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不知道自己这句话错在了何处。
只见旁边一群穿着钟氏宗服的人很快就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 为?首的男子长得十分魁梧,衣裳都绷在身上,彰显出一块一块的肌肉, 身上并未穿弟子的宗服。
看?上去三十岁的模样, 不过修真之人驻颜有术, 且能掩住自己真实的年岁外貌,并不能看?穿此人究竟多大年纪。
梁檀最是害怕这种人,动起手来就算是收着力?道, 也能一拳把他打死。
他赶忙扯了扯宋小河的衣袖, 说道:小河, 这里都已看?过了, 我们去别地瞧瞧。
谁知宋小河还没开口应答, 这话就被那魁梧的男子给听见了, 喝道:站住!污蔑了我族至宝,岂能轻易让你们离开?宋小河往师父身边凑近了些许。
一群人约有十一二, 站在一处也算是不小的队伍,呈一个半圆形将?宋小河等人围住。
打头?的男子瞪着宋小河, 凶得不行, 方才就是你大放厥词?现下怎么躲到?旁人身后,站出来说话。
梁檀下意识抬手护了宋小河一下,露出个歉然的笑, 语气里带着几分退让,我徒儿是头?一次出远门来长安, 许多规矩都不大清楚, 若是出言冒犯, 还请各位莫怪罪。
那男子冷笑: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都是仙盟的人, 岂能不知这其中?的恩怨?这都多少年了,外界屡屡有传闻我们钟氏的金雷咒仿抄风雷咒,往钟氏头?上泼了多少脏水,皆因你们仙盟的刻意引导。
梁檀道:那毕竟是多年结来的恩怨,我徒儿尚年幼,不懂那些。
那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男子道:出口之言如?覆水难收,让你徒儿站出来,告诉所有人是风雷咒仿抄金雷咒,我们便不追究她口中?过失。
他身后众人纷纷附和。
梁檀一时沉默,面露为?难。
风雷咒与金雷咒之间的问题确实?存在已久,久到?比宋小河的年岁都要大。
但不论是钟氏还是仙盟都没有正面回应过,所以那么多年过去,大家也都是嘴上说说。
这其中?的问题一句两句根本讲不清楚。
宋小河到?底是仙盟的猎师,若是她此刻站出来说的话,就等同代?表仙盟说话,这是万万不能的。
云馥到?底也是个年岁小的姑娘,面对这种情况更是没有说话的份,暗地里拉了拉宋小河的手,像是给她安慰。
苏暮临更为?胆小害怕,躲在宋小河的身后不敢言语。
只得梁檀站出来,他笑着搓了两下手,赖着张老脸道:既是我管教无?方,那便由我给诸位赔个不是,咱们各退一步,如?何?说罢,那魁梧男子哼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徒弟连这道理都不懂?你便是如?此管教徒弟的?也难怪。
他身后有人接话,用轻蔑的眼神将?梁檀上下扫了几遍,说道:他自个都是个吃软饭的,扒着咱们嫡脉的大小姐吸血多年,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梁檀神色一僵,看?起来有些窘迫,佯装没听见这话,对宋小河道:小河,出来跟各位前辈道个歉。
宋小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晶莹的眼睛滑动,从面前一众满脸凶残的人扫过。
她从梁檀的身后走出来,抿着唇,沉默不语。
她面对旁人找茬时从不是胆小的性?子,若是她自己来的此处,碰上有人故意挑事,指定早就蹦起来与人争吵。
可身边还站着梁檀。
她看?着师父低声下气的样子,心里又烦闷难过。
钟氏的人看?不起师父,就像方才在一楼的大殿中?,师父送上的那封师娘所写?的家书都无?人在意,他们对沈溪山的态度都比梁檀这个女婿要好?。
宋小河看?在眼里,岂能不懂,却又无?法说什么。
心情本就不妙,又因为?一句随口而出的话被人揪住挑事,宋小河怎会?愿意出口道歉。
小河,别倔,等会?儿为?师给你买好?吃的。
说着他用手肘轻轻撞了宋小河的胳膊两下,小声哄她。
哼。
那男子冷哼一声,我看?她根本没有悔过之心。
说着,一股强大的气浪在空中?翻开,凭空而起的烈风朝着几人扑面而来。
宋小河只感觉凉风从耳边拂过,并无?旁的感觉。
但苏暮临却一连后退了三步,堪堪稳住身形,梁檀更是猛地往后翻倒,重重摔出几尺地,捂着心口满脸痛苦,嘴角溢出了殷红的血线。
师父!宋小河惊慌失措地跑去将?他扶起,见他嘴里都是血,显然是受了内伤。
简直欺人太?甚,宋小河怒上心头?,大声道:我师父好?歹也是仙盟的灵尊,你们如?此随意动手,将?仙盟置于何地?她皱着眉,发了大怒,眉眼间的稚气被冷霜覆盖,眸色锐利。
