,从嘴里顺出来一样,没有半点?认真?的样子。

但仍然让沈溪山心跳乱了节拍,他想听的不是这句,却又很?喜欢她说的这句。

说完之后,宋小河就?又安静了,呼吸开始沉重,隐隐似要睡着。

沈溪山再次开口,说完了?没有其他的吗?宋小河说:我许了三个愿望。

什么?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师父和师伯转世之后仍然能够在?一起,来世一切顺利。

第一个给师父,情有可原,沈溪山问?:第二个呢?宋小河伸出第二根手指头?,第二个是希望我能越来越熟练地掌控业火红莲的力量,在?仙盟里步步高升,再也不会让别?人看不起我。

不错的愿望。

沈溪山客官评价道:最后一个是什么?宋小河添了根手指,声音慢慢弱了下去,第三个愿望,就?是希望你能一直站在?云端之上?,别?掉下来。

沈溪山听后,沉默好半晌,才开口,那就?意?味着,我要一直走在?这条通天道途中。

只是他方才想得入神,都没发现在?他沉思的时间里,宋小河已经睡着了,呼吸沉稳。

到最后她也没说。

沈溪山心想,宋小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他。

她希望他一直站在?云端,就?意?味着她不希望他放弃无情道,放弃飞升的命途。

正因如此,他才出奇地愤怒。

他坐了许久,直到宋小河的脑袋从他肩头?滑下去,清醒了些。

她揉着眼睛,抱着灯起身,说回去睡觉,向沈溪山告别?。

沈溪山没应声,看着微醺的宋小河迈着摇晃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了小院,进了房中。

天地安静下来,没有光亮的草地上?,沈溪山的身影显得格外阴郁。

当?晚回去,沈溪山破天荒地做梦了。

他本身就?少眠,以前忙起来的时候,三四天才会睡一觉,现在?倒是睡得频繁了,但时辰不多,就?更别?提做梦什么的了。

但这次,他却沉溺在?梦里。

先是梦见?宋小河穿上?了一袭火红的嫁衣,上?了钟家的花轿。

沈溪山站在?路中将花轿拦了下来,喊宋小河出来,花轿里却没有动静。

他暴怒之下,先是一拳打死了在?前面迎亲,又吱哇乱叫的钟浔元,然后上?前将宋小河攥住手腕一把拽了出来。

她神色冷漠无比,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沈溪山,说:沈溪山,你一个修无情道的人,这是在?做什么?你终究要飞升,享长生寿命,我却只是个凡人,我需要找道侣成?亲生子,共度一生,这些你能给我吗?我能。

沈溪山说:我可以放弃无情道。

你别?傻了。

从未见?过的表情出现在?宋小河的脸上?,她嘲讽地笑起来,你是青璃上?前苦心栽培的弟子,更是沈氏寄予厚望的血脉,全天下的人都等着你渡劫,你却说为了我放弃无情道?你是想让我被天下人辱骂?想让我被沈氏追杀,被逐出仙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梦中沈溪山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却不知为何,还是被她轻易拂落了手。

一转眼,她头?上?长出了幼小的龙角,眼眸混入了金色,眉眼满是冷霜。

我要去追寻我的道。

宋小河说:今后你就?踏踏实实地走着飞升的修仙路,我则去寻我的真?身,我既是龙神,又怎会在?你一个小小凡人身上?动心思。

怒火烧得沈溪山心肺灼痛,最柔软的地方被捅上?了火刀。

他觉得愤怒无比。

可想着,若是以后的日子里,当?真?没有了宋小河这个人的存在?,当?真?无论如何也留不住她离开的脚步,沈溪山又觉得每一口呼吸都是痛的。

沈溪山盯着她,咬牙道:你说了最喜欢我。

宋小河讽笑道:嘴上?的话,不是动一动唇舌就?能说了?我今日说喜欢你,明日说喜欢旁人,这有何难?你怎么能骗我?沈溪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意?,沉声问?。

