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著名的年终风波。
这一年,十二属相里排为龙年,龙年是不安生的,我们县上发生了五大案件。
先是过风楼乡实行村委会民主选举,两大家族间起了械斗,数百人打成了一锅灰。
再是大油门镇派出所为了筹资盖宿舍楼,给警察分配处罚款数,一女子就以卖淫罪被抓了罚没三千元,那女子不服上告,结果经医院检查,女子的处女膜完好无损。
到了夏季,壅乡小学才盖了一栋教学楼却塌了,当场死伤了六个学生。
又不到半月,东川镇八里村破获特大盗窃自行车案,八里村二百零七户而一百九十八户都曾有过从省城、州城偷盗自行车的劣迹,八里村从此称作偷盗自行车专业村。
这些案件在发生之后都轰动一时,但清风街年终风波出来后,我们是大拇指,它们就是小拇指了。
清风街在当天晚上下起了雪,雪是一片一片小白花往下落,它压根儿不消,积得虚腾腾的有一乍厚。
屋顶和街巷,312国道,以及乡政府的院里院外,都是纯一色的白,你哪里能想到这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件!八个人,还有武林和瞎瞎,统统被关押在了乡派出所,清风街街巷中没有了一个人,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家,没吵闹声,也没哭声。
但是,赛虎子的魂仍在乡政府大门外飘荡,因为来运在这儿抓抓,在那儿嗅嗅,然后望着已被抛扔在门前榆树枝上的那根麻绳汪汪哀叫。
赵宏声来到夏天义家为夏天义捏骨,锁骨没有完全断,属于粉碎性骨折,他还是给贴了膏药,然后掖着衣服回去。
雪把他变成了个老头。
他看见了哀嚎的来运,叫道:来运,来,来运!来运却不愿意到他跟前来。
赵宏声在雪地立了一会儿,捡起了一只鞋。
鞋是灯心绒鞋面,鞋头破了一个洞,鞋后跟磨损得一半几乎都没有了。
赵宏声猜不出这是谁的鞋,刚提着鞋要走,大铁门里有人叫住了他,说:站住!赵宏声就站住了。
那人说:你是谁?赵宏声说:你是谁?那人说:我是专案组的!你在这儿看什么?赵宏声赶紧说:我是赵宏声,清风街的医生,我可没参与闹事。
吴三呈,吴干事,你得给我作证,我闹事了没闹事?吴三呈正从铁门出来,说:没你的事,你快走吧!赵宏声把那只鞋扔了,一边往回走,说:臭鞋!甩着手。
清风街驻进来的专案组人员,连续三天三夜调查风波经过,结果撞门和勒狗的八个人各被行政拘留十五天。
夏家抓走的是瞎瞎和庆满,警察曾到竹青家来抓竹青,认为是她在高音喇叭上煽动群众闹事,身为村干部,该更严处理,但竹青逃跑了。
武林和瞎瞎没有直接闹事,却是风波的起因,在交足税费后分别罚款二百元,通知家人交钱领人,并继续寻找竹青。
要求庆堂,一旦竹青回来,立即报告。
至于征缴税费,君亭他们给乡政府写了一份检讨,君亭只好去信用社贷了三十二万元作为税费款交给了乡政府。
武林的税费及罚款是村委会代交的,瞎瞎的也是拿不出钱,白雪替他垫了。
武林放回来的第二天,去找陈星,求陈星能在果园里有个活干。
陈星说:冬天里果林里有啥活干的,你是让我养活你呀么?武林却不走,赖着说:你不,不,啊不让我干,我就就,就要饭去呀!陈星就让他帮陈亮干活,工资是一月一百元,可以管饭。
武林爬下就给陈亮磕头。
