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莉回到别墅,发现马戏团的人也过来了,客厅里充斥着笑声和谈话声。
弗洛拉最近在学芭蕾,出乎意料的是,像她这样膝盖反弓的女孩,学芭蕾居然更有优势。
当她第一次绷直脚尖时,直接抱着薄莉哭出了声:克莱蒙小姐……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跳芭蕾……如果不是你……薄莉温声安慰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啜泣。
现在,弗洛拉正在后院荡秋千,脚尖时而绷直,时而放松,看上去快活极了。
马戏团歇业这段时间,尽管薄莉强调过很多遍钱够用,其他人还是干起了副业——艾米莉找了个刺绣的工作,给太太小姐的衣服绣字母纹样;玛尔贝则找了个填充羽毛的工作。
西奥多本来也想去找个兼职,被薄莉强行拦住了——他是公寓的监工,不能离开工地。
索恩则根本不敢提兼职的事情。
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当务之急是学会识字、算术和骂人,早日帮薄莉分担记账的工作。
里弗斯的变化是最有意思的,他居然加入了本地一个慈善组织,帮移民、残疾人和女工们写诉状和立遗嘱。
薄莉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里弗斯吊儿郎当地笑着说:当然是为了积攒好名声。
很明显,这只是一句客套话,真相是他被马戏团的氛围感染了。
谁能不被这里的氛围感染?薄莉每次看到这群人,内心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
——她只是一个过客,却在无形之中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也许,并不是她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而是他们改变了她的命运。
薄莉走进客厅。
西奥多立刻走上来,向她汇报公寓的施工进度。
里弗斯也凑了过来:这是鲍勃写的稿子,请你过目。
薄莉接过,还没开始看,弗洛拉已经跑了过来,向她展示新学会的芭蕾舞姿:克莱蒙小姐,你瞧,这是阿拉贝斯克……行了,索恩把她挤到一边,路边的狗都知道你会跳这个阿什么斯克了。
学了这么久,还是只会一两个姿势,你什么时候能跳一支完整的舞蹈给大伙儿看看?你懂什么!弗洛拉不服气地呛回去,不学舞姿,哪儿来的舞蹈?你算术题做完了吗?就跑来凑热闹。
我早就做完了。
索恩涨红了脸,我正要给克莱蒙小姐看……薄莉看了一下索恩的卷子,居然都是满分,忍不住夸了两句。
这一夸,又让弗洛拉和索恩吵了起来。
两人吵起来没完没了,被玛尔贝轰到了一边。
薄莉见她总是不自觉揉眼睛,无奈地说:你和艾米莉就是闲不下来,对吧?你们真的不用……玛尔贝却打断了她的话:克莱蒙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心,不想看我们辛苦劳累,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可能养活我们一辈子……薄莉本想说我可以 ,但不知为什么卡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玛尔贝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犹豫,笑了笑,继续说:相较于别的女工,我和艾米莉已经很幸运了,很多女工家里连煤气灯都没有,只能在蜡烛底下工作……瞧瞧我们,又是煤气灯,又是电灯,别说针线,连手指上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薄莉只好吞下劝说的话,让西奥多看着她们点儿,一天只能工作六个小时,超过六小时就没收她们干活的工具。
里弗斯说:世界上居然有克莱蒙小姐这样的老板,只允许员工工作六个小时,我真是开了眼了。
这事应该让鲍勃写下来,发到报纸上去!薄莉懒得理他:她们又不是为我工作,等你们开始为我干活了,就知道我多能压榨人了。
客厅里响起一阵笑声,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不会再碰到比克莱蒙小姐更好的老板了。
这时,费里曼大娘招呼他们吃晚餐。
薄莉忽然发现,埃里克好像不见了,于是说: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我有点儿事。
马戏团众人对她都是无条件信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餐厅那边很快传来笑声、谈话声和餐具碰撞声。
薄莉走上二楼,没有看到埃里克的身影。
她推开卧室的房门,还没有走进去,一条黑丝缎已从眼前覆下。
薄莉一愣,下意识想要回头,下颌已被一只手牢牢扣住,同时,眼睛被绑上了黑丝缎。
视野顿时陷入黑暗。
所有感官都被放大。
薄莉感到了埃里克的气息。
——热的 干燥的 危险的。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 他今晚的气息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具有攻击性 从后面侵袭而来 几乎呈围剿之势。
薄莉想 难道他终于开窍了?这时 埃里克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你每次跟他们说话时 我都想杀了他们。
薄莉愣了一下 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他们?玛尔贝 艾米莉 弗洛拉 索恩 西奥多 费里曼 里弗斯……薄莉见他如此冷静地说出想要杀死的人 还都是她身边的熟人 有些头皮发麻:好了 好了 不用一个一个说出来……他们怎么你了?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 这些名字被说出的顺序 并非随口一说 而是根据她的亲近程度而进行排列。
她最亲近的 的确是玛尔贝 其次才是艾米莉、弗洛拉和索恩。
他在暗中注视了她和马戏团多久?又是什么时候对这群人生出了杀意?埃里克却没有正面回答:你知道 我为什么没有杀死他们吗?薄莉:……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连他为什么想要杀死这群人都不知道。
她努力思考原因:是因为我跟他们走得太近了吗?还是 你觉得他们的存在 剥夺了我对你的关注……很快 薄莉就分析不下去了。
埃里克拔出匕首 刀锋紧贴着她的后背 一寸一寸剖开了她的裙子。
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仅因为刀锋正在后背游走 随时有可能刺伤她 也因为他走动时带起的冷空气。
但很快就不冷了。
