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厚厚一本西方美术史之文艺复兴,面对着笔调柔和的拉斐尔画作,荷沅却是意难平。
在宽大安静有点幽深的阅览室里,荷沅思之再三,终于明白,她逃也似地要辞职,最主要因素还是想逃开老骆的魔爪,她只是凭直觉便能明白,她和祖海,都不是云深雾罩的老骆的对手,所以她不敢开罪老骆,她不怕自己会怎么样,辞职了还能如何?最怕的还是会影响到祖海的事业。
但是一味逃避有用吗?荷沅感觉自己已经向老骆表明了她的态度,老骆说了个不知是什么意思的说得好,会不会是自己的态度表明的不够确切或者坚决,以至于老骆还不放弃,转弯抹角继续接近她?荷沅有点气愤地想,老骆去接近玛姬不是最好?大家求仁得仁。
也省得玛姬总找她荷沅寻衅。
桌上的书摊开了好半天,还是没翻动一页,一直停留在《西斯廷圣母》那一页。
这幅画是荷沅的最爱,大学时候还特意找了个幽暗的环境,披了块头纱,照着画中的意境拍了好几张照片,但怎么也找不到慈悲中带点感伤的意境。
虽然对这幅画耳熟能详,可翻到相关的书,她还是先不由自主找到这幅画先看了。
可今天怎么也无法静心,胸口有股恶气翻滚发酵。
退让,就如在安德列面前的韬光养晦,有用吗?究竟是退让还是逃避?逃避是不是懦夫的行为?她甘心一直做懦夫吗?面对着厚厚的书,荷沅想了很多,直到图书馆中午清场,她交上牌子,换回借书证。
出来回到安仁里,惊讶地看到,王是观竟然来了。
小子看见她第一句话竟然是荷沅,我的年假泡汤了。
荷沅看见王是观,非常欢迎,心情立刻大好,请他进安仁里吃中饭。
因为是来奔丧,王是观穿得很简单,只是白衬衫与黑裤子。
他进门熟门熟路地看了一圈后,笑道:终于不像暴发户的房子了,树有点成荫,装饰开始有点老旧。
荷沅,我可以带我父母来看看吗?我爸爸在这儿出生。
荷沅道:行,没问题,任何时候都欢迎。
你们来得可真快。
王是观看着荷沅道:你不是讽刺我们吧?我今天很想对着遗体说对不起,其实她中风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来看她,否则她不会了无生趣,孤独离世。
王是观说到要紧地方,便英语中文夹着说,听着像吃夹生米饭。
荷沅想了想,道:你们来了可能也没用,你们都不是她最在乎的人,她走之前想到的是她丈夫。
王是观道:荷沅,你想安慰我。
我看见你给她戴在手腕上的美丽手镯了,她一定会喜欢。
谢谢你。
谢什么?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应该的。
荷沅帮着傅姐摆菜盛饭,王是观,你来正好,我正好遇到麻烦事,你局外人帮我参谋,你遇到这种事会怎么样。
一边吃饭,一边将与老骆的交手事无巨细都轻轻说给王是观,有的连祖海都没说给过,因为怕祖海太生气。
王是观听了道:前面听着我觉得像是你过于敏感,但是后面肋骨什么的话,说明你没想错。
荷沅,他把话都说得那么明了,你也应该把话说得更明确一点,免得他误以为你还有所保留,他还有一点希望。
荷沅想了想,道:可是,老骆都没明说他喜欢我,对我有意图,你说,我如果明确跟他说你不要痴心妄想,我不会离开祖海,会不会太自作多情?王是观几乎是怪叫一声:等他这种虚伪的人说出‘我爱你’,事情肯定不可收拾了。
你还不如直说,他否认随便他去否认,也就你们两个人知道的事,究竟是谁自作多情还不知道呢。
说吧,我支持你。
否则总是拖着,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荷沅想了想,道:OK,听你的,毕竟我年轻,年轻莽撞是最好的借口。
我吃完饭就给老骆打电话,明确态度。
王家来了很多人,王是观吃完饭便加入大部队了,但他没有领亲戚们都来参观安仁里,只带了父母过来。
大家都很礼貌,说话轻声细语,不过王是观的父亲说,这不是他印象中的安仁里,外表还在,里面的布局完全改观。
荷沅见他们容色憔悴,知道时差之苦,请他们就近在客房休息,以便王家园里有什么事,可以随叫随到。
