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25-04-03 07:59:11

军旅生涯并没有给岳鹏程留下多少值得长久回味的欢悦。

退伍时,他简直是被当作一块用脏用破的抹布丢出营房的——那封灰黑的告状信击碎了他多少草绿色的梦想啊!但军旅生涯给予岳鹏程的有形无形的影响有多大,谁也难以估量出来。

军人的豪爽、坚毅,军人的果敢、敏捷,包括军人雷厉风行、强迫命令式的作风,无不在他身上刻下深深的烙印。

他的体质也多得益于军队严格的摔打和磨练。

时至今日,他经常是喝一杯鲜牛奶便开始工作。

只这一杯鲜牛奶,便足以使他一头午保持旺盛的精力和体力。

今天,他是一杯牛奶没喝完,就被一群干部拥进办公室来的。

这群干部,一见岳鹏程就神经紧张心跳加速,一时不见却又忐忑不安不知所措。

越见越怕,越怕越得见,这似乎成了一种常人难以理喻的心理循环过程。

快刀斩乱麻地答复和处理了几个问题,刚想清静清静,镇党委副书记又堵住门。

他是来通知岳鹏程,到县里参加由中央有关部门召集的一个座谈会的。

参加会的都有谁?听完通知岳鹏程立刻问。

镇委副书记自然明白问题的真正含意,笑笑说:还能有谁?人家单点你的大名。

我最头痛的就是这个点名!今天这个点,明天那个点,我都快成猴啦!岳鹏程发着牢骚。

你这个鹏程啊!镇委副书记笑着,人家点是看得起你。

帅书记的话儿,我们这些人想往里挤,人家还不让登门味。

我来时帅书记特别要我告诉你:去好好放他几炮,给咱们登海镇争争脸面!你大书记出面,又有帅书记的令旗,我还敢二话?岳鹏程露了笑脸,镇委副书记也露了笑脸。

为了一个会议通知,镇委副书记亲自登门,还要把镇委书记拉扯上,不能说不是一件怪事。

怪事源于今年五一节。

本来五一是城里人的光景,与乡村向无瓜葛。

因为近年乡镇企业兴起,工人阶级登上农村阵地,五一国际劳动节这才下嫁到乡村。

一连几年,登海镇五一都要举行庆功检阅仪式。

请县里领导讲讲话;讲完话发奖;发完奖还要由各村和镇属各单位出动车队人马,来上一个分列式。

开始提起这件事,岳鹏程双手拥护。

搞过两年觉得纯是花架子,积极性便有所降低,但面子上总过得去。

今年五一他却大闹一通,使庆功检阅不欢而散。

原因是:往年无论表彰或者检阅,岳鹏程和大桑园总是名列榜首、独占鳌头。

今年因为小桑园几乎与大桑园形成了二雄并立的局面,为了特别嘉许和鼓励后进的意思,镇党委在发奖时,安排岳鹏程与羸官作为第一轮上台。

岳鹏程一听念完名单便大光其火,装作没听见,就是不向台上去。

齐修良只好代他领回了事。

检阅仪式中,镇里又打破往年规矩,让大小桑园的两辆彩车并驾前行,岳鹏程见此情形,未等分列式开始,传令大桑园的车马人众,开足马力从检阅台前穿过,径直回村去了。

此事使岳鹏程与镇党委关系骤趋紧张。

蔡黑子又赶来一阵咸言淡语,岳鹏程与镇委新调来的正副两位书记便对峙起来。

镇委书记虽是顶头上司,对岳鹏程也奈何不得。

撇开其他原因不讲,一,其人确有贡献、威望,许多时候许多方面要靠他支撑门面;二,大桑园现在这个局面,根本找不出也不可能找出代替岳鹏程的人。

为了缓和关系,五一后镇委书记特意找到岳鹏程家里,作了一番说明和解释。

从岳鹏程方面说,芥蒂虽然已经结下,却也不愿意把与顶头上司的关系搞到对自己不利的地步。

经过几个月时间,双方关系已经有了改善。

但不想又碰上个邢老造访,使关系有形无形中出现了某种回潮。

今天镇委副书记,实际上是代表镇委书记疏通、巩固感情来的。

岳鹏程洞若观火,好言笑语之外,吩咐搬来两盆正开着花的扶桑,让随镇委副书记来的司机带了回去。

