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仙君。
青青捧着一双新鞋,圆圆的脸蛋上带点羞涩的红晕,我和师妹给你做了一双新鞋,你的脚还肿着,原来的鞋穿不下了,而且那双也太薄了。
她手里那双鞋是狐皮缝的,厚厚的皮毛蓬松舒展,一看就十分暖和。
谢谢。
解彼安笑道,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咱们昆仑很冷,要穿这种鞋才能保暖的。
青青开心地说,白仙君,我帮你穿上。
范无慑长臂一伸,拦在青青面前,板着脸说:放下。
青青迟疑地看向解彼安。
这两天一直是她们在照顾黑白无常,对俩人脾性也算了解了,白仙君温柔可亲,黑仙君就凶巴巴的,而且好像很讨厌她们靠近白仙君。
无慑,礼貌呢。
解彼安低声道。
范无慑抢过青青手里的鞋:我给他穿,出去吧。
青青偷偷瞪了范无慑一眼,拉着师妹出去了。
范无慑看了看这双鞋:看着确实不错。
解彼安瞪着他:你非但没谢人家了,还这么不客气。
鞋是给你做的,我为什么要谢她们。
你……范无慑拉住解彼安的脚腕,将他的小腿放到了自己腿上:来,我给你穿上试试。
他轻手轻脚地给解彼安套上鞋,谨慎避开了伤口。
解彼安晃了晃自己包成毛球一样的脚,噗嗤一笑:她们穿这样的鞋,怎么能走路。
她们习惯了,还能跑能飞呢。
范无慑的手顺势揉起解彼安的小腿,这几天没下床,腿是不是有点木?还行。
那揉捏的力道恰到好处,解彼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倒是你,伤口刚愈合,就急着下地。
想来看你。
范无慑用指腹按压着那柔韧的肌理,看似关怀备至,脑子里想的却是他将这修长的小腿扛在肩上,野蛮冲刺的画面,想着想着,手就不老实地顺着小腿往上爬。
解彼安马上就发现了那只手不老实,他擒住范无慑的手腕,气道:你往哪儿摸的。
那对极魅的狐狸眼竟作出无辜态:不能摸吗?解彼安再一次被范无慑的厚脸皮震惊了。
为什么不能啊。
范无慑两手按住解彼安的大腿,身体探了过去,师兄不是让我亲了,还答应做我的道侣了。
难道你脑子里就想着这种事吗?范无慑越欺越近,鼻尖几乎撞上解彼安的鼻尖,他轻笑道:哪种事?解彼安往后仰去,奈何范无慑按着他的腿,他无法后退,只能看着范无慑近在咫尺的脸,感受那温热暧昧的气息抚过自己的面颊。
师兄说的,是哪种事?是书上画的那种事吗?我、我不知道。
范无慑露出一个坏笑:你怎么会不知道,还是你借给我看的呢,你说,我看了自然就懂了,我现在懂了。
解彼安无比后悔自己干下的蠢事,他被噎得不知道怎么反驳,脸很快就憋红了。
我懂了,所以我想和师兄试试。
范无慑舔了一下解彼安的嘴唇,想脱掉师兄的衣服,吻遍你全身,然后……解彼安感到脑子要炸开般,一把推开了他。
范无慑歪栽在床上,捂着胸口直抽气。
你、你是不是活该。
解彼安训斥道,小小年纪,成天想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范无慑委屈地噘着嘴:我喜欢师兄,自然就会想和师兄做亲密的事。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范无慑又凑了过来,把头放在了解彼安腿上,从下往上仰视,眼睛睁得大大的,更显无辜:那等我们安全了,就可以想了吗?解彼安羞恼道:到、到时候再说。
范无慑抱住了解彼安的腰:师兄,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师尊让我们养好伤再说。
但我担心师尊。
我也担心,可是我们这样,只会拖累师尊。
解彼安看着自己毛茸茸 的脚,叹道,这都四天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泰山离这里很远,没有消息也正常。
范无慑道,师兄,我这两天思来想去,觉得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这里毕竟是苍羽门的底盘,就算现在被仙盟接管了,但我始终觉得不安全。
关键是,我们手里有程衍之,祁梦笙一定不想受人胁迫,一定会想办法拿回去,如今云中君和几个长老都不知所踪,万一回来偷袭我们,是防不胜防的。
解彼安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东西,不,这个人,还活着,又不能放进乾坤袋,带在身边真是个问题。
而且,我们都担心师尊,泰山之行,必然是一场恶战,李不语根本不值得信任,崔府君的生死簿上,写了师尊的命格……范无慑知道,解彼安一定会被说动,只要事关钟馗的安危。
解彼安的神色果然紧绷起来: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在灵宫时我那么害怕,就是怕师尊会……但是,与祁梦笙单打独斗师尊也没输,李不语再不值得信任,各大门派掌门和长老都在,总该比他孤身一人安全吧。
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师尊不就因为兰吹寒,被缴了剑吗。
范无慑不屑地说,兰吹寒还不如躲起来,真是个累赘。
无慑,别这么说。
若没有蓝大哥,师尊肯定要吃更多苦头。
