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2025-04-03 08:00:13

五月中的早晨,空气似乎是薄薄的透明,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照到石阶上,顿时院子里的房子啊,家具啊,甚至人啊,都给染上了浅浅的绿色。

走在这充满生机的绿色世界里,人仿佛就自然而然地想伸伸手,踢踢腿,活动活动身子。

但是走出这个绿色的小院,外面则是充满王家威严的大块青石铺就的明堂走廊,花草树木只是难得的几个点缀。

安磨蹭着想拖后出小院的时间,但后来实在磨无可磨,只得快快通过早起日头晒着的走廊,迅速钻入多尔衮的书房。

不想,进门却见小皇帝福临已经坐在里面,没别的人,包括多尔衮也还没来。

安这才想起今天是原定的小皇帝每旬参与政事的日子,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这么热衷,从皇宫到这儿也要一段时间,可见他起得有多早。

小皇帝一看见安进来,忽然笑起来,招着手道:朕与你说话,朕越看越觉得你象摄政王的小尾巴。

但今天摄政王还没到,你怎么先来了?安见他笑得得意,猜知这一定是小皇帝想了很久想出来的折辱于她的小办法,想都不想不屑地道:真是小孩子,捡到点甜头有那么好开心的。

哎,你今天这身便装怎么那么花,我一个小姑娘都比你要好一点。

小皇帝哪里是安的对手,在安的引导下早忘了前面的话题,顺着安的去说了。

你真笨,这是花吗?这叫团花万字绣,内造的东西,你还穿不着呢。

安又是不屑地道:团花万字还不是花?你还不如叫人全身绣几只小鸡,几只小鸭,几只小猪,几只小狗,那才象个白脸小男孩。

小皇帝果然被气得跳起来,叫道:不许你说朕是小男孩。

安白他一眼道:这还不是小孩子?象我这样,你再说我小尾巴我都不会理你,而你被我一说就受不了,这等气量还不是小孩子是什么?我都还是小小的,你就更不用说。

小皇帝气结,瞪着安想了半天,又觉得骂出来正应了她说的话,咬着嘴唇忍了又忍,小脸憋得通红。

安看着不忍心,道:刚才你只要不惹我,原是不会受我的气的。

其实以你的脑筋,你的气度,和你的分析判断能力,要比同样九岁的人不知好多少,我们王爷就冲我夸过,说你要比他两个那么大的儿子都要强。

所以你别生气啦,你不如我是当然的,没见我都已经帮王爷在处理事情了吗?但你要比其他所有人都强。

福临闻言道:你说的是真的?安一撇嘴道:不信你就自己问王爷嘛。

小皇帝信了一大半,看上去有点高兴,但又怕安看到笑他,别别扭扭的。

最后才略带尴尬地问:人家小姑娘的衣服都绣了很多花,滚了很多边,头上手上也戴很多金的玉的,怎么你就没有?安明白这是小皇帝要与她修好。

笑道:我这人最讲舒服,衣服绣了花在上面,穿着就觉得那里手碰到很不舒服,尤其是金线绣出来的。

而且现在夏天到了,我恨不能衣服少穿两件,要全身再绣上花,不等于外面多罩了件衣服?我才不干那傻事。

而且绣花要多少人工啊,那些人工要拿去做别的事,不是可以喂饱好多人吗?现在百废待兴,我想我还是节约点,这样穿着我已经觉得很好看了。

何况我是真的不喜欢绣花的。

说完斜着眼睛看小皇帝怎么回答。

福临居然点头道:你这人正经起来还是很讲道理的,这话不错,我常看见宫女们只知道闷头绣花,要是把那时间拿出来读书,就可以多出几个象你一样聪明的人。

安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又不好象在师傅面前那样直说自己是天才,只好看着福临笑道:皇上你这话很有见识,一定是平时不用做家务,看书时间多的缘故。

多尔衮此时进来,见两人谈得热闹,不禁奇怪,原来两人是水火不相容的,怎么今天就有说有笑了?安一见他就道:这年头,人是越小越勤快,皇上来得最早。

王爷来得最迟。

害我们两人闲聊浪费了好多时间。

福临却说:不算浪费,以前范先生说到民生的时候,总是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今天朕才知道,原来衣服什么的里面也有民生。

