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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三章(2)

2025-04-03 07:59:44

第五天,我们离开了湖底,穿越一片平滑晶莹的盐碱地,过了这片盐碱地很快跟着出现了沙土和石头。

每个人都一下子振作起来,马匹也一样兴奋,盐碱地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小把亚麻籽和一吊桶带咸味的水,生存条件日渐蹙乏。

人倒还好,他们没有抱怨什么。

新鲜的肉食慢慢吃光了,好在还有腌肉和干豆,还有大量的面粉和茶叶,一路来携带的给养尚还充足。

每次歇脚时我们煮上茶、煎一些油糕,弄点儿美味的小食充饥。

男人们管做饭:那姑娘使他们感到拘谨,她站在一边他们就浑身不自在;对我一路上带着她要把她送回到野蛮人那里去的做法,他们似乎没怎么往心里想,没有什么明确的态度;他们几乎没跟她说过话,眼睛总是避着她,当然更不可能要她帮着做饭了。

我没有硬把她推过去和他们捏在一块儿的意思,只希望这种紧张和拘束能在路途上慢慢化解。

我挑来这些人,是看好他们坚韧不拔、忠诚可靠而又甘心为此效力。

他们在这种条件下跟随着我却尽可能表现得轻松自若——虽说两位年轻士兵出城时那身威武的披挂已捆扎在马背上,刀鞘里也灌满了沙子。

平坦的沙地开始变成沙丘之洲。

我们进程慢了下来,因为爬上爬下都非常艰难。

对于马匹来说这也许是最艰难的路程了,经常是费了很大的劲儿也挪不出几英寸,蹄子深深地陷进沙里拔不出来。

我看着向导,他耸耸肩:再走几英里吧,我们必须从这里穿过去,没其他路可走。

我站在沙丘顶部,沙子屏蔽了我的眼睛,往前看过去,只有漫天飞旋的沙子。

这天晚上,一匹负重的马不肯吃东西了。

到了早上,最狠劲的抽打也不能叫它站起来。

我们只好把它身上的东西卸到另外几匹马身上,又扔掉了一些柴禾。

其他人起身开拔时我留在后面。

我发誓动物绝对有灵性有感知。

一看见刀子,它的眼睛就惊恐地转动起来。

血从它脖颈上喷涌而出,随风飘洒开去,在沙地上洒了好大一片。

我曾听说,野蛮人在某种危急关头会把马的眼睛蒙起来。

我们在有生之年将会后悔让这汩汩热血洒落在沙土上吗?第七天,我们终于把沙丘甩在了身后,现在要面对的是一派棕灰色的、空旷无垠的单调景象,那是一长条幽暗的灰色地带。

走近时我们看到这个地带从东到西绵延几英里,这里居然能见到一些长势不良的黑黢黢的树。

向导说:我们真幸运,这表明附近肯定有水。

我们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一个古代潟湖湖床的边缘。

枯萎的芦苇像幽灵似的通体灰白,用手一碰就碎了,那长长的一条的就是以前的湖岸;树是杨树,也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由于许许多多年以前地下水位大幅下降,树根无法吸到水。

我们卸下马匹身上的东西开始挖掘。

挖到两英尺深的地方触到了很黏稠的蓝色泥土。

再下面,又是沙子;接着挖下去,又是泥土层,但非常黏湿了。

挖到七英尺深的地方,我心跳不止,耳朵嗡嗡作响,我不能再和他们一块轮着干了,另外三个人接着挖,把坑里挖出的疏松的泥土堆在篷布拉起的角落里。

一直挖到十英尺深的地方,水才开始在他们脚下渗聚。

这是带甜味的水,没有盐的成分,大家都笑逐颜开,但是水汇聚得太慢了,于是他们把坑又挖大一些以便身体可以钻进去。

一直到下午很晚的时候,我们才把皮口袋里带咸味的水倒空,重新用甜水灌满。

天快黑时我们把大桶放下去接上水来让马喝。

由于此地有充足的杨树木头可作烧柴,与此同时大家在地里挖出两眼背对背的小窑,然后架起大火把泥土烤干。

当火小下去时他们把烧成的炭耙回窑里,开始烤面包。

女孩拄着两根拐杖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我在她的拐杖底部钉上小圆木片,这样在沙土上走路不会陷下去。

这是美好的洋溢着同志情谊的一天,接下去的行程大概会顺当一些,人们的谈话也多起来了,想着要和她开个玩笑,他们第一次主动表示了友好态度:来吧,过来和我们坐在一起,尝尝男人做的面包什么滋味!她向他们微笑,对着他们抬起下巴,这个姿势也许只有我懂,那是努力要看清他们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过去坐在他们旁边,沉浸在火窑的暖流中。

