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2025-04-03 08:00:13

忽而一夜北风,大江南北顿时陷入一片肃杀。

从南京到济南,一路逆风,冷风刮得安的小脸如刀割一般,这味道,让安对风刀霜剑的认识铭心刻骨。

也不去什么隐蔽地方降落以避人耳目了,安直接循声钻入有王洛阳声音的房间,大呼:冻死我,快上火盆,上热毛巾。

王洛阳夫妇两个正拥炉弄儿,见安到来,欣喜非常,呼五喝六,顿时热水火炉温酒流水介送上,不一会儿,安才长吁一口大气,低呼:救我一条小命了。

王洛阳不由问道:这么冷的天,你特意跑我们这儿来,一定是有紧急要事吧?安懒散地躺在暖龛里,笑道:不要总把我想得云深雾罩的,前不久我监工盘丝谷,天天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奔波找人,怎么就没人体恤我曾经是干过取千万人首级的大事的。

花春花拿了剥出的松仁过来给安,边笑道:他啊,不知道多想你来,上回你给他破的珍珑,他前儿又找到两种破法,正高兴着呢,可是去京城找你你却不在,一个老和尚,说是你师傅的,笑嘻嘻地与我们聊了一会儿,师哥说别看这和尚客客气气,以前在扬州城外撞到他时候,谁都头皮发僵。

安笑道:啊,确实是我师傅,不过不是和尚,是喇嘛。

他的武功如果不是被他的大修为克制着,中原武林就没那么安宁了,说实话,我也受其约束很多,包括我们王爷也是。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那么小年纪时候就有出人头地的各种能力,如果走上斜路的话,后果不可想象,是师傅一直引导着我。

师傅虽然没教我什么武功,我的本事大多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但他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你们可以想象面对我这么个精灵古怪的徒弟,他要有多少耐心,但是他永远笑嘻嘻的,难得板起过脸。

而我们王爷手下的武林人士如果不是被他控制着,扬州城的浩劫恐怕还要添上几分。

花春花眉头一皱,道:安,你在盘丝谷的时候,有没听说嘉定三屠?王洛阳一听,轻咳一声,道:师妹,与安提这些干什么,她又没参与过的。

安一笑,对花春花道:花姐姐,说出来你别生气,这件事我已经问过了,虽然我回京城才一天一夜,但这么大的事还是值得我调出文案仔细参详的。

这件事是前明投诚的一个将军做出来的,名字我忘记了,但现在他是南明王朝最有实权的人,几乎手握大部南明重兵。

我虽然不认为两下交战应该牺牲百姓性命,也不认为汉人投靠满清有什么不好,但这种出尔反尔的墙头草我还是非常鄙视的。

这种人,说实话,我心中很有夜袭大营取他首级的念头。

我看江南文人对此事的态度也是混乱的很,对此人应该怎么评价,这嘉定三屠的责任究竟应该算在谁头上,大家都含含糊糊得很,因为怎么可以扣一个反出清营的所谓义士的大帽子呢?但我私下认为,此人的私德很有问题。

大家现在说起来,说得最多的还是扬州十日,非常尴尬。

至于对我而言,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已无能为力,不过我也就尽心为这事做最大的补偿吧。

王洛阳在桌下踢了花春花一脚,总算止住花春花的话头,自己开口道:安,你还是实实在在说吧,你一定是有事来找我们的,而且这事可能很让我们为难,所以你一直提不出口。

但是说出来总比不说强,说出来,不管可不可能,我们可以有商有量。

安心想,怎么接触那么多人下来,女人还真的没道理可讲,要想上得场面,还是要靠男人,象花春花这样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但真要论起来,思想却还是狭隘得很,放不开收不住。

