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VIP] 出事

2025-04-03 08:00:36

被谢坚找到的小厮名叫肖启, 见今日阵仗颇大,肖启满心惶恐,待得知谢星阑是来问马腹之后, 方才松了口气答话。

其实大部分离开的人不会再将马腹当做图腾, 是怕人歧视, 小人祖父提起马腹之时,尚有些怀念,但家中也无刻画马腹之物。

谢星阑遂问:从前山中打猎之后, 赤禹族人会在猎物之上做何标记?肖启回想一番,似是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习惯, 并无特定印记。

秦缨这时道:这一族既以狩猎为生,可皆修习武艺?肖启忙道:您有所不知,赤禹族人是生下来便会打猎的, 因山中地势复杂,既有险峰深林,又有山湖河涧,因此不必专门修习武艺,幼年跟着长辈们多跑几回,便也练出矫健身手了,小人祖父如今年过花甲, 虽然离开山林三十多年了,却仍精神矍铄闲不下来, 便是早年间练出来的。

秦缨便又问:若将马腹的图样用刀刻画在人身上,是何用意?肖启面色微变, 用刀刻画?秦缨点头, 不错,将人杀死之后, 用刀刻画在人脊背之上。

肖启面上闪出两分惊愕来,马腹虽是族中图腾,却也是凶恶之兽,小人听祖父说,若族中有罪大恶极之人,死后会在其身上刻画马腹图案,是要令马腹降下神罚,吞灭人的魂灵,令其不得转世投胎。

秦缨不由和谢星阑对视了一眼,定了定神,秦缨又令肖启说些赤禹族见闻,肖启便将从前族中如何粗蛮却又如何淳朴道来,末了又道:这些都是祖父与父亲说起的,离开山中时父亲也才十岁不到,如今过了三十来年,山中或许早已无人了。

秦缨点了点头,再没什么好问,待谢星阑赏了银钱令肖启退下,便问道:凶手可会是赤禹族人?秦缨沉声道:就算不是赤禹族人,也必定知道这族中惩戒之法,否则哪有闲情逸致在死者身上作画?那马腹纹样虽是简单,却也得花上片刻功夫,而连州两案近闹市民坊,他们不可能毫无顾忌。

谢星阑亦道:凶手要令死者死后不能转世投胎,可见对死者仇恨极大。

秦缨应是,又朝窗外看,见日头已经西斜,便问道:若水路去楚州和江州几地,要走几日?谢星阑略一迟疑,水路其实比陆路更远,但胜在走水路昼夜无歇,沿着云沧江而下,去江州要行十日,去楚州则要走半月,此前去楚州办差之时我们未走水路,若走陆路星夜兼程,能少个一两日功夫,但如此人困马乏,常人难以应付。

秦缨心底微动,虽然能少一两日,但水路要比陆路轻松数倍,谢星阑之所以还是选了陆路,会否与他父母船难有关?此念一闪而过,她又蹙眉道:去江州水路只需十日,去楚州也只需半月,如今距离万年县的案子已过了一月有余,凶手或许已经找到了下一目标。

她神色紧迫,起身道:事不宜迟,我再去转一圈。

谢星阑自然随她而走,待出了门,只在有连州人与岭南人的铺子逗留,直至黄昏时分,才上马车离开了越州巷,她这半下午多若有所思,谢星阑也未追问她想到了何处,此刻催马靠近道:冯昀的兄长冯暄已经被放出,眼下也在顺义坊,冯孟良要等案子诉清,少说还有十来日才能出来,他们二人打算后日离京去找他们母亲。