两老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王是观先帮他们答应了。
王是观自己躺在客厅白藤沙发上休息,喝着薄荷茶,抱怨着闷热的天气。
荷沅是饭后借给老骆去的电话,但接电话的另有其人,她留下自己的通讯方式,免得老骆打到MS办事处去。
心里不断念叨,如果老骆没回电话,说明她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如果老骆这么个大人物降贵纡尊给她回电,那么事情一清二楚,她也可将话说明了。
下午近两点,荷沅拿着一本书坐在王是观对面,也昏昏欲睡的时候,电话铃骤然响起。
荷沅几乎没等电话响完第一下,便抢着拿起电话,怕吵醒楼上楼下睡着的王家三口。
但王是观还是睡眼惺忪地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以为王是观觉得这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
电话那头果然是老骆,荷沅心惊肉跳地听他和风细雨般地说话:小梁,你找我?对不起,秘书等我午睡后才告诉我有你的来电。
回到公司了?这不是你公司电话吧。
荷沅空着的一只手握紧拳头,又放开,如是再三,终于吐口气,道:对不起,骆先生,我辞职了。
今天我收到神州特种公司指名道姓要跟我联络巨大订单的传真,我很费解,我从来没联系过他们,他们那么做的背景让我怀疑。
我感谢您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我不认为有必要扩大误解,所以我辞职,不希望我的个人生活因此偏离轨道。
荷沅想了很多激烈的话,但是事到临头,不知不觉还是婉转的外交辞令。
这中间有误会,我从来没收到神州特种准备扩大生产规模的申请报告,你等下,我了解一下此事。
荷沅听老骆放下电话,然后不知对着电话还是对着人吩咐转弯抹角,不由他出面,侧面了解神州特种是否有扩大生产的迹象。
然后,老骆才拿起电话,温和地道:小梁,你过敏了。
虽然有北戴河会议,但对大型扩资项目还是一刀切,神州特种也无例外。
我想有两种可能,一是神州特种只认识你,而且对你在录像上面发表的见解有兴趣,他们想提前开始了解MS的设备情况,等经济放松时候可以立刻审批上马,所以找上你,有具体的联系人,会比较容易说话。
二是他们有误会,希望通过你在我这儿网开一面,那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两种情况,我都不认为你有太认真的必要,甚至于辞职。
荷沅被老骆搞糊涂了,发觉自己理屈词穷,人家老骆是多么光明正大。
她很是气闷,心中忽然冒出青峦以前教她的话,我是流氓我怕谁,不由坐正了身子,严肃地道:对不起,我不认为我过敏。
你在知道我婚姻情况的前提下,还提出上帝肋骨之类导向明确的话题,不能不让我怀疑。
如果可能,你给我传真号,我回去公司找出传真给你看看,神州特种的邀请口吻简直……简直不像是客户对供应商,而是供应商对客户。
其中原因不问自知。
我知道你们都是要面子的人,那么只有我无知无畏了吧。
我跟你直说,我喜欢MS的工作,但还不至于拿自己来换得机会。
我爱我先生,我们青梅竹马走到现在,谁也离不开谁。
你已经试探再三,我希望你别尝试了,你不应该是那样的人,我真希望你别自毁你的形象。
我言尽于此,我也已经辞职,你要怎么发落就开始吧。
让荷沅惊心的是,老骆摔了电话。
荷沅第一时间就想给祖海电话,让他小心行事。
但又抱有侥幸地想,老骆真会如此不要脸地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祖海,然后对祖海下手吗?不至于吧。
提心吊胆之下,荷沅小声问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真睡假睡的王是观:我是不是说得太激烈了?王是观醒着,道:没,我还觉得你说得悲壮呢,都一副准备英雄就义的样子。
