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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2025-04-03 08:00:18

菜已点好,我一落座,苗青就道:好,我们开吃。

我看了心想,姚文起一直喜欢做老大,最爱发号施令,这也是齐葛一直与他拗着来的原因之一,看这个苗青神态中不由自主透出来的大姐大气概,不知生活中会怎么地与姚文起起冲突,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依姚文起的个性,岂会甘心?可怜,虽然他有了今天地位,但还是有得有失,怪不得一直没让我们见他夫人。

姚文起果然没动筷子,笑嘻嘻冲我道:丁丁,听说你刚买了银行抵债房,好不好?我一听来了兴致,这个话题是我最近最爱。

笑道:有,顶楼的,省得总受楼上噪音骚扰。

加上阁楼有一百五十平方米,还有个朝北大露台,我准备做个玻璃房。

今天装修公司开进去做了一天,我还没去看过,估计是在敲墙。

姚文起又问了一句:房产证拿到了吗?那种抵债房一般都是产权不很明晰的。

我笑道:我当初的想法与你差不多,不过因为是齐葛推荐的,又放心一点。

不过当天就去房产交易中心交验了手续,现在两证已经到手,没问题。

全程都是我与齐葛介绍给我的银行副行长交接的,总是签字,规矩得很。

姚文起与苗青对视了一下,苗青道:最近国家开放按揭,必定会促进以前买不起房的人加入买房大军。

我看这是不是意味着宏观调控的松动?因为房地产业牵一发而动全局,由此将带动钢铁水泥等基础产业的发展。

而买房人事后的装修更将带动无数行业兴起。

陈丁丁这个时候当机立断买房是正确的,我可以打包票,随着各大银行相继开房按揭,降低按揭门槛,房价将会飞升。

我听了心想,人家是读MBA的,再加从小受高干家庭耳濡目染,说出来的话果然不一样,高瞻远瞩,胸有乾坤,听了叫人耳目一新。

我笑道:那好,我就把原来的小房子捂着,本来还正想着卖掉呢。

苗青认真地对我道:你如果手头还有余钱的话,不如再买几套,最近的房价还没上去,比前两年房产泡沫破裂时候的价格还低,应该会有很大上升空间。

我连忙摇头道:算了,一个人养两套房子,光是每个月交水电物业费都要烦死我,更别提我这人唧唧歪歪,放心不下这个,放心不下那个的,还是省心一点把钱存银行里算数。

苗青笑道:你要怕麻烦,我介绍你一个新概念,叫房屋银行,把你自己暂时不用的房子交出去托管,自己还可以有一笔收入。

如果你说的那个银行抵债房还有的话,我倒是想全部吃下,成立一个房屋银行,委托合适的人管理,同时吸收别的有闲置房的业主加入,收租同时等待房屋升值,应该是不错的投资。

我听了觉得有理,但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可能是房屋这件东西太大,托付出去总是会不放心,要是换作什么玩具银行家具银行的,我可能会试试的。

见姚文起只是淡淡的没有支持,知道这人表面功夫好,这么淡淡地,就说明他在这一点上与苗青有分歧,但是隐忍着不说。

我不便在两夫妻面前过多表态,只得对苗青道:你如果准备要买的话,我可以介绍你认识那个副行长,本来可以叫我们另一个高中同学齐葛来的。

想到齐葛前一阵匆匆到公司找到我,关上我办公室的门神秘地给我一个BB机号码,说有事叫我用公用电话联系他的BB机,还说常万春的出逃刺激了某些人,现在事情闹得更僵,很多以前与常万春相关的人被叫去问话,所以他想出去避避风头。

虽然我很想问问姚文起有关常万春的事,但酒桌上还有他人,万一姚文起拿齐葛说事儿,我难保会拍案而起,搞得大家都不好看,只得忍着不说。

姚文起立刻接口道:不用齐葛,这个副行长我也很认识,一直搞贷款工作的,不过苗青,最近我刚借了笔款子给保税区一个省级企业周转,利息是百分之二十,要等两个月后才能还,不如你暑假时候过来亲自操作这件事吧?那时候钱也到位了,随你调派。

