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培森的道理似是而非,但是梅菲斯却是想半天才觉得不对,她与葛培森又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
但此时她已经被诱拐上车。
葛培森恶向胆边生,方向盘一滑,直奔过去两个人居住的单身公寓附近的老蒋饭馆。
但是葛培森开出一长段路,狠狠一拍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
他终究是不敢,他即使做事再逞勇好斗,可是面对瘦得薄片一样的米线,却不敢贸然行事。
米线的承受力已处于极限,他怕,不能断定刺激会让米线彻底崩溃至失常,还是点燃米线心中的激动。
他不敢在米线身上尝试,即使这是心理医生的吩咐,他都不敢。
他对米线束手无策,却心急如焚。
怎么了?葛培生沮丧地道:对不起,我忘记那家饭店怎么走。
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我懒得想。
随便。
葛培森告诫自己必须耐心再耐心,你想想吧,比如你喜欢吃什么,最爱吃什么。
鸭舌头还喜欢吗?鸭舌头?烦。
吃面吧。
葛培森无奈地看着她,那么去我那儿吃人参鸡汤面。
对了,我做鱼羹给你吃。
不去你家。
葛培森惊异于米线的反对,别处没好吃的面。
你水平更差。
葛培森如发现新大陆,立即跟踪追击,我水平哪儿差,你早上不是全吃完?盐都没放,水平还不差?葛培森立刻投降,他早上没吃人参鸡汤面,他已经大好,再乱吃人参据说会出鼻血。
但是眼看米线在简单事情上与他一纠缠就应答便捷起来,他只有歪缠到底,权做一把苦口良药。
我明明放盐了,是你早上没睡好,嘴巴没味道。
梅菲斯浑身没精打采的,只有两片嘴皮子在动,你可以比划一下你早上放了多少盐。
葛培森还真被难住了,他仔细回忆,想不起来早上有放盐的细节,当然遑论比划。
忘了,大概是这么多,不过我都是一边试味一边放,没准头。
他伸出拇指,拿食指在上面一划。
我得庆幸你没放盐,照这个量我得吃出苦味来。
葛培森只会笑,一边是讪笑,一边是欣慰米线的思维被他调动起来。
可你早上全吃完了,说明能吃好吃,所以你现在这么说,有没凭没证诬赖嫌疑。
你可以坚持不采信,不过不妨碍我不吃你的面。
葛培森快慰大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米线的头发,但是被米线伸手一把拍走。
你干什么?管住手脚。
米线,你总算活过来了。
黯淡的黄昏中,两人在车里对视。
一个是怒目圆睁中有惊诧,一个则是满脸笑意。
葛培森更是眼看米线有脱钩之嫌,赶紧将车启动上路,笑道:没想到,我煮的人参鸡汤还是心灵鸡汤。
看来盐加没加不是问题。
但是梅菲斯却觉得满心不是味道,她怎么就跟这个滑头滑脑的人一起出来吃饭了?再往回想,有点儿艰难地回忆起起床后的点点滴滴。
似乎,这个男人一直跟她在一个屋里。
她顿时头痛起来,想问个究竟,又懒得动脑筋,想了会儿,又眼睛一闭不搭理了。
可是没法不想到此人与仔仔的死有关,她心里又厌恶起来。
我不跟你吃饭,请送我回家。
葛培森不敢搭这个腔,我早上替你送病假条去,他们说工作火烧眉毛,你但凡有一口气在,赶紧上班去。
梅菲斯果然被成功调开注意力,我没气。
对,我也建议你好好休息一段日子。
不过休息会不会影响生计,比如说你要不要付房贷月供,有没有存粮应付吃用。
梅菲斯顺着葛培森的话想了一下,会影响。
我的收入都给月供了,基本上没积蓄。
我得工作。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工作,会出错。
明天我先拿两万给你,你把工作辞了,在家休息两个月。
身体差不多了再找个真正适合你的工作。
