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VIP] 破解

2025-04-03 08:00:37

李玥十岁便搬离长信宫, 如今住在距离长信宫不远处的景明宫中,听闻是崔慕之来访,立刻有宫侍前来迎接。

一入正殿, 便见李玥披着件白袍, 正在暖阁中赏玩一副色彩昳丽的画作, 见崔慕之来了,李玥立刻道:表哥,你快来看看, 是南诏的画,这上面的山水草木, 皆是以兽皮鸟羽制成,因此才如此栩栩如生——崔慕之拱手行礼,殿下慎言, 微臣不敢当。

李玥眉头一扬,眼下又不是在别处,我——说至一半,李玥看到了秦缨,他眼珠儿转了转,轻咳一声,摆出两分老成之态, 哦云阳县主也来了,快请——秦缨进门行礼, 也看到了那副画,便眨了眨眼道:是南诏送给殿下的?李玥笑着摇头, 这倒不是, 是我自己寻来赏玩的。

他扫了二人一眼,你们此来是为何?崔慕之定声道:此来是有一事要问殿下, 还请殿下莫要隐瞒。

李玥眼瞳微睁,何事?崔慕之看向秦缨,秦缨便道:殿下在五日之前,曾陪着南诏的两位皇子和公主,去了揽月楼与邀月楼,请殿下仔细回忆一遍当日情形。

李玥面上笑意散去,你们是为了那位北府军参军?李玥虽不及李琨有才学,却也不傻,秦缨闻言点头,不错,那位参军之死尚有疑问,还请殿下相助。

李玥唇角微动,又去看崔慕之,见崔慕之一脸凝重,他只好皱眉道:那天……是我奉父皇和母妃之令,去陪他们赏景,揽月楼和邀月楼就在梅林之外,登楼赏梅别有一番意趣,我当日和阿月在邀月楼,一边走,一边给她讲楼中壁画上的典故,蒙礼和施罗先一步上了邀月楼,大抵发现距离梅园太远,又只能看到冬日覆雪的荷花池,便下楼去了揽月楼,后来我与阿月一同上了三楼与四楼,没发现什么不妥啊。

秦缨蹙眉道:殿下可记得当时在三楼时,你们各自站在何处?李玥仔细想了想,三楼的采画在顶上,我们就站在窗边——可是揽月楼那侧的窗户?秦缨问得李玥紧张起来,他点头道:不错,彼时蒙礼他们去了揽月楼,阿月还走到三楼围栏处朝那边张望,但也不算古怪吧,毕竟两座楼台不远——秦缨又问:当时蒙礼在何处?也在三楼围栏处,似乎在看远处竹林,南诏虽然多草木,但他们那边的竹子与大周不太一样,他们的竹子茂密高大,且多生在水边,旱地极难活。

秦缨想象着那副场景,一时挑不出错来,这时崔慕之又问道:前几日是殿下作陪多,还是二殿下和三殿下作陪多?李玥闻言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自是我咯,三哥整日不出宫门,二哥呢,又要跟着夫子做学问,还要去听父皇与朝臣们议事,那只有我闲功夫多。

崔慕之看向秦缨,秦缨又问,后来去了揽月楼呢?又做了什么?李玥闻言目光闪了闪,继续道:也是陪着他们赏景,那楼里也有些彩画,我亦讲了讲,他们对大周的风物十分有兴致,后来三楼四楼都去了,还在外转了一圈,赏了梅林,我还念了两首咏梅的诗词,阿月对此十分有兴致。

秦缨面色凝重了几分,见崔慕之还看着她,秦缨又问道:他们可提过北府军之人?李玥摇头,他们至多只问过大周是否常生水患,目的也十分明显,他们想要大周治水之策,还有那冶炼铜铁之法,但我也没多言。

秦缨眉眼暗了一分,那好,我没什么可问了。

崔慕之微微颔首,殿下若想起什么,可随时派人召微臣,南诏人并非善类,殿下往后与他们接触,可要谨慎为重。

李玥眨了眨眼,阿月也并非善类?崔慕之欲言又止,人心莫测,殿下不可妄断。

李玥唇角微抿,罢了,我知道了……李玥所言并无异样,离宫之时,秦缨面色不佳,崔慕之走在她身侧道:若真与南诏人有关,他们自然不会露在五殿下眼前,可还要去找二殿下与三殿下问问?秦缨摇头,可尚未开口,她脚步倏地一顿,只见不远处的宫道上,德妃崔玉容正乘轿辇而来,见她二人同行,德妃显然惊讶极了,但很快收敛容色,待到了跟前,笑盈盈道:你们这是——秦缨二人一同行了礼,崔慕之道:未央池之事,有些细节要请殿下相助。