可见万事万物,只要用心去想,都是可以与天下黎民联系到一起的。

这话一出,轮到多尔衮与安对他刮目相看了。

福临虽小,但是个聪明的人,一见两人的眼色,就明白他们的意思,心里也很得意。

终究还是个孩子,脸上遮不住,也满是得色。

多尔衮笑视他一眼,吩咐叫外面等的几个大臣进来。

进来的人还是与以前一样,先马马虎虎地拜过小皇帝,然后恭恭敬敬地朝多尔衮拜,有人甚至对安也哈几下腰。

多尔衮见了不响,想了想,又叫长随进来问:还有多少人在门外侯着?长随忙道:几乎所有需要上朝的大人,和外地过来的督道等人,还有各部需要请示来的,加起来有一两百人。

多铎道:全部叫他们进西花厅等我。

几位大人,你们也跟去西花厅,我随后就来。

等那些人走后,多尔衮才道:安,我今天想立些规矩,等我过去后,你领皇上稍后一步过来,千万不要比我早进去。

安点头答应,还是有点搞不清他的意思,直到多尔衮走后,才双手一绞想出原因,笑对福临道:王爷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咱们是做他小尾巴跟去呢?还是不去?福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谁都没有两条尾巴的,我们都不是尾巴。

走吧。

说完来拉安的手,要牵她出去。

安忙缩回手道:我猜啊,今天我们王爷是要替你做规矩去的,所以你得很威风地走我前面,进去后什么都别怕,大胆一点,大方一点,王爷做什么,你就微笑接受,话别多说,脸上别有太多表情,总之要表现出威严的样子。

反正以前人家怎么教你当皇帝的,你今日就怎么做,一点都别怯场,这样一来,再加上王爷的训话,以后大臣们见你,就都会恭恭敬敬的了。

福临大眼睛转了一会儿,就点头道:嗯,朕知道了,走吧,现在你先在前面带路,然后到西花厅了,你再让朕走前面。

安暗笑道:你规矩还真多。

边说边前面走。

福临也笑道:你是朕见过最没规矩最不怕朕的,但朕看在你脑筋实在好的份上,不要求你有规矩。

安忙在前面虚晃一招道:哎哟,臣谢皇上喽。

福临赶上几步道:你见过与你一样聪明的人吗?朕听见好多人说你聪明,就是要与你一样大的。

安转头笑道:皇上你也不是很聪明吗?连摄政王都会夸你来。

福临听了很高兴,便道:嗯,你不仅聪明,而且很好看,以后朕娶皇后就要你了,你得等着朕长大。

你做了皇后,你就帮朕处理奏折。

安在前面笑得挤眉弄眼的,但怕有伤小皇帝的自尊,硬是不笑出声,人是憋得极其难受。

半晌才道:皇上,我可要比你大好几岁呢,而且……我可不嫁给你。

好了,别说话了,我们就要到了。

安送福临进去,自己就钻到窗边看热闹。

见花厅里面本来是众星拱月地围着多尔衮,见皇上进去,有的就当没看见。

多尔衮最先也似没看见,但安知道既然是他安排的,自然他一早就已知道。

等皇上再进几步,他才似突然看见,忙恭恭敬敬下跪,依足规矩地跪拜施礼。

要在往常见这样,福临早就不知所措,目瞪口呆,但今天好在有安提醒过,他就正着脸很严肃地依足规矩办事,一招一式都是有板有眼。

群臣一见这样,都很摸不到头绪,但见摄政王这么做,谁也不敢不恭,也都山呼万岁,朝拜如仪。

福临顿时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良好感觉。

但他一直想不明白安是通过哪条线索知道多尔衮要那么做的。

所以等他落座后,多尔衮在他身边严厉斥责大臣们对皇帝的不恭敬行为,他却在想着安的思维方向,而且有激动得有点晕呼,多尔衮的话就似听非听,也不知听进多少。

直到最后多尔衮转身一躬声,说:皇上这边请。

他才回过神来,走前面径直回多尔衮的书房。

这一整天他都感觉非常愉快,虽然还是坐着听得多,说得少,但只觉得换了一个全新的全方位的视角来看问题了,也觉得自己更象个皇帝了,而且是好皇帝。

多尔衮因为去了趟扬州,公务压下很多,整天没间断地处理,安在旁边帮忙。

福临在边上看着更坚定了要娶安的决心,如果有了那么厉害的皇后,那他以后不就可以有时间玩了吗?当下有拉拢安的打算,所以下午公事告一段落,他就力邀两人一起进宫用御膳,多尔衮以为他是报今天给他扬威之恩,就想干脆今天好人做到底,陪他玩一晚。