我讨厌你,不要你的钱。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要回家,不要见你。
葛培森大大地郁闷,这都已经到了他常吃饭店的停车场了。
下去吧,吃饭再说,吃完我送你回家,不再理你。
但是米线并不挪动,他只好又道:你千万别自个儿跳下去,你什么都没带,只有一串钥匙,没法回家。
可是葛培森还没说话,就见米线那一侧的车窗上浮现都都气愤的脸,他顿时想批自己的脸,这儿是他和都都以前常出没的地方,他被米线搞晕了才会来这儿吃饭。
偏偏这会儿米线却跟他道:我自己回家。
就打开了车门。
外面都都对着米线,冷漠而礼貌地道:你好,我也是葛培森的朋友。
以前没听他提起你。
葛培森心说糟糕,立刻跳下车去备战。
这边梅菲斯下车,看着美丽的都都一口否认,我不是葛培森的朋友。
说着就往外面的路口走。
葛培森连忙挡在梅菲斯面前。
但都都冷笑着问:葛培森,你还说你没作案时间。
我哪来作案时间?葛培森顾不得都都了,连连后退着,对梅菲斯道:米线,不要意气用事,我这就送你回家,你这样子打车会被人拐骗。
你没带包,出租车不会载你,这么远,你走不会去。
来吧,我这就送你回家。
都都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看着葛培森打叠百般耐心,而且越说声音越低,耳语一般温柔,她惊呆了,毫不犹豫拉开葛培森的车门先坐进副驾驶位。
葛培森头痛,可也正好趁机对梅菲斯道:米线,你看车上还坐一个人了,你这下不用担心了吧,我们回去。
连推带搡地将梅菲斯塞进后排位置,他关上车门,这才长喘一口气,心知上车有得麻烦了。
葛培森硬着头皮上车,打开车门就劈头迎来一句话,葛培森,你怎么解释。
没解释,你自己观察思考。
都都怒不可遏地扭头看后面的梅菲斯,这位小姐,葛培森……但是都都没法接下去控诉,因她见到梅菲斯根本不理前面的争吵,一脸倦怠地看着外面的灯火。
都都即使再气急败坏,也看出后面的异样。
后面的人即使再老奸巨猾,也不可能装出这幅四大皆空的样子来。
她只能扭回头,森,究竟怎么回事。
你说的这几天忙就是为她?让你自己观察嘛。
你下不下去,不下去我开车了。
都都咬紧嘴唇不语,眼泪一滴滴跟珍珠似的划过脸庞。
她包里的手机却是叫响,她拿出来一看,就塞给葛培森。
葛培森也不知这人是谁,听得里面问都都什么时候到,他只好回答都都有事不能到,而且只能自报家门他是葛培森。
对方才肯罢休。
葛培森开车上路,心里无奈地盘算该怎么办,看样子都都要跟他耗到底的样子,可是他送米线回家却是那么不放心,她一个人能好好做吃的吗?他想来想去,只能大声问:米线,你家里有吃的吗?有的。
拒绝你跟去吃。
葛培森哭笑不得,我没说跟去吃。
你打算煮点儿什么吃的?你连盐都不知道加,跟你说有什么用?葛培森看到前面有麦当劳的标记,再问:你爱吃汉堡吗?哦,你连没加盐的都吃得下,汉堡不在话下。
都都给两人的对话弄晕了脑子,感觉两人很熟悉很亲密,可又有说不出的距离。
她想来想去,葛培森还真没作案时间与后面那个米线培养出熟悉的关系来,那么难道两人乃是旧识。
葛培森早饿得腹中如擂,问都都要不要吃麦记汉堡,都都不语,抗议第二个才问到她,而且问得不如问米线的那么详细。
等葛培森跳下车去麦当劳,这边都都转身对后面的梅菲斯道:米线?我是葛培森的女朋友,认识你很高兴。
梅菲斯却回答:我不叫米线。
可是他这么称呼你。
是哪两个字?还是我发音错误?梅菲斯没有解释,只是叹了声气。
都都见她不答,心里更怀疑有鬼,估计这是两人之间的昵称。
可是米线,我能请求你离开葛培森吗?他是我的男朋友,可他现在却对我三心两意,一颗心都挂在你身上。
梅菲斯被烦不过,终于将眼睛懒懒地聚焦到都都脸上。
她终于看清楚这是一张非常美丽精致的脸,即使哭得眼皮红肿,依然楚楚动人。