看来要她答应什么,还须从王洛阳那里下手。

于是笑对王洛阳道:老王,你还记得你欠我三个承诺?一个已经兑现,还有两个。

我现在就想再请你兑现一个,你叫你老婆立刻跟我去南京给一个人看病,就这个,没别的。

王洛阳一听,身子一挺,警觉地道:安,那个人可是这阵子传的沸沸扬扬,恶贯满盈的鞑子豫亲王多铎?其他人我看还不值得你千里奔波,顶风上门求助。

安也不否认,直接答道:不错,就是他。

要不是知道你们为难,我也不会搬出这三条承诺。

花春花拍案道:安,这不可能,此人就是扬州十日的刽子手,史大人就是死在他手里,虽然我们苟安到今天,大节有亏,但还是知道点耻辱,我们不会兑现这么个承诺。

只听外面有人叫了声:王夫人说得大大有理。

安一听就知道是宋德雨的声音,果见外面进来两人,可不就是宋德雨,后面还跟着朱淮,安很是不情不原地从暖龛中起身行礼,心里暗叹,他妈的,这人一来,局面就更难掌握。

心情烦躁,自然就不会去在意朱淮的神色,只是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等众人各自归座,她才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激动,淡然道:我只知道有句话叫丈夫重然诺,老王,你自己说怎么办吧?王洛阳一脸为难的看看安,再看看花春花,知道不答应就是对不起安,而他欠安的人情实在太多,不答应,他于心难安,而如果答应了安,那不用等江湖上的人千夫所指,他自己当下就已经会愧悔欲死,而且依花春花的性格也一定会与她翻脸不认,想前想后,真是好生为难。

花春花见他委决不下,夫妻心意相通,知道他在想什么,慨然道:师哥,我知道你的为难,我这儿倒有个万全的法子,既不辜负安妹妹平素对我们的一番美意,又可以兑现我们做过的承诺,还可以不负为人大节,安妹妹,我们还欠你两个承诺,这样吧,你以后多费心带好我们的孩子,我们就自己了结性命,否则我们以后即使背着忘恩负义或者是叛国投敌的恶名,我们一样还是过不下去的。

安听她这么说,知道事情走到绝路,已无可挽回,失望地斜眼看向宋德雨,却见他手捻胡子,沉吟不语,顿时怒气勃发,冲他而出:宋盟主可是开心了,又有两个身边人死掉,你的过往又少了两个知道的人。

人人都可以跟我谈忠孝节义,唯独你少在我面前开你的尊口。

宋德雨没想到安的无妄之火会烧到他的头上,而又很知道自己最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掌握在她手里,刚才实不该冒失进来支持花春花,如今陷入尴尬境地。

但他好歹是个见过风雨的人,抑制住内心的慌乱,强笑道:安姑娘言重,言重,呵呵。

便不再多言,安知道他是再不敢开口说三道四了。

安见此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强,否则简直是逼你夫妻性命。

豫亲王的病我知道是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对症下药,当然如果想当然地开个方子,也不是不可以拖延他的几天性命,但总不如对症下药的好,这个病花姐姐你可能见到过,也治疗过,但它的病理你却未必清楚,当然你是一定会放弃这个见识的机会的,否则显不出你的大义凛然。

我真是觉得可惜,你完全可以与我谈条件的,何必做得那么绝。

事已至此,最应该想的是怎样化不利为有利,以一己之力为天下百姓做点什么,为这么点事就割脖子上吊的,已经连莽夫都不如,简直是没有脑袋。

我也不要你夫妻性命,要来何用,你们就窝这儿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说完就要取过斗蓬离开。

朱淮毅然起身拉住安的斗蓬,微笑道:安妹妹也是心急,既然来了,有什么事不可以有商有量的,你也不想想,依师傅两个的性格,你走了,他们还有脸活在世上吗?一定是等你一走,他们立即自杀谢你,到时只怕你后悔都来不及呢。

你快坐下,有话好好说,都别心急。

安吃惊地看他一眼,道:淮哥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能说会道了?王洛阳愣愣地道:我们几个大的不知世务,只等着坐吃山空,反而现在靠宋盟主带着朱淮独立支撑,盘下个药材铺子,这一年下来也做得很好,维持这儿的开销还绰绰有余。