没想到的是福临还有其他小心思。

去皇宫路上,福临一定要骑马,安其实最不愿意骑马,她管不住马,而且马鞍又常硌得她屁股痛,所以非要了一辆马车跟着。

但坐马车就没办法与他们搭话,听前面两个骑马的一来一去说得高兴,她只有在后面老老实实听的份。

到了皇宫,福临就仿佛到了自己的地盘,人就特别活跃。

他非要安排大家从花园过一过,看看他现在最喜欢的一棵花皮松。

多尔衮和安被他一人一只手地拉着走,安还好一点,反正也是小孩子,多尔衮就哭笑不得了。

只得随着他一起进御花园。

庄太后听说儿子回宫,也出来等着接他,每旬一次去多尔衮那里听他办公,庄太后都很不放心,儿子出宫的时候他就一直心烦意乱的,做不成一件事,看不进一个字,每次听见儿子回宫,都象久别重逢一般欢喜。

但现在却又听见小太监来报说皇上去了御花园,她那天心情正好,就笑着说声那我们也去那里玩玩吧。

宫女们巴不得有这句话,忙要跟上,但庄太后只要苏茉尔一个人跟着。

她们两个早到一步花园,庄太后似是若无其事地漫步在花径里。

但随着脚步声响,见一起进来的还有多尔衮,她不欲见之,就与苏茉尔打个眼色,两人转到假山背后。

等人走近了,庄太后忽道:苏茉尔,你看福临怎么拉着这两人的手?这是怎么回事?苏茉尔探头看了看到:皇上看上去很高兴。

庄太后不响,脸色迅速阴沉下来,等他们一行走过去后,她才一言不发地匆匆回自己的住处,派人叫来今天跟儿子的太监来询问。

问完,她就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她也知道最近儿子对她有反感,怨她压得太厉害,难保多尔衮有意无意的一个举动,就把她宝贝儿子,她唯一的指望给拉到多尔衮那边去,不,这是她不允许的,不仅仅是因为儿子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更因为这个儿子是她未来生活的保障,她必须保证儿子名份上,血缘上,感情上,全部都偏向她一个人。

为此,她也不急着吃饭,也不叫人掌灯,一个人坐在东窗下的黑地里闷声不响地坐了许久,她思前想后,权衡利弊,终于想出一个她觉得最刁毒的办法。

唯一的遗憾是现在还不是实施这个打算的时候,但她有耐心等。

御膳不是针对安的胃口做的,但还是满桌多尔衮喜欢的吃食。

但那些御膳房想拍摄政王爷一个马屁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尔衮现在的吃食被安限制得死死的。

所以这顿饭,也就两个小的吃得开心,福临是因为今天扬眉吐气,心里高兴,安则是第一次吃到御膳,虽然没觉得比王府的高明多少,但毕竟有个新鲜感。

第五十五福临碍于礼常,不能天天出宫,还是一旬来趟王府,但又很喜欢与安说话,就只有叫太监带了言辞恳切的信来请安进宫。

安不知道福临的小心思,拿去给多尔衮看了,两人一起猜测是因为福临在宫里接触同龄聪明人少,所以既然与安一拍即合没矛盾了,所以就孩子气地想天天与安混一起。

安倒是哭笑不得,心想这陪孩子玩的事怎么做得,而且还是个小皇帝,得罪他没关系,万一得罪的是他的额娘,难保又会有勇和那样的人跳出来,不合算,但是第一次还是要去去的,算是给他一个面子。

安还是坐着马车去皇宫的,她怎么也坐不惯轿子,觉得自己坐着叫别人抬太没道理。

但到了皇宫却见太监抬着软兜儿来迎接,安顿时坐又不是,不坐又不是,干脆编出个新名词晕轿,这才打发过去。

到小皇帝读书的书房,见范文程也在,反正大家都是老熟人,说话可以随意。

可安还是不放心,竖着耳朵听外面有没来偷听。

庄太后这人的手段,安还真觉得防不胜防。

福临觉得自己既然认定安要做自己的皇后,对她的态度就得非常热络,否则别的不说,自己以后玩的时间得减少好多。

所以亲自动手,把吃的东西全搬到安面前,倒是把正与范文程寒喧的安给吓了一跳。

福临把这些做完,就袍子一撩,与安挤到一把椅子上,皇宫椅子都大,坐个大人已经绰绰有余,两小儿自然不在话下。

安却被他的奇怪举动搞得迷迷糊糊,伸手摸摸他的光脑壳,笑道:怎么啦?大小伙子那么腻人的?你这一坐我等一会儿坐得脚酸了,就没法盘着坐了。

福临却说:这样好,省得先生说话又得看你又得看朕,大家都累。

安也不在其意,手搭在福临肩上就没收回,反而福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全身僵僵的,如果往后靠,就变成倚在安的怀里,似乎有点太这个那个,如果叫他往前,他又不愿意,进退两难,只有维持原状,但他感觉开心。