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快,烦闷葛培森的三心两意,男人都是如此,以前的丹尼,虽然没说,可是外派后应该是有了别人。
她淡淡地道:不过是一个臭男人。
都都也是看着梅菲斯瘦削的脸,见她不肯答应,更是确定两人有鬼,便冷冷地道:可是他再臭,看上去也得比你年轻好几岁……梅菲斯心生不快,当即反击,关你什么事。
小姐,你不是葛培森的谁,我虽然不想认识葛培森,却也知道这个人对女朋友的态度不应是对你这个样。
省省吧,背着他才敢说女朋友三个字。
不想认识他?说得好听,欲拒还迎……小姐,下结论要讲求真凭实据,不要随便臆测。
谁也没欠你白银三百,你再胡说八道败我声誉,当心我不客气。
没有吗?在葛培森面前你装得漫不经心,等他一走你精神那个抖擞。
做给谁看呢,再做也是一张老脸。
我再做也是一张老脸,自己看着高兴。
你再漂亮也一样没人看,还白陪几滴眼泪,白陪上自尊。
你真不要脸。
我更可惜你不要你这张漂亮的脸。
都都气不打一处来,见葛培森小跑上车,她立即道:森,米线骂我。
她骂人可真毒辣,泼妇骂街一样。
米线不是你叫的,我再次声明。
梅菲斯当然不屑告状,但不能不为自己争气。
葛培森跳出去买吃的时候就在担心车里都都会不会找米线晦气,他最担心米线不在状态,吃亏往肚里吞。
没想到上车看到的是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却是气急败坏。
他当然不便多说,将一只食品袋交给后面的米线。
米线,我多买两份,明天你懒得做菜就吃这个。
都都听得分明,冷笑道:还说不是米线,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心计十足。
小姐,我可没人前称朋友,人后自称女朋友。
人要脸树要皮,这种没皮没脸的事我可学不来。
葛培森虽然看着米线表现虎虎有生而欣慰,可也头痛两个女人在他车子里吵架。
可他不是做缩头乌龟的料,当然就横插一杠进去将事情说明白。
都都,米线是我救命恩人。
米线,都都是我前女友,我车祸几个月她自动失踪,就这样。
你们趁热吃,冷了不好吃。
都都闻言气得无语,没想到葛培森当着别人的面点破,扭头见米线一脸戏谑,她气得抓起一只汉堡冲葛培森劈头盖脸砸过去。
葛培森避无可避,当然被砸个正着,纸包散开,葛培森脸上开满沙拉花,身上挂满美味。
他怒不可遏,一拍方向盘,喇叭冷不防一声猛叫,所有车里车外的人都是一惊。
都都扔出去后就知道坏事,可后悔已经来不及,她吓得捂住自己嘴巴。
葛培森的脾气有多火爆干脆,她很清楚。
千万不可以对女生动粗。
梅菲斯的声音几乎是与喇叭一起响起,她说完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把人牛高马大的男子当仔仔了。
葛培森虽然火大,可还真不是个对女生动粗的人。
可不动粗就得压抑自己,他猛拉开车门跳出去生气。
出去才想到米线刚才主动积极跟他说了一句话,语气活脱脱就是过去两人相对时候的语气,他更是又好气又好笑了。
但他无暇收拾心情,当务之急乃是收拾脸面衣服。
他干脆不穿弄脏的外套,一脱了之。
才刚脱下衣服,身后就递来一叠麦当劳送的餐巾纸,他回头一看,见是米线,才伸手接了擦脸,顺便将米线手里的塑料袋也接了。
你身体不适就上去坐着,地上的我会清理掉。
他太了解米线,跟米线一起生活几个月,知道米线虽然不至于好心到随地捡垃圾扒狗屎,却知道米线以前推着他出门时候肯定随身携带着一只塑料袋,以备收拾他扔出来的垃圾。
见米线果然没坚持,他就伸手扶了一把,帮米线上车。
然而,这一切看在都都眼里,却是不同解读,她看到的是火爆的葛培森对那老女人言听计从,体贴入微。
她心里更是妒火中烧,她恨这个尖嘴利舌的女热,她相信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她的森或早或晚总会回到她身边。