但凡此时有谁敢站出来说一句看?不起仙盟,宋小河便直接拔剑而起。
若是因为?怕惹出事端就忍气吞声,任由别人欺负,打伤师父,那便不是宋小河。
只是这些人有备而来,自然有自己的说辞,笑道:若论起来,梁前辈也是我们钟氏的人,族内弟子切磋是常事,你何必大惊小怪。
宋小河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攥得极紧,眉目间的情绪完全?没有掩饰,让对面一众人冷声嘲笑。
梁檀见状,低低叹一声,又心疼起宋小河。
她在沧海峰上长大,从来都是无?拘无?束,不曾参与过这种场合,对人情世故盖是一知半解。
压抑她的本性?,约束她的行为?,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可为?人处世,哪有不受委屈的时候呢?梁檀在苏暮临和宋小河的搀扶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拂了拂袖子,样貌有了几分体面。
他揖礼道:实?在对不住,我们并无?冒犯钟氏之心,若是在此打扰了诸位,我们这就速速离去。
他了解自己徒弟的性?子,这会?儿已经是忍气吞声的极限了,若是再继续吵下去,只怕她要破口大骂,与旁人动起手来。
届时事情就难办了。
梁檀拉着宋小河想赶紧走,对方却不依不饶,仗势欺人。
此事还没完,你着急走做什么?那魁梧男子一挥手,甩出一串符箓,疾速朝梁檀飞来。
宋小河反手将?木剑抽出,仅在一刹那之间出了剑,速度快到?便是站在她身边的梁檀都没看?见,只听破风之声响起,木剑猛然将?那一串符箓给斩断。
凌厉的剑气迸发,在地上留下一道明显的长印。
所有人同时一惊,目光聚拢,只见少女冷面站着,手中?的木剑攥在手中?,浑身泛着微微的红光,空中?迅速铺开刺骨寒意。
梁檀站得最近,瞬间就感觉寒气往身上侵蚀,忍不住后退几步,唤道:小河,莫冲动!然而声音刚落下,就见宋小河大步向前,直奔着那魁梧男子而去。
她气势凶戾,分明来者不善,竟是当真要在这玲珑塔里对钟氏族人动手。
众人大惊,正要出手应对时,却见忽而有一人凭空出现,从后方一把就拽住了宋小河的手腕。
她的力?道乍然被阻拦,就因为?惯性?而被拽回去,胳膊一弯,撑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之处。
宋小河正是怒在心头?的时候,刚要厉声叫人放开,就一下看?见衣襟处的金色徽文,再一抬头?,便对上沈溪山的眼睛。
他也不知是何处来,出现得如?此突然,在场的所有人一点察觉都没有。
拦住宋小河之后,他一手握着木剑,用轻缓的力?道将?剑拿了过来,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往后一圈,连带着腰身一并圈住。
他的眸光平淡沉稳,宋小河与他对视时,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极速蔓延开来。
他语气温柔道:小河姑娘,我们是长安的客人,不可在旁人家中?乱动手,此剑没收了。
宋小河只听了他的声音,心头?的怒火就极快平息,方才还生气得不行,现在只剩下了一腔愤懑委屈,闷闷道:是他们欺人太?甚。
沈溪山松开她,将?长剑收在自己的手中?,转眼看?向对面的群人,忽而扬起一个笑容,这便是钟家的待客之道,倒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魁梧男子岂能不认识沈溪山?眼下见他来了,嚣张气焰也收敛不少,说:是你身边那小丫头?出言不逊,骄矜自傲,我才想替你们仙盟管教管教。
这么想要管教我仙盟弟子,不如?来仙盟参加考核,考个天字级猎师,自有名正言顺的管教资格。
沈溪山语气仍是温和,绵绵笑意衬得整张脸十分俊美晃眼,一派好?相处的模样。
那人拱了拱手,这倒不必,我已留任钟氏多年,教习钟家内门弟子。
沈溪山讶异地一挑眉,道:你方才说管教我这位小师姐,我还道你是其他门派的散人,原来竟在钟氏有任职。
这男子的衣裳绣着明晃晃的钟氏族徽,一眼就能辨认出他是钟氏的身份,沈溪山之所以如?此说,言下之意便是要他做好?分内之事,管好?钟氏的人即可,故意给他难堪。
只是此言一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话里有话上,而是落在了那一声小师姐上。
就连梁檀也大惊,露出震撼的表情。
沈溪山这一声小师姐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很。
他的师父青璃上仙,乃是人界唯一一位神仙,光是这一层身份就让沈溪山立于山巅,让世间千千万万的修仙之人望尘莫及。