秦缨一听忙道,那他们走之前,我得见他们一面。

她一声令下,马车便往顺义坊去,谢星阑一路随行,等到了于宅之外,正是夜幕初临,待于良开了门,冯昀和冯暄两兄弟也一同到了门口。

冯暄年过十七,生的文质彬彬,此刻颧骨略有一丝乌青,乃是在牢中留下的旧伤,待一路到了跨院,冯暄撩袍便拜,多谢县主与大人相救,冯昀已告诉在下前因后果,若非二位,冯昀难活命,那封文册也送不到陛下手中,在下与父亲、表叔三人,也要冤死在金吾卫大牢之中,拜谢二位救命之恩——他说着,冯昀也随他跪了下来,秦缨见状忙道:不必如此,快请起来,此番是谢大人一人出力,与我关系不大——冯暄面带执拗,仍然不起,秦缨见状只好上前去扶,待到冯暄跟前,才刚要伸手,一只长臂却先一步将冯暄拉了起来,正是适才未做声的谢星阑,他手下力大,冯暄不起也要起,见兄长被拉起,冯昀也跟着站起了身。

谢星阑看着二人道:如今风声已过,你们若着急,明日便可离京。

冯暄看了一眼冯昀,大人来前在下也提过,不过冯昀一听要见一见县主再走,便未想明日离京,眼下既然见了县主,那我们的确能早些南下了。

冯昀眼巴巴望着秦缨,秦缨笑着道:我也是听闻你们要离京,便过来瞧瞧,待去救了你母亲,你父亲也差不多要放出,你们便能一家团聚了。

冯昀眼眶微红,到底还是孩子稚气,秦缨便带着他进屋子里说话,冯暄见状叹了口气,又与谢星阑寒暄起来,谢星阑比他年长几岁,他看谢星阑的目光,也多有感佩,又细问起了冯孟良留在京中会有何境遇。

屋子里秦缨劝慰着冯昀,此刻看向院中,只见谢星阑正对冯暄说着什么,冯昀随他目光看去,有些感念道:您说得对,此番多亏谢大人,我哥哥说父亲的名册写了不少人,但其中并无那个叫楚源的士子,却不知金吾卫后来是如何找到那人的。

秦缨知道内情,但自然不必与冯昀细说,正巧此刻于良送茶水进来,闻言逗趣道:我早就与你说我们公子神机妙算成竹在胸,你此前还不信。

秦缨看向于良,此言何意?于良便道:文州的案子,公子本不打算管,但从韩歧送回第一个嫌犯开始,公子便猜到他办不好这差事,再加上我母亲的病,别的不说,我们公子心思洞明,能算得上料事如神了。

冯昀听得云里雾里,秦缨却微微蹙眉,檐下风灯洒下一片昏光,将远处谢星阑的面容映得半暗半明,她目光幽幽看出去,不明白如何凭一个嫌犯便断定韩歧要徇私构陷。

秦缨便问:你们公子曾去文州办过差事?于良摇头,那倒没有。

他放下热茶退出去,秦缨看着于良背影,想到了于良母亲之死,谢坚早前便说过,谢星阑做了一场梦,梦到了嬷嬷将重病身亡,这才寻了最好的大夫救治,后来虽延缓了病情,可最终嬷嬷还是病亡。

熟悉的古怪之感盘旋在秦缨心头,她又去看谢星阑,待转头,便对上冯昀黑亮的眸子,冯昀这时稚气地道:县主总看谢大人做什么?秦缨牵唇,没什么。

冯昀眨了眨眼,县主与谢大人总是同进同出,莫非你们……冯昀话未说完,但他的眼睛会说话一般,秦缨立刻明白他是何意,她顿时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这样!冯昀歪了歪头,那您可定亲了?秦缨想起前次嘲笑谢星阑,万万没想到冯昀人小鬼大,还竟问起她来了,她无奈道:这可不是你小孩子该问的事——冯昀了然,想到自家兄长做为男子已经被母亲催着定下亲事,便忍不住道:那便是没有,您父亲母亲不为您着急吗?您自己也不急吗?秦缨轻哼一声,不落下风地道:自是不急,毕竟在我眼中,这满京城世家子弟根本无人与我相配。

冯昀小脸皱做一团,片刻又问:谢大人也不行吗?秦缨轻啧一声,你怎——她话未说完,谢星阑和冯暄已走到了门外,谢星阑扬眉道:不行什么?秦缨一愣,见冯昀要开口作答,连忙抢先道:他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说我们去文州不易,他便问你也不能去吗,毕竟你常离京办差。