陈亮说:你不要磕,磕头,可我告告告诉你,你得听听我的话话,我叫你干干啥你就得干啥啥,不能和我顶顶嘴你你听到了没没?武林说:我,啊我听,听到了。
我顶,顶,顶不过你,你换,换气,比,比,比我快哩!夏天义已经贴了赵宏声的三张膏药,他再次去药铺换药时,宽大的棉袄显得像给麦田里的稻草人穿的,风一吹就呼啦啦晃荡。
他斜着身子倚在了药铺门上,门上换了新联:开方观人脸面;打针只对屁股,而铺子里坐有书正。
书正也是来给腿上换膏药的,旁边放着一根竹棍。
书正说:天义叔,我是个断腿,你也是个塌塌肩了,你说这是为啥?夏天义说:报应。
书正格儿格儿笑起来,笑成了一对鼠眼。
他说:天义叔,我不记恨了,你快坐下,现在胳膊还能抬起来吗?夏天义没有坐,就走近了柜台前,他的屁股后是书正的头,他让赵宏声给他换肩头上的膏药。
书正说:天义叔,我还要谢你哩!赵宏声捏了捏肩,夏天义吸了一口气。
书正又说:不是你弄断了我的腿,这一次抓人能少得了我?夏天义回过头来,用脚就在书正的另一条腿上踢了一下,说:那就踢断你这条腿!书正便倒在了地上,哎哟哎哟叫唤,说:你往腿肚子踢么,天义叔!夏天义的脸严肃得很,书正就不敢多作声了。
赵宏声却开始笑起来,说:我说一个笑话!不等两人反应,赵宏声就说开了,他说,这是上个月发生在中街的真事,乡长在理发店里理发的时候,和剃头的张八哥拉话。
拉着拉着说到了小康生活,乡长说:君亭给你们讲没讲过奔小康?张八哥说:讲了。
乡长说:那你说说,啥叫个小康?张八哥说:白天有酒喝,晚上有奶摸……坐在理发店门口的白恩杰媳妇说:张八哥,你嘴里咋就吐不出个象牙?张八哥说:噢,这白家嫂子就是小康,白天有牌打,黑来有碕耍!笑话就讲完了。
讲完了夏天义没笑,书正也没笑。
赵宏声说:咋都不笑?夏天义扭身从药铺里走了,书正一眼一眼看着夏天义走。
雪后的太阳照着,门槛和台阶上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
书正说:这算啥笑话?张八哥说的对着的。
赵宏声愣了愣,说:没文化!有你这话,才更是笑话哩!夏天义踉踉跄跄地从街上走过,小炉匠和张拴狗是喝醉了,小炉匠咧着嘴站在染坊门口笑,笑声像夜猫子叫,然后就倒在雪窝里。
张拴狗却手拿了一个木棍,歪着头挨家挨户敲屋檐上吊着的冰凌,哗啦,一串冰凌掉下来,哗啦,一串冰凌掉下来,一根冰凌落在他的头上,血从额上流出来,红蚯蚓一样蠕动。
夏天义突然想吃一碗凉粉,但街上的几家饭店门都关着。
他没有吃成凉粉,走到了东街,在夏天智的院墙外立了脚听动静。
院子里有孩子的咿呀声。
夏天义朝院子里问:白雪,白雪,你爹还没回来吗?院里的白雪说:是二伯呀,你进来坐呀!我爹还没回来,听夏雨说就这几天要出院的。
夏天义说:他该回来了……娃乖着吧?白雪说:乖着。
夏天义说:你娘身子骨还好?白雪说:前天我去看了一次,我娘还行,只是在医院睡不好。
夏天义说:噢。
我就不来了。
夏天义试着把胳膊往上抬,勉强还能抬起来,但巷道的短墙头上一棵狗尾巴草的穗儿白茸茸的,像开着的一朵花,他想去掐掐,却怎么也举不到那么高。
竹青就从旁边的一个厕所里闪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纸烟,叫声:爹!夏天义吃了一惊,说:你回来啦,几时回来的?竹青说:我早晨回来的,爹,你的伤咋样,人就瘦得这样呀?夏天义说:派出所来人找过你没?竹青说:我回来还没人知道。