梅菲斯看到黑暗中都都的怒目,懒得搭理这些,继续好胃口地吃她的汉堡。
她现在很倦,非到逼不得已,懒得费脑筋思考。
可是都都却认定这是梅菲斯对她摆出的胜利者姿态,正好可以装给葛培森看,以对比出她都都的蛮横。
她认定,梅菲斯真是太阴险了。
葛培森收拾完了上车,见没人帮他收拾掉座位上的东西,他还得继续擦擦抹抹,他这个大少真是憋得肚子里的火气全部转为三昧真火,对都都虽然不会动粗,可也彻底没了好声气儿。
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事?都都硬撑着道:你说过跟我面谈。
我需要一个理由。
那么你想听什么话?我刚才说的是真话,你给我一汉堡。
那么你想听假话?可我为什么要骗人?再没理由啦,你下车吧。
都都见葛培森当着现女友的面如此绝情,娇柔的她何尝受过这等侮辱,可她又不肯就此灰溜溜下车,显得是夹着尾巴溜走,气急之下,又泪如泉涌。
梅菲斯见此,想再不理都不行了,只得道:喂,某些人,借我五十,你们慢慢谈,我打车回家。
她总是有点儿不知道如何称呼葛培森,也懒得周全地去考虑,悠悠闲闲地先跳下车去。
葛培森看一眼车外潇洒的梅菲斯,再看一眼趴前面哭的都都,最后的耐心全部消失,卷起脏衣服拎起皮包,降下一丝车窗,拔出车钥匙也打开车门走了,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免得都都又有其他花样。
但他出去就给朋友阿文打电话,让阿文到梅菲斯住的小区门口等他,他想把车钥匙交给阿文,让阿文过来处理。
阿文自然是答应。
梅菲斯却是厌恶葛培森一直跟着她,很简单,你借我五十块,你自己转身回去处理,很容易谈得明白。
谈什么?不能打不能骂只能讲理。
可她不肯讲理,只承认她有过失,但关系必须继续,我必须继续爱她,那么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说?严格意义上,她并无过失。
都是造化弄人。
说到底,都是你的车祸害死人。
唉……葛培森本想辩论都都虽无过错,可也够无情,可听到最后见米线绕到两个人的事儿上,他几乎无言以对。
套用你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也是车祸受害者。
广告灯箱掉下来砸向我,我以在高架的速度避开而撞隔离栏,还……算了,不说了,请上车,我送你到家。
梅菲斯闻言吃惊,上车的时候一直看着葛培森,不小心撞了头。
等葛培森跟着坐进来,她又是看了很久,才问一句:你前儿为什么不说清楚?前儿不想狡辩,事情既然做出来,让你恨就恨呗,起码你还有个可以恨的人,总比什么目标都没有的强。
但有些责任我就不想背了,那是她自己做出选择的结果,而不是我直接或者间接害她。
我不是好好先生,你别把我想象成君子。
梅菲斯没想到起因是这样,而非她原本想象。
早先她一看见葛培森其人其车,心里就先入为主地冒出年少轻狂、少年得志等适合患开快车抢道综合症人群的独有特性。
可她偏偏相信葛培森现在说的也是真话,那么此人也是很冤的受害者,还差点丢了性命,九死一生。
凭理性分析,她更不能恨此人,恨他,与她一向的人生观有很大出入。
可是,可是她的仔仔……\\\\\\\\\\\\\\\\\\\\\\\\\\\\\\\\\\\\\\\\\\\\\\\\\\\\\\\\\\\\\\\\\\\\\\\\\\\\\\\\\\\\\\\\\\\\\\\\\\\\\\\\\\\\\\\\\\\\\\\\\\\\梅菲斯除了叹息,只有拆开包装,继续吃她的汉堡。
她已经不愿深想,所有的似乎都已经不值得深想了。
她连最后攒着对付葛培森的劲儿都没了。
几乎是机械地吃完,她手里却很快多了一张葛培森递来的纸巾。
