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戏团的热度越来越高,薄莉很快成为了新奥尔良人人谈论的人物。
男士们都断定,马戏团的演出必然会失败,薄莉会赔得血本无归。
原因一,薄莉是个女人,男士们从来没有见过由女人带领的马戏团。
女人们想要投票权,已经够骇人听闻了,现在居然穿着男装,满大街宣传自己的马戏团,简直是伤风败俗。
原因二,人人都知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薄莉虽然剪短了头发,却改变不了她见识短的事实。
马戏团虽然是不入流的市井表演,但也要男人的见识才能支撑起来。
看看那些成功的剧团,无一不是男人在当家做主。
薄莉真的懂马戏吗?不会以为,只要穿个男装,再耍点儿小聪明,就会吸引大把的观众前去观看演出吧?在上流社会,男人其实是不能说女人闲话的。
但薄莉的行为实在太过离奇,再加上她总是以男装现身,男士们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开始批评她的一举一动。
女士们则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薄莉的行为确实伤风败俗,但鉴于她并非一位淑女,她们也不便评价什么,只是默默关上大门,拒绝薄莉的登门拜访。
另一派则觉得,薄莉长得好看,穿上男装后,显得既清峻又柔美,可以请到家里来欣赏一番。
这时,薄莉再度放话——观看演出前,每个人都必须签一份免责协议。
因为演出太恐怖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观看演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拿到那一百块钱。
患有心疾、哮喘、癫痫等病者,是绝对禁止入内的。
如果游客一定要进去,必须先跟薄莉去警局签生死文书。
——确定在观看演出过程中,即使被吓到疾病发作,也不会追究马戏团的责任。
警长听见这话,本来严厉反对,但薄莉表示,如果警长愿意给她的演出评级——让几位警员进去,体验一下演出,对恐怖程度打分,她愿意让警长成为股东,每月给他两成利润。
警长没想到自己随便反对一下,就拿到了两成利润,立即闭上了嘴巴。
警员们却不怎么乐意——拿钱的是警长,他们还要跑一趟,给马戏团的演出评级,简直费力不讨好。
我就不去了吧,一位警员撇了撇嘴,每天巡街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看马戏。
我也不去了。
克莱蒙小姐,非常抱歉,我们都很期待您马戏团的演出,但您也知道,我们公务有多么繁忙……没事,薄莉惊讶地说,我本来想说,警员们看完整场演出,也可以得到一百美元的奖励,既然你们都没空,那就算了。
她微微笑着,脱帽鞠躬:叨扰你们啦。
警员们一听,又忽然有了空闲,纷纷围上去,想找薄莉定下看演出的时间。
有个警员比较急切,伸手抓住薄莉的胳膊——他是最开始那个撇嘴的警员,怕薄莉不理他,直接上手了。
谁知就在这时,警员忽然感到一种阴冷恐怖的被注视感。
有什么在盯着他。
警员顿时汗毛倒竖,猛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然而,当他回头看向薄莉时,那种被注视感又出现了。
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
办公室里烧着壁炉,警员居然被盯得出了一身冷汗。
薄莉没有注意到这一插曲。
她其实也有些忐忑——不是怕赔得血本无归,而是怕埃里克真的把人吓死。
她的计划很简单。
演出形式参考现代的鬼屋,但NPC除了畸形演员,最重要的一环,其实是埃里克。
原作写过,他最大的爱好是先让别人瞠目结舌,再证明自己有着名副其实超凡脱俗的聪明才智。
⑴这简直是天生的鬼屋NPC。
好巧不巧,他也确实是恐怖片主角。
唯一的问题是,让他惊吓游客,就好比把一群羔羊送入狼口。
薄莉有点担心,他遏制不住杀戮本性,恐吓到一半,直接绞死那群无知的羔羊。
她思来想去,决定每次演出时,都尾随游客一起进去,以防鬼屋血流成河。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礼拜以后,薄莉收到了埃里克的信件——她不明白说句话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写信告诉她。
信笺上,只有短短一行字,笔迹冷峻如刀锋:一切准备就绪。
落款是E.速度也太快了。
半个月的时间,他就把一座酒馆改造成了她设想中的鬼屋了?不过,那座酒馆建造于本世纪初,又历经南北战争,本就有不少活板暗门用于避难。
再加上,薄莉也没有闲着,请了不少纺织女工缝制鬼屋道具,速度快也正常,只是没想到只要半个月。
但想到他每天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堆衣服鞋子,薄莉也就释然了。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超自然力量,估计就在他的身上。
薄莉先给警员们写了一封信,请他们今晚来观看演出,又给当初反对声最大的几位绅士,写了一封,请他们前来测试胆量 。
薄莉承认,后面一封信多少带点儿私人恩怨。
谁让他们当初张口闭口就是女人见识短 ?写完两封信,薄莉也没闲着,又写了一篇文章,打算让报社经理刊登在头版。
文章的标题更加缺德:‘克莱蒙小姐的马戏团’演出即将开始,已向A先生、B先生、C先生发起邀请,不知他们是否愿意前来测试胆量?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新奥尔良就那么大,上流社会更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圈子。
很少有绅士说女人的闲话,所以这篇文章一刊登出来,几乎所有市民都知道A先生、B先生、C先生指的是谁。
这时,更加怪诞的事情发生了。