送走镇委副书记回到办公室,齐修良、大勇忽然推门而进。

岳鹏程鲤鱼打挺似地弹跳起来,与两人握了握手,将门销紧,示意让两人挨近自己坐到沙发上。

人领回来啦?领回来了。

齐修良回答。

怎么个精神?副省长批示,说是严重违法乱纪行为,要求退还石衡保原先承包的果园,对责任者严肃批评。

还有,今后如再发生类似事件严加追究。

……石衡保有么要求?要求赔偿这几年的损失……要求你赔礼道歉,为他恢复名誉。

大勇插进一句。

你们怎么答复的?按你的意思,全部应承下来。

没有把石衡保破坏果树的情况反映反映?反映了,人家很严肃,说已经查过了,石衡保砍的是病树。

……石街保现在哪几?家里。

这些情况还有谁知道?没有。

除了石街保就是我们俩。

岳鹏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站起来说:你们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一夜没阖眼吧?先回去休息,其他事以后再说。

齐修良和大勇把一肚子要说的话,都吞回肚里。

岳鹏程等他们出门,立刻拿起电话,吩咐话务员通知胡强和岳建中来见他。

那天,岳鹏程让老鹰捕捉红毛兔子的企图没能实现。

但对付石衡保这个试图要栽他这只老鹰的红毛兔子的办法,经过几天的酝酿已经成熟在心了。

在他的领地里,他的臣民们只要好言好语笑模笑样,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有谁要战着毛跟他过不去,他决不让你喘一口匀乎气儿。

你有本事闹我有本事治,你能向上告我能向上反告。

反正你是个人我是组织,你是群众我是领导,你的小命攥在我手心里,看谁最终败在谁手里。

你要下狠茬子栽我,让我活不下去?好,你就不要怨我对不起你!岳鹏程生来一副英雄胆,临死也要捅你两刀子,抓一个垫背的!——这就是岳鹏程处理石衡保这类人物和事件的原则立场。

胡强和岳建中很快来了,扑愣着两双眼睛,等候着岳鹏程的指示。

石衡保回来了,你们知道不知道?两颗扑愣着眼睛的脑壳,一齐摇摆了一下。

这小子告状到底告赢了。

上边有令,合同要恢复,果园要退回,再出了事要追究。

愕然。

两双扑愣的眼睛同时僵直了。

岳鹏程故意停顿住,察看着面前两位亲信大将的进一步反应。

妈拉个巴子,这是谁的令?胡强忿忿然。

果园退回给他?那还让不让咱们活啦?岳建中阴沉着脸。

暖!你们服不服,这个令还非执行不可味!你们看怎么办吧?非执行不可?……激愤中带着无可奈何,无可奈何中到底找到了出路:我们听书记的!听我的?我有么办法?就算我出出点子也是帮你们的忙。

反正果园是你岳建中的,人是你胡强的,上边追究下来我顶多是个官僚主义。

胡强、岳建中听出话音。

目光对视了片刻,说:书记,你说吧,我们保证把这件事办好,保证不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有过话就是了。

那好。

我有两句话,你们自己去领会。

岳鹏程压低调门,建中一句:果园退回,但不能落到石衡保手里。

胡强一句:石衡保死了你负责,跑了你负责。

办公室里静得疹人,手表嚓嚓的脚步和窗外梧桐叶坠落的声音,仿佛也清晰可辨。

胡强和岳建中费力地咀嚼着各自得到的指示。

岳鹏程上了一趟厕所回来,两个人似乎已经领悟了,正小声商议着协同方案。

书记,你还有别的指示没有?就这两句话你们执行不好,将来的苦头就够你们吃的!书记,你放心!书记,你看好吧!岳鹏程瞅也不瞅两位大将,只把手朝外摆了摆,端起面前的茶杯。