想到眼前此人这两天对她的悉心照顾,想到她这几天对眼前这个人的不良态度,她强迫着自己道歉。
对不起,这两天误会你。
你又没对我怎么样,道什么歉。
相反,你很信任我,你放心地在我家喝我煮给你的咖啡,你放心地在我面前昏倒,放心地睡在我家客房,你还放心地把钥匙交给我,让我替你去公司请病假。
最大的信任,是你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包括有证据的和没证据的,这些字,连我都自认匪夷所思。
正因为你信任我,才会把所有的情绪暴露在我面前,我甘之若饴。
梅菲斯浑身猛起鸡皮疙瘩,可心里却是恍惚,原来她是真的信任他。
别的犹可存疑,可她真是丝毫没有怀疑葛培森对她所说的任何事情。
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心不由己地相信他。
她禁不住瞪眼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她才认识此人两天,可凭什么如此信任此人。
这完全不是她一向的谨慎作风。
她脑子里又乱成一团,欲深想,又无法集中精力地深入,她想知道为什么。
葛培森忍不住问:想什么?又不理我。
梅菲斯喃喃地道:我为什么相信你?全无理由。
你熟悉我,我们在一起那么多日子。
葛培森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我语言表达方式与过去有所不同,可思维风格、行事作风一点没变。
你眼睛可以被表象干扰,可是你的心明察秋毫,透过现象看本质。
梅菲斯继续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我一定不是明察秋毫,我一定是被你排山倒海的肉麻麻醉了。
葛培森终于笑出来,他刚才被都都弄得很是尴尬,不是,不是,我一向敦厚实在。
呀,怪我,动物园去多了,牛鬼蛇神认识太多。
葛培森哭笑不得,忽然意识到都都一定是在米线嘴里吃瘪,才积累下那么大的火气。
他看看这张依然没精打采,甚至有点儿睡得浮肿的脸,笑道:你真是做讼师的料,一张嘴不饶人。
回家做什么?明天打算干什么去?梅菲斯意识到早上与下午这个小人一定也是如此套她的话,她也不管葛培森为什么要这么做,凭直觉地反对上了,你先说说你的打算,我或许可以参考。
我?等下去健身房活动一下,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影响活力。
明天我打算请你去郊区吃大闸蟹,有没有兴趣?湖里直接钓蟹,活蟹直接上锅。
我去年去吃一次,念念不忘。
吃完去旁边的高尔夫,我刚拐来一套好球杆,正想试试。
你的生活除了吃,就是玩?葛培森被问得一愣,扭头好好看了梅菲斯会儿,想要说话,车已到小区。
见到阿文已经等在门口,他只够在付款时候抓紧时间说一句,几天做仔仔,对我影响非常大。
仔仔,这两个字是梅菲斯最想听又最不敢听到的,仔仔对梅菲斯整个人生的影响几乎是翻天覆地,她倒是没想过葛培森也会受仔仔的影响。
她下车见葛培森匆匆奔向阿文,她本应该上楼回家的,可此时却鬼使神差地等在原地,等葛培森说他究竟被影响到什么。
葛培森与阿文交换车钥匙,又被阿文调戏几句,便急匆匆赶回,梅菲斯等在原地令他倍感欣喜。
米线,我送你上楼,看着你进门。
等等,我请问一下,你做了几天仔仔,究竟有些什么改变?这儿说?安全条例其中一条,切勿在高楼周围逗留,以免被高空抛物击中。
明天你出来,我们路上多的是时间说话。
而且,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我很累,这两天都想好好休息,周一又得开始忙碌。
你一定不肯说吗?上去吧,边走边说。
