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晶晶的目标很单一,有且只有一个青峦。
在座三人除了青峦,谁都没有起身,只有青峦起身拉开位置,对冲着他傻站着的林晶晶道:你来了?请坐。
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早有服务生给青峦端来一把椅子,青峦坐在了刘某人与林晶晶之间。
荷沅不敢看青峦,觉得他很惨,若青峦是她的亲哥哥,她早就揭杆对付林晶晶,而现在她没有立场。
只有避开眼光,看向厌憎的刘某人:刘总,那天的人物全部到场,你应该解除对我们的封锁了吧。
凭心而论,那天我还是帮你的。
刘某人满脸都是尴尬,那天他是怎么都不会想到,遇到的是个不要命的女张飞。
在朋友圈里足足被取笑至今。
此刻荷沅直接问起,他只有故作大方,正好顺台阶走下,本来他就有明天找大舅子朱行长解除对丛祖海封锁的想法,因为越来越觉得不能冒因为丛太太而得罪骆X长的风险。
女人这东西,太难说,枕边风天下无敌。
他勉强笑道:误会,都是误会,那天我也是气傻了,呵呵,又被朋友笑话了个够,恨得逼着我太太的哥哥跟你们过不去。
对不起,丛太太,你看,我今天就是来道歉的,只是一直说不出口。
我明天就会去跟我太太的兄弟们招呼。
其实人与人之间需要交流嘛,合得来的人,喝一杯茶说几句话,什么问题解决不了?今天事出突然,我改天登门负荆请罪。
荷沅只得客客气气地微笑道:是啊,对话交流促进友好。
但那也需刘总大人大量。
刘总负荆请罪的话从何说起,改天我们夫妻请刘总吃饭,还得请刘总赏光呢。
只是刘总品味奇高,我们都不知刘总喜欢什么。
这些话荷沅现在可以如数家珍一般地面皮厚厚说出。
心里却是急着催那边两个人,有话快说,不要眉来眼去看个不停,她都与刘某人无话可说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人说话。
刘某人听着这话觉得入耳,虽然知道那是假惺惺。
他听多阿谀,并不觉得阿谀奉承恶心到哪儿去,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他并不掩饰什么,只是直说:改天我携我太太请丛太太吃饭。
丛总就免了,我不很喜欢看小生意人的嘴脸。
请丛太太原谅,这是我的一点洁癖。
荷沅听着只会噎气,这人说的是什么话。
她懒得与刘某人争论,只是说声谢谢,再无话说,转眸看向青峦与林晶晶。
只见林晶晶在青峦面前异常娇柔,想是握青峦的手不到,只得牵住青峦短袖的一只袖口,珠泪涟涟,我见尤怜。
荷沅心说这是怎么了,今天大伙儿变着法儿地变脸,刘某人与林晶晶都变得让她不认识。
只见青峦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大约心中在后悔怎么不厚着脸皮逃走。
只有刘某人看着林晶晶异常讨厌,冷笑道:为人得有点自知之明。
一只猪油芋艿也想高攀这位儒雅风流的先生,奇怪。
荷沅心说,富祸自招,这个刘某人今天又得与林晶晶起冲突了。
万一一下失手,背起祸害的还不又是祖海?她只得又跟刘某人说话:刘太太不回王家园里住了吗?很多日子没见了。
刘某人只得回答:她需要静心,王家园里还是太闹,而且阴气太重,对她身体不利。
荷沅想了想,道:也是。
不知道刘总知不知道我们房子那一带这几年会不会拆迁?刘某人肯定地道:我们这块地方迟早会被征用,但这几幢房子被你的书吹得影响很大,房子不会拆,但我们可能会迁。
荷沅不由想起老骆说的话,他说安仁里可别被征为博物馆,心下有点哭笑不得,道:可别还真的给做了博物馆。
那我得痛劈写我文章的这只手了。
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边青峦终于非常轻声地开口,只有他们两人自己听得到。
林晶晶,很对不起,我认为我不适合你,我们之间再无可能,这句话在我有生之年有效。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做到。