茶是一○一政委送的,说是刚从武夷山搞回的大红袍,过去是专绪皇帝老子进贡用的。

那皇帝老子果然口福不浅,杯盖一启,未经入口,已觉茶香袭人。

岳鹏程吮一口细细品了品,随之大口吞饮起来。

----------------------更多免费TXT电子书请到txt.Aisu.cn----------------------该TXT小说下载自Aisu.cn与胡强、岳建中领受任务同时,石衡保七十三岁的二大爷,正打发人越过马雅河桥,去找石硼丁儿回来见他凯旋归来的老子。

小桑园要招收石砌丁儿去做半工半读的特殊职工,开始时石硼丁儿怎么也不肯相信、不肯应声。

小玉几次找到这位二大爷,靠着这位二大爷作主,石硼丁儿才十分勉强地、怀着一腔疑虑地过了马雅河桥。

那天上午,石硼丁儿跟随小玉来到小桑园小学时,正赶上课间休息。

不同年级、性别的孩子们,在那座花园式的宽敞的校园里尽情地欢跃着。

小玉拉着局促不安的石硼丁儿出现在院中,并且介绍了一声:同学们,这就是咱们新来的同学石小朋!孩子们立刻就把石硼丁儿包围往了。

女同学接过他的书包,男同学搂住他的脖子,一位幼儿班的小朋友则抬起脸望着他的眼睛说:小朋哥哥,你怎么迟到啦?经历了多年苦难,心已经变得又粗又野的石硼丁儿,突然扑到小玉怀里,落下了一阵滚烫的泪雨。

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听着老师亲切暖人的话语,石砌丁儿恍若生活在神话的世界里一一这里没有欺诈,没有冷酷,没有仇恨,比起书本上看到的神话世界,也不知要好出多少倍呢!石硼丁儿的半工半读,实际上只是一个名义。

上午补习功课下午让他温习罢了。

只是石硼丁儿把书丢得久了,补习几乎要从头开始。

又加流浪得心里发野,每每把温习的事儿,丢进鱼塘长满绿苔的水里和果园挂满果实的枝叶中了。

今天上午作文,题目是(我美丽的家乡)。

石硼丁儿写好后。

老师特意让他在全班朗读了一遍,并且把他好一番夸奖。

石硼丁儿多少年中没有得到这样的荣耀和幸福了。

他只觉得身上仿佛长了翅膀,下课后立刻飞也似地奔上马雅河大堤,奔上秋田的无边的原野,尽情地奔跑着、呼号着。

阳光是那般美好!秋色是那般美好!人生是那般美好!石硼丁儿童稚的心中,再次闪耀起生活的七彩光环!石硼丁儿终于跑得累了,倒在果园中的一片金色的草地上了。

他在草地上躺了许久,让心绪在蔚蓝的天空中翱翔了许久,才渐渐平缓下来。

他想起老师让复习的多位数乘法,爬起,找一块平坦的地场,用树枝在地上演算起来。

他算得好不得意,直到彭彪子扑沓扑沓来到面前才停下。

耶!彪子叔!彭彪子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数码子,偏着脑壳道:你这小兔崽子,这是摆弄的么戏法?你不懂!石硼丁儿嚷着。