秦缨说完,对着冯昀一阵挤眉,冯昀本是小机灵鬼,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忙附和点头,谢星阑看看二人,虽觉有鬼,却也不拆穿秦缨,便牵唇道:我确有可能。

秦缨松了口气,心跳的却有些快,她也不知自己心虚什么,转念才想,冯昀童言无忌,但谢星阑却知道从前的她对崔慕之如何中意,这自然叫人尴尬……在宅中逗留小半个时辰后秦缨才与谢星阑一同离去,冯昀和冯暄一路送至门口,门扇开合间,阻断了冯昀不舍的目光,秦缨也有几分怅然,待上了马车,便掀帘对谢星阑说话,只等冯孟良放出来,便算功德圆满了,不过此事是你的功德。

谢星阑从马背上看过来,也坦然道:若非你救了那孩子,此事我不一定会管。

秦缨眉眼微弯,但你还是管了,这可是冯家一家五口人的性命,实在是大功德。

微微一顿,秦缨又问:但你是如何只凭一个嫌犯,便知道韩歧存心构陷文州官员?谢星阑握缰绳的指节微紧,眉眼间闪过一丝狐疑,待秦缨将于良所言道出,他才泰然道:我虽未去过文州,但文州官员我了解一二。

龙翊卫监察百官,地方官自然也在监察之列,秦缨做了然之色,想到于良母亲之死,本还想问,但见谢星阑神色坦荡,便忍下了疑惑。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谢星阑眼底,便令谢星阑想到了适才她与冯昀所言,他这时才问:适才与冯昀说了什么?其他人不行,为何我也不行?秦缨被问得微愣,谢星阑也不知自己问的是什么,见他一本正经,秦缨不觉失笑,她唰得一声落下帘络,隔着薄薄一层纱帘,她悠然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还是好好当差吧,今日清晨长公主入宫面见太后,对右金吾卫与你多有微词,若令她抓到你的把柄,必定不会轻饶你。

谢星阑很快被转了注意力,但他问道:她们可曾为难你?秦缨在马车里抬了抬眉头,又将落下的帘子撩起,不曾,也为难不着,倒是遇见了三殿下……车轮辚辚之声不断,秦缨便将这位三殿下两次窥探之行道来,谢星阑听得拧眉,直言道:这个三殿下不得陛下宠爱,整日关在宫中少与人交际,与另外两位皇子大不相同,为何会在暗处窥探你?秦缨摇头,我也不解,思来想去,只能当做偶然,又或许,是我破案子的流言被人添油加醋传入宫中,他觉得好奇——谢星阑目光从秦缨眉眼间滑过,不知想到了什么可能,剑眉顿时皱了起来,既然此人古怪,往后入宫,需得避忌一二。

秦缨囫囵应下,待回了临川侯府,便与谢星阑辞别,谢星阑应声,却未动,秦缨抬步走到门前,入门后转身时,才看到谢星阑调转了马头,她瞳底闪过一丝明光,步伐轻快地往正院见秦璋。

翌日秦缨不再出门,也未去刑部寻画师,而是将府中一个擅丹青的管事请了过来,她一边说一边令管事作画,不画五官,只画身形,待管事画完,秦缨又一番挑拣,直令重画。

管事不知她要做什么,惴惴不安地铺纸弄墨,如此折腾大半日,秦缨才将人放走,管事如蒙大赦,可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又被秦缨请了过去……如此在府中闭门不出两日,到了第三日清晨,秦缨才带着两幅画稿往刑部衙门去,马车刚走入衙门外的千步廊,驾车的沈珞却忽然勒马减了速,又道:县主,崔大人!秦缨只以为碰见崔慕之来衙门当值,便掀帘看出去,但只一看,秦缨的心便提了起来。

只见崔慕之一脸严肃,而他来的方向,根本是刚从刑部衙门出来,见着她,崔慕之策马更快,眨眼功夫便到了跟前,他开口便道:昨夜来了信报,我正要去找你。

微微一顿,崔慕之语声更沉,楚州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