夏天义说:你这么大个人,又不是只苍蝇,怎么能没人知道?我看你还是去派出所……天突然间暗下来,夏天义闻到了一股呛呛的气味,他以为是傍晚村里人家的炊烟,扭头看时,巷道外的那一片麦地里雾气笼罩了一层。
他说:今日雾起身早。
竹青也看着雾从麦地里四处流动,一只猫迅速跑过来,像是雾的潮水在追赶它,又像是它牵动了麦地里的雾,湿漉漉地涌了浪,立时猫不见。
竹青说:去派出所?……庆满他们还没回来哩。
夏天义说:没回来才说明事情没结束呢。
你去派出所吧,共产党的事你也知道,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雾把巷子也填了一半,竹青拿手去抓一疙瘩雾,抓到手里,手里却又什么都没有,她说:爹,咱倒弄了一场啥事么?!夏天义长出了一口气,说:走吧,爹陪你去。
两个人便去派出所,竹青走在前边,夏天义跟着在后,都有气无力。
这时候,万宝酒楼的院子里丁霸槽在剥狗皮。
因为乡政府派人来订好了一桌饭,来人就背着死了的赛虎,要求炖上一锅狗肉。
丁霸槽把狗皮剥下来,吊在绳上的没了皮的赛虎竟然和人一模一样,丁霸槽就吓得刀从手上掉了下来。
酒楼上开始唱起了秦腔的曲牌,曲牌声中,赛虎子终于被开膛分割,一块一块炖在了锅里。
秦腔的曲牌声,哼唱得并不高,清风街许多人家都没有听到,但夏天义和竹青却听到了。
夏天义说:谁唱秦腔哩?竹青说:谁唱秦腔哩?雾已经是十步远就啥也看不清,一团一团像滚筒子在翻卷,再后两人就踏进了棉花堆里一样。
竹青不忍心夏天义的样子,说:爹,你不去了,我独个去。
夏天义说:是不是看爹老了?竹青说:爹只是有伤,伤好了就和以前一样了。
夏天义说:是老了!秦腔的曲牌再一次传了过来:夏天义住了脚再听时,音调又变了:我现在可以坦白地说,这秦腔曲牌是我哼的。
我破锣嗓子,哼得不好。
但我是为安妥赛虎的亡魂哼哼的。
年终风波我遗憾没有参与,不能五马长枪地给你排夸。
我是和哑巴一直在七里沟,等晚上回来,还来埋怨夏天义呀,而夏天义已经受伤了躺在炕上。
那些天,我怀里是揣着一把菜刀的,曾经在乡政府的大门外等待张学文。
张学文,狗日的,你撞伤了夏天义,我要让你刀下见红!但我一直没等到张学文的影子。
当得知乡政府在万宝酒楼上订饭局,我以为是张学文去订的,就喝了点酒,直接去了。
但订饭局的不是张学文,我问张学文呢,那人说张学文已经离开清风街了。
我把菜刀在石桌上砰砰地砍,说:他狗日的走了?!那人说:你要砍人?专案组还没走呢,你要砍人?我说:我砍石桌!我就砍了!菜刀在石桌上砍出火星,刀刃全崩了。
后来,见丁霸槽在剥赛虎的皮,我说:他们养的狗他们也忍心吃呀?丁霸槽说:让他们吃吧,他们吃他们自己哩。
狗皮一剥,那样子真像个人,只是龇着牙令人恐惧。
我那时可怜起赛虎来了,想它这是什么命呀,就哼起了秦腔曲牌。
我平常什么时候哼过秦腔曲牌?但不知怎么就哼了出来。
这一个晚上,我知道了乡政府在万宝酒楼上摆了一桌席,吃饭的有乡书记、乡长,竟然还有夏风。
其实,得知夏风回来的消息最早的还是竹青。
她到了派出所,当然就把她铐起来了,所长派人去叫乡长,乡长没过来,那人低声说:夏风从省城回来了,乡长要给接风哩!竹青听到了,心里说:这边抓人哩,那边倒讨好哩。