不过人心叵测,老骆会怎么反应就不知道了。
荷沅,既然有说出来的决心,就要有说出来的担当。
不行就赶紧去美国大使馆签证,我接收你。
荷沅有点茫然,闯祸是一定的了。
但是不闯祸更不行,荷沅觉得赖活不如好死。
她干脆拿起电话给青峦打,免得心中总是想东想西。
青峦,王是观来了,你知道吗?晚上一起吃饭,就到安仁里吧。
青峦在那边吃惊:他不是下月才会来? 柴外婆去世了,他来奔丧。
荷沅看了眼王是观,见他没有起身要拿电话的意思,便帮王是观说了,这家伙正睡觉。
青峦道:我可能会比较晚才回来,我在城外基地。
跟这家伙说,别调整时差了,反正也立刻要回去。
荷沅传达给王是观,王是观懒懒道:告诉青峦,他答应我陪我冶游,让他养好精神提足现款。
青峦一听就叫:荷沅,整死王是观,别让他晚上精神十足。
荷沅都不由得笑出来:你放心,他奔丧来的,怎么都得收收惫懒劲儿。
好了,晚上等你来。
见荷沅放下电话,王是观也不睡了,很认真地问:荷沅,你知道遗嘱内容吗?你应知道,一半人奔丧是冲着大祖母的财产来的。
荷沅没有隐瞒:我知道,她说我写的,也可以提前告诉你,大家都没份,她中风摔倒时候你们都没来,可能她的心凉了。
而且你们可能谁都不知道,她现有的只有王家园里一幢旧房,其他金银首饰已经几乎典当出去。
在她遗嘱里,王家园里委托政府出售,把所得捐给敬老院,条件是伺候她一辈子的青婆可以在敬老院里终劳。
你们如果想纪念她,你们可以随便在屋里取旧物回家。
王是观点头:与我想像的一样,早知道她会那么做,可她丈夫前妻的儿女不相信。
放心,宣读前我不会透露出去。
否则追悼会上就难看了。
荷沅笑道:我因为相信你才不会瞒你。
要不要出去走走? 王是观道:不去,你这儿又香又舒服,我们聊聊天多好。
要不带我看你跟我说了那么多遍的收藏吧。
荷沅先与傅姐讲了请客的事,然后领王是观去书房。
傅姐看着思想斗争很激烈,不知道要不要与祖海说荷沅与一个男子如此亲热。
最终还是决定不说,少生是非。
王是观坐在酸枝木椅子上看收藏,听荷沅解释,忍不住问一句:祖海对这些有没有兴趣?荷沅不由笑道:我们殊途同归,我是喜欢而收藏,他是看到价值而收藏。
他在我的唠叨下,目前眼光不错,外面看到遇到,一点不会漏宝。
王是观听了会心一笑,道:你们两个很有意思。
你说那个老骆是因为喜欢而收藏,还是因为价值而收藏?话音才落,电话铃响。
荷沅不由跳起来,气急败坏一句:这个时候没谁会打电话,一定是你说曹操曹操就到。
接起电话,果然是老骆。
老骆显然比较尴尬,咳嗽一声,才平静地道:我侧面了解了一下,我对神州特种估计的两条都对。
他们有扩大规模的计划,他们也有通过你说服我的打算。
但就如我不会指示他们做出对你怎么样的事来一样,我当然也不可能出面阻止他们与你接触,你明白我的意思?荷沅听了,有点转不过弯来,冤枉老骆了吗?她想了半天,才道:对不起,原来都是被误导。
但荷沅在心中想,老骆显然有主动误导别人的意思。
老骆道:如果你还有回MS的可能,你回去吧,纯粹把与神州特种的接触当作商务接触,不用带入感情因素。
我不会在其中起什么作用,你做下去就会知道。
但如果你不能回去了的话,我向你道歉,起因在我。
但你没必要风声鹤唳,疑神疑鬼。
荷沅听了老骆所有话,非常沮丧,真冤枉老骆了?前面还想老骆有主动误导的意思,他后面就说起因在他了。
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荷沅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一径地郁闷。
但当荷沅犹豫着要不要道歉的时候,老骆又道:不错,我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希望与你继续接触。
不过我不会没资格到强人所难。
我送你回秦皇岛路上你已经说得明确,所以我后面不会再做什么。