然而他将?宋小河抬为?小师姐,那宋小河头?上可就不止是梁檀了,还有青璃上仙。
这人世间里,又有谁有资格指摘青璃的管教方式?魁梧男子脸色大变,一时噎住,不知如?何应答:这……宋小河原本还生着气,心里闷闷不乐,听到?这句小师姐后,所有情绪瞬间融化?,取之而代?的是无?边喜悦,仿佛心头?盛开了无?数朵鲜花一样,她露出一个颇为?羞赧的笑,往沈溪山的臂膀上靠,小声说:你刚刚说什么?沈溪山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对于她将?下巴靠在自己胳膊旁的行为?默许。
落在外人眼里,自是十分亲昵,单是看?着就能感觉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随后沈溪山又看?向那男子,谦逊道:此事我会?传信告知师父,不知阁下对我仙盟的管教还有何处不满,不如?一并提出?那倒没有。
男子下意识反驳,立即察觉此事变得棘手了,谁也没想到?原本应该在大殿中?与其他长老交谈的沈溪山会?出现在这里。
正为?难时,一位拄着拐棍的老人缓步走来,满脸的胡子花白,脸上的褶皱层层叠叠,看?起来相当年老了。
但他脚步稳健,脊背还算挺直,来到?两方人的中?间,何事如?此热闹?懿剑长老。
钟氏众人纷纷拱手揖礼。
那老人摆摆手,转头?在沈溪山和宋小河脸上扫了一下,又将?视线落在后面,一笑,眼睛几乎变成一条缝,子敬,倒是许久不见你了。
梁檀抬手,朝老人行礼,恭敬道:师父。
师父?宋小河将?那老人看?了又看?,用无?畏的眼神打量着。
她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他还有位师父。
钟懿剑道:自你成家之后一别几十年,从不曾回来,我还以为?你早就将?我这一把老骨头?给忘了。
弟子不敢。
梁檀低头?应道。
宋小河见状,不免在心中?腹诽,心说这钟氏的人都这样对师父,师父能回来才怪!老头?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忿,转头?望着她,打量两下而后道:这便是你收的徒弟?方才那股寒气来自她的身上?梁檀并未回答,只道:小河,拜见你师爷。
师爷。
宋小河干巴巴地喊了一声,一点礼节都无?。
钟懿剑的笑容缓了缓,而后道:虽说你是子敬的徒儿,但也不可在此闹事,既丢仙盟的颜面,也丢了钟氏的脸,不如?就由我豁出老脸在你们中?间调停,还望诸位买我这面子,你们各退一步,如?何?梁檀应道:师父所言极是,小河,快跟前辈们道个歉。
有人出面调停,便是希望这场矛盾揭过去,宋小河心里清楚,因为?她年岁小辈分小,此刻若是站出来道个歉,赔个不是,对方也就以不与晚辈计较的理由带过,此事便算完了。
宋小河从小到?大,一没有出众的天赋傍身,二没有显赫的家世,坚硬的靠山,师父又被人嘲笑说是吃软饭之人。
若说她没受过嘲笑,排挤,委屈,没有忍气吞声过,那是不可能的事。
若真是吃了亏,服了软,没有别的办法报复回去,唯一开解的办法也就是不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久而久之才养成了这般豁达的性?子。
但宋小河仍然会?因为?六岁时没争到?的果子,十岁时被抢走的簪花,十二岁时渴望很久而得不到?的剑而委屈,遗憾。
年幼时跌倒再爬起来,疤痕消失得快,可不论多少年过去,那份心情永远却无?法在心中?消弭。
今日不同往日,宋小河倔强,不想再低头?。
书磁沈溪山低下眸,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指尖轻动,那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很想揉一把宋小河的脸颊,驱散她眉眼间的落寞。
他转头?,对那钟懿剑道:既然大家都是因为?百炼会?才相遇,钟家又有切磋的习惯,那不如?就让我来与诸位过两招?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剧变。
沈溪山好?赖也是上一次百炼会?的魁首,有谁不怕死敢跟他动手?这还没到?百炼会?,若是在这里与沈溪山打一场,谁还能保证能在百炼会?的时候爬起来去参加比试?一句话就让众人退缩,魁梧男子道:不必不必,少剑仙的大名震耳欲聋,我等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今日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是我脾气不好?,过于冒失,若是冒犯了宋猎师,便在这给你道歉。