但是,你还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我亏欠你,我不爱你,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再继续下去,我会补偿,希望你以后幸福。
我知道我的补偿不能弥补我的愧疚,也不可能对你有所帮助,但请你接受。
你回家冷静冷静可以吗?强扭的瓜不甜。
相比于青峦的低声,林晶晶的声音却是四个人都能听到:不要,青峦,你不是说我聪明吗?你看我有什么不好,我会改,改得让你满意为止。
你以前也说,或许会日久生情,你怎么不能再试试呢?只要你愿意,我不读书了,我直接搬到你家去,我会是最好的太太,我已经在学烧菜了,你看,我的手被油烫出来的泡。
荷沅听着不由看向刘某人,刘太太不也是那种痴情的人吗?她站在刘太太的立场,看刘某人面目可憎,但是如今站在青峦的立场,对林晶晶哭笑不得。
可是,林晶晶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呢,只是遇人不淑。
但是,青峦也不是坏人,换谁都受不了林晶晶这样密不透风的痴狂。
这可怎么说呢?究竟谁对谁错?刘某人见荷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由轻笑:丛太太不是问题,你对谁都只要扯扯袖子,什么话都不用说,八成男人会跟着你走。
人比人得气死人。
今天的好戏,女主角如果换成是你,只怕男女主动被动地位得换一换。
荷沅听了大窘,当然知道这是刘某人有的放矢,他难道是看出什么?恨不得一脚踢了过去,这人存心煽风点火。
刘总等的人还没来?青峦当然听到刘某人的说话,冷冷瞥了他一眼,只对林晶晶轻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迁就我,我很感激,但是爱是一种感情,勉强不来。
放开我,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人。
我不爱你。
说吧,你放弃我。
林晶晶无奈地道:那你告诉我‘小妹妹’究竟是谁?我只想看看,我哪里比不上她。
我只有一个要求,而且这是你可以办到的。
我只想知道,我究竟是哪里不如‘小妹妹’,为什么她能占住你的心?荷沅早在听见第一个小妹妹的时候起身借口走开了。
刘某人若有所思看着她,不由一笑,心说别小妹妹就是丛太太吧,那就热闹了。
他坚决不走了。
青峦异常尴尬,他不知道林晶晶已经将小妹妹的事告诉了荷沅,见荷沅适时走开,心中如放下千钧重担。
但此刻他只有解释:我跟你说了,不用纠缠于这些。
我这人念旧,家里虽然已经翻盖起二层小楼,可是我做梦梦到家的时候还是那幢小小平房。
酒后也是一样。
但是如果新房子好,我还是毫不犹豫住进新房的。
那些只是心底的片断,做不得真。
我与你的事,与‘小妹妹’无关。
林晶晶道:怎么会无关?我们之间一直插着那个‘小妹妹’。
如果没有她,你的眼光早就投到我的身上了。
我知道,你只是想保护你的‘小妹妹’,你多虑了,你以为我会伤害她?你爱的人,我只有比你更爱。
青峦哪里敢相信她,只是不说。
刘某人心想,还有比冰儿还缠人的女人,这个女人标准的偏执狂,难怪那天会敲了啤酒瓶要杀他,今天却当他是空气,这种女人还亏那个男的如此耐心伺候,换他,拉出去揍一顿,什么都结了。
荷沅在周围逛了一圈回来,见还是原来一样的情形,拿起自己的包勉强笑道:刘总,你继续等人,我先走一步。
青峦,那份传真有不明白的地方,你打电话给我,我走了。
刘某人却叫住荷沅:丛太太等等,这个猪油芋艿上次抓破我的脸,又拿着碎啤酒瓶赶杀我的帐你说该怎么算?还有,那天把人家餐厅搞得一团糟,害我赔偿无数。
我是不是该向这位猪油芋艿讨还?荷沅只得陪笑道:刘总,这事就着落在我这儿,晶晶还是个学生,赔不起。
我们另找地方说话。
青峦疑惑地看着荷沅,那天林晶晶找你,出什么事了?你一直没告诉我。
青峦联系到林晶晶来时荷沅与刘某人的对话,似乎荷沅他们因为那次与林晶晶的见面受了很大困惑。