对你,我并不讳言这一点,相信你也应该不会大肆透露出去让我难堪。
前面的误会已经造成,不过时间久了自会自动澄清,不用太过担忧。
我希望以后你来北京能给我电话,我可以请你喝茶喝酒聊天,带你去看故宫等地没有陈列出来的收藏。
也希望我到你们市的时候,你也能请我喝茶喝酒聊天,看你所有的收藏。
你已是成年人,相信我把话摊开了说,你应该知道我无恶意,我也不会无良到与你玩心眼。
难得有臭味相投的朋友,我不想误会太深。
荷沅听了这一席话,羞愧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好久才嘀咕道:对不起,您把我删除了吧。
我即使回MS,也会远远躲开您。
老骆道:再说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有点事出去,以后再聊。
王是观见荷沅放下电话,一脸见鬼似的,忙问:怎么了?我听着怎么只剩下你一个劲地道歉了?荷沅不得不细细回想一边,才能将语言组织出来:这个……这个人我还以为他恼羞成怒了,没想到他跟我澄清来了,还说他确实喜欢我,所以才有种种试探。
但他说他没有坏心。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那么有身份的人……王是观笑道:他看来是真的喜欢你,不过他说出来也没不对。
怎么不对?不能因为他有身份就可以说他做得对,我已婚,他还说那些干什么。
王是观道: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觉得喜欢谁说出来没什么不对,而且老骆是被你逼出来的,要不是你反应那么激烈,他也不会直说,这很正常。
再说了,万一你已婚但不幸福,而你也又正好有点喜欢他,不正可以一拍即合吗?我觉得很正常,这个老骆很勇敢,不虚伪。
荷沅无可奈何地看着王是观:老大,你请看看中国国情。
但也想到,她说了与祖海求同存异后,老骆确实没再有其他动作。
神州特种的事,她只有相信老骆。
如此,她还真有点反应过激,对不起人家了。
王是观则是不耐烦地道:不要遇事就捧出中国国情,我只讲人之常情。
荷沅,你这人太小家子气,朋友交往搞得那么认真干什么,我都有压力了。
看来青峦当年跟我打架还真是事出有因,你们两个一个模子刻出来。
你当初说到青峦时候还说他反应过激,你看看你自己,轮到你头上也是一样。
我要是知道被人喜欢着,先翘起尾巴转三圈。
然后看看他能不能理智对待被拒绝,如果理智,继续可以做个朋友,大家都小心避开那条线,如果不理智,那就断交,很简单。
但前提是要尊重人,人家喜欢你又没害到你,那是尊重你。
荷沅抗议:王是观,你歪曲我的意思了,我刚才第一个电话拒绝他,做得对不对?我觉得这是必然一步,我又没出粗口,更没打架。
其中有误会,互相道歉了,还不够文明吗?难道要因为他喜欢我我就得给予同样的喜欢?你也过激。
王是观笑道:不许激动,有话好说。
荷沅,既然大家把话说开,你也不用再担心有什么。
别辞职了,好好干活,有时间去美国,我再带你去玩,你们公司对你还是不错的。
再说你辞职,还得赔偿那么多培训费,多不合算。
荷沅看着王是观苦笑:我怕是难挽回了,我不是韩信,老板也不是萧何,他们不大可能要求我回去。
王是观笑道:知道莽撞的结果了吧?还好,你家祖海腰包粗。
不过别怕丢面子,回去道个歉,老板与员工之间威胁来威胁去的很正常。
就跟小夫妻吵架威胁离婚一样。
荷沅看着王是观又是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怎么什么都正常? 王是观无奈地笑道: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能不正常?看多了,经历多了,觉得很多事都可以理解。
荷沅明白他的意思,想了会儿,抓起电话,道:王是观,我听你的,我做一下努力,看看办事处还会不会接受我。