说着,他拿出一个锦囊,一推手,就慢悠悠地飘到?宋小河的面前,又道:这是些银钱,虽然不多,但去城中?买些喜欢的东西是足够的,算是我给宋猎师的赔礼。
宋小河没动弹,沈溪山顺手就给收下了,笑道:那便多谢了。
此话说完,那群钟氏弟子赶忙离去,不敢再多留。
宋小河看?着沈溪山手里的锦囊,很想抓过来一把摔在地上。
谁稀罕这几个臭钱!方才那男子张口唤她宋猎师,分明就是认识她和她师父,之前的不依不饶绝对是故意,现在看?沈溪山来了便夹着尾巴跑了,说白了还是欺软怕硬。
宋小河颇是不爽,沉着嘴角,一脸不高兴。
沈溪山一眼看?出若是现在将?锦囊给她,定会?被她扔掉,于是自己代?为?保管,拉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小声道:小河姑娘莫气,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他们。
宋小河眼眸一亮,当真?自然,先?将?他们放走,不过是不想在表面上与他们冲突罢了。
沈溪山淡声道:岂能让他们随意欺负你?他顿了顿,似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和敬良灵尊。
宋小河满眼喜色地看?着他,忽而又想起他方才叫自己小师姐,于是心中?立马不气了,整个人都被哄好?,开开心心将?锦囊接过去说:我要这里面的银钱给花光!沈溪山颔首,暗暗松一口气。
沈溪山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方才在下面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另一头?还有几个长老唤他过去闲谈,沈溪山好?不容易应付完后,就发现宋小河不见了。
他在大殿中?寻找片刻,没找到?人,随后念通了共感咒。
共感咒一通,正好?就听见宋小河说了那句与仙盟的风雷咒很像的话,他便知道要出事,立即寻来。
好?在赶到?的及时,没让宋小河出手揍人,将?事情闹大。
钟家安排得肯定远远不止这些,不能在这时与他们明面上有冲突,否则事情难办。
但私底下谁出了意外伤筋动骨的,这城中?那么多人,也就怪不到?仙盟头?上了。
他哄好?了不开心的宋小河,又转头?将?她方才在地上留下的一道裂痕给补好?,转脸就看?见梁檀与钟懿剑行礼道别。
一行人往楼下而去,梁檀却因受了些内伤身体不适,云馥虽已经给他治疗过,他还是觉得疲累,便提前回房中?休息。
钟氏给所有前来的大门派都准备了住处,云馥知晓在何处领房牌,于是带着众人前去。
内城的建筑多是华丽,看?得人眼花,来来往往全?是各门派的弟子,几人身着仙盟宗服,不管走到?何处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宋小河头?一回在外面感受到?了仙盟在人界仙门之中?显赫的地位。
前往连排大殿之中?,宋小河就看?到?有不少人在殿中?登记领牌,于是自觉地往后站。
她身边就站着沈溪山,而他作?为?仙盟的金字招牌,又在人界颇负盛名,钟氏人时时刻刻盯着,哪能会?让他在后面排队,刚站定就马上有人一路跑过来,恭敬地将?几人往殿内请。
梁檀在册子上写?了几人的名字,随后领了几个房牌,分给几人。
沈溪山,苏暮临,梁檀三人的房间隔得并不远,从牌子上就能看?出,三人都在飞花苑。
而宋小河则不同,估计是钟氏将?男女住所分开,宋小河的牌子上写?的是:夏蝉桥壹拾玖。
宋小河捏着串着牌子的绳在手中?晃着把玩,走在沈溪山的身边,时不时转头?朝别处张望。
沈溪山的余光里都是她,这才感觉心里舒坦了一点,这一路上赶路而来,宋小河一直在最后面,他又不得不走在前头?,频频的回头?张望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他算是忍了一路。
先?前扮作?沈策的时候,宋小河总是走在他身边,最喜欢走在右手边,然后因为?走路不老实?,肩膀总是与他的手臂轻蹭。
她喜欢与人靠近,说话时也是小动作?不断,久而久之沈溪山也习惯了。
这一路并肩而行,沈溪山来到?长安之后的烦躁得到?了缓解。
最先?到?达的是男子所居住的飞花苑,一道两丈宽的拱形石门落在树下,上头?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宋小河往地上看?了看?,见地上竟有樱花的花瓣,不由疑惑地抬头?朝空中?看?去。
正巧一阵清风,卷着些许粉嫩的花瓣飘来,宋小河没忍住,问道:这是哪里的花?宋小河是在樱花树下长大的,见到?这花就觉得欢喜,问的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看?看?。