荷沅心说你别添乱了,但嘴里只得道:没啥,没啥,你们说你们的,刘总,我们换个位置?刘某人却道:丛太太,这件事我已经向你道歉了,我也会为我当初一气之下对你们所做的鲁莽事情加以补偿。
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这个猪油芋艿,今天我不会放过,我实话跟你说,我的人已来。
我与猪油芋艿的帐是一定要算清的。
林晶晶不知险恶,闻言道:你这个恶心老男人,算帐就算帐,我告诉你,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愿意重演一遍。
青峦已经听出不对,起身拉起林晶晶,道:荷沅,我们先走一步。
刘总,你的损失,请你开出帐单,我来偿付。
荷沅已经看到有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从大堂走来,不知刘某人什么时候通知的。
她也想过刘某人不会放过林晶晶,以前也曾警告,现在看来出事了。
她很清楚,刘某人今天四个人是有备而来,她和青峦做什么都无法为林晶晶解脱,她自己前一阵都被姓刘的搞得七窍冒烟,祖海都奈何不了刘某人,今天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就林晶晶了。
周围桌的人已经看向这儿,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一站到在座四人的身后,一个大约是保护刘某人的。
刘某人森然道:你们两位都别动,我要的很简单。
这个猪油芋艿抓花了我的脸,今天她得偿还。
那天她持着凶器追杀我,我没报警,今天我也要她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我不需要经济赔偿,钱,我有的是。
丛太太,我这要求算是公平合理吧。
青峦看看荷沅,一把抓住林晶晶的手,对刘某人道:刘总,请照法律程序办理。
你无权对林晶晶施行人身伤害。
刘某人哼了一声,起身道:我无权?谁有权?动手吧。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一起控制了青峦,另一个人抓起林晶晶就往外走,再一个人一手按在荷沅肩头,这只手力大无穷。
刘某人绕到荷沅身边,拍开按在荷沅肩头的手,微笑道:丛太太,我帮你清理这个女疯子,否则这个女人迟早会找上你这个‘小妹妹’,哈哈哈。
对不起,有得罪的地方,改天我赔罪。
说完扬长而走。
荷沅心头一寒,可不是,林晶晶查得到青峦的家,她只要再深入打听,同一个系里面,当年谁不知道她与青峦是一对?迟早林晶晶会找上她。
也不知刘某人怎么听出来的,果然如老骆所言,这人是个聪明人。
青峦挣不开两男的约束,只能大叫:荷沅,你救救林晶晶,她一个女孩子家会吃足苦头。
你跟刘总说说好话。
荷沅不言,坐在那儿看着刘某人笑吟吟地离开,走出大门。
过了很久,抓住青峦的两个男子才放手,青峦想绕开他们追上去,又被他们拦住,一脸凶神恶煞似的警告。
荷沅跳起身抓住青峦,那两人才走。
青峦不便推荷沅,低喝道:荷沅,你不帮忙,但你别拦我。
荷沅只是不吭声,扭头紧张地看着那两个大汉离开。
青峦忍无可忍,想抹开荷沅抓在他手臂上的双手,荷沅只是不放。
敌不过青峦力气,被他掰开一只手手指,眼看青峦挣走的时候,她干脆张开双臂抱住青峦。
青峦再是冲动,也呆住了,愣怔之间,那两个大汉已经走出宾馆大门。
荷沅看着他们背影消失,这才缓过气来,忽然发现自己紧紧抱着青峦,大窘,连忙跳开。
见青峦又要跟出去,忙一把抓住,轻道:青峦,我们回去,你我都不是他对手,祖海也不是。
一手抓着青峦,拉到桌边拿起两个人的包,不管青峦多不情愿。
青峦拿出手机交给荷沅:你快给姓刘的打电话,他要多少经济补偿都可以,让他放了林晶晶。
快,你能跟他说上话。
你跟他说。
荷沅推开青峦的手机,道:出去说。
拉着青峦走到外面停车场,早不见刘某人的车子。