可费劲地拨了三个号码,又气馁地放下电话,道:真有点说不出口,怎么说呢?王是观急了,你不打我来,我就冒充是你家祖海。
你拨号码。
荷沅哼哼唧唧了半天,终于拿起电话,还是自己打,汪先生,对不起,我今天又欠考虑了,我投降。
汪先生一听,在电话那头开心地道:好嘛,你明天回来,我们还得讨论神州特种的传真件。
我没有把你的辞职信打开,你回来自己销毁。
今天这种事,换别人也会生气,何况你小女孩。
我会处理荷沅唯唯诺诺,一边心想,今天什么事啊,为什么要生气?但此事已经害臊得恨不得钻桌底下,就不再多问了,嘿嘿哈哈地听汪先生说完,才放下电话。
王是观笑问:没事了?我就说没事的,年轻就是犯错的理由。
现在不犯错,等年老犯错可就伤筋动骨了。
荷沅面红耳赤地抓抓头皮,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笑道:王是观,你真是我的好朋友,谢谢你。
王是观挤眉弄眼:去你的,哪天我要是爱上你,你照样不拿我当朋友看,看看青峦的结局就知道。
荷沅只得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嘛,我又不能像对你那样对青峦那么好,他误会怎么般?祖海吃醋怎么办?不过我以后会改,不能再这么强硬,即使拒绝,似乎也应该有更好更圆通的办法,这回简直是对不起人。
王是观说话时候将一块玉一抛一抛地,看得荷沅心惊肉跳,终于忍不住抢了下来。
王是观笑道:还好朋友呢,这么小气。
改什么改,改得没性格了,人就不可爱了。
我就是喜欢你傻乎乎的,你要是精明得像个狐狸精,我才不要理你。
荷沅隔着桌子扑上去,就是一拳,我就知道你欺负我傻,哼。
其实你也是傻冒儿,我们都有那么一点痴。
王是观想了一想,道:好像是,我们都有点痴,但我们都还算是合理宽容的人。
荷沅,你知道吗?我的公司准备到北京设立分支,以后,可能我有很多机会来中国,你得答应我,我如果来北京,你得去北京看望我。
否则我一个傻冒儿在北京,一定会被人欺负。
荷沅点头:没问题,我请假过去看你。
对了,祖海想问你一点问题,我们去他公司好不好?有关物业方面的。
王是观故意摇摇晃晃地起身,叹息道:还是要把我往外赶啊,奶奶的。
荷沅被他惹得大笑,刚才的那些事情又都算是告个段落,心情好了很多,推着王是观往外走。
在祖海的公司里,祖海召集他准备要求开展物业的人员出来现场询问王是观。
但后来说着说着,牵涉到其他事情,旁听的人越来越多。
不是寻常对话,王是观说中文说得非常艰难,夹生米饭煮了几遍后,便全来英文,害得荷沅头大万分地替他做翻译。
不是一个专业,翻译起来还得两边互相征询意见。
然后顺手从祖海胸口拔出一支笔,随时记下问出来的专业名词,方便后面用到。
祖海得意洋洋地看着老婆,那么能干又漂亮的老婆哪里找。
以前她给他做一期房子销售策划的时候,已经让大家刮目相看了一回,这次当然又是。
当然他一点没有忽略众人的提问,随时插话。
直到六点多,青峦回城,电话打到祖海手机上的时候才结束。
但晚餐时候,祖海几乎插不上话,王是观说话到高兴了,都是英语,只有祖海听不懂,虽然荷沅与青峦随时会翻译,但终是二手货。
就像甲说完笑话先笑,而乙等听完翻译再笑,甲早就笑得脸颊僵酸,浑身不是劲了。
祖海电话又多,所以后来干脆也不怎么说话,专门就今天问询王是观后得出的一些结论,联络手下分派讨论后面该怎么做。
荷沅也知道他们谈的即使不是语言问题,便是题材,祖海也没法插话,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勉强王是观说祖海喜欢的。
只有不时伸手摸摸祖海的手。
说到十点多的时候,才由青峦送王是观回宾馆。
送走客人回来,荷沅从祖海身后抱住他,笑道:冷落你了,今晚。
祖海笑道:什么话。
不过你们三个说的我不怎么感兴趣倒是真的。
本来今晚是要与老董一起和联合公司的人见一面的,调到明天了,明天晚上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联合公司?好像是很遥远的事了。