解彼安叹道,也不知道兰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没有换回程衍之,祁梦笙暂时不会杀他,但是……我们在这里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一同去泰山与师尊汇合。
解彼安皱眉思索起来。
一来,我们离开凤麟洲,祁梦笙找不到我们,自然没法派人偷袭我们,二来,与师尊和仙盟汇合后,我们才更安全,到时伤势好得差不多了,还能给师尊助力。
解彼安点点头:你说得对,可是,我们现在怎么离开凤麟洲,你的伤势还不能御剑,我又走不了路,我们想靠自己离开凤麟洲,少说还要养半个月。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
范无慑坐了起来,但是有些冒险,师兄敢不敢试?解彼安被勾起了好奇和好胜心:什么办法?范无慑的目光飘向窗外,朝着凤鸣湖的方向微扬下巴:马。
马……乌雅?解彼安瞪大眼睛。
对,乌雅。
解彼安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你想什么呢,那是宗子枭的坐骑啊。
那又如何,不过也是个邪祟,是邪祟,就能被修士驾驭。
乌雅不是普通的邪祟,它在凤鸣湖底修炼百年,十分强大,你也看到了,那天要不是师尊出手,云中君未必擒得住它。
再者,它是魔尊的坐骑,修仙界有多么忌惮魔尊,你我皆知,光是乌雅现世,已经让李不语率仙盟亲自来调查了,谁敢动它啊。
现在仙盟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管我们,再说,我们只是借用一下,否则这千里之徒,我们怎么走。
解彼安急道: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仙盟追究下来怎么办?退一万步说,就算仙盟不追究,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驾驭乌雅?乌雅的修为很可能在你我之上。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范无慑两眼异常明亮,我们有魂兵器,邪祟都怕魂兵器,若不是青锋剑,就算是师尊也不能一下子镇住乌雅吧,所以,乌雅未必不能为我所御。
其实他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以他现在的修为,确实无法驯服乌雅,但他赌乌雅还记得他,因为那夜在凤鸣湖畔,乌雅企图突破重重包围,朝自己跑过来。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他是宗子枭亦或范无慑,他的魂魄没变。
不行,太荒唐了。
解彼安坚决摇头,无慑,你真的是胆大包天,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规矩,岂能容你乱来。
这是我们能去泰山的唯一办法。
范无慑抓住解彼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想去帮师尊吗。
我当然想,可是……那我们就去帮师尊。
范无慑道,师兄,让我试试,若我真的能驾驭乌雅,我们就走,好不好。
解彼安满脸难色地看向窗外,其实从这里并不能看清什么:无慑,你冷静一些,这太冒险了。
我是仔细考虑过的,现在是非常时刻,自然要用非常之法,只要我们能阻止祁梦笙,乌雅的事,可以慢慢查,我们只是借用一下罢了。
解彼安剑眉紧锁。
师兄。
范无慑循循诱导,我也想尽快知道师尊的情况,留在这里,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啊。
解彼安似乎被说动了。
他太担心钟馗了,生死簿上说钟馗阳寿将近,这世上能伤钟馗的人本是寥寥无几,他一开始戒备李不语,现在看来,祁梦笙更危险,尤其青锋剑还被缴了。
越想,他就越害怕。
他想马上赶到师尊身边。
解彼安咬了咬牙:你有几分把握?范无慑的眸中闪过精光:试试就知道了。
外面有无量派的人把守。
不足为惧。
解彼安皱着眉,显然还是踌躇难决。
师兄,交给我吧。
无慑,你真是胆大妄为。
解彼安长吁一口气,若不是担心师尊,我决计不让你这样胡来。
不是胡来,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范无慑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目光坚毅,我一定带你离开。
——入夜后,范无慑悄悄离开了冰宫。
凤鸣湖畔有仙盟的人巡逻、值守,他若过去,肯定会被发现,他耐心等着。
这一会儿,冰宫内突然传来火光和爆炸声,有人大喊:苍羽门的人逃跑了——冰宫内接连亮起灯火,仙盟的人纷纷向地下跑去,叫喊声和脚步声彻底搅乱了这宁静的夜。
在凤鸣湖巡逻的人也往冰宫跑去。
范无慑趁机跑到了凤鸣湖边,他抽出汀墨,凌空出剑,裹夹着灵力的剑气劈在那马形的冰雕上,冰雕应声粉碎。
一匹浑身散发着黑死气的骷髅战马再次出现在皑皑白雪中,它前蹄跃起,引颈朝天,于一片黑夜中发出令人胆寒的长嘶。
糟糕,是乌雅!出事了,快来人啊!范无慑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走到乌雅近前,慢慢伸出手,沉声道:乌雅,听令。