青峦急得紧紧拽住荷沅的肩膀摇晃:荷沅,你帮帮忙,林晶晶会被害死。
荷沅这才道:青峦,你信不信,这个刘某人压根不会将我放在眼里。
如果要放出林晶晶可以,那得拿我身子去交换。
你说我能如何?我说的是实话,刘某人不是没有做出来过,祖海为此被他害得损失惨重。
今天他对我客气只是场面上交代,因为他怀疑我跟一个高层有什么关系。
青峦依然紧紧拽住荷沅的肩膀,但对荷沅的话无言以对,只会着急地道:你还有什么朋友可以出面?不行我们报警,知道是谁干的事,容易找。
对,报警。
你告诉我刘某名字。
青峦放开荷沅,赶紧拨110。
荷沅看着他打电话,淡淡地道:没用,警察听见刘某名字会奉劝你回家洗洗睡觉。
青峦愣住,真是这样?才拨了一个1的手指停住,荷沅,一定有办法的,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安仁里遇到一群流氓吗?你那时候多勇敢,一个人将流氓全部打走。
你现在别那么冷静,那不是你,你不能那么冷血。
一定有办法,你打刘某电话,我跟他说话。
再晚就完了。
当年的安仁里大战,能不记得?她杀红了眼,挥着菜刀乱砍,砍走上门寻衅的四个流氓。
可是今天呢?青峦说她冷血,真是冤她。
我怎么冷血了?我要是冷血,我抓住你干什么?让你去被那两个大汉揍啊。
我当然冷静,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第一时间已经将所有后果考虑完毕,知道所有努力都是白费。
那我还冲撞什么?结果只有一个。
你不了解刘某人,你不会知道。
青峦不能置信地看着荷沅,问道:荷沅,这事如果发生在你身上呢? 荷沅毫不犹豫地道:我有多少担当做多少事。
我不会混到林晶晶这份地步。
你不用拿我来做类比。
青峦愣了一下,烫手似地放开抓住荷沅肩膀的手,摇头退开,喃喃道:荷沅,荷沅,你不能变得这么冷血,你看看你成了什么。
你能不能不理智一点?那不是你。
你不能救人,但你不能……你想想,一个女孩子,被那么多男的作践,你想想。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转身找他的车子,我去林晶晶宿舍等。
荷沅不由自主伸手,但最终没去抓青峦,看着青峦双手攥着拳头,带着对她的无比失望离开,她心中好像抽去了什么似的。
迷茫了一阵,看着青峦找到车子,打开门的时候,她才心中长叹,忽然大叫一声:站住!好!我想办法!青峦站住,抬头看向荷沅。
黯淡的灯光下,见到的却是荷沅一张茫然无措的脸。
他不由得快步赶过去,等他走到,荷沅已经接通手机,刘总,手下留情,看在骆先生面上手下留情。
我请骆先生立刻给你电话。
刘某哪里甘心,但是见荷沅终于搬出了骆,而且说她让骆立刻给他电话,那无疑已经印证了他对两人关系的猜测。
他哪敢让骆亲自给他电话,忙道:丛太太你这不是养虎遗患吗?你真考虑清楚了?那个什么林晶晶迟早找上你。
荷沅只得喃喃地道:你请放了她吧。
你的损失,我们来赔。
她也无话可说。
刘某人看着前车那块到手的肥肉,眼看着就得飞了,恨得咬牙切齿。
但只得忍耐,丛太太客气,你赔什么,我已经很对不起你。
但你确认你要放了这个女疯子?荷沅非常无奈地道:是,请看在骆先生面上。
另外,也请你好人做到底,帮我一了百了,你告诉她,所谓的‘小妹妹’就是我。
谢谢你。
刘某人非常气闷地哼了一声,好吧,请你们在原地停车场等。
便挂了电话。
自从父亲退休后,他已尝够人情冷暖,如今这么一个小小女子也可以要挟到他头上来,而他偏又没有办法,只有答应。
让他情何以堪。
胸口滚着一团浊气,恨不得将车子冲上人行道杀人。
看着荷沅木然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无力地垂下手,那只手机啪一声滑落在地。
青峦不及去捡,急问荷沅:怎么,不行?他也忘了荷沅最后的话,那句承认她是小妹妹的话。
那些只关系面子,都是次要。
荷沅木然看着青峦,半天,才矮身捡起手机,喃喃地道:我打开了两个潘多拉的盒子,一个在心里,一个在未来。
这两个盒子,将贻患无穷。