过了一会,所长的电话响了,所长对着听筒说了一句:乡长,这……拿眼睛看了看竹青,背过身去,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打开了竹青的手铐,告诉说,鉴于她并没有动手撞门和杀狗,也已罚了两人,拘留了八人,不再追究责任,但必须写一份悔过,还要在高音喇叭上向全清风街人广播。
竹青推门就走。
所长说:这就走啦?竹青说:那还有啥?所长说:给你最宽大了,也不说一句谢话?竹青说:谢谢我夏风兄弟!夏风他回来的正是时候。
夏风不知道爹得了病。
夏天智手术时也不让给他说,而白雪思来想去,怕夏风若不回来,村人要知道是夏天智不让告诉他,或许不会怨他,但村人不知道的就会说夏风不孝顺了,所以最后还是给夏风打了电话。
夏风从省城坐车一到清风街就碰着了乡长,乡长请他吃了饭,回到家,才知道无意中帮了竹青的忙,又立即去看望夏天义。
夏天义在炕上躺着,我早从万宝酒楼过来和哑巴在屋庭里帮夏天义劈柴火。
我原本已说好这个晚上就睡在夏天义家,但夏风一进来,我就从灯影下溜出了门。
我这一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和夏风同时活在世上,又同时是清风街人。
秦腔戏里那个周瑜,唱:既生瑜儿何生亮。
我曾经对赵宏声说:这是啥意思,是周瑜他娘叫地,诸葛亮的娘叫河?赵宏声笑了半天,说:比个例子吧,就是既然清风街出了个夏风,为什么还要再生引生呢?!我那天夜里从夏天义家出来是矮了一截,雾气埋没了我的身子,只露着一个脑袋,如果谁在那时碰着了我,一定以为只有一个脑袋在空中飘浮。
我没有碰着人,来运却在叫我。
来运是从地上爬到了万宝酒楼山墙外的厕所墙上,向山墙上扑,摔下来,又爬到了厕所墙上向山墙上扑。
我不晓得来运这是干什么?往山墙上一看,山墙上挂着赛虎的那张皮。
我立即把来运抱住了,低低地喊:来运,来运!我哭,来运也哭。
赛虎已经死了,还要那张皮干啥呢?我把来运架在脖子上,就像架着一个娃娃,我们去敲供销社的门。
张顺把门开了,我说:买一瓶酒!张顺疑惑地看着我。
我说:我俩喝酒呀!张顺说:拿钱呀!我说:先赊下。
张顺说:不赊!我说:我吸吸酒精导管。
张顺说:没进酒精。
我给张顺说好话,求他,还说,我实在想喝酒,如果你看上我这顶棉帽子,我把棉帽子押在你这儿,如果你有什么出力气的活儿,我给你干。
张顺他到底心软了,拿出一瓶酒,说是不赊我,要我陪他喝。
我和张顺在供销社喝酒喝到半夜,都喝高了,已记不清在说什么事时提到了夏风,我就恶狠狠地说:甭提他!张顺说:你恨他?我说:恨哩!张顺说:他不恨你,你倒恨他了?我说:他恨我咋的?张顺说:你惦记人家白雪么!我呜呜地哭起来。
张顺说:引生引生,你狗日的醉了?我说:我没醉,你再拿一瓶喝了也不醉。
我趴在桌上吮洒在桌面上的酒,张顺竟把酒往桌面上倒着让我吮,他说:引生引生,你就那么爱白雪呀?我说:你在哪儿还见过比白雪好的女人?你说她脸白不白?眼睛大不大?腰细不细?她能唱戏,她说话也好听,她笑起来牙那么白。
她咋那么干净,我觉得她都不放屁的!张顺嘎嘎嘎地笑起来。
我生了气,说:你笑啥的?张顺说:白雪再好,那是人家的媳妇,你说这样的话多亏在我这儿说,要是被别人听到,肯定扇你嘴巴的!我说:我就爱啦,我还要说:我就爱白雪!我就爱白雪!张顺说:我有个法儿,你就不害相思啦。