范文程也觉得奇怪,小皇帝对两个姐姐也没那样的,再看看小皇帝兴奋的眼神,心中隐隐有点明白,只觉得好笑。

安手指在福临肩上一点,很正经的说道:范先生听说扬州十日了吗?不知你心中怎么想的?福临立刻问道:扬州十日?什么意思?安解释给他听:我们打到扬州的时候,遭到前所未有的抵抗,光是被扬州城里打下来的炮弹轰死的就有几千人,后来进城后又遭到很猛烈的抵抗,我们死伤很重。

所以大家都很光火,因为死的都是自己认识的或者熟悉的人啊,所以进城后就烧杀了十天,十天下来,扬州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范文程知道安与多尔衮的关系,这个话题太敏感,他作为一个汉人,他觉得还是少说为妙,让小皇帝与安去说去。

于是引导了一句:皇上怎么看这件事?。

因不是在朝堂,没什么顾忌,福临果然中招,微抬着头看着安道:那当然是要杀的,谁叫他们抵抗了。

但是十日太多了,可能把一些百姓都杀进去了。

安看出范文程的顾忌,就不再管他,自己与小皇帝说话:可是当时我看见他们百姓也是一起上阵打我们军队的,是不是那样一说,我们的扬州十日就有理了?福临想了想道:那说明他们是刁民,把他们杀了也是对的。

安不去说他对不对,只是道:我们把他们的头儿抓了来,这个人是个好汉子,扬州城里的百姓都听他的,他自己不吃肉,全给百姓吃,说让他们吃了可以好好打仗。

他在扬州被困那几天都没合眼睡过觉,被我们俘虏了,随时面对死亡,他反而头一歪睡着了。

你在历史上一定看过文天祥,岳飞等人,他就是那样的人。

福临听了,回想以前看过的书,道:嗯,那这个人是应该好好劝劝他,要是他肯到我们这边来,我们就重用他。

安高兴地抚抚他的脑袋,笑道:你说得真对。

我们满州人少,如果对俘虏的,投诚的人一概弃置不用,我们会损失很大一部分人才,象洪大人以前被俘之前与我们打仗打得很凶,不少人死在他手里,后来他被俘了,你阿玛不肯杀他,想尽办法要他帮我们的忙。

你看,洪大人现在在前线非常得力,明将很多是他的部下,见他打过来,早自己降了。

至于以前他打过满人,那是因为他以前是明将,各为其主,我们从明皇帝角度看,他是很好的将军。

现在既然到我们这儿来了,我们就要忘记过去,重重用他,还要用人不疑,那他也就很愿意为你效力了。

所以啊,豫亲王等史可法醒来后,就多方劝他投降我们,但史可法不肯。

一个这样的人如果不为我所用,那就只有杀了他了,否则依他的影响力,关着他,那就永无宁日,放了他,等于放虎归山。

你是不是那样想的?福临本来是很叹服地看着安说话的,见问,忙快快回答:对,我也是那么想的。

但是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扬州十日呢。

为什么要杀十天那么久。

安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范文程,范文程也为难地看着她。

安定了定神,才道:你知道杀一儆百这个意思吗?福临点头道:是为了杀一儆百才杀了十天吗?那就对了,这么一做,以后再打下去,谁都要想一想,犹豫一下了。

安点头道:虽然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对被杀的人来说,他就没法再享受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有的还是个小孩子,他们都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就死了。

不错,扬州十日确实是很震动,效果也起到了,但是对被杀的扬州百姓而言,这个十日是不是太过了?还有,我们有没有另外的方式来达到一样的目的?福临认真地想了想,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但是都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了,不过以后我们可以对扬州有点补偿。

安微笑地道:你说得很好,你可得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啊。

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很要紧。

你以后自己坐朝廷了,一定要注意民心两个字,凡事多为黎民百姓想想。

福临忍不住问:摄政王现在有没有做到了?要没有,你得提醒他了。

安笑道:你不是说我是我们王爷的小尾巴吗?我们王爷要没做到,我怎么学得来?但是现在还是打仗阶段,王爷的重点还不是放在那里,等以后你当政了,时局也应该平定了,那时你就该考虑了。