嘻,胀包啦!不是求你彪大叔放大鹰的时候啦!人家这是功课,你又没进过学!这么说,那儿子真让你进学堂啦?石硼丁儿去小桑园前跟彭彪子说过。

彭彪子一口咬定:天下哪有这种美差使!不是骗你去出苦力,就是有人存心要你的猴,要不就是哪个坏种想瞅机会给你耗子药吃!石硼丁儿去后,彭彪子着实为他吊了一阵子心。

自然,他更多地还是为的缺了个帮手和好作伴儿的。

当然啦!俺二大爷说了,人家官子叔跟他爹原本就不是一码子事。

他爹那是个么东西!……他想起那一日彭彪子落到他身上、屁股上的木棍石块,顿住不说了。

妈拉个巴子!天底下还有这种事儿?彭彪子心里犹自疑疑惑惑。

石硼丁儿又趴在地上写写划划。

写个毬!费些老牛劲,屁用!彭彪子把老鹰朝一棵树枝上擎,同时发表着评论。

那你彪子叔摆弄老鹰屁用啊?说飞就飞了个毬!石硼丁儿听得刺耳,反唇相讥。

飞了个毬?石硼丁儿,是个精儿!精儿个毬!彭彪子不把老鹰朝树枝上擎了,在石硼丁儿眼前晃了晃,猛地一颠胳膊,老鹰一个蹿儿飞起;先是贴着地面、果树梢顶,随之升人空中,盘旋着、翱翔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不好啦!彪子叔!石硼丁儿惊出一身冷汗。

彭彪子像是无事一样,随手摘下几颗又红又大的山楂,躺到地上。

石硼丁儿紧张地注视着天空。

天空中的老鹰,转眼间消失到山那边望不见的方向去了。

飞啦!彪子叔!老鹰真的飞啦!石硼丁儿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

彭彪子似是彪劲发作,眯缝着小眼睛瞅也不瞅石硼丁儿,只是得意地啃着果子。

望着空荡荡的天空,石硼丁儿沮丧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两行泪珠悄没声息地滚落下来。

他恨自己不该跟彭彪子怄气,把只老鹰给怄飞了。

他跟老鹰可亲哩!要不是进学校,他是宁愿跟老鹰厮守一起的。

仅仅过了一刻工夫,没等石硼丁儿脸上的泪水抹干,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串叮铃铃的脆响,老鹰神奇地出现了。

神奇出现的老鹰贴着果树梢头盘旋几圈,稳稳地落在了彭彪子胳膊上。

彭彪子亲呢地赏了老鹰几口肉食儿,同时冲着石硼丁儿揶揄地叫:飞了个毬!飞了个毬!石硼丁儿惊喜地直想上去抱住老鹰亲几个嘴儿,却忍住,悻悻地坐下,冲彭彪子反击说:那你彪子叔,也不能说我学习有毬用啊!哎!就是有毬用!你划上一年能划出只老鹰来?毬!划不出老鹰,我可能给老鹰算帐味!石硼丁儿皱皱眉头,说:比方你彪子叔一天抓十只兔子……毬!十只?你个兔崽子赶得起来?比方你彪子叔一天抓五只兔子……昨儿只抓三只!我是打个比方。

比方你也不懂?比方就是……这么说吧,你彪子叔一天均衡均抓四只,四天一共抓几只嘞?一天四只,四天……彭彪子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着,把手指掰了几遍,似乎费了好一番脑子,才说:你觉着就你精儿!一天抓四只,四天抓四十只呗。

四十只?那你彪子叔成兔子大王啦!四四一十六,十六只!这次轮到石砌丁儿揶揄地叫了:有毬用!有毬用!两人战了个平手。

一个哈哈,一个嘻嘻,一个骂着小兔崽子,一个喊着彪子叔,乐成一团儿。

正在这时,报告石街保凯旋的使臣到了。

俺爹真的官司打赢啦?石硼丁儿听过报告,又问。

是你二大爷说的。

啊——石硼丁儿一个高儿蹦起,原地打了一个旋儿,威威武武地站到彭彪子面前:彪子叔,这回你还骂不骂俺爹啦?彭彪子困惑地眨了眨眼,好象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俺爹打官司赢啦!俺爹回来啦!——山谷里、天空中响起一片回声,瓮瓮嗡嗡,好一会儿才远去了、消逝了。