沉默许久的宋德雨起身道:我们本来是想请王夫人去仓库看看新进天麻的成色,但既然大家都忙,这事不急,我先去前面看着他们卸货,叫他们先等得几刻,你们慢慢聊,都别心急。

说完就避了开去,他知道在这儿听着也讨不到好去,反而会被安抓住迁怒,这几个人中,就他与安的交情最浅,而他又是最多把柄在安手中的。

安本就不想走,见此当然又回身坐下,陪笑道:若不是花姐姐铁了心地隐姓埋名,否则凭花姐姐的名气,招牌一亮出去,再厚的大门都会被人挤破。

朱淮见花春花不语,知道这个师傅脾气特倔,好钻牛角,便道:安妹妹说得不错,即使我这么个前明王孙都觉得事情可以商量。

现在呢,安妹妹你先收回刚才说我两位师傅的话,然后两位师傅也请考虑考虑把刚才的事再想一想,你们要知道,安妹妹是什么人,手中的特权有多少,只要大家商量好,叫安妹妹做些什么,恐怕天下百姓就会因此受益匪浅,大家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说你叛国投敌的?这样一来,你们的又不会失信于安妹妹,又为百姓谋到福利,岂不是两全其美?安忍不住斜眼看朱淮一眼,心想他怎么就变得这么会算计,要以前在扬州时候就那么会说话,恐怕两人关系也不会闹得那么难堪。

而花春花则是白了朱淮一眼,道:你现在是话越来越多,越来越市侩,讨厌。

而王洛阳则道: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怎么还可以再要求安答应什么条件,那还不如不要承诺,安直接拿条件来交换的好。

朱淮,没这种事,我们不可以欺负安。

朱淮一听,便朝安使了个眼色,安恍然大悟,便道:既然这么说,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我听说花姐姐手头有一本真本《千金方》手稿,一本天下最有用的花氏行医心得,想借来参详,这个要求老王你不会拒绝吧?王洛阳一听,忙道:安,你对我们大恩,这些事你只要开口,没有不可以的,春花,你去取来给安。

他这人心直,就是没想到安的话里有狡计。

花春花虽然不舍得,但她很清楚安对他们的恩德,只有忍痛割肉。

这两本册子都是好好地裹在绸布包里,拿木匣严严装着,可见花春花的重视。

安接过两个木匣,随意往身边茶几一放,道:老王,自此起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什么三个承诺了。

来,大家漫天开价,着地还价,你们要我答应什么条件,才肯去南京走一遭。

王洛阳与花春花两眼一对视,立刻了然两人中了安的圈套,但此时又不可能把安推出去当作陌路,不作交谈,真的只有依她所说漫天开价了。

两夫妻眼对眼看了半天,王洛阳这才道:安,请允许我们考虑上一天,明天立刻答复你。

安怕夜长梦多,而最怕他们拿这去与宋德雨商量,便断然拒绝:不,你们看我今天进来时候冻成什么样子,要不是情况紧急,何至如此。

反正你们两个今天都在,要商量就商量,要开多高价就多高价,务必今天说好,我没有时间再拖了。

两夫妻说到底都是直性子人,已经觉得很对不起安了,再拒绝她的这个要求很是不妥,但开价又很难开,得顾忌着安这么个小中间人的面子,抓了半天头皮,才看向他们的徒弟朱淮,希望他给个建议。

朱淮知道他们的意思,便对安道:安妹妹,这个价不好开,如果我们狮子大开口要你们满人退出中原,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而其他安妹妹,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回家与你们王爷商量,对扬州和嘉定的伤害已经造成,当务之急是如何减轻那里残存百姓的痛苦,你回去要个主意,免除这两地的十年徭役可好?也可以让这两地百姓休养生息。

安一听,顿时心里长出一口气,心想这个要求与自己原来的打算相比,真是轻之又轻了,但她当然不会在脸上显露,而是转头看着王洛阳与花春花道:你们觉得如何?王洛阳先道:这是个好主意,我们既然承认既成事实,那就要在这基础上做些什么,还是朱淮的主意好,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花春花却是笑道:这世道,还要徒弟给师傅们捏主意,而且还捏得不错,我们真是白活了,安,就那么定,我们明天就出发。

安笑道:别急,我们立个字据。

免得我到时抵口不认。

王洛阳笑道:对你,我们还会不信任?立什么字据?安一笑,道:但我还是要把话说前头,我是一定会做到的,即使为求个命令拿刀子架在我们王爷脖子上我都会干,但是这需要一个时间。

现在还是打天下的时候,如果立刻就执行下去,那不就是否定我们前面的政策吗?而且这对我们攻城掠池也是很不利,叫大家都知道了只要打得狠,杀掉清兵越多,得到好处反而多,那大家还不拚着命地打我们,你将心比心想想,这怎么可能?所以这个条件,我答应得有前提,一定得在天下初定时候兑现。