他们的债券快到期了吧?祖海道:聪明,正是因为债券到期。
他们想跟我做些交易,让我帮他们还债券。
他们的现金哪里够,生意也被董群力挤得没出路了。
债券不是快到期,而是已经到期,时间是以签约发行日开始计算的。
而且是那么高的利息,光是利息就够他们喝一壶。
祖海,没必要帮他们背这个包袱吧?或许把他们的资产全部卖了都不值那么多呢。
荷沅有点担心,我知道你从联合公司出来,心里很有杀回去出气的想法,但如果不合算的话,还是别了,宁可等他们破产了再说。
祖海摸摸荷沅的脸,笑道:明天他们吃饭时候求我,我看着已经够出气了。
我才不会做折本生意。
不过终究是以前的熟人,他们要求见面吃饭,我总不能推脱不见,见一次他们就该差不多知道我的意思了。
也算是人情。
荷沅听了点头,跳上去曲了腿挂在祖海身上,笑道:你现在好厉害,做事情都不露声色,而且大度了。
祖海背起荷沅,笑道:又不肯自己走路了。
宝贝,你今天下午也很威风,把我们公司的人个个比成土包子。
荷沅笑道:我们两个互相溜须拍马,绝配。
我跳下来了,这天气太闷热,不知会不会下雨。
祖海,我今天听了王是观的劝,向汪先生投降了,汪先生好像还是很高兴的样子。
祖海笑道:那么可以回MS了?也好,可惜我挖不来你。
宝贝,这可不行,以后要多听我少听王是观什么的话。
朋友是朋友,你是你,怎么一样?再说你又不舍得骂我,王是观可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不客气。
不一样的。
祖海,还有……老骆那儿我也去电话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本来还以为他摔了我电话很生气,后来他也来电话把问题说明一下,没事了,误会。
不过我很内疚,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现在想想还是后怕,如果是你和青峦,一定不会支持我那么跟老骆说清楚,也就只有王是观与我两个是愣头青会做得出来。
跳下来后还是粘在祖海身边。
祖海想了想,道:这种人以后还是离得远一点,他的心思我们猜不到,谁知道他究竟真正想的是什么。
嗯,我还有一件事要汇报给你,要不要听?荷沅笑道:什么好事,这么卖关子。
祖海犹豫了一下,微笑道:市里的私营企业协会组织一批老总读工商管理学士,我答应报名了,还是你们学校的。
你看我行不行?不知道会不会跟不上。
说话时候眼睛紧紧看住荷沅。
荷沅亲亲祖海:一定没问题,又不是学需要用到高等数学普通物理等东西的功课。
再说你又有经验。
而且你年轻记性好,你说,有几个老总是你这个年纪的?还有,以前你家里活儿多,你又不喜欢读书,才乱读一气的,现在是自己要学了,怎么会学不好?你脑筋又不差,一定行。
祖海一直静静听着,等荷沅说完,这才紧紧拥住她,足足吻了好几分钟。
荷沅回到办公室,原本也就若无其事地上班,虽然看到汪先生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唐生年正好从湖南出差回来,带了不少槟榔回来在办公室里分。
最后到荷沅面前,索性坐下来,微笑道:恭喜,有大业务找上门。
荷沅客气地微笑:你应知道,这是镜花水月。
秦皇岛开会一趟,谁都知道北戴河同时举行的会议还是坚持紧缩政策,有什么可喜的?弄不好还是白跑一趟。
唐生年意味深长地一笑:起码是针强心剂。
你说,紧缩究竟还要多久? 荷沅一笑:你听到什么了?这种问题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唐生年笑道:秦皇岛在北戴河旁边,又是同行业,总有点风声传出来。
荷沅笑道:你不用此地无银三百两。
告诉你,我不知道,也不会去问,不想讨没趣。
唐生年又是一笑,轻声道:换我认识这么个大人物,一定牢牢攀住。
即使知道一点消息,早有打算也是好。