说完便走回自己车上,但打开车门时候,还是回头,你放心,林晶晶很快回来。
说完,坐进车里,独自发呆。
青峦听见结果,终于放心,只觉得双脚会软。
但忽然想到荷沅前面的话,她说除非她拿身子去换,可是他回想起来,却听不出荷沅通电话时候哪句话是身子交换,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忙提起精神冲到荷沅车边,想拉开车门,却拉不开,只得敲窗。
过了很久,才见荷沅缓缓降下车窗,眼睛淡淡地看着他,道:你让我静静。
青峦急切地道:荷沅,你刚刚说的,你说你拿自己换林晶晶,是不是?你千万别。
等林晶晶回来我们另想办法。
荷沅将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青峦,依然淡淡地道:不会,我换了方式。
谢谢你关心,你让我独自静静。
说完便升上车窗,将青峦隔在外面。
一直避免着打老骆的幌子,别人想,别人说,她都是一笑置之,全部否认。
她也知道老骆帮她,她有沾光,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想保持最后的底线,绝不直接将老骆挂在她的嘴上,向别人索取什么。
狐假虎威,一向是她排斥的词汇。
她知道这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关系,不过是掩耳盗铃,但是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可是今天,为了林晶晶,她的防线在青峦说她冷血的指控下,全线崩溃,终于公然搬出老骆。
心的崩溃她还可以自知,压在心底,虽然她自己知道,她将永远不会再是过去有坚持有原则,可以全面曝晒在阳光下明朗的荷沅。
而其他呢?明天开始,生活将脱离她的掌控,一切将无可挽回地脱轨。
这个电话打出,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此时,她反而无泪,心中只有无力。
被隔在窗外的青峦惊住了,林晶晶既然能回来,他便不会再担心,他一颗心全放在荷沅身上。
他看得出荷沅一脸的灰色,似乎大难临头的样子。
他不知道荷沅这个电话打出去究竟触动了哪颗地雷。
她说是打开了两个潘多拉的盒子,那么,放出的是什么危险?可有措施补救?可是青峦不敢再敲窗打扰荷沅,知道敲了也没用。
他已经看出荷沅眼里的冷漠。
他忽然反问自己,这是不是以牺牲荷沅来换取林晶晶?荷沅刚刚的冷静,说明她早知结果。
而他还逼着荷沅出手,他才是罪魁祸首?是,荷沅是被他逼着出此害她自己的下策,而他不仅不知荷沅将受到何种伤害,更不知可以如何援手。
如果只是小事,相信荷沅不会躲进车里,避不见他,一定是大事。
青峦一时茫然,他心中升起疑问,值得吗?让荷沅陷入危险?荷沅早认为为林晶晶出手不值得,那么他认为呢?青峦都不敢多想,他既不能说可以放弃林晶晶成全荷沅,又不能说荷沅为林晶晶牺牲值得。
虽然他心知肚明,他心中的天平偏向荷沅。
混混沌沌中,终于见到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冲着他开来,他连忙敲打荷沅的车窗,很快,他见到车门打开,荷沅顶着一张盈盈微笑的脸走了出来。
青峦惊住,看着微笑的荷沅快步走向后面一辆奔驰,他也不由自主跟了过去,不知怎么,他感觉荷沅这张笑脸有种走上祭台的悲凉。
但他只听到荷沅轻轻地温和地道:谢谢你,刘总,我很对不起你。
青峦听刘总也是微笑道:丛太太那么客气做什么,你早说不就得了?不过有件事很对不起你,小姑娘被我破了相,在你来电之前,这个……也没办法了。
青峦又听荷沅轻笑道:她应该吃点苦头,刘总对她已经非常客气。
谢谢刘总大度。
青峦还想听下去,忽然一个人扑进他怀里,一看,却是满脸是血的林晶晶。
青峦推开她,却还是扶住簌簌发抖的她,看着荷沅又与刘总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两辆车子开走。