骗你又如何?宋小河语气随意?道:你也不是没骗过我啊?礼尚往来。

宋小河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

暴虐的戾气在?沈溪山的心口如决堤的洪水,剧烈地翻滚着,他尝试压制,却轻易失败。

然后他猛地睁开眼,脱离了梦境,坐起身时,后背已是大汗淋漓。

隔日清早,尚是辰时初。

宋小河站在?仙盟大殿之中,身边是苏暮临,孟观行,以及杨姝等几个仙盟猎师。

这次护送宋小河的队伍并不算厉害,一是因为宋小河现在?的实力强劲,自?保足矣,二则是行动暂时属于保密阶段,太多人一同出行很?容易引起注目,为确保此行顺利,自?然是隐藏行动路线。

青璃坐在?上?方,左晔与柳莺莺在?下侧,三人对几个猎师都叮嘱了一遍,说来说去,左右不过路上?小心。

趁着时辰还早,青璃便让几人上?路。

宋小河行了拜礼告辞,转身正要走,却见?原本闭着的大门?忽然开了。

只见?沈溪山一袭黑色衣袍,长发高高束起,面容清冷地站在?门?口。

青璃一见?他,心中就?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皱眉道:沈溪山,你何时学了这不召擅闯的规矩?见?盟主动了微怒,殿内寂静无比,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看见?他的那一刻,宋小河就?开始有些害怕了,她紧张地咬着指甲,心中大呼他为何找来这里?沈溪山没有穿宗服,长发也一反常态地束起来,精致的眉眼显得相当?锋利。

他冷着脸走进来,路过宋小河的时候,只给了一个非常冷漠的眼神。

溪山……孟观行唤了他一声,有阻止的意?思。

但沈溪山没有任何停留,越过众人走到最前方,微微仰头?看向青璃,声音清朗沉静,师父,让他们离开。

青璃猛地拍了一下座椅,霍然起身,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我不是叫了你一声师父?沈溪山反问?。

这么多年的规矩,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青璃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他。

左晔连忙站起来打圆场,盟主,且先不要动气,溪山向来尊师重道,规矩守礼,恐怕当?真?是有急事才会如此。

青璃冷笑一声,再是如何天大的事,连师父都不放在?眼里了?所以我早就?说过,沈溪山道:我不是学那些礼仪的性子。

还未飞升便无法无天!将来若是登上?仙途还得了?青璃重声喝道:给我跪下!仙威瞬间在?整个大殿之中扩散,殿中的所有人,包括左晔与柳莺莺在?内都感受到了无比强大的威压,跪在?地上?。

宋小河早就?吓得不行,麻溜地跪在?地上?。

别?看她平日里跟梁檀吵吵闹闹,但骨子里还是守礼的乖孩子,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乖巧的,从不敢明目张胆忤逆师父,更别?说是青璃了。

而现在?的沈溪山,却像是明晃晃地挑衅青璃的威严。

那是仙盟盟主,也是他师父,他却丝毫不惧。

所有人都跪下,沈溪山一人却还站得笔直,腰杆都没弯一下。

青璃的双眸中难掩震惊,再一声重喝,沈溪山!仙威又压了一层,殿中其他人都被压弯了脊梁,沈溪山仍旧是站着的。

既然师父不想让他们出去,那便趁着人都在?,我就?直说了。

沈溪山目光平静地看着青璃,说:我要弃修无情道,什么?!满堂哗然,左晔即便是低着头?,也大喊出声,惊道:溪山,你在?闹什么玩笑?!简直放肆!我看你今日是昏了头?脑,开始胡言乱语了,来人!青璃大喝一声,门?外进来四个守门?弟子,她道:将这逆子压下去,关入水牢反省!四个弟子一进门?就?被仙威压跪在?地,面面相觑,一时没敢动弹。

倒不是不听青璃的指令,只是这要制服的人可不是寻常弟子,乃是仙盟的金字招牌,砍妖魔像砍瓜切菜,换了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宋小河用双手撑着身体,压在?脊背上?的力量越来越强,她的额头?几乎要贴在?地上?。

沈溪山宋小河咬着牙道:你不要……后半句没能说出来,她就?岔了气儿,脑门?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溪山置若罔闻,眸色冷漠,轻声问?:我根本不在?乎什么人界气运,六界平衡,他人的命途兴衰,生死存亡,与我有何干系?这么多年我悉心的教?导,竟教?出来你这么个冷血无情,毫无担当?之人!青璃气得脸色铁青,似乎下一刻就?要一掌拍死沈溪山:人间重任在?身,你竟只顾一己?私欲,你身上?背负了多少期望你自?己?难道不清楚?这仙盟,这沈氏,都倾尽心血栽培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自?毁道途!我的担当?,不是给天下人。