有一位警员竟公开宣布:‘克莱蒙小姐的马戏团’的演出效果令人震惊,但心理承受能力差者,最好不要前往观看,否则后果自负。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走在街上,男人、女人、小孩、游手好闲的混混,都在讨论即将开始的演出;吸烟室里,绅士们也在低声议论马戏团的胆量测试。
派对和舞会的间隙,女士们也在好奇,那三位绅士究竟能不能通过胆量测试。
最让人抓心挠肺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一位警员说出那样的话?·那天傍晚,三位警员签了免责协议,互相对视一眼,插着兜,说说笑笑地走了进去。
薄莉披上黑斗篷,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以一种批评家的眼光,打量四周的陈设,并做出苛刻的点评:克莱蒙小姐,我觉得这个摆设,可以做得再吓人一些,你觉得呢?我看过不少畸形秀,别人的布置要吓人多了,你的演出模式虽然新颖,但看久了还是会感到乏味。
请不要介意我们的心直口快,薄莉温和地笑笑:我不介意。
走到二楼时,其中一位警员开始感到无聊了:演员呢?不会就是这样一直往前走吧?其实才过去两分钟。
薄莉记得他,这是那个撇嘴的警员,名叫亨利,性格粗鲁,像公鸡一样好斗。
算了, 亨利说,看在钱的分上,有记者问起这事,我还是会假装被吓到。
薄莉没有说话。
她按照埃里克教的方法,隐入黑暗之中。
亨利没有得到回答,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薄莉,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演出开始前,薄莉曾给他一张卡牌,据说是他要扮演的角色。
亨利瞥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他要扮演的,居然是个畸形女人。
这让他反感极了。
跟其他男的一样,亨利也看不起女人,听说女人要开马戏团,第一反应就是嗤笑。
要不是为了那一百块钱,谁会来看这个演出?除了身份牌,每走到一个地方,还有详细的剧情引导。
亨利通通没看,仿佛阅读文字会削弱自己的男子气概似的。
另外两位警员,倒是看得很认真,还在低声讨论,亨利不由一阵嗤之以鼻。
十分钟后,另外两位警员,想按照剧情引导,去看玛尔贝的过去。
亨利找了个借口跟他们分开了——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看的,耽搁时间,还不如继续往前走,尽快出去,拿到那一百块钱。
然而走着走着,他后背忽然蹿上一股寒意,那种被注视感再度来袭。
有人在跟踪他。
亨利站住脚,回过头。
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亨利平静地说,你们想吓唬我,好让我中途退出,放弃那一百块钱,是吧?我猜你们的女经理是那么说的——只要把那个强壮的警察吓跑,那一百块钱就归你们了,对吧?没有回应。
被监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亨利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继续往前走。
下一刻,酒馆走廊的门锁忽然传出窸窣声响——像指甲挠门的动静,吱吱——呀呀——似乎有什么想从里面出来。
亨利皱着眉,转动门把手,猛地推开门。
然而,房间里空荡荡,仍然是什么都没有。
亨利非常清楚,这是市井把戏,上不了台面,心脏却咚咚乱跳起来,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同时,被注视的感觉再度传来。
有人站在他的身后!亨利猛地回头。
这一次,他不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眼前一幕的恐怖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只见一个女人拖着四条畸形丑陋的腿,艰难地朝他爬来。
她发丝凌乱,面容扭曲,指甲在地板上留下痛苦的抓痕。
在她的身后,是一个手持木工锯的高大巨人。
那个巨人应该有两米五那么高,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同时木工锯往下一压,对着女人的腿锯了起来。
锯刃摩擦血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鲜血与碎肉飞溅。
女人凄厉地惨叫着,从自己的头发上抓下碎肉。
亨利看得浑身发冷,胃部一阵发紧。
随着时间的流逝,木工锯的声音逐渐变得古怪,既像绞肉机,又像榨汁机,令人不寒而栗。
亨利终于听清女人在嘶喊什么。
救救我……他要锯掉我的脚做标本,她惨叫着,上气不接下气,他要锯掉我的脚做标本,救救我!与此同时,巨人抬起头,看向亨利。
你想救她?他站起身,从女人的腿上拔出木工锯,可以,让我锯下你的腿就行。
这是假的。
亨利告诉自己。
然而,地板上的血是那么真实,温热,黏稠,带着浓重的腥味儿,蔓延到他的脚边,浸湿了他的鞋底。
女人头发上的碎肉也真实得可怕。
亨利看清楚的一瞬间,胃部一阵紧缩,差点干呕出声。
你们吓不到我 亨利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强作镇定地说 那一百块钱我拿定了。
随你们怎么演 我都不会中途退出。
巨人却像聋了似的 面无表情 拖着鲜血淋漓的木工锯 一步一步朝亨利走去。
电光石火间 亨利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也许 这根本不是演出 薄莉也不是马戏团的经理 而是一个残忍的连环杀手。
这种案子并不罕见 连环杀手设下圈套 把无知无觉的人们聚集在一起 然后开始屠杀取乐。
不然怎么解释血、肉那么真实?那个女人的表情又为什么那么痛苦?简直像真的经历过这种事一样。
还有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这群人肯定早就想杀了他。
亨利不想表现得太过慌乱。