就当是你的暑假实习。

说到后来眉花眼笑的,十足一个会得哄妻子开心的体贴丈夫,但我总觉得假,姚文起说起那个保税区的省级单位就叫我想起张珊儿的单位,想必是天天接触,所以骗老婆时随手拈来一个公司就是这家,未必真的把钱借了给张珊儿的单位,张珊儿一是还没那么大面子,二是没必要拿着情郎的钱为只在里面占了个小位置的公司服务。

苗青大概也是知道怎么回事,但只是若无其事地道:那也好,等我暑假回来再亲手操作,只怕商机转瞬即逝,那批低价抵债房落入别人手里可惜。

这期间,这个姚文起的同学兼财政大臣李想一直没说话,估计两夫妻都是他同学,他明知姚文起话中有虚,但怎么说话都会顺得哥情失嫂意,与我一样还不如不说。

再说即使换我这外人来看,姚文起做的事业都是一本万利的大事,未必看得上买房子等它增值这等微末小利,这种事情李想应该最清楚,他当然知道孰是孰非。

姚文起见夫人苗青不再纠缠此事,立刻转换话题对我道:丁丁,齐葛是不是躲出去了?我反感姚文起的话,淡淡地道:齐葛与我打个招呼,说去南边看一个故人,不过如果你觉得与那个副行长还不是很熟,需要齐葛做中间人的话,可以告诉我,他与我有联系。

听我这么说话,李想看了我一眼,可能觉得我太过分了吧。

不过姚文起不以为忤,还是笑嘻嘻地道:丁丁你一贯只帮着齐葛说话,我也不过是问候齐葛一下。

他没事,只是麻烦有点多,给叫进去问话不是好玩的事。

怪就怪他跟错常万春,以前我拉他他还不肯来,现在你看。

你说常万春逃出去也就逃出去了,我们国家一般不会大兴干戈去国外抓一个人,何况他很容易把自己的事与政治挂上钩,只要他在国外老老实实呆着,没人会去为难他。

偏偏他这人霸王做惯了,咽不下心头这口气,非要打电话回来给那个主抓这件事的领导,威胁人家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于是这边也火上了,开始大力清算常万春的过往种种。

前不久刚宣布说村集体资产用银行贷款转让给常万春的手续非法,派了两个乡镇干部驻进去接手。

所以齐葛这点小聪明还是对的,避出去一阵,本就与他无关的事,没必要掺和。

我心里说着果然如此,又暗自说了一句这还像人话。

但还没等我说话,苗青就道:你说的那位领导做人过分了一点,人逼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何况常万春还在国外的,开个新闻发布会说大陆政府如何迫害农民企业家,并列出他威胁的证据,就会叫那个领导吃不了兜着走。

我觉得苗青讲得有理。

有句老话不是说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人要是逼急了真的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况那个姚文起嘴里说的领导正割着常万春心头之肉――拿他的公司开刀。

不想姚文起却是笑道:做到他这个位置,寻常些许从下面冒出来的小事动摇不了他,都有人护着呢,除非是上面有谁要弄他。

但是常万春能说动那些上头与那个领导作对的人吗?我看难。

此刻正轰轰烈烈查究常万春行贿政府机关领导们的事,谁愿意这个时候背个可能受贿者的黑锅帮常万春说话,以至给双规一下影响前途的?我看常万春现在陪小心还来得及。

苗青一声冷笑,道:那个人最近风头太劲,得罪了多少人。

他搞常万春就是让支持常万春的原省长下不了台,而且他还想彻查常万春行贿,以此积累常万春的罪孽,但殊不知他这又是得罪一大批官员。

现在谁在上面没个把后台的?没后台那种可以受贿的好位置怎么坐得稳?我还是这句话,做事不要过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一个个都不是善类。

见他们两夫妻吵得剑拔弩张,我看着如坐针毡,想来李想也是。

本来这话我就插不上嘴,再加上他们两个也是没用真名说出那个领导是谁,显然是不愿意我们知道太多。

但是他们两个又似乎辩上了劲,越说越多,叫我们两个听的人好生为难。

不想姚文起此刻却是展颜一笑,道:呵呵,这个我倒是没想到,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看来这事也折腾不了多长时间。

苗青大概也觉得自己过急了一点,不好意思地道:你说得也对,做到那个领导这种级别的人,寻常折腾是没用的,所以这个时间也短不了。

我私心里都有点替姚文起不值,大好男儿,要正经是爱妻子而惟命是从那也罢了,偏偏谁都知道他让着苗青的原因只是因为苗青来头太大,是他的靠山。

其实苗青倒也未必非要占上风的意思,只是大概因为娇纵惯了,一时刹不住车,我看她收蓬也是很快的,可见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姚文起那么退让就叫人觉得没味道了,姿态首先是难看。