埃里克点燃了壁炉。
冷空气拂过她的面颊 埃里克似乎走到了她的面前。
薄莉一向胆大 但在他露-骨的注视下 也不免一阵脸热——即使裙子已被剖开 也未完全脱落 如同将放未放的花瓣包围在她的身上。
都有。
他缓缓开口可能因为他并未动手 如此暴戾而昭彰的嫉妒心 反而化作某种兴奋剂。
薄莉眨眨眼睛 心脏漏跳一拍:……你这么早就喜欢我了吗?他却答非所问:我甚至想好了怎么杀死他们。
话音落下 薄莉身上一冷。
这条天鹅绒裙子样式简约 没有裙撑 仅有一条腰带作为装饰 轻而易举就被粗暴扯下。
是因为受了戴安娜话语的刺激吗?他今天可太带劲了。
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你 我过去的经历。
他淡淡笑了一声 正好今天说个清楚。
我从前为波斯国王效力。
视觉被剥夺 触觉就变得异常发达。
薄莉隐约感到 刀锋正悬在她的皮肤上方 慢慢往下移动 所到之处 汗毛一根一根竖起。
她莫名想到 他之前给兔子剥皮——划一道口子 两只手往旁边一扯 即可彻底撕下皮毛 暴露出鲜红的体腔。
那时 我每天的任务就是为国王表演杀人。
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薄莉 我最擅长的不是魔术 也不是音乐和建筑 而是杀人。
薄莉快要疯掉了。
埃里克不知从哪里学到的这一招 一边跟她讲述恐怖血腥的过往 一边以另一种方式 直接让她感知那些刁钻的杀人手段。
很早之前 她就知道 他的身材比例相当优越 手指极长 灵活而骨节分明 已经到了罕见的地步。
她还记得 他大拇指和小指完全张开时 可以十分轻易地跨越十二度音程 甚至十三度。
如此天赋异禀的手指长度 不仅可以硬生生拧断一个人的脊椎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埃里克没有说话。
下一刻 薄莉彻底忘了自己想问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 完全超出了她过往的经历。
他却游刃有余 似乎早有准备。
薄莉甚至觉得 他冷静得有些反常 仿佛不是参与者 而是一个旁观者 看着她被绑住眼睛 被拽住头发 按进激烈汹涌的水里 如同溺水者一样喘不过气 艰难地起起伏伏。
这种水声激溅的时刻 他居然还在她的耳边讲述那些可怕的过程——他是如何用绳索扯下死刑犯的头颅 如何设计与建造酷刑室 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普通人折磨到疯狂。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覆上她的唇,只是用鼻梁抵住她的颈侧,冷静地说:我母亲说我是天生的疯子,极其容易发狂,如果不把我关进疗养院里,我会发疯杀死所有人……胡说什么。
薄莉勉强回神,骂了一句,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埃里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薄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冷静,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一边冷眼旁观她溺水喘息,一边跟她讲述酷刑室的可怖过往……真的很刺激。
等她终于可以扯下黑丝缎时,才发现四面八方一片狼藉。
他的眼神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极端痛苦。
他的神情更是古怪又可怕,上颚骨不时一阵颤动,似乎维持冷静已耗尽全身上下的力气,根本无力保持正常的面部表情。
薄莉仔细想想,这第一次确实草率了一些,忍不住环住他的腰,笑着安慰说:好啦,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她。
——她完全不知道他内心阴暗的想法。
也是,她并没有像他这样从天堂堕入地狱。
他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体会到活着的意义,谁能想到,不过是人生给他开的一场玩笑。
她回到自己的时代后,完全可以再找一个爱人,更加健全的爱人——反正无论如何,她都再也找不到像他一样丑陋、阴暗、满手血腥的人。
他一向对自己的头脑感到自信,超凡脱俗的智力既是诅咒,也是举世罕见的优点。
然而,面对一百多年的差距,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头脑空白,甚至想象不出她的时代多么便利。
她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
即使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也会在某一天毫无征兆地离去。
他是一个冷血、自私的怪物。
如果她一定要回去,他会用鲜血让她永远记住他。
即使她回到现代,即使她以后会跟其他男人厮-混在一起,只要她想起今晚的纠缠,就会想到他是如何用鲜血浇透她的身体,想到这极端而又恐怖的激情。
想到他是如何爱她,爱到绝望和癫狂的地步。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又卑鄙的人,想要先一步以死封锁她的感情。
薄莉完全没想到,埃里克会拿起匕首,神情冷漠,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胸口刺去——她吓了一跳,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刀锋:你干什么!!!他盯着她,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疯狂的眼神:我想让你永远记住我。
毫无疑问,自裁是一种软弱且不负责的行为。
然而这一刻,他却像极了蛰伏已久的掠食者,直勾勾地望进她的眼里,仿佛要扼住她咽喉一般,令她无法呼吸。
可能因为,他仍然是狩猎的一方。
想以死亡永远捕获她。
薄莉觉得,他可能真的是个疯子。
可她就是个正常人吗?他疯到了这个地步,她除了最初的惊吓,第二反应居然是……震撼。
她绝不是一个会自裁的人,即使穿越到十九世纪,身边危机四伏,也没有想过放弃自己的性命。
可是,他精心谋划了这场自裁,一步一步引导她的情绪,看她窒息失陷,看她溺水一般挣扎上浮。
然后,在她即将冲出水面时,反手朝自己的胸口刺去,只为了让她永远记住他。
这样的爱,她真是恐惧又震撼。
不过,这种震撼一次就够了。
再来一次,她的手就保不住了。
薄莉深吸一口气,踹了埃里克一脚:滚下去,给我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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