乌雅抖了抖高骏的身体,扭过头,漆黑的眼洞直直地看着范无慑。
乌雅,听令。
快来人——大批仙盟的修士朝凤鸣湖跑来。
乌雅突然低下头,用鼻子擦过范无慑的手心。
范无慑一跃而起,跳上了乌雅的背:起!乌雅迈开四蹄,朝着冰宫狂奔而去,一群修士狂吼大叫,却没有一个敢出手阻拦,纷纷避让。
那可是魔尊宗子枭的坐骑乌雅啊。
没有人亲眼见过百年前的盛况,但每一个修仙界的人,从出生至今被灌输的对于魔尊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这突变让他们完全不知所措。
乌雅疾奔过长长的雪滩涂,身上凶煞的黑死气如燃烧的黑色火焰,在雪地上留下如烟如烬的幻影,它身上的人一身黑衣,面容绝丽却阴寒冷酷,他从容不迫,他气势凛凛,仿佛魔尊行过了百年光阴,踏过了万千枯骨,自地狱归来。
乌雅直接跑上了冰宫的外墙,它简直有飞檐走壁之能。
范无慑对着一扇打开的窗户叫道:师兄,跳下来。
解彼安朝下看了一眼,只看到那骷髅马,两腿就开始发软。
范无慑居然真的能驭乌雅!此时也没空犹豫了,做都做了,后悔有什么用。
他抱进了手里的包袱,从窗户一跃而下。
范无慑一把抱住了解彼安,将他放在自己身前坐好,又在他面上用力亲了一口,接着发出爽朗的笑声:乌雅,驾!乌雅几番跳跃,跑下了冰宫,然后撒开四蹄朝远处跑去,将冰宫和仙盟的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解彼安伏在乌雅身上,简直提心吊胆:无慑,慢一点,你的伤受不了跑这么快。
范无慑却充耳不闻。
一百年了,他终于又体会到了当年骑着乌雅这风驰电掣的痛快,仿佛他还是那个天地间唯我独尊的宗子枭,而与他同乘的,依然是他最爱的人。
极速的风夹杂着寒冻的雪,吹得他头脑发懵,恍惚间,他以为什么都没有变,时间没有走,那个人也没有离开,他们可以一直这样跑下去,跑过寒暑变迁,跑过沧海桑田,直到天长地久未有期。
无慑!解彼安去拽缰绳,却发现那缰绳对乌雅根本不起作用。
范无慑回过神来:乌雅,慢一点。
乌雅竟听话地放慢了速度。
解彼安心惊不已:它、它听你的?他坐在这邪祟身上,说不出的怪异,可又好像除了快许多,与普通的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他再一次生出似曾相似的感觉。
自从在八卦台受了刺激,他就不停地在各种人事物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他知道是自己的前世记忆在作祟,却无可奈何。
但是,别的也就算了,乌雅?他怎么会对乌雅也有些熟悉感。
不对,他肯定是混淆了骑马和骑乌雅的感觉。
而范无慑用大大的披风把自己和解彼安都裹了起来:师兄,冷不冷。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乌雅怎么会听你的?解彼安想起范无慑说要骑乌雅去泰山时,那成竹在胸的样子,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乌雅会听话。
为什么,这可是魔尊的坐骑啊,范无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为何能令魔尊的坐骑听命于自己?我有魂兵器。
我也有,它为何不听我的!解彼安的口吻已变得严厉,他觉得,范无慑还有事瞒着他。
范无慑一手揽住解彼安的腰:师兄干嘛这么凶。
我怎么知道它为什么不听你的,我拿出魂兵器,它就怕了,你拿出魂兵器试试,说不定它也听你的。
解彼安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口气,他声音缓了下来:真的吗?那等我们休息的时候,我试试。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想得太多了,他们的魂兵器上可是有北阴大帝的灵识,没有邪祟不害怕魂兵器,只是程度不同,所以乌雅的臣服,似乎也合理。
不然师兄觉得乌雅为什么听我的?范无慑将下巴垫在解彼安的颈窝,亲密地贴着他的脸,难不成,师兄觉得我有天机符?别说这种话,这岂能做笑谈。
有什么大不了,没有主人,天机符就只是个死物,何况还不知道被北阴大帝藏在了哪里。
话虽如此,乌雅现世,也不是什么好兆头,要不然,李不语也不会亲自出山,足以见此事很严重。
他们为什么都觉得乌雅的现世与天机符有关?我觉得乌雅早在罗酆山大战之前就在凤鸣湖底了,昆仑里酆都那么远,难道还有人特意把乌雅送过来?你说的也是。
撇开别的不说,乌雅也只是个邪祟,邪祟能被修士控制,也能被修士超度和消灭,乌雅并不可怕,他们怕的,是宗子枭,是轩辕天机符。
解彼安叹了口气:是啊。
不过,李不语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
只要有足够庞大的灵力,就能驾驭天机符,就能变成第二个宗子枭,他们真正担心的,是天机符是否安全。
天机符自然安全,北阴大帝亲自将它封印在九幽某处。
某处?是什么戒备森严之地?无论是地狱恶鬼,还是冥将阴兵,谁都想得到这神宝,天机符真的安全吗。
没有人知道,就是最安全的。
解彼安道,希望它永不见天日。
范无慑微眯起眼睛。
它一定会再见天日,它一定会回到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