他伸手探向枪套 想要拔出配枪 警告巨人停下脚步——但他的枪早在进酒馆前 就被卸下来了!当时 他听说不能携带武器 也没有多想 随手解下配枪 搁在一边 让薄莉的跟班保管。
现在想想 如果这都不是早有预谋 那什么才是早有预谋?眼看巨人高大笨重的身影越来越近 亨利再也无法维持镇定 拔腿就跑。
但这是个小酒馆 走廊窄而短 不到片刻 他就跑进了死路。
巨人高得可怕 站在走廊上 必须佝偻着身子 才能继续前进。
最恐怖的是 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又出现了。
亨利惊疑不定。
他已经站在走廊尽头 后背是酒馆的墙壁 怎么可能还有被注视的感觉?除非——那个注视他的人 在墙里面。
同一时刻 墙里似乎伸出一双强有力的手 死死按住亨利的两胁。
亨利只觉得血液冻结 几乎无法呼吸 像一脚踩空 跌进了森寒刺骨的深潭里。
——墙里为什么会伸出一双手?这时 巨人已走到他的面前 缓缓举起木工锯。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亨利的脸上。
那个女人的血。
不是假的。
锯子的锯刃上甚至有红白相间的骨头碎屑——这么真实 怎么可能是假的。
亨利彻底被恐惧笼罩,瞪大眼睛,胸口急速痉挛,呼吸急促而尖噪,整个人一软,晕了过去。
薄莉见亨利快要晕倒时,就把另外两位警员拽了过来,让他们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完了整个过程。
从另一角度望去,这一幕其实有点儿假。
巨人的表情有些木讷,艾米莉的表演也略显浮夸,但亨利就像中了什么心理暗示似的,惊恐不安,步步后退,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两位警员面面相觑,没想到平时颐指气使、充满阳刚之气的亨利,这么容易受惊吓。
薄莉小声说:这不管我们的事吧……您也看到了,我们的演员根本没碰到他。
确实,一位警员说,是亨利自己胆子太小,被吓晕了过去。
不过,你这个演出确实有一定的风险,另一位警员说,我们会在报纸上警告市民,心理承受能力差者,最好不要前往观看,否则后果自负……你能接受吗?薄莉听见这话,差点心花怒放,给这位警员一个热情的拥抱。
很明显,这位警员并不懂什么是逆反心理,也不懂还有一种广告语叫胆小慎看、内有惊悚画面,请勿点击、心理承受能力差者,立刻关闭视频等等。
薄莉已经猜到,等警员公开发表这句话,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她只能一脸惋惜地说:……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也只能这样了。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两位警员安慰了她几句,抬着昏死过去的亨利离开了。
酒店内,重新恢复光明。
薄莉把每个演员都夸了一通,尤其是艾米莉,夸她演技好,感染力强,简直是天生的演员。
艾米莉原本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但扮演鬼屋的演员,演出过去差点发生的经历,恐吓眼前的正常人,居然让她感到浑身一轻,仿佛卸下沉重的包袱。
她没有忘记,这一切都是薄莉给她的。
艾米莉只是不善言辞,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重重抱住薄莉,轻声说:谢谢。
西奥多也对薄莉点点头:谢谢。
薄莉始终没对他放下戒心,对他的表演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他演出效果惊人,直接把警员吓晕了过去,也毫不吝啬地赞美了一番。
演员们离开后,费里曼大娘提着水桶上来,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
薄莉跟费里曼大娘闲聊了一会儿,互道了晚安,朝酒馆大门走去。
谁知,走到一半。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突然伸出来,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进活板暗门里。
——埃里克。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与最初相比,他身上的气息变了很多。
不再总是一身汗味和血腥味,也不是单调的肥皂味,衣领上甚至散发着极淡的香水味。
薄莉愣了愣,踮起脚,凑上去闻了一下。
居然真的是香水味。
不知是否他的气质的缘故,这香味闻上去如柏树一样干燥,如刀锋一样危险,燃烧着一线辛烈的苦味。
下一刻,他用力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庞转到一边,像抑制某种情绪般,呼吸变得急促不匀。
薄莉弄不清他在想什么。
把她拽进来,又不准她靠近。
身上洒了香水,又不允许她凑过去闻。
她琢磨片刻,忽然灵机一动。
……他不会是也想要她的夸奖吧?薄莉试探性地说:……对不起,忘了跟你说,你今天特别厉害,如果不是你,我们的演出不会如此成功。
话音落下,她的眼睛就被他戴着黑手套的手捂住了。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白色面具下冷峻分明的下颚,以及红透的脖颈、耳根,简直像起了一片红疹。
一时间,薄莉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他上次不是过敏,是害羞。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掉落100个红包!注释⑴原著内容最大爱好是先让别人瞠目结舌,……超凡脱俗的聪明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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