德妃眼底闪过了然,又仔细看了看崔慕之,原来如此,本宫听说了,那位将军死的古怪,也没什么鬼神害人的。

她又看向秦缨,云阳此番又要辛苦了,永宁这两日还在念叨你,昨日你送的灯笼,她也留了四只舍不得放,你若得空再来看她。

秦缨忙道:是,改日定去探望公主。

崔慕之望向秦缨,一转头,便对上德妃意味深长的目光,他忙定了定神,德妃这才笑道:好了,你们自去吧,本宫去看看玥儿。

秦缨与崔慕之告退,已走出数步,却觉背后仍有目光望着自己,她有些纳闷,这时崔慕之道:公主整日闷着,便喜欢宫里不常见的新奇事物。

秦缨愣了愣,索性道:我看公主与常人并无异样,只是稍稍羸弱了些,若常出门走动,想来也会比现在开怀些。

崔慕之抿唇道:她刚出生时还看不出,两岁上才发现有胎里带来的弱疾,稍一疲累便气喘高热不止,这才让娘娘怕了,后来便一贯拘着她,也是苦了她。

秦缨不知哪种疾病是这般症状,她亦不好多议论,便记在心底,下回问问柔嘉,叹了口气,秦缨又道:便是大人,常年不见人地闷着,也会失了言语之能,更莫要说这般年纪的孩童了——崔慕之语声温和了些,他的病,这些年父亲也在托人寻求良方,只是收效甚微,她既对你少有戒备,便劳你多看望。

秦缨不置可否地点头,但很快,又一脸古怪地看向崔慕之,崔慕之被她盯第二回了,心底突地一跳,怎么?秦缨坦然道:崔大人如今如此客气可亲,实在令人不惯。

崔慕之心口一窒,他犹豫片刻,终是道:从前,从前多是我的不是,我不知——秦缨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拧眉看向崔慕之,崔大人大可不必,谁还没有年少无知之时?我看你似从前那般便很好,反是如今透着古怪。

秦缨摇了摇头,脚步变快,亦与崔慕之离得更远,像避洪水猛兽一般,崔慕之还未受过这般冷遇,还要解释,秦缨已道:你适才所言有理,南诏人多半不会在几位殿下之前露出马脚,也不必多问了,先回未央池,再上两座楼台看看。

白鸳一路跟着,本不敢插言,此事瞧见自家主子走的飞快,连忙也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如此一来,崔慕之反倒不好多说什么,他徐步在后,没多时便回了未央池。

刚走到揽月楼前,秦缨眼瞳便是一暗,她走到最近的守卫跟前,谢大人何在?守卫忙道:您和崔大人刚走,谢大人身边的都尉便回来了,得了禀告之后,谢大人便离开了。

秦缨了然,眉头却皱了起来,崔慕之走到近前道:莫不是有了线索?秦缨沉声道:应该是,有线索最好。

她说着迈步上了廊道,步伐虽快,眉头却始终拧着,不多时入了邀月楼,又上了发现古怪的三楼,两座楼台新建,顶上朱漆彩画繁复,此前秦缨未曾细看,如今看来,多是佛门典故,她想着李玥所言在楼中徘徊片刻,终是道:莫说他们来了数次,便只是五殿下陪同的那次,也足够勘察案发之地。

说着秦缨又下楼来,当时照光影之人在楼内,待赵永繁坠楼后,她也下了楼,便也意味着,公主的婢女跑来报信之时,也是她逃离此处之时。

秦缨看向邀月楼外,目之所及,乃是一片茂密青竹,从竹林外绕向东南,便可回到长亭,只需要看当日哪些人出现的最晚便可。

崔慕之道:我记得阿依月来的便晚,还有郡王府家的李芳蕤,以及数位朝官,详细的证供都在给谢星阑的文书上。

秦缨看向西北方,潇湘馆在那个方向?崔慕之点头,秦缨道:我去看看——秦缨来未央池只两次,自不熟悉地形,崔慕之见状在前引路,二人穿过竹林,又走过一片亭台错落的别苑,过了一座石桥后,才到了潇湘馆,路上花了半炷香的时辰,秦缨并不多停留,复又折返,这次从竹林一侧绕行至湖边长亭,又多用了半刻。

