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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二章(3)

2025-04-03 07:59:44

我把她从乞讨的窘境中解脱出来,安置在营地厨房里做一个洗涤女仆。

从厨房到行政治安官的床榻只有十六步路——这就是士兵们议论厨房女仆的话。

他们还这样说:行政治安官每天早上离开房间前最后一件事是什么?——把他的新宠关在烤箱里。

在这个小地方,充斥着各种各样嚼舌头的话。

这里没有隐私这回事。

飞短流长是我们呼吸的空气。

一天之中,她有段时间是在洗碗碟,削蔬果皮,还得帮着烤面包,给士兵们准备一顿又一顿的麦片粥、汤和炖品。

除她之外,厨房里还有一个老太太和两个姑娘,老太太在厨房干活的年头几乎和我在这里做行政长官的时间一样长;那两姑娘中年轻一点的那个去年一年里上楼来过一两次。

我原来还担心那两姑娘会结成一伙排斥她,但其实并没有这样,她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我出门经过厨房时,弥漫的蒸汽中传出器具叮当、轻柔的谈话、格格的笑……种种声音。

我隐约觉出自己让一份小小的妒忌捅了一下。

你觉得这里干活好不好?我问她。

我喜欢那两个姑娘,她们都很好。

至少比讨饭好,是吧?当然。

如果她们碰巧没在别处过夜,三个姑娘就会一起睡在跟厨房隔着几扇门的一个小房间里。

她有时偷偷地到我这里来,但我会在半夜或是一早就把她遣回那个房间去。

毫无疑问她的伙伴们准是在拿她幽会的事情嚼舌头,那种种细节想必也早已成为市井传言。

男人愈老,他的性事也就愈让人觉得稀奇古怪,就像动物濒死前的抽搐。

我不能扮演心如铁石的硬汉或是圣洁的鳏夫那路角色。

别人那些窃笑、戏谑、心照不宣的眼神——这些都是我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你喜欢住在这儿,这个镇上吗?大部分时候都喜欢。

有许多事儿好做。

有什么惦记的事儿吗?我想我姐姐。

如果你真的要回去,我说,我会安排人带你去。

去什么地方?她问。

她仰面躺在那里,两手安放在乳房上。

我躺在她身边,轻声说着话。

这经常是沉默倏然降临的时刻。

总是在这样的时候,我抚摸她肚子的手看上去像是龙虾螯钳一般笨拙。

如果有过可称为情色冲动的话,那也消褪下去了。

我很惊诧地发现,在抱紧这个壮实的姑娘时,自己都记不得是不是对她有过欲念。

自己是要她还是不要她,我都感到恼火。

她对我的情绪波动浑然不觉。

她每天在忙忙碌碌中度过,看上去似乎挺满意的。

每天早上我走了以后她就来清扫房间。

然后去厨房帮忙准备中饭。

下午的时间一般属于她自己。

晚饭后,收拾好所有的锅碗瓢盆,擦好地板,封好火炉后,她就离开同伴上楼到我这里来。

她脱下衣服躺下来,等着我那种让她费解的殷勤行为。

有时我坐在她的身边用手轻抚她的身体,等待着从未真正到来过的一阵热潮。

有时也许我只是吹灭了灯和她躺在一起。

黑暗中她很快就忘记了我,睡着了。

于是我躺在这个年轻健康的身体旁边,一边想像着这个身体以前更健康的样子,甚至想像到那些无法治愈的创伤,她的眼睛、她的脚,全都恢复如初的样子。

我收回了思绪,试图想像以前的她。

我敢肯定,在她被带进这个地方的那一天我见到过她,她和其他野蛮人囚犯一起被士兵用绳子套着脖子。

我知道,当她跟其他囚犯一起坐在军营院子里听候音讯时,我的目光肯定扫到过她。

我的目光的确扫到过她,只是对这一情节我毫无记忆。

那天,她身上还没有这般受伤的印记,我相信她身上的伤痕不是与生俱来,如同相信她以前曾是个孩子一样,一个扎着小尾巴辫子的小姑娘在辽阔的天地里追赶着她娇宠的小羊;而离开那儿很远的地方,则是我以自己生命的骄傲漫步其中的世界。