沈溪山淡声道:生死由我,贫富贵贱自?当?由我。

要说栽培,其实也没有多少。

沈溪山的天赋强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任何法术上?的事都是一点?就?会,他看一门?书便会学一门?术法,所以他不仅剑术卓绝,同时符箓运用得极好,法阵也认得全乎,不管是什么,都能运用自?如。

只是他的诞生,带给了人界和天界前所未有的希望。

沈溪山定然是能飞升的。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沈溪山会站在?青璃面前忤逆师命,要弃道自?毁。

我原以为,你不过是生来受尽宠爱,养成?了恶劣的性子,但本性是善的,有宽广的心胸,为天下人谋气运。

青璃看着他,冷声道:却不承想,你根本就?是一个极度自?私自?我之人,人间万千性命,抵不过你一缕私情。

这话落在?宋小河的耳朵里,像是一根根针落在?心头?,密密麻麻地痛起来。

她想站起来大声反驳青璃,双臂用力挣扎,却始终抬不起头?颅,张口也只能发出粗重的喘气声,说不出话来。

沈溪山听闻,却莞尔一笑,半点?不在?意?,只说:这天下当?然有为大义舍身,为浮生舍命,一心奉献自?己?的人,但不是我;当?然也有刻苦修炼,克服万难,哪怕舍弃一切也只求飞升之人,那也不是我。

我沈溪山既生于世间,就?只存在?我想如何,不存在?你们想我如何。

他似乎觉得说这些也就?够了,一抬手,召出通体白色的朝声剑,用力往地上?一插,顷刻间释放出滔天的金色光芒,形成?屏障,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其后他念动法诀。

住口!青璃大怒,抬手挥出猛烈一击,刺目的青色光芒仿佛带着万吨的力量,重重撞上?沈溪山以剑展开的屏障上?。

巨浪在?殿内翻飞,高大的柱子都出现裂痕,所有人同时运起灵力抵御,仍是有些弟子受了内伤。

宋小河释放灵力护身后,身上?的仙威顿时小了许多,让她得以抬起头?来。

这么一看,沈溪山用剑召出的屏障正面受了青璃暴怒一击,却完好无损,完全没有影响到站在?光幕之中的他。

也不知道他念动了什么法诀,天空迅速暗下来,狂风乍起,在?敞开了门?的殿堂之内疯狂流传。

青璃见?一击不成?,接连出手,四五下打在?沈溪山的屏障上?,竟是没碎。

她心中大震,眉眼凛然,掩不住惊愕,你……五月初五,本是举国同庆的端阳节。

仙盟上?下的弟子在?这一日都休息。

不过有些弟子起得早,不约而同地看见?刚大亮的天猛然暗下来,四面八方的乌云朝着一处卷积,像是层层叠嶂压在?了头?顶,狂风在?天地间咆哮起来,如风雨欲来。

众弟子飞快聚集起来,找地躲藏,议论纷纷之时,很?快就?有人忍住万千雷云聚集之地,正是仙盟大殿的上?空。

沈溪山站在?殿中,狂烈的风卷起他的长发,衣袍翻飞起来,他却站得笔直而稳当?,如大山一般屹然不动。

青璃幻出长剑,飞身刺去,爆发出比方才更为强大的力量,似乎没再留手。

沈溪山双指并拢,在?空中一划,淡声道:朝声。

插在?地上?的骨剑嗡鸣作响,震动着飞起来,在?半空中飞速反转,正正接下了青璃的一击。

随后金光大作,强悍的力量在?瞬间爆炸,气浪将殿中几根柱子撞得粉碎,房檐开始坍塌。

青璃也被这一击撞得后退十数步才堪堪停下,依旧不敢相信沈溪山的力量已经到了这般骇人的地步。

这超出了青璃所能认知的范围。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落下,整个大殿的房顶被彻底劈碎,大块的石头?如天女?散花一般落下来,众人纷纷闪躲。

屋顶破了大洞,天空中那聚集滚动的雷云便看得清楚,闪电在?其中翻滚游蹿,似乎只等着一声召唤。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宋小河看见?沈溪山并拢双指,指向天际,这才明白,他正在?破誓。