我坐在离他们稍远的帐篷口的挡风处,一盏破油灯在脚边一闪一闪,我把这一天的经历写进日记,一边也在听着动静。

他们用边境地区五方杂处的语言开着玩笑,她竟没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的表达流利、反应敏捷、出言得体使我感到惊讶不已。

我甚至突然感受到一阵骄傲:她不是一个老男人身边的那种女人,她是一个机敏的、有魅力的年轻姑娘!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如何用这种无拘无束的诨话跟她开玩笑,我们之间可能会有更多的温情。

但我就像个傻瓜一样,没有给她欢快而只是带给她沉郁的压抑。

说真的,这个世界应该属于歌唱者和舞蹈者!痛苦微不足道;郁闷有什么用呢,悔恨全是虚空!我吹灭了油灯,拳头顶着下巴向火光那边凝视,听着胃里饥肠辘辘的声音。

* *我彻底累垮了,睡得死沉死沉。

只是有一阵迷迷糊糊中想要醒来,因为她掀起宽大的熊皮毯子钻进来紧紧偎在我身边。

小孩子晚上怕冷——这是我迷惑不解的想法,我把她拉过来双手抱住了她,又昏沉欲睡,没过多大一会儿真就沉睡过去了。

后来,我清醒过来,感觉到她的手在我衣服底下摸索,她的舌头舔着我的耳朵。

一阵感官愉悦掠过全身,我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在黑暗中微笑起来。

她的手在找什么呢。

是什么呢?我想,如果我们消失在这个无名之地会怎么样呢?至少让我们不要死得痛苦和悲伤!在她的长罩衣里,身子完全裸着。

我一用力压到了她的身上。

她是温暖的、兴奋的、迎合着我的欲望,在那一刻,五个月来找不到感觉的踌蹰云消雾散了,我飘荡在轻松惬意的肉欲沉醉中。

我醒来时脑子像是洗过一样一片空白,感觉心里有点害怕起来。

只有用力地使意识集中到某一点,才能让自己回到现实时空中来:我得想着这张铺、一顶帐篷、一个夜晚、一个世界、一具胴体。

虽说我像一具死公牛一样匍伏在她的身上,她还能睡得着,她的胳膊软软地环绕在我的背上。

我从她身上下来,重新把我们两个的被褥铺盖好,试着让自己静下心来。

我从未想像过,翌日清晨在帐篷里突然醒来我会重返绿洲之地,回到地方行政长官阳光灿烂的小别墅,和一个年轻新娘一起守家过日子,宁静地躺在她的身边、好好做她孩子的父亲、守望季节的转换。

我总觉得,如果没有傍晚时和那些年轻人一起坐在篝火边交谈,她很有可能不会对我有那种需求———我对这个想法没有感到不自在。

也许事实就是如此:当她在我怀里的时候,她正梦想着拥抱他们当中的一个。

我冷静公正地倾听这想法在我内心的回响,但一颗沉下去的心却无法探测它能告诉我内心受到的伤害。

她睡在那里,我的手压在她平滑的小腹上,来回摩娑着她的大腿。

这就够了,我满足了。

但同时我也得相信这一点,如果我和她不在几天之内就分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

如果我必须坦率而言,我想自己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欢愉,尽管这消遁的欢愉还将余热留在我的掌中,还在融化开来,我想我的心跳和血液涌动的程度,顶多也跟她抚摸我之前相去不远。

我和她在一起不是出于她愿意或是屈从的某种性欲之念,而是有着其他原因,这原因我至今还跟以前一样感到隐晦难解。

只是除了一件事,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意识,就是她身上那些遭受折磨后留下的伤痕:残疾的脚踝、半盲的眼睛,这些从来没有被我轻易忘却。

是不是因为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女人,而她身上的伤残让我败了兴致,只有当她的伤痕被消除、当她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时,我才会释然,是不是这个原因让她吸引了我呢?或许是因为(我没那么蠢,让我说出这些吧)她身上的伤痕把我吸引到她的身边,而我又失望地发现自己不能洞察事情的原委?到底是太过分还是太谦和:我想要的是她还是她身上带着的历史痕迹?我长时间躺在那里盯着帐篷的黑暗处看,尽管我知道帐篷顶只有一只手臂那么高。

也许我心里的想法(没有说出声的),使我不安的欲念的源头,没有一样不是反义的。

我肯定是太累了,我想,或许凡是可以表述出来的都是错误的。

我的嘴唇翕动着,默默地编织着词句,又一遍遍重新编排。

也许应该这么说,只有没有被表述出来的才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盯在最后这个意思上没有再探究自己的回答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种言辞越来越多地挡在我的面前,最后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我在长长的一天结束时、在深深的黑夜里长叹了一声。

然后转向那姑娘,抱住她,把她拉近,紧紧贴着她。

她在睡眠中呼噜着,很快我也和她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