王洛阳又看向朱淮,见徒弟稍一点头,他立即道:好,安,相信你。

安排妥当,安不欲在济南多留,告辞先走,朱淮送她出去,反而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只默默地看看她,看看她。

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忙把手里的两个木匣交给他,吩咐道:你也知道我拿她这东西的意思,谢谢你今天提醒,要不我还真没转过弯来。

你两个匣子你等花姐姐出发后,你把这些给老王收起,我怎么会要他们的宝贝。

朱淮把东西接过,本想说点什么,但随即打住,只低声说了句:你自己一路小心,不要逞强,不要太辛苦。

直到安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的脸才垮了下来,心知什么话说了也是白说,反而给安制造负担,依两人现在的交情,现在的身份,什么都是不可能的。

再次回到多铎在南京的王府,安的心情略见轻松。

她没想到花春花的要求就那么简单,与多尔衮的决心出入太大,这之间的差距,安觉得浪费了非常可惜。

才到南京城外,却见兵士进进出出非常活跃,还见一门红衣大炮从营里给搬出来,难道周围发现敌情?不会吧,这儿都太平了近一年了,除非是城郊出现什么绿林好汉,否则有什么必要把红衣大炮都搬出来。

想到那些笨重无比的炮都有个响当当的封号,安心里就觉得非常滑稽,照此类推,那未来的什么原子弹氢弹的不就得用如来佛的封号了吗?忽然一骑白马过来,到安面前却倏地停下,上面一人稳住马蹄叫道:是安妹妹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紫金山那里落下个黑糊糊的怪物,生人勿近,只要靠近它一点,就会被弹出来,摔得靠近的人半死。

我们想请大将军炮出去轰它一下,看能不能打趴下了。

安一听,忽然只觉心头一震,隐隐感觉那黑糊糊的东西与自己很有牵连,忙与劳亲道:你快马追上那尊大将军炮,我先你一步走。

说完飞身就往紫金山。

那黑呼呼的东西并不好找,给上面的枝叶给遮得严严的,但是外围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人声喧哗,内圈的挽弓搭箭,只等一声令下,大家射个痛快,外圈的刀枪出鞘,耀武扬威,恨不得拖出黑呼呼东西里面的东西,剁成肉泥。

人的情绪给煽动起来的时候,已没有好坏善恶之底线,谁都没有想想,黑呼呼的东西压根就没伤过什么人,更别说要人性命。

它只是很怪而已,不愿意让人接近而已。

按径直找到在场的军官,亮出自己的金牌,不想那军官看都没看,离开行礼道:哎哟,这不是安姑娘吗?下官给您问好了,听说您来南京,正要去找您呢,正好,今天就见了。

安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差人叫下官去办就是,不用自己特特地赶来。

安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以前一起在盛京王府搓麻将,捉弄姑莱尔姐妹的侍卫吗?只是名字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忙道:原来没见到你是因为你到前线来了,怎么样?看来混得不错。

那军官得意地笑道:那还不是托我们王爷的福。

王爷前儿把我们老兄弟全放出来,说是到前线挣个功名,回家光宗耀祖,现在大家都混得好得很。

安心想,他们这些摄政王府出来的本来就是挑出来的人尖,再加上是摄政王府旧人的背景,即使多铎都得看他们三分薄面,只要没什么大的过节,应该谁都不会混得差。

说起来还真是托王爷的福。

便笑道:这怪物我看着眼熟,你能不能暂时叫弟兄们退下五十步,刀箭收好了,我过去看看,如果不行再拿大炮轰它。

那军官忙道:姑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只是这怪物古怪得很,姑娘得小心了。

安应了声,等士兵都收起弓箭退下,这才拨开身前的树枝,举起双手慢慢接近那怪物。

接近了,看仔细了,就明白,所谓的黑糊糊的怪物不过是个金属制品,但看其样子,应该不是来自未来世界,就是来自神秘莫测的外太空,只有现在没科技知识的人才会视之为怪物。

而那个不知该叫太空船还是该叫时空穿梭器的东西一见有人接近,头上一个摄像头类似物立刻自动跟踪,转向安的方向,随即只听嘣地一声,旁边缓缓开出一条缝,一个人头钻了出来,冲着安大叫:安,安,是你吗?我是逸豪,哥哥。