狂风乱舞,天地昏沉,耳边都是喧嚣的声音。

宋小河睁着双眼,瞳孔中只倒映出少年狂妄不羁的背影。

沈溪山一字一句,起誓道:我沈溪山今日指天破誓,弃修无情道,散修为,舍道途,此后自?甘入红尘,受七情六欲之困,无怨无悔。

沈溪山——!青璃震怒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左晔也发出大喊,溪山,千万不要!孟观行也道:你是疯了吗?!苏暮临瑟瑟发抖,不敢吱声,在?心中回答:这还用问?吗!这一看就?是疯了啊!沈溪山,你是疯了吗?你违背师命,自?毁前程,多年来的修炼,多少人的期盼,光明坦途,至高荣耀,无上?权力,尽数放弃。

只为一己?私欲?沈溪山眸光坚定,在?狂啸的风声里应道:我意?已决。

他挣脱的不仅仅是无情道,更是那些束缚他自?由的枷锁。

天地之大,谁也不得以任何理由,困住沈溪山。

除非他甘愿。

金光直冲云霄,下一刻,天雷若千军万马落下来,像是要将整个天地劈裂一般,声音在?所有人的耳中炸响!明昼一瞬,方圆十里,皆是雷声。

宋小河耳朵剧痛,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看着被雷光淹没的沈溪山。

他伸手,往后脖子拽了一把,血红的禁字咒就?这么被他攥在?手里,带着怒气地硬生生撕扯下来,变为粉碎。

雷声落下后,沈溪山的身上?散出铺天盖地的金光,整个大殿被浓郁的灵气充盈。

但也就?仅仅那么一瞬,随后满天的雷云散去,晴空出现,朝阳的光落进殿中,风也跟着停了,所有喧嚣在?此刻平息。

寂静之中,沈溪山站在?大殿中央,金光全部消失,他一抬手,就?将朝声剑给收回。

周围一片狼藉,没人敢在?此刻开口说话。

青璃往后退了两步,重重地跌在?座椅上?,满面苍白。

完了,一切全完了。

沈溪山破了誓言,弃修无情道,散去八成?修为。

人界的最明亮的一颗星落下了,多年的栽培和希望毁于一旦。

这是凡人最接近天梯的一次,往后百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出一颗新星,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再比得上?沈溪山这般资质。

青璃在?神识恍惚间,想起了先前于长安时,步时鸢对她说的那句话。

总之此人命格难驯,你少管他就?行。

终究上?神所言为真?,甚至含蓄了不少。

沈溪山何止是难驯,简直一身反骨,完全有把所有事都砸了的本事。

人族,终要走上?末路吗?沈溪山将事情办完,现在?倒有了几分礼仪,抬手揖礼道:师父,弟子自?知有错,甘愿受罚。

青璃现在?看见?他就?来气,恨得咬牙切齿,一抬手便挥出一道强劲的攻击,势要给他一个教?训。

青光化?蛟,凶猛地冲向沈溪山的面门?,他不闪不躲,要受下这一击。

然而就?在?光芒快要打在?沈溪山身上?时,一个身影飞速闪到他面前!就?见?宋小河用极快的速度抽出木剑,剑刃覆上?红光被她横在?面前,另一只手抵着剑身,硬是将这一条青光长蛟给接了下来。

强大的冲力让宋小河双臂震痛,心口压上?了巨石一般,咬着牙被顶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堪堪撞上?沈溪山身上?之前停了,像是完完全全将这力量给接下。

光芒散去,所有人震惊地看去,便看见?宋小河因强行接下这一击而颤抖着双手,额头?鼻尖出了不少汗,泡得脸色雪嫩漂亮。

她站直身体,望着青璃,弱弱道:盟主大人,你现在?不能打他,他很?脆弱,会受伤的。

宋小河,你觉得你能挡住我的仙力吗?青璃严厉地看着她。

宋小河闻言,忽而心念一动,转身看去,就?见?沈溪山还站得好好的,只不过血从他的唇中溢出,染了大半个下巴。

沈溪山神态自?若,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眉眼淡无波澜。

他没看宋小河,只抬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弟子应受。

将这个无法无天的逆徒给我押入水牢!青璃扬声,依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