荷沅心中恼怒,想到唐生年可能是遇到一起在秦皇岛开会的人了,估计他还无法从北戴河会议的老总那里得来消息。
便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先生的关系,我不想捡便宜用到我的工作上,那是他下心血得来。
再说我不求上进,懒得关心太多不搭界的事。
唐生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那是,换了我也不肯用。
荷沅立刻接上:原来槟榔是这个样子,我原来看书的时候一直以为是红的,怎么跟甘草橄榄似的。
谢谢你,小唐,又让我长了见识。
真羡慕你可以满天下地跑。
唐生年笑道: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不喜欢来历不明的东西。
荷沅又说了声谢谢你,却见玛姬愤愤走进来,面红耳赤冲到她桌子旁边,被唐生年起身拦住。
玛姬冲不过唐生年,只得破口大骂:姓梁的你这狐狸精,以为弄只传真就可以逼公司与我解除合同,你狠,你走着瞧。
你这不要脸的,有老公了还勾三搭四……荷沅奇道:我何尝与汪先生提起过你,你不要诬陷我。
我可以与你上去对质。
见玛姬气势汹汹,心说要不是唐生年拦住,她是不是要动手?玛姬骂道:你用得着说?你这狐狸精有的是办法,攀上高枝了不是?不要脸,呸。
荷沅忽然想到昨天汪先生与她说的话,难道汪先生以为她是因为生气玛姬才走的?这个误会就大了,她生玛姬的气,但还不至于想要赶走玛姬。
忙从桌子另一侧出去,一边对唐生年道:小唐,你帮我拦住玛姬,我怀疑其中有误会,我跟汪先生说说。
便冲上楼去。
这边唐生年安抚玛姬:玛姬,你干什么,事情说清楚了再说。
况且你一个女孩子得罪得起小梁?玛姬一听,愣住,忽然全身无力,跌坐到荷沅的位置上,她不是没见过世面,梁荷沅的丈夫进口小车进出,这种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势力?只要找个她单身出入的时候黑她一下,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吃得起亏?想起来害怕,再加上接触合同的委屈,趴桌子上不由开始流泪。
唐生年看了她一会儿,便走开。
荷沅跑上楼,找到汪先生,有点不自在地道:汪先生,对不起,我没有怪罪玛姬的意思。
真的,她散布什么话不会影响到我,再说我都有大家做证明着。
玛姬说因为我,办事处才与她解除合同,我很过意不去。
汪先生起身道:玛姬去你那儿闹事了吗?不单纯是因为她造谣中伤你这件事,她的工作表现一向不佳,又缺乏团队精神,在同事之间喜欢拨弄是非。
结束她的合同,是我们早就考虑的事。
我已经与她说明。
走到门口,又道:梁,你一起去听着,我会再宣布一遍。
本来想给她面子,不当众宣布。
荷沅只会跟在汪先生身后翻白眼。
宣布的时间如此巧合,玛姬不怀疑不迁怒到她都不可能。
现在更不得了,她上来一说,本来是想求情,结果汪先生铁了心了,干脆当众宣布,玛姬不认为是她煽风点火才怪呢。
玛姬一定恨死她了。
又拦不住汪先生,既然是公司决定,她算什么?但到了下面,远远见玛姬趴在她桌上哀哀哭泣,汪先生也不由止步,荷沅不由轻声央求:汪先生,给点面子,走都要走了,好合好散。
汪先生看了荷沅一眼,在门口犹豫了会儿,转身上去,半路时候又折返,到荷沅面前才轻道:朗尼下午到,你准备一下。
荷沅既然回来MS,当然知道肯定要面对这份传真。
便点头,她已胸有成竹,知道要怎么说。
但是,玛姬的被解除合同,虽然有明文发布原因,但众人还是将怀疑的矛头指向荷沅,背后一致认定,荷沅那天拿了大笔业务传真后才愤然离去,定是以此要挟与汪先生谈判,行事不可谓不心狠手辣。
一时公司上下对她敬而远之,搞得荷沅非常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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