安。

安一听,顿时如坠梦境,两腿一软坐到地上,眼泪止不住滚滚而出,她自己的都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欢喜还是委屈,一边忙又急急地大喊:哥,是我,是我。

可就是觉得伤心,不想起来。

里面的逸豪不知是怎么回事,忙缩回身检查一下所有仪器,没错,都没在发射中,但安怎么会坐倒在地?又急急钻出头来想过去看,不想才钻出头顶,就听外面一声嘘叫传来,下意识地回缩脖子,只见一箭飞快飞过,刚才要是回头晚一点,可能已经中箭。

只听外面安大叫道:劳亲,你作什么?那是我哥哥,快别动手。

又听一声音道:安妹妹,你没事吧?他真是你哥哥?那你怎么会坐地上?你小心,不要上当。

逸豪想,这就是劳亲了吧,看来他对安很不错。

知道是误会,逸豪才放心又钻出来,跑到安身边,眼里自然全是安,但还是不忘环顾一下四周,见有个少年凸立于众人之前,非常关心地看着安,看来就是劳亲。

逸豪哪有时间多注意他,忙忙地也一屁股坐地上,仔细看了安半天,才道:好,还不错,人是长大了,但看来没吃什么苦过,一定的。

安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为什么直流,只得擦了又擦,喉咙哏咽着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见面第一句话被哥哥抢去,心里很是不甘心,挤了半天挤出一句:哥,你怎么长胡子了?这么难看,才几根黄毛。

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出来,可是眼泪还是在流。

逸豪笑道:干什么,怎么打小的脾气都改不掉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快止住,好好说话。

安耍赖道:不,我就要哭,我就起不来,谁叫你现在才来找我,害我天天担心你。

逸豪本来有点担心妹妹这么多年没见,感情会疏远几分,但是安这一闹,他反而放下心来,忙改坐为蹲,笑道:好,你起不来,老规矩,哥背着你,行了吧?安忙擦掉眼泪,趴上背去,笑道:那当然,这中间有多少年给你躲过了,罚你走着回王府去。

逸豪道:你就不看看我的宝贝了吗?这可是我偷偷摸摸花了那么长时间研究出来的,全是天上难找,地下难觅的技术啊。

以后我们可以乘着它在时空长河里旅游了。

安吃惊道:什么?你用什么能源?老天,哥,你是不是能利用核聚变的能量了?是你去的那个时代的产物吗?逸豪把安背到自己的宝贝前,打开门,得意地道:不,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我那时候被发射到的时间是三十年后,我很想不通,计算了好几天才算出,这里面有个能量场问题,就犹如顺风逆风,用同样的力气,飘出去的长度就不一样。

但好在三十年后的变化不大,我很快就适应环境,入侵电脑给自己弄了身份,然后专心准备这个宝贝,以方便我来寻找我真正的宝贝。

安,你可以不回去了,我们就乘着这个宝贝游历史长河去,我想看看什么赤壁之战,火烧阿房宫等历史事件。

安钻进去东摸西摸,心痒难搔,感觉如同被抛进蛮荒之地多年,如今才重回文明。

但磨蹭几下立刻收回手,道:哥,我得把这儿的事情交待好了再走,时间不用太长。

因为你不在的日子,我有好多好朋友,还有待我如亲人的人,我可不能抛下他们一走了之。

你顺便也可以看看这段时间的历史,那是我最清楚的历史,是明朝与清朝交替的时候,这种改朝换代的时候,往往都是历史的闪光点。

再说嘛,我安大姑娘在这儿享有很高很高的特权,你要不沾点光去,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逸豪笑道:好啊,我在辛辛苦苦研制小宝贝的时候,你却在这儿享福,得,我就跟着你享受,也算是休长假。

哎,你的特权是不是刚才那个少年给你的?安嘁地一声,小嘴一撇,道:我安大姑娘是谁啊,需要别人给我特权吗?哥你别心急,跟着我走就是,到这儿了,你就什么都别操心,有我呢。