三个人一声不响地看着车子开远了,荷沅这才转身,看看林晶晶,再看看青峦,轻道:你们自己处理吧,我回家去。
林晶晶却忽然发话:‘小妹妹’是你?真的是你?那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荷沅脸上还是刚才的盈盈笑意,听了林晶晶的话,一张脸唰地挂下来,冷冷地道:不妨告诉你,如果你敢对我不利,或者继续纠缠青峦,今晚的事情会一演再演,变本加厉。
你什么东西,以为我们都是青峦?哼!林晶晶闻言尖叫,但是不敢扑进青峦怀里。
青峦也是心惊,只觉的黯淡灯光下的荷沅冷森森的,全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女孩。
荷沅冷冷地看着林晶晶鲜血淋漓的脸,终于摇摇头,一声不响走开,开上车就走,便是连车灯都没有闪一下,以示招呼。
青峦感觉,事情非常严重。
他站在那儿晕乎乎地想了好久,直到林晶晶呼一声青峦,他才如梦初醒,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过来,也是一声不响地将林晶晶推进车子,关上门。
打开皮夹,将里面所有钱,大约有几千块,塞给林晶晶,拍门让司机开车去医院。
荷沅的阴冷惊醒他,他太粘呼,拿得起放不下,所以被林晶晶纠缠至今,造成无数伤害。
该有个真正的了断了,即使她今天受伤最需要人扶持,也不管她了,让她伤心吧,总得有个完。
荷沅回到家里,什么都不想,先一颗扑尔敏下去,因为她早就有过经验,一颗扑尔敏闷倒她绰绰有余。
等她忙碌着洗完澡,药效差不多刚起作用,正好睡觉。
第二天上班,荷沅才有精神考虑,首先,是要不要给老骆一个电话,告诉他昨晚她扯了他的幌子。
可是,这个电话算什么呢?通风报信?老骆不好意思,昨晚我把你扯出来了,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影响,我没事我没事云云。
这种话说出去,将置老骆于何地?听着十足是一对奸情男女暗通情报。
自从改变对老骆的印象后,老骆在荷沅心目中形象如同散仙,完美不似真人,如今已经不是老骆宣称他只会远观,而是荷沅不自觉地对老骆远观,敬仰地远观。
那种烟火味十足的电话显然是不能打给老骆的。
何况,此事对老骆也应无太大妨碍。
所有的,不外都是她荷沅来承担,只有她自己来承担。
但是,她自问,她承担得起事实,可承担得起流言?荷沅唯有将昨晚的种种全部抛到脑后,忘情工作。
不能再多想,不想是一种结果,再想,这种结果还是会来。
中午的吃饭又是饭盒会议,因为业务员已经被安排出去,她得安排技术支持跟上。
整整开了三个多小时的会。
丹尼尔的一些计划很好,可以参照。
这个人是个人才,可是人才进门也得看看国情。
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荷沅直接从公司开车去机场接祖海。
祖海办事也是个速战速决的,一向不喜欢将时间耽误在食宿上面,以前出差将夜行火车当旅馆,现在虽然不再那么辛苦,但是风格依旧。
荷沅几乎是扣着钟点到的机场,出口处已经挤满接机的人群,荷沅心中始终忐忑,偶尔一颗心突地一下,带累得热血冲顶,呼吸一阵短促,可又不愿深想,只一个人远远站在空旷处。
只见接机人群忽然开始轻微骚动,无疑,有人出港了。
荷沅看见祖海几乎是第一个从门口出来,他还是过去的风格,出差最好什么都不带,轻装上阵,只是现在被荷沅管束,起码包里塞了替换内衣。
所以他下飞机一定是最快出闸。
祖海知道荷沅会来接他,出来眼睛一扫,人墙中没有荷沅的脸,但是杀出重围一看,可不就在前面。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出差小别,祖海心中特别想念荷沅,此刻见了老婆,别的什么都不想了,上去就先紧紧抱一下,碍于人多,揽着荷沅快速出门。
荷沅,你下班没有回过家?吃饭了没有?我一路都在想你。
荷沅见了祖海,一颗心才踏实起来,挂了一天的面具终于可以摘下,有点虚弱地将一半体重压向祖海,幽怨地道:我今天很忙,中饭晚饭都是盒饭,吃得倒胃。