而从头至尾,李想一声没吭,只是管自己吃菜,这种话不多的人真是难得,尤其是年轻人。

连我都吃惊地拿眼睛时时在这两夫妻之间瞟呢,而李想则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姚文起还是知人善任的,这种稳重人做财务主管那是最好的。

只是我越发不看好姚文起与苗青的婚姻。

不过宵夜后出来,我还是找了个街头磁卡电话,与齐葛交代了一下有关常万春的事,至于他该怎么做,我心里事一点都不知道的,还是由他自己来决定吧。

不过听齐葛的声音,好像压抑着情绪,好像很不痛快的样子。

不知道他哪里怎么了。

唉,我说不理他们不理他们的,最终心里还是一直关心着他们的,尤其是齐葛。

倪葆说到做到,两天后便携设备上桐乡,试验成功是在晚上,我想是因为白天还有一段安装固定调校的时间,不过当晚就试出来,已经够快。

倪葆当场一个电话给我汇报情况,听我鼻音厚重,随便问了一句:感冒了?我唔了一声,随即问他:他们公司老总在不在,我和他说话。

我不知怎的,不很愿意面对倪葆,觉得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待他应该是最好,听那边一阵嘈杂后,那公司老总的声音想起,设备怎么样?他们这设备原来是用在菜籽油上面的,不过我想高温后棕榈油与菜籽油应该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最后效果怎样?那边老总道:不错不错,我今天用了一桶去年剩下的废油,过滤三遍后,下薯块样品一炸,不光是小碎粒黏附没了,同样温度同样时间下面,炸出来的颜色也达到要求,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冬天时候我还要做八爪鱼丸,也正好要用到这个。

我笑道:你把炸出的样品叫他们带来给我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今年炸薯块就订在你这儿了。

不过你可别因为添了新设备就拿去年的废油回用淘回老本,我不答应的。

小陈这你放心,我这儿有废油还不都早出尽了,剩下那么一桶也是偶尔拿来擦不能用机油的设备的,脸那些民工食堂炒菜我都不给他们用。

还幸好你提醒早,他们现在都那炸出来的薯块当宵夜了,呵呵,你等着,我叫他们带过来。

对了,今年你准备要多少?我想想也是,但想到他们那边正拿废油炸出来的薯块当宵夜,不由恶心,但是炸薯块刚出炉时候浓香不亚于烤红薯,我也经常抓着吃的,很香甜。

我知道你的生产能力,放心,你这一季的薯块我都要了。

具体见面再谈吧。

我感冒,想早点休息。

但才关掉手机,电话又响,是姚文起,干什么?又要我出来?不行,感冒,我要睡觉了。

心想你找张珊儿去。

姚文起在那边大声道:你一定要过来,或者我来找你,你具体地址是什么?很要紧。

我可不想半夜三更放一个男人进门,别人看见了不好,只好吸溜着鼻子去姚文起住的宾馆。

姚文起早候在大堂,一脸急切,他是很难得这样情绪形于色的。

丁丁,你看来真的感冒。

我没好气地道:生病难道还是假的,又不是小学生,冒充生病可以请假。

忽然想起倪葆怎么就一听就听出我感冒来了,难道是因为他关心我?嘿,别自作多情了。

什么事这么急?该不会是也要交给我个BB机号码然后与齐葛一样消失一阵吧?不会,他与齐葛不一样,齐葛没有负累,随时可以消失。

他不行。

姚文起引我在大堂吧坐下,等小姐过来问候了后,神秘地从衣服内袋掏出几张照片给我,说:你看看,这个是谁。

别举起来,给认识的人看见不好。

我疑惑地看看姚文起,再看照片,见上面是一新中年男子,那眉眼,多么熟悉,忍不住再看一眼姚文起,笑道:干吗?不会告诉我这是你什么从未谋面的哥哥吧?还真像,而且像你高中时候的样子。