葛培森带头先开步走,见左右无人,就道:窝在仔仔不怎么样的身体里的那几天,我一直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有幸再活一次,我会怎么做,而且我为原来的生活方式忏悔。
说到这儿,他见有人跟进,就闭口不言了,垂手老老实实等在电梯前。
而后进电梯,进走廊,更没法说话。
一直到梅菲斯家门前,葛培森相信已经半清楚过来的米线能放他进门的几率是零,他只有伪作大方,道:你进去吧,回头我给你打电话继续说。
你等下就睡觉,还是打算过会儿再睡?你下去就给我电话,好吗?你不用留个时间段给花冠车主?你已经好久没联系他喽。
梅菲斯当即一个白眼,将葛培森关在门外,甚至连猫眼都堵住。
没有其他人的环境,让米线一下松弛下来。
她对着桌上忘记带走的手机迟疑了会儿,下死劲将机子关了。
不要再接葛培森的电话,那小子太懂怎么吸引她的注意力,那小子窝在仔仔身体里那几天都把她研究透了。
她本想看会儿电视看会儿书,可一个哈欠领着困意席卷而来,她只得将两只汉堡扔进冰箱,洗洗睡觉。
浑身说不出来的疲倦,就好像每块骨头每条肌肉都被人暴揍一顿,无一处不酸。
她都懒得想刚才葛培森跟她说了些什么,爱谁谁吧,她需要睡眠。
不过临睡前想到此时葛培森估计正锻炼得欢,她想着还是挺羡慕的,活力,她已经告别它们很久了。
葛培森没打通梅菲斯的电话,虽不甘心,可也只能如此。
他在健身房跑了好一会儿才等来阿文。
阿文一来就皱着眉头围着葛培森转了一圈,奇道:奇怪,病床上躺两个月下来,怎么变成五好青年了?我发现我跟你体味格格不入。
你不晓得那感受,现在回想起来还不寒而栗。
都都怎么样?亏你还关心她。
我到的时候还在哭,一路送她回家还是哭,哭得老子柔肠百结,差点告诉她你有外遇,找男朋友还不如找我这样的人保险。
你小心着点儿,听都都意思,她不想就此结束。
上帝,需不需要开个道德法庭批判我?美女向来不用讲道理。
你打算怎么办?凉拌美女。
葛培森让阿文通知一众狐朋狗友,他硬是又跑了二十分钟才下来,走进他的车子,一股变质的食品味。
这让葛培森对都都的印象进一步变质。
而对米线,他算不算心意已决?他依然不敢下定论,不知道自己是一时贪新鲜还是怎的。
妈妈的警告,和摆在眼前的原本非常淑女的都都的反常,都让他不敢轻易对米线开口。
而且他也想不出办法,明天可以如何将米线约出来见面。
似乎,很难。
他这才发现他以前的恋爱史都是郎情妾意的小游戏,几乎没有什么挑战。
基本上是他想出一个办法,对方就来不及地配合。
以前他还以为是他的主意高明,现在才知不是。
即便是后来大家一起吃宵夜,葛培森一颗心还时不时想到米线,他很不放心米线一个人在家。
即使离开时候已经看到米线恢复了一点儿生机,然而谁知道米线的情况还会不会反复。
米线一个劲地说累说倦,当然绝非美女们的撒娇,在他的眼里,米线的身心全都处于危险的极限,他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米线身边以防万一,就像当初米线睡觉时候依然保持着警惕,随时留意仔仔的风吹草动。
而且,他非常爽快地向自己承认,他已经习惯了米线近在身边,他想米线,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仔仔时期那种单纯的想。
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豁出去告诉米线。
但是,他想米线的时候,忍不住就给米线发一条短信。
一直发到他清晨终于睡觉。
他发送最后一条的时候,很是内疚地想到,万一米线被他勾引了,可是他又最后发现他对米线的不是爱情,会不会很害了米线。
梅菲斯却是早早睡觉,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好。
醒来时候想到也没什么是可做,又在床上辗转几下睡着。