我说:我不听!我不听!张顺说:你狗日的醉了!张顺说我醉了,我没有醉,他倒是从桌面上不见了,我往桌子下一看,他趴在那里不动了。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也是睡在桌子底下的,张顺还没有醒,来运开始睁了眼。
它满脸都是我和张顺吐的脏物。
我说:来运,你是吃了我们吐的东西也醉了的吗?我和来运又抱着哭。
就在我和来运醉倒在供销社的时候,夏风并没有在清风街多呆。
他询问夏天义村里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夏天义却回避了,只怨怪说你爹动手术你怎么没回来?夏风说:我哪里知道呀,昨天晚上白雪才给我打了电话,她也太不像话了,啥事都瞒我!夏天义说:你也别怪她,你爹一住院,她带个娃,上上下下跑着,也够劳累的了,你没见她瘦成啥样了?夏风就不再言语。
夏天义说:你还没吃饭吧,让你二婶给你做些吃喝?二婶从炕上就往下溜。
夏风赶紧挡了,说一下车碰着乡长,在万宝酒楼上吃了。
夏天义说:我明白了,我说你竹青嫂子咋那么快就回来了?夏风,夏家就出了你这一个,你在省城是忙,可得常常回来才是。
夏风掏了二百元钱放在炕边,说:伯,我回来急,也没给你买什么东西,这点钱你就拿着去街上买个零嘴吧。
夏天义也不推辞,说:你还要给我钱呀!也不亏我疼过你,你上次给我买的卷烟我还没舍得吃哩,你看你看。
夏风看见炕头墙上的木板架上放着一包雪茄。
夏天义就把二百元交给了哑巴,说:把一百元还给赵宏声,用这一百元明日去买些铁丝,知道不,买抬石头的粗铁丝!夏风从夏天义家出来,并没再回他家,直接往公路上挡过路夜车要到县城。
但夏风没想到的是,去公路的三岔路口上,白雪和竹青已经在那里了。
竹青正高声地和俊奇说话:竹青,你回来啦?回来啦!回来没事吧?回来会有啥事?回头看见了夏风,说:我兄弟能行得很么!夏风说:我哪有嫂子能行,要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你肯定当个造反派头儿!竹青说:你怎么不说在解放前我就是刘胡兰?!从怀里掏出了烟盒,抽一根递给夏风,说:我在你家等你,白雪说你肯定从你二伯家出来就要到公路上挡车去县城呀,果真是这样,白雪是你肚里的蛔虫啦!夏风看了一眼白雪,说:我还以为我爹出院了在家里……我得去医院呀!竹青说:这个时候了,路上哪能挡了车!白雪把俊奇叫来,让俊奇骑摩托带你。
夏风就说:俊奇哥,那得谢谢你呀!俊奇说:有啥谢的?以后我还可以给人吹嘘夏风坐过我的摩托哩!白雪笑了一下,但没有声音。
竹青说:俊奇,你把车子推过来检查检查。
人家两个还没多说话,咱给人家也腾出些时间么,没眼色!两个人转身往旁边走,白雪却将孩子塞在她怀里,说:我们有啥说的!竹青又将孩子塞给夏风,说:快把你娃抱抱!夏风抱住了,孩子却哇哇地哭,手脚乱蹬打,折腾得夏风不知所措。
白雪又从夏风怀里抱回了孩子,说:你们走吧,雾大,路上一定要小心!夏风尴尬地立在那里,然后坐上了摩托后座,摩托车驶走了。
那时候,地上的雾流动起来,谁家的鸡开始叫鸣。
摩托车和摩托车上的人渐渐地淡去,白雪一颗眼泪咕噜噜滚下来。
滚下来了,眼里脸上毫无痕迹,只是轻轻落在孩子的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