妈拉个巴子!这也能是真的?彭彪子半喜半疑,摇摇头晃晃脑,又摘下几个山植果子嚼起来。

石硼丁儿回到家中时,院里站着不少人。

多是石姓家族的亲邻老少。

正在听石衡保绘声绘色讲述见到副省长,和齐修良、大勇去省城检讨、接受处理的情形。

三十九岁的石衡保与三年前承包果园时相比,已经全然换过一个人了。

三年告状专业户的生涯,给他留下的最鲜明的印记,就是那一头白发,一头如雪如银的白发!白发是去年春节期间莫名其妙遭到拘禁,在派出所的黑屋子里度过冰冷绝望的二十天之后,突然出现的。

伍子胥过韶关,一夜白了头!命运过早地剥夺了石衡保青丝罩顶的年华,把他打人到白发凌巅的行列!那一头白发,引起了多少人的震惊和同情啊!半月前,他凭着同情的人们的指点,贸然出现在副省长面前时,副省长也不禁为那一头白发感慨良久。

老石,凭你这一头白发,这件事我这个副省长也要管到底!你回去,问题如果解决不好,或者以后再出风波,你就给我写信或者来找我好啦!离开省城前再次见到副省长时,副省长叮咛说。

石衡保三年的冤情,家破人亡的冤情,终于得到了昭雪。

作为一名归来的胜利者,他完全有权利、有必要让关心过、同情过他的人,甚至指责过、打击过他的人,都来分享他的如喷如涌的欢乐的。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这一次我是亲眼见啦!省里领导说了,只要咱们行得端走得正,任谁也别想欺压咱们!共产党的天下,到底跟国民党那时候不一样啦!石衡保演讲似地发表着他的感想。

爹!——院门外一声喊。

石衡保和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盯向门口。

石硼丁儿鸟儿似地飞了进来。

然而,他瞅着那个盯住自己的人,猛地站住了。

朋子!石衡保喊着迎过来。

石硼丁儿躲闪着,仿佛陌生人似地打量着他。

朋子,这是你爹!你爹怎么也不认得啦?二大爷扯住他的胳膊。

石硼丁儿的目光,停在了石衡保的那一头白雪上。

石硼丁儿的爹身强力壮,哪儿来的这一头雪花?哪儿是这么一副瘦弱苍老的模样?石衡保的泪光在眶子里流动。

那雪花和苍老,他自己又何曾讲得清楚明白呀!爹朋子!爹呀!……父与子,生疏与亲呢,期待与盼望……无尽的一切情愫,都在交汇的泪水中会合了。

留下同情和安慰,亲邻们退去了。

夕阳投下长长的影子,石街保和石硼丁儿尽情地领略起相会的欢乐。

朋子,爹给你做饭。

晌饭你没吃呀,爹?是给你做夜饭。

这才几点哪!你就……爹今天夜饭不在家吃。

咱官司赢了,他们要给咱赔情儿,还得把合同和果园子都还咱。

要我去,你懂吗?石衡保极力想把事情说得简单明了。

不!爹!咱不去!石硼丁儿喊着。

朋子,得去呀。

不去那合同和园子……石衡保还有一层无法跟儿子讲清的意思:尽管这次官司打赢了,咱到底是在人家房檐底下过日子。

人家赔情道礼是看的上边领导的面子,咱要不去,往后的日子还过得好?尽管副省长留下话让有事就去找他,咱一个老农民能真的时不时去找人家大领导的麻烦吗?石硼丁儿不理解也不想理解这些,只是嚷着:他们坏!爹!他们要杀了你的!好像爹真的被杀了似的,两行泪水潸然而下。

他们敢!石衡保被儿子感动了,面庞上旋即泛起一层青紫。

那青紫被西斜的太阳一映,镀银似地铮铮闪亮。

我一封信上去,叫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一刹那,石硼丁儿抹去了淌到嘴角的泪水。

他觉得自己和爹顿时成了比海灯法师和李连杰还要本领高强的,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