逸豪忍俊不禁,笑道:好,那我跟老虎吃肉,你前面带道吧。

安鬼鬼地一笑,道:那个围着老虎打转,跟老虎吃肉的是什么?嘻嘻,是为虎作伥的伥。

安与逸豪牵着手笑笑闹闹走到劳亲前面时,却见劳亲铁青着一张脸,已经骑在马上。

原来他本来是跟着英亲王的,但是听说安到了多铎大营后,忙要求着过来,说是来探望多铎,其实是等安到来多一点。

但眼前所见却是安与别的男人亲亲热热,他很觉受不了,想打马回去,但却又舍不得,只得若受煎熬地等着安一起走。

安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并不点破,微笑地介绍道:劳亲,这是我哥,他总算找到我了。

哥,这位是我最早认识的好朋友,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欺负人,他是当今权利最大的摄政王的儿子,叫劳亲。

劳亲现在战功赫赫,已经是贝勒爷了,哥,就你好吃懒做,什么都不是,嘻嘻。

对了,你们应该是差不多大小。

劳亲仔细回味那几句话,顿时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原来这就是安以前嘴里说的哥哥,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反而应该好好亲热才是。

少了这芥蒂,再加上劳亲这人本就性格直爽,好交朋友,立刻雨过天青,阳光明媚,再外面看着的汪洋立刻知道怎么做,牵两匹马过来给安兄妹。

安一见汪洋,忍不住道:呀,汪洋?你什么时候来跟着劳亲的?汪洋微笑道:任姑娘搬出大院后,我也离开那里了,直接来投奔我们贝勒爷,希望找条活路。

安一想,也对,任意搬出去是为方便多尔衮前去探望,如果还把汪洋带在身边,一定多有不便。

于是笑道:那就好,凭你的聪明,原本也是大有出路的,不过能过来帮着劳亲,也是劳亲的福气。

汪洋还是不温不躁地轻问:请问安姑娘近日见过我们姑娘吗?她现在可好?安想了想,才回答他:她很好,现在也很幸福。

一家人终于团圆,你可以想象得到她的满足感。

汪洋一怔,抬眼盯了安一会儿,随即又低下眼去道:那就好,那就好。

安知道汪洋心里是很不好,很不好,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是他的心结,与他交情泛泛,也就不做劝解,他应该自有他自己解决的办法,这是个聪明人。

便撇开他,对逸豪道:哥,你会不会骑马?如果不行,我带你。

不过话说前头,我也马马虎虎,你要想飙马的话,趁早与劳亲坐一起去。

逸豪道:别小看我,为了到古代来找你,我已在马场训练过好几次,连奥运项目盛装舞步都会那么一点了,不信你就坐我后面看着。

安笑道:好,信你。

问题就怕马儿不信你,我还是自己坐自己的好。

对了,你得带上一些医疗设备,给我们这时期的女神医开开眼界。

到得多铎府邸,就见大管家急急迎出来道:安姑娘,您可来了,这儿来了个女的,凶巴巴的,说是您请来给我们王爷看病的。

我们不敢怠慢,由着她在厅上摔杯子敲碗的,就只盼着您快来了。

安一听,笑道:是花春花,人称万人屠,不过当面都只敢叫她花神医,据说她脾气大,今天也可以给我见识一回了。

进厅一见花春花,果然身边躺着不少瓷器碎片,边忙笑道:花姐姐一路赶着来的吧?我都没想到你那么快,在别处打个弯,这就怠慢你了。

好了,不要生气了。

花春花一见安,板着脸道:你怎么哭过,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替你出头。

安笑着把逸豪拉过来道:花姐姐,你看我哥哥,我都没想到还能见到他,今天真是巧了,我高兴得眼泪刹都刹不住,我眼睛很肿吧?花春花这才开颜,拉住逸豪左看右看,忍不住又替他暗暗把了脉,这才道:安,这下好,这下好,你既然找到你哥哥了,以后就不要与鞑子来往了。

啊,不错,你哥哥身体很好,与你一样好。

一席话听得劳亲直翻白眼,汪洋忙把他拉出去与他说明了,劳亲这才哭笑不得回来。

却被花春花不时白上两眼。

安知道花春花的小动作,知道她的脾气,当没看见,微笑道:花姐姐先休息休息,你来得那么快,一路也一定赶累了,先吃饭睡觉,明天再说。

花春花俏脸又刷地拉下,道:不用了,我家儿子还等着我回家,这儿我就早看早了,看完就走。

安当没听见她话中有话,笑道:那也好,我们这就过去,哥,你带上设备也来,与我们花神医一起会诊。

劳亲,你先回去,等下我们一起吃饭。

劳亲一听,忙欢天喜地离开去安排了。

三人来到多铎卧室,花春花在外面深呼吸三下,这才板着脸进去,逸豪看得莫名其妙,暗暗用英语问安是怎么回事,安微笑着简单与他一提,逸豪立刻明白,也开始微笑地看着花春花做各种小动作了。