如此一番折腾,秦缨心中已有了计较,但赵永繁是如何坠楼,仍然悬而未解,秦缨看了眼西垂的日头,决断道:此地线索寥寥,我先去见柔嘉。

崔慕之应是,我派人送你。

秦缨摆手,不必,崔大人有崔大人之责,我自去便可,告辞了。

秦缨说完便走,丝毫不拖泥带水,崔慕之欲言又止一瞬,只得看着她走远,白鸳跟在秦缨身后,见崔慕之站在原地未动,纳闷道:他如今倒是知道照顾咱们了,从前可不是这样,不过啊,一切都晚啦……秦缨失笑,先去百草街。

白鸳应是,又问,那谢大人呢?秦缨笃定道:他若查到了什么,自然会去百草街与我汇合。

出了未央池上马车,秦缨行在途中时,仍在回忆翠嬷嬷和李玥的话,包括当夜在未央池之人的前后神色,但苦思良久,仍是毫无头绪。

马车一路疾驰至城南,没多时便到了百草街上,待停在陆家医馆外,秦缨刚下车便是一愕,她竟瞧见个眼熟的小厮等在外头厅内,那小厮看到她,也立刻上前行礼。

县主,竟是县主来了!同一时间,一个着银红袄裙的姑娘从柜台后走出,竟是红玉,她多日未见秦缨,如今遇见,自是殷切极了,秦缨一把将她扶住,不必多礼,柔嘉何在?红玉忙道:小姐在内院,您请跟我来。

秦缨到过医馆内院,待从廊道走出,果然看到个月白袍衫的年轻公子站在院内,正是杜子勤,秦缨无奈道:你怎还在此?杜子勤早间接了陆柔嘉,午间又将人送回,眼看都到了黄昏,他却还在此处。

杜子勤咧了咧嘴,我等陆大夫查个清楚啊。

话音刚落,听见声音的陆柔嘉从上房走出,她不快地瞟了杜子勤一眼,先来迎接秦缨,要让县主失望了,我还未辨出所有药材——秦缨摆手,不着急,等于又辨出别的了?二人边说边入上房,陆柔嘉点头道:不错,除了小茴香和丁香之外,还辨出一样素馨花——素馨花?秦缨蹙眉,那便是香粉?陆柔嘉摇头,不一定,素馨也是药材,小茴香与丁香也可入药,仍然有可能是药粉,只是粉末太细太少,我尚未认清。

秦缨安抚地拍拍她手背,不急,你慢慢来,用个三五日都无碍。

话音落定,秦缨一回头,便见杜子勤也跟到了门口,他双手抱坏靠在门边,听得津津有味,秦缨轻啧道:杜公子如此闲适?杜子勤莞尔,倒也不是闲适,只是一来,我也想为赵参军之死尽点心意,等等消息,二来,是想请陆大夫看病,但她眼下有正事,我等等也无碍。

秦缨上下看他一瞬,你有何病?杜子勤精神矍铄,满面红光,哪里像个病人?此问一出,他摸了摸鼻尖,我想求一祛疤的灵药——秦缨听得愕然,陆柔嘉更不耐地撇了撇嘴,又道:杜公子,我早就说了,我这里没有去疤痕的良药,且那一点儿疤痕,过个一年半载,是一定会消散的。

秦缨不解道:什么疤痕值得专门来找柔嘉开药?杜子勤侧了侧脸,又抬了抬下颌,喏,就在脸上——秦缨定睛一看,这才看到杜子勤右耳垂下的腮边,有个黄豆大小的浅淡圆形疤痕,她看着那疤痕,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不似生痘疮所留,也不似擦伤或被利器所伤,这是怎么来的?此言一出,杜子勤面上闪过不自在,又轻咳一声道:不、不就是在李家那庄子上,被一群不长眼的毒蜂所袭,当时伤倒是好了,就是在小爷俊美无暇的脸上留了疤,实在是有损威仪——陆柔嘉拧眉看着杜子勤,这点儿疤痕,若是女儿家在意也就罢了,公子何必如此介怀,眼下不必用药,来年多半也——县主,您怎么了?陆柔嘉话语一断,连门口的杜子勤都看向秦缨,只见秦缨眉眼间一片寒厉,沉思一瞬,才紧迫道:小茴香、丁香,再加上素馨花与其他药材,是否有捕蜂之用?捕蜂二字让杜子勤眼皮一跳,陆柔嘉皱眉沉思,很快点头,不错!我记得在医书上看过,小茴香、丁香、素馨,再加上菊花、金银花与甘草,打磨成粉再加上些许糖粉,便可用作捕蜂,有些蜜蜂是极好的药材,专门有人捕捉来卖银钱!秦缨心跳的越来越快,她不知又想到什么,忽而道:蜜蜂多在春夏活跃,但有一种蜂,却活动在秋冬,名叫竹筒蜂,只倚竹而生——不等陆柔嘉应是,秦缨便眉眼一振,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