你呢?祖海,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祖海走到外面,见月黑风高,四周无人,偷偷亲了荷沅一下,笑道:我也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我们后面要做很多事,这下没好日子过了。
对了,我们财务下午跟我说,银行通知他让他带上手续将上次被朱家老二卡下的贷款转出来。
怎么有这种好事,看来我们也不用去深发行开个户了。
不过我让财务先办将贷款转出来,别的再说,先看几天。
事情太好了,反而让我怀疑有什么阴谋。
荷沅几乎是没有考虑,飞快地道:相信他们,昨晚我与刘某人言和了。
所以我说我有很多话要与你说。
祖海一听,不禁站住,言和?刘某人能与你言和?你那只印盒有那么贵重?昨晚发生了什么?荷沅感觉心跳加速,脑袋发胀的感觉重新袭来,叹了口气,道:上车去谈。
说来话长。
祖海脑袋里一下掠过无数疑点,而最大最鲜明的疑点只有一个。
刘某人与荷沅结怨因为勾引不成,那么,昨晚他不在场的所谓言和……。
祖海忽然发觉自己连打开车门的力气都被抽光,混沌了半天,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见荷沅早打开车内空调。
很快地,一阵清凉袭面而来,带给他一丝清醒。
也很快地,荷沅移身过来,轻轻亲吻他的眼睛他的眉毛,直到移到嘴唇的时候,祖海毅然推开,不,这不是荷沅一向的风格,他们两人之间一向都是他心急,而她婉转承迎。
她今天如此,更可见她昨晚不知做什么。
祖海不由心生反感,使劲推开荷沅,但又不忍看向荷沅,怕自己心软,两眼直视车前,尽量压抑着情绪道:你开车,我们一路说话。
荷沅黯然,她只想放低身段,软化祖海,以便什么话都可以在平和的氛围下商量,因为她知道祖海最吃她的撒娇亲昵,可是,祖海推开了她。
她想了想,便大致明白原因:你以为我和刘某人言和是投其所好,唔,上他的床了?没有。
你真这么以为我会……我会……你最好听我从头将话说清。
荷沅忽然发觉说话困难,有些话,对于她来说,最适合用一个典故一个成语擦肩而过,以免说起来难堪,可是面对祖海,这样说了等于白说。
刚才说到上床,虽然是面对祖海,她还是觉得已经是极限,再说不出卖身之类的话,非常郁闷。
而祖海竟然连这点都不相信她,更使她内伤。
祖海听着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但很快便明白过来,不由抓住荷沅的肩膀,又想了想,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有点自言自语地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从了他。
我们再吃苦头,怎么可以把老婆献出去,那我还是人了吗?荷沅听着不由心生反感,自己是个独立的人,祖海什么献老婆不献老婆算是什么话?祖海,我别的没有,一点自尊还是有的,与你献不献无关。
荷沅不再主动,也无力回应祖海的拥抱,心中深深的无奈。
祖海连忙笑道:没有,没有,我太心急了,担心得不得了。
荷沅,你用了什么好手段让姓刘的听你?你快说说?荷沅更没兴致说话,但是她本来就不是因为高兴说起这件事,只想将事实先一步说给祖海,免得祖海以后误会。
没想到本来以为最不起眼的小事,已经导致谈话不顺。
后面,她不知道还会是什么结果,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还是要说。
并不是因为事无不可对人言,而是她觉得自己没错,但是很可能在不解释清楚前提下导致大错,她最不愿意祖海误会,所以非说不可,硬着头皮也得说。
可暂时还是没了说下去的那一点点力气,只得轻道:我开车,你先说说你在上海遇到什么好事了。
等我放下方向盘就说我的。