反而你现在脸也长了,面颊也少肉了,一双眼睛像足梁家辉的桃花眼,反而不如这个照片上的人像你以前。

姚文起看着我,喃喃地道:那就是了。

我就是要从你这儿验证一下,因为我一看见这个人也心里觉得他像我,所以一定要叫你来看。

他喝了口苏打水,这才闲闲地又道:他是张珊儿上班的公司里面的总经理,以前张珊儿就是给他当秘书的。

我吃惊地看住姚文起,说不出话来。

想起当年张珊儿放弃外运公司的稳当职位跳槽到这个保税区公司时曾说过,说这个公司的老总年青英俊,每天看着这张脸,上班才有动力。

不由自主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跳槽去那儿,姚文起,你好好待她吧。

心里不由补充一句,可惜了苗青,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只是两人都遇人不淑。

姚文起看着我,小心地道:丁丁,我知道你心里很反感我。

我点头:你说对了,我最反感的是人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却让张珊儿在我们这些同学面前左右不是人。

虽然她看来是心甘情愿的,但你……你就不应该了。

对你夫妻与你的私生活我不想多嘴,只是出于同学和多年朋友考虑,给你提个要求,给张珊儿一个好儿,让她可以堂堂正正在人前做人吧。

姚文起还是紧盯着我,眼神难得的正经,但却没接着张珊儿的话题下去,反而问我:丁丁,你见过苗青了,感觉怎么样?我心里说,我看着可比张珊儿好多了,但嘴里当然不会说,对姚文起我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直来直去,苗青不错,很好,虽然气势盛了一点,但总体还是个讲理的人,和她说清楚,应该好相处。

姚文起却道:丁丁,你连我与齐葛两个都可以体谅,你还有谁不可以相处好的?不过婚姻如穿鞋,感受如何,自己知道。

我一听就赶到他心里其实反感苗青,便道:不,不止你的脚知道了,我们看你走路也大致可以看出来。

姚文起看着我,几次抓空杯子,最后抓到,把里面的苏打水一饮而尽,起身道:丁丁,我送你回家吧,不早。

我看看手表,可不。

起身道:我自己开车来,你也休息去吧。

我想他是不愿意再就他自己的私生活讨论下去了,我也不愿意。

我最反感这种一团糟的男女关系。

再说下去我会骂人。

姚文起摇头不容置疑地道:不,看你感冒,还是我送你回去我才放心。

走吧,用你的车,等下我打的回来。

姚文起说这话时候没像平时那样笑嘻嘻的,反而有点没精打采,所以我也就没拒绝他,让他送。

他在我楼下把车停好出来,钥匙交给我,才道:你上去吧,我看着你灯亮再走。

我听了吃惊,这与平时飞扬娇纵的姚文起太不一样了,难道是在苗青那里受了打击?或者说因为看见张珊儿八年如一日地对他好,他良心发现了?我找不到答案,只有看看他,回头上楼。

一路按亮廊灯上去,门口看见张珊儿垂着头坐在地上,好像是睡着了,走近了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想到姚文起还在下面,我几乎是在最短时间内决定下来,不让姚文起知道。

打开门,绕过张珊儿,进去房间拉开窗,与姚文起招手,姚文起这才回身离开,昏暗的路灯下,看着背影有点落寞。

今天他真的很有不同。

关上窗户,这才去拍醒张珊儿,但张珊儿只是张开媚眼瞅我一下,大概是觉得我比较安全,又一声不吭地睡去,我没办法,只有把她拖进门,但再无力气把她拖上沙发。

感冒本就搞得我头昏脑涨的,这一使力,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跌坐在地上大口吐气。

但终是不忍她躺在地板上睡觉,不择手段地把她推来滚去,终于给她裹上一条被子,塞个枕头到她投下,这才松口气瘫坐在一边。

这家伙,怎么能喝得那么醉的,不过好歹还认识我住的地方,也没碰到坏人,否则还真叫人担心。

第二天一早醒来,张珊儿还没睡醒,虽然睡得那么不舒服,但美女就是美女,醉态也是可掬。

不能不叫人嫉妒。

张珊儿被我叫醒后什么也没说,类似所有的上班族一般飞快穿上一件我的衣服,喝下我给她热好的牛奶,抓着两个包子就走,不过到门口又折回来,抱住我头贴着我的脖子沉默良久,才闷闷说了句:我这才明白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道理。

然后转身出门走了。

我想定是张珊儿与姚文起之间发生了什么吧,否则他们两个怎么不约而同都怪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