云馥却道:我也不知呢,应当是飞花苑后面有片花林,但我没去过。
宋小河没在意,看?着师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就赶紧把师父送进了飞花苑中?,说:师父,你好?好?休息,晚点我再来找你!梁檀应了一声,进了飞花苑中?。
沈溪山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没想出跟着宋小河去女子住所的理由,刚走两步就看?见苏暮临还在宋小河身后站着,那架势像是一只黏到?底。
他眼风一扫,转头?道:你随我来,有事跟你说。
苏暮临瞪着眼睛指了自己一下,我?沈溪山眉尾轻扬,算作?回应。
见状,苏暮临就知道自己跟不得宋小河了,便飞快地小声说:晚点再去寻你,小河大人。
沈溪山听个一清二楚,心中?冷笑。
与沈溪山道了别后,宋小河目送他和苏暮临进了飞花苑,其后又动身,跟着云馥前去夏蝉桥。
两地隔得出乎意料的远,行了约莫一刻钟才到?。
宋小河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后,云馥给她说了自己住的地方,便出言告辞,忙自己的事去了。
她独自以房牌开门进去,就见房间还算宽敞,相当整洁,窗子朝阳,开了之后整个房中?都亮堂得很,床铺摆在内间,铺了软和的被子。
宋小河原本想躺上去试一试床铺,结果这么一试,她就睡到?了夜晚,直到?有人轻轻叩门,才将?她唤醒。
另一头?,沈溪山回房之后用锐利冰冷的眼神警告了苏暮临一下,说:夜间没事别去缠着她。
苏暮临胆大包天,故意装傻:你说谁?沈溪山直接给他一拳,这下想起来是谁了没?苏暮临抱着脑袋哀嚎: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到?底还是屈服于沈溪山的淫威,我知道了,我夜间不会?去找小河大人的!沈溪山声音轻缓地威胁:若有什么事,先?来找我商议,若是让我发现你再于背后撺掇宋小河,我就把你这脑袋打成猪头?。
明白!苏暮临立马答应。
教训了苏暮临之后,沈溪山也没在房中?休息,初来长安,他要办的事还多着,于是撂下苏暮临就走了。
一忙就忙到?了夜间,除却与各大门派的长老会?面,坐下来闲谈之外,他还将?前来参加百炼会?的所有数得上号的门派都查了清楚,让人写?了册子,又将?钟氏的内外城逛了一圈,熟悉了地形。
寻找日晷神仪之事居于首位,还必须要隐秘行动,不能让旁人知道。
他在一些隐蔽的地方设下咒法,用于标记和观察有没有人会?在暗处动手脚。
这次来的门派太?多,鱼龙混杂,按照惯例必定会?有人惹出一些事情,上回的百炼会?在玄音门就闹了很久,沈溪山这次特地留了几个心眼。
等夜间回去,他破天荒地感到?身体疲惫,于是泡了个热水澡净身,换上干净衣裳躺回床榻时已经将?近子时。
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沈溪山没忘。
就是宋小河在每晚都会?跑到?他的床上来,之前他叮嘱了苏暮临照看?着,白日他又警告了苏暮临不准夜间去烦宋小河。
苏暮临本就胆小,更何况又是沈溪山的威胁,他不敢不从,没人在晚上阻止,宋小河定然还会?跑过来。
不过现在不在荒郊野外露宿,没那么多人盯着,宋小河要是跑来这里睡也无?妨。
至少在他身边,她是安全?的。
沈溪山想着,就往床榻里面挪了挪,仿佛是特意留出了位置,等着宋小河过来。
只是这么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
沈溪山半点睡意没有,眼看?着子时快过,宋小河仍旧没有动静。
不太?对劲。
沈溪山心说,往常这个时候,宋小河已经在他床榻上睡熟了,就算是晚来,也晚不了多长时间。
他心生疑窦,犹豫片刻,念通了共感咒。
这才刚与宋小河那边建立联系,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钻进耳朵。
小河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你愿意与我结道侣吗?沈溪山当场一个仰卧起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哪能听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可不就是被留在那镇上门派之中?的钟浔元吗?没想到?他如?此阴魂不散,这么快就追来了!这大半夜的,他想做什么?脑子被猪啃了?宋小河。
沈溪山骤然出声,用沈策的声音唤她。
然后说:让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