祖海看得出荷沅兴致索然,心知他的误会让荷沅伤心了,虽然放开手让荷沅开车,但还是将一手搭在荷沅肩上,轻轻抚摸她的脖子,只是心中还是抛不开的疑问,荷沅今天为什么这么怪?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祖海自是调节气氛的好手,他能若无其事地混过去,荷沅,你知道我这次跑了多少超市?又看了多少楼盘?走访了多少家房产公司?你看,这些都是我拿来的超市广告。
果然,超市附近小区做销售的,说起来都是介绍这么一句话:我们离某某大超市只有几分钟脚程,所以以后生活要多方便就多方便,这个价格是合算的。
我包着车几乎将上海的大超市都跑了下来,发觉大超市地段大多不怎么样,但是出现大超市的地方,周围都开始动工兴建大量新的小区,所以你的建议我回去得好好贯彻。
真好。
荷沅说出来后,又觉得太简单,忙补充了一句:那你明天开始有得忙了,找适合开超市的地盘,再买下超市周围的地块,然后得招商,找超市总部洽谈。
这也得做一份可行性研究吧。
我们回家列个大纲。
祖海忙道:这事我在回来飞机上已经想了,我准备按照我的MBA课程上面学到的东西,好好做一份可行性研究报告出来,我已经列出大纲,你听着。
说着打开顶上的头灯,从包里翻出一本小笔记本,就像他以前常做的一样,他现在还是将有些要紧的东西记在本子上,先去争取一下政策,看看能得到什么优惠,然后评估周围环境,交通客流,再了解附近菜场和商店的营业额,本市居民的大致收入。
你看看这样行了吗?荷沅想了想,道:政策优惠可能你只能拿到个差的,又是政府的政策优惠看菜下碟,如果有著名跨国公司肯进入,政府给的好处将非常大。
所以我觉得你最好号下一块超市地块,让超市自己来买,他们能拿到的价格肯定比你拿到的价格要低很多。
你只要帮忙引进争取政府支持就OK了。
我们MS中国办就是很受照顾。
不过这是后话,很可能超市打的是租赁房屋的打算。
做报告的时候不要把话说死,给出几个可以选择的方案,就是你的工作量要大很多。
其他就是超市可能的客流与消费力了。
最好找个专业一点的人来做这份报告,有没有想过请王是观在美国帮你找一些资料来参考?这些东西估计美国有比较成熟的套路可以参照。
祖海想了一想,道:对,还是得麻烦王是观,我看的大超市几乎全是国外打进来的,估计还是得用国外的评估方案才能打动人。
荷沅道:王是观得被我们烦死了。
祖海笑道:大家朋友嘛,都是有来有去,他在国内的一些设计还经常来问问我,看看合不合理。
王是观是个挺热情的人,对人也好。
啊,是,王是观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他从来就会很直接跟我说出他自己的想法,因为知道他好心,所以他说什么都可以接受。
没想到他现在与你也是朋友了。
然后呢?你说好像有很多事要说。
祖海不知怎么也是有感而发:人跟人之间大概只要好好沟通,总能成为好朋友。
不过我跟青峦一直好不起来,我承认我心里有疙瘩。
我另外从朋友那儿拿来一盒录像带,讲的是台湾经济发展,朋友说我们大陆现在走的很多路与台湾差不多,他从这盒录像带里得到不少超前思维什么的,一定要塞给我看。
我不知道以前那只录像机还能不能用,这种带子一定是不错的。
说到青峦,荷沅心中真是什么感觉都有,青峦……唉,青峦。
荷沅又不愿当着祖海的面说青峦如何如何,那么多年都是青峦带着长大,虽然没有爱情了,但是亲情还在,都不知说青峦什么好。
你还有别的收获吗?祖海则是觉得荷沅今天是怪到极点了,也不管她开车有多恐怖了,忍不住问一句:青峦怎么了?他对你说什么了?荷沅止不住地叹气,回家一起跟你说,都是昨晚的事。
我现在是个处处受骂的人,只愿你不骂我就好。
祖海看着荷沅,心说昨晚一夜不见,怎么发生那么多事情。
眼看着拐进安仁里的道路在即,他也不再问,心里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将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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