可是我穷尽一切想像,也无法忘掉她留给我的第一个印象:一个跪地乞讨的女孩。

我至今未进入过她的身体。

一开始我的欲望就没向这个方向去过。

把我老年男人的生殖器插入那个鲜润的肉鞘中去,使我想到的是变酸的牛奶、落进灰尘的蜂蜜和掺了粉尘的面包。

当我注视着她和我自己的裸体时,真难相信,我很久以前想像人体是一朵花,一朵从胯下那个中心点绽放开来的花。

她的和我的身体,在此转成一个旋涡时,感觉是弥散的、气雾状的、无中心的;而在别处,又会是一种凝结的状态,变得稠厚起来;但通常的状态,只是平淡而空泛。

我对她身体的无奈,就像天空中一朵云彩并不能把另一朵云彩怎么样。

我看着她脱去衣服,企望从她的动作中捕捉到她过去无拘无束时的某些蛛丝马迹。

但即便在这样的时候,她把罩衫拉起从脑袋上脱出去扔到一边,也带着一种捉摸不定的、防御性的、未能摆脱拘谨的怯意,好像害怕会撞到什么看不见的障碍。

她的神情中有一种知道自己在被人看的反应。

我从设陷阱捕猎的人手里买了一只银色的小狐狸崽子,它才几个月大,刚断了奶,长出一点参差不齐的锯齿状牙齿。

第一天她把它带到厨房去,那小狐狸被火光和吵嚷声吓坏了,我只好把它带到楼上去,它就整天蜷缩在家具底下。

夜里,有时会听到它四处走动时爪子在木地板上弄出克拉克拉的声音。

它会跳到我们膝盖上来喝茶碟里的牛奶,抓过煮熟的肉就吃。

我知道,不可能在家里驯养它,因为它屙出的粪便会弄得屋里臭气熏天。

可是放它到院子里去也还太早。

每隔几天我把厨子的孙子喊进来,叫他爬到橱柜后面和椅子底下去清理那些秽物。

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我说。

她耸耸肩。

动物都应该在屋子外边。

你是说,我应该把它带到湖边放归野外吗?那不行,它太小了,会饿死的,要不就会让狗叼了去。

就这样,小狐崽留下来了。

我有时喜欢看它从黑暗的角落里伸出嘴巴探来探去。

但是,由于它在夜里弄出的声响和叫人受不了的尿骚味,我只盼着能再长大一点好把它弄出去。

人家会说,我屋里养了两个野生动物,一只狐狸,一个姑娘。

她没把这话看作是玩笑,也可能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笑话。

她的嘴唇紧抿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墙壁。

我明白这是她怒不可遏地对我嗔目相视。

我不禁怜惜起她来,但我还能怎么着?我出现在她面前时,不管是穿着正式的礼服还是赤条条地站在那儿对她敞开胸怀,在她眼里都是一回事儿。

对不起。

我说,这话出于惯性从我嘴里滑了出来。

我伸出五个生面团似的手指轻抚着她的头发。

那当然是不一样的。

* *我找那些曾在审讯囚犯期间值日的人逐个谈话。

每个人的回答都差不多:他们几乎没有机会和囚犯们说话,也不被准许进入审讯的房间,所以他们没法告诉我那段时间在那里面发生的事情。

从一个清洁女工嘴里我打听到那间审讯室的些许情形:只有一张小桌子,一些凳子,角落里有一张垫子,另外的地方光秃秃的……不,不是火,只有一只火盆。

我曾去出清过火盆里的灰渣。

由于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状态,那房间也就重新被使用起来了。

按我吩咐,四个住在那儿的士兵把他们的箱子搬到走廊上,把室内的睡垫、铺板和茶缸搁在那上面,扯下他们的晾衣绳。

我关上门站在搬得空荡荡的房间里。

空气凝滞而寒冷。

湖水已开始结冰封冻。

第一场雪落下来了。

我听见远处小马车传来的铃声叮当。

我闭上眼睛努力想像着两个月前上校来这里时必然上演的情景,可是外面那四个年轻人走来走去的动静让我无法进入自己的幻想。

他们搓着手、跺着脚,嘴里咕咕哝哝的,不耐烦地等候我从房里出来,他们温热的呼吸在空气中化作白乎乎的雾气。

我跪下来察看地板。

地板是干净的,像其他房间一样每天都作过清扫。

壁炉、墙壁和天花板上都留下了煤烟的污渍。

墙上,我用手擦到那个地方就沾上了煤烟。

不过别处的墙上什么污渍也没有。

我能找到什么标记吗?我打开房门,让那四个士兵把他们的东西再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