等她写好方子,安抢过一看,把里面的蕃泻药三钱划掉,这才交人去配药。

花春花忍不住一把牵过安。

咬牙切齿道:小东西,坏我好事。

安笑道:我这是成全你的神医美名。

好,废话少说,来看看我哥哥的诊断,哥,你开始吧。

花春花看到逸豪从大箱子里拉出一堆亮闪闪的东西,看着好奇,这才放过安,跟到逸豪身边,她对行医有天生的痴情,与王洛阳喜欢围棋一样,两人配对真是珠联壁合。

然后就轮到花春花晕呼呼地听着安和她哥哥对话。

这么小B超?花春花想,碧超?怎么看着不绿的。

是,三十年后的家庭都可以配得起,用着很方便,所以我把它带着。

三十年后?什么意思?难道是听错?啊,那与我们那时候的腕带式血压器是一样方便了。

有小X光机吗?还有什么?花春花被一大堆名词彻底搞晕。

但是立刻就被安拍醒,提醒她道:花姐姐你看着,通过这东西可以不剖开人就看到他得的是什么病。

花春花笑道:这还用看吗?此人五毒俱全,胃穿孔,肝烂掉。

不想这时候多铎睁开眼睛,虽然身体虚弱,但眼光一扫,还是看的花春花心头发毛。

逸豪看安一眼,道:他既然醒了,那我就先问问他的病情?安见多铎眼中的疑问,忙向他介绍了,多铎这才又闭上眼睛,轻声道:安,你看着办。

安点点头,对她哥哥道:哥,你尽力吧,他是我喜欢的长辈之一,以前最喜欢抱着我往天上抛。

我前几天已经问过了,初初查一下,应该就是胃和肝那里的毛病,你胃镜带着没有?逸豪一笑:要什么胃镜那么吃苦的东西,现在有微型数码相机,吞一颗进去。

就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就拿出一粒银灰色的东西,扶多铎起来,给他喂下去。

花春花吃惊地看着小屏幕上出现她熟悉的胃壁,随着逸豪手指的转移,里面的画面不断切换,真是神奇无比。

忍不住轻叹道:要早有这种东西,我也不用剖那么多死人,师哥也不会恶心地避得远远的不理我。

然后就看着逸豪又换个东西看肝那里,都是她似熟悉又似不熟悉的。

等全身全查好,又见他拿出透明管子插进去取血,装到一个会嗡嗡响的东西里。

花春花只觉闻所未闻,稀奇古怪,忍不住对安道:怪不得你这么聪明,原来你家都这样。

安冲她一笑,不语。

直到结果出来,才问道:我看就这两处有问题了,不过还是肝的好一点,我估计只是酒喝多了的酒精性脂肪肝,胃好象不容乐观,应该是癌变吧?逸豪一笑道:还好,你离开那么多天,这些还没丢下。

没错,今天先按花姐姐的药吃了,明天我们给他动个小手术,把病变点切了,不过我需要再从小宝贝那里去取些仪器。

多铎睁眼道:什么古怪,我只觉得冷冰冰的东西探来探去的。

安笑道:呀,你醒着啊,我们明天要给你动个手术,就象关公刮骨疗伤一样。

多铎嘀咕道:关老爷吃得消,我也没问题,谁怕?安笑回:才不会痛的,要会痛,我就不叫安。

多铎也扯扯嘴角道:谁知道你这名字有什么古怪,你这安究竟是姓还是名谁也搞不清楚,反正随你说。

只要可以起来,再同我也忍了。

安握握他的手以示鼓励,不再说话,带大家出来。

到得外面,花春花忽然尴尬地道:安,我今天累,不回去了,先睡一觉。

安知道累什么的只是借口,她最关键的是想留下来看逸豪怎么动那个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