再次醒来,依然不想睁开眼睛,只是肚子饿得不行了。
她勉强睁眼,屋内黑暗,看不到时间,只见遮光帘透入一丝光亮,外面似乎是白天。
她又是闭目养神了好半天,才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
不料才打开手机,短信便铺天盖地而来。
几乎全是葛培森的短信,间中也有一条追求者花冠车主的,她先挑花冠的看。
周五晚上十点的短信问她周六有没有空一起出去玩。
显然是没空。
梅菲斯淡淡地想,很怀疑花冠车主一直到周五都还没约到人,最后才想到她。
不过她也只是拿花冠车主当填补空虚的一枚棋子。
葛培森的短信则满是啰嗦口水,但是梅菲斯却看得微笑。
赶紧给老娘一个请安电话。
经历那一段,才了解妈妈为我付出过那么多。
你很了不起。
新越的鸭舌非常好,我打包一份给你。
打开车窗在高速飙车半小时,终于取出汉堡味。
明天得收罚单了。
论飙车,我谦称第二,阿文不敢说第一。
风吹多着凉了,似乎。
回家已是一点多,睡前想到吃药,拿起茶杯才想到那段做药瓶子的时间已经成为过去。
不过忍不住吃了一颗话梅糖,这个习惯硬是被你强制出来。
牛奶沤肥恶臭不堪,晚上不知会因此梦见什么。
晚安。
再看手机时间,原来已是中午十一点。
那个疯玩的大男孩还没来新的短信,估计还没睡醒。
她甚至有些羡慕葛培森能活得如此无忧无虑。
但又一想,那葛培森遇到的事情也不少,起码做仔仔时候能绝望得自杀,按说他心里不可能没有阴影。
而女友又在他植物人期间失踪,现在却又卷土重来,反而有怪他薄情寡义的意思,那葛培森面对的头痛事也不少。
如此想来,难得他能如此乐观。
昨天至今天睡得很好,梅菲斯终于能稍微集中点儿精力思考,虽然还是懒懒的,可是葛培森的事不同于他人。
她估计都都不可能挽回葛培森的心,那葛培森当年都可以决绝而冷静地安排自己的自杀,又岂是个容易被死缠烂打打动的主儿。
如此轻易就失去一个钻石王老五,估计都都的肠子都悔青了。
其实葛培森是个挺好的大男孩,为人热情有礼,相比之下,那花冠车主看上去未必如葛培森成功,可为人却趾高气扬得多。
梅菲斯却不知道,以前葛培森十足骄狂,做仔仔身不由己地被煎熬一百多天,才磨平一身骄气。
梅菲斯将手机扔一边,虽然饿得睡都睡不安宁,可依然不肯起来,只觉得四肢无力,连握着手机的手都是半垂着。
偏偏她闭上眼睛想再睡会儿,短信又来。
她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葛培森。
拿起一看,果然。
里面的内容又让她微笑了。
你醒没,我刚起,感冒严重,不敢与闻老娘,吃啥药?言简意赅得令人发指,梅菲斯想得到那人勉勉强强才打出这几个字,不禁好笑。
大男孩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率性。
她虽然也懒得做事,可还是发一条短信回去,大量喝热水,好好休息。
但是短信发出,梅菲斯就意识到这个短信可能是投石问路,而她可能被顺藤摸瓜,那葛培森太狡猾了。
她赶紧将手机关了。
她不知道葛培森会来电说什么,但她知道让此人开口说话之后很麻烦。
可是她也无法再睡,愤愤起床。
葛培森果然是在家里看着打不通的电话机发笑。
他昨天离开时候已经想到以后想见米线千难万难,所以今天设计一出感冒小戏,引发米线的同情,一方面可以知道米线有没有声息,另一方面正好搭上线。
米线倒是上钩了,可那聪明人却那么快就识破他的把戏,他只有扼腕。
不过葛培森心里欣慰,虽然被拒绝得干脆,可起码说明米线精神恢复不少。
只是一计不成,他得另想花样。
问题是对方看来已经严防死守,他该往哪儿寻找突破口。
这事儿原本非常悲情,连他想起来都会眼眶发热,可现在忽然变得喜剧起来,有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