福临一听,很爽快地道:行,朕知道。

以后如果没做到,你立刻提醒朕。

而范文程在这话里却又听出一层意思,安说得那么顺,那是不是在多尔衮的心中是真的没有篡位之念?他忍不住看安两眼,知道她是多尔衮心腹中的心腹,她聊天随意说出来的话,应该会昭显一点多尔衮的想法。

但叫范文程不明白的是安忽然双眉一轩,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出窗外。

他不由自主也看出去,见窗口闪过一片衣裾,还有谁在宫里敢用明黄色的,不用说,刚才在外面过去的是太后。

真不知道安扔出去的是什么,有没人打中人。

但他一生谨慎,与己无关的事是怎么都不会去问的。

偏是福临眼尖,看见安掏东西扔,忙问:呀,你扔什么东西?给朕看看,哎,你们外面的给朕捡进来。

在外面侯着的太监眼见是太后亲自捡去的,不敢说明见到的是什么,因为太后眼睛瞪过来过,只有回道:奴才们没瞧清楚,被太后拿走了。

福临就赖着问安:你扔出去的到底是什么嘛,说给朕听听,为什么太后会亲自去捡?肯定是你看见她来了才扔的是不是?安本来是笑而不言,后来被他磨不过,就说:你磨我不会去磨太后去,她是你额娘,她一定会说,我不敢说。

福临听了低头不语,好久才俯首过来,贴着安的耳朵道:太后口风特别紧,人又严厉,朕问她去还不如不问,还是你说给朕听吧。

安奇怪地看着福临,她真没想到庄太后是对儿子那样严厉的一个人,况且还是她唯一指望的儿子。

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福临说,组织了一下词汇才道:我扔给太后的是一件她认识人的东西,我在扬州找到的。

我想太后一定不喜欢别人知道这个人,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哪知道福临人虽小,性格却非常强硬坚持,非要安告诉他,安也坚持,就是说不方便说,两人僵了许久,范文程才轻咳一声道:今天安姑娘来,讲的很多实际经验和分析,我都觉得收益非浅。

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就到这儿结束吧。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福临忙站起来道:谢谢先生,先生就请回去休息吧。

见安也起来要走,忙一把拉住道:安姐姐你别走,吃了饭再说,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说,朕让他们做上来。

安看着范文程笑嘻嘻地离开,真是无奈得很,笑道:我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帮王爷做呢,今天在这儿泡了一天,我晚上都不用睡了。

福临想了想道:反正你也是要吃饭的,就这儿吃了再走,那还不是一样的?不说了,就是不许你走。

你不会连这点话都不听朕的吧?安笑道:好吧,吃就吃,我要吃海参和虾,其他随便。

小太监忙应着去了。

但我奇怪一件事,你怎么突然对我改变态度了,原来你都要当场叫人打我呢。

福临不好意思地蹦了几下,笑道:那你那时候对朕也不好啊,见到朕一点规矩都没有,后来范先生告诉朕,说你不是这儿长大的,不知道这儿的礼数,也不愿意学,朕就想开啦。

再说你以后要当朕的皇后的,朕一定要对你好。

安笑道:又来了,你的皇后以后必须名门出来的小姐,家世清白,我什么家世都没有,或许还是汉人呢,满汉不允许通婚,你怎么叫我做你皇后?福临道:事在人为,朕当政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让满汉通婚。

不,朕现在就开始要求摄政王同意满汉通婚。

安笑道:那万一你那时候已经被人硬娶了个皇后呢?福临严肃地道:朕一定不要娶别人,如果被迫娶了,那朕当政后第一件事就是废皇后。

安不理他,当他是孩子的顽话,哪知道今天书房一席,以后件件灵验。

那又是后话了。

而庄太后捡了安扔出去的东西后,心里已经认定可能是她送勇和的绿松石菩萨像了。

回到自己宫里屏退左右后才拿出来一看,果然是。

照说,这东西被勇和遗失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勇和已死。

这菩萨像是安从勇和尸体上拿下来的。

庄太后知道扬州打得惨烈,死伤极重,但那与勇和无关,他不会再回到清兵队伍里去。

而且凭勇和的功夫,别说是扬州十日,就是再翻一倍,他也不会死于普通将士刀下。

唯一的解释就是,勇和就死在安,或多尔衮安排的人的手下了。

既然死了,那就没用了,也就没什么话可以多说,留着这绿松石菩萨也是无用,庄太后捡了个人少的时候,把东西扔到荷花塘里,拍拍手,就象扔掉一件无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