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性也。
谢璧带所欢回玉清观,看重的,就是他那张娇媚精致的脸。
也正因为此,所欢在逐渐成为药人的六年里,看尽了形形色色的男子,也比任何人更清楚男子的秉性。
他们喜爱的,无外乎是一张皮囊,二两烂肉罢了。
谢璧如此,香客如此,如今的赫连与寒,怕是也如此。
……如此也有如此的好处。
所欢很快回过神来,带着赵泉回了卧房。
细雪纷飞,他走到屋前,鞋袜尽被雪水浸湿。
赵泉跪在地上递上帕子,所欢装作摆弄衣摆,实则撩起眼皮,偷偷打量屋内的情形赫连青已经醒了,正和端着药碗的老太妃争吵。
二人拉拉扯扯,身边婆子劝个不休,满屋的人都乱了套。
所欢见状,嘴角浮现出冰冷的笑意。
他巴不得他们吵得更凶一点。
待所欢细致地抚平裙角的褶皱,他并未立刻进屋,而是揣手站在屋前,还拦住了想进门的赵泉。
世子妃?家丁一脸茫然。
他哀伤地摇头:世子与老太妃有话要讲,我现在进去……,怕是不妥。
所欢眉宇间薄冰般漂浮着点点滴滴的愁绪,似有千言万语汇聚在唇间,却因现实所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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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泉立刻明了,世子妃是怕现在进去,驳了世子的面子不说,还会被老太妃记恨。
家丁想明白这些,鼻子发酸,愈发觉得所欢处境艰难。
所欢的处境自然是难,只是他此番做派,不为别的,就是想看老太妃和赫连青争吵罢了。
待赫连青开始咳嗽,一张脸涨得通红,进气少出气多,他方才迈步走到榻前,轻轻地唤了声:世子。
赫连青兀地抬眸,惊喜交加:所欢,你……你回来了?他一把推开老太妃,急切地揪住所欢的衣袖:来……来!我就说你父王不会苛待于他!……如今你亲眼瞧见,可以安心了吧?老太妃被几个婆子扶住,气喘吁吁地接了手帕,不甘心地瞪着所欢的脸,像是要在他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心肝儿,你是我们楚王府唯一的世子,日后定是能站起来的。
到时候,要什么女子,有什么女子,何必执着于——祖母,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赫连青蹙眉打断老太妃,握住所欢的手,情真意切地发誓,我只要他一个。
此话一出,老太妃不仅想要在所欢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更想用一口发黄的牙将他咬碎了。
所欢恍若未觉,反握住赫连青的手,同样情真意切地发誓:得世子如此厚爱,我无以为报,唯愿生生世世陪着世子,永不分离!他眼神清澈,如两汪潺潺的泉水,直看得赫连青浑身燥热,连疲软了多年的性器都隐隐有了反应。
咳咳。
赫连青大喜过望,顾忌着众人皆在,不好直接掀开被子查看,只把所欢的手握得更紧,若不是记挂着礼数,怕是要直接将人揉进怀里了。
这厢,两人惺惺相惜;那厢,老太妃气得说不出话来,差点将帕子揪烂。
婆子见状,趁机劝慰:老太妃,世子的身子要紧,您的身子也要紧啊!既然世子无大碍,您也好好休息休息吧。
也罢!老太妃愤愤转身,且等着,世子病好了,哪里还会再宠着他?婆子讪笑着应了,心里想的却是,所欢这般容貌,世子能看上旁人,才是难事。
老太妃走后,所欢较劲儿的心思立时淡了不少。
他将腕子从赫连青的手中不着痕迹地抽走,懒洋洋地晃到梳妆台前,歪着头,摆弄发髻上的簪子。
这簪子倒是好看。
赫连青也注意到了他头发上的金簪,纳闷道,只是不似你前天戴的。
所欢抚在鬓角的手微微一顿,避而不答这个问题,反问:世子喜欢吗?赫连青耳根微红:喜欢。
你戴……很美。
他闻言,垂眸一哂,剔着水葱似的指甲,悠悠开口:我从那一堆箱子里翻出来的。
既然世子喜欢,我以后天天戴。
所欢说的箱子,指的是楚王府为了面子,随便准备的几箱子聘礼。
里头零零散散放着些首饰绸缎,单从样子看,还算不错,至于东西呢……肯定是配不上世子妃的名号,更不可能有如此精致的簪子的。
奈何,赫连青是个从小瘫在榻上的废人,别说聘礼内容了,就是真给他几根簪子,他也分不出好坏来,故而被所欢唬得当真信了簪子是箱子里的聘礼,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瞧:你……戴耳环,肯定也是极好看的。
是吗?所欢依言用小拇指撩起耳边的碎发。
藏在墨色碎发后的耳朵小巧圆润,耳垂偏薄,被光一晃,透出了诱人的肉粉色来。
不过,那都是女子喜欢的玩意儿,你不戴也罢。
赫连青见所欢并没有耳洞,连忙改口,时辰不早了,你用过午膳了吗?若是没有,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所欢用手指捻了捻耳垂,若有所思地继续摆弄发间的金簪:父王刚给了我一碗核桃仁,世子想用一些吗?父王?赫连青没想到他会提及父王,脑海中浮现出所欢被赫连与寒抱上马背的画面,兀地捂住心口,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父王可……可是为难你了?怎么会呢?所欢拎着衣摆,重新回 到榻前,扶着赫连青的腰,喂他喝水,父王很和善……带我进宫,也没让旁人为难于我。
赫连青低低地喘着气,喝一口水,又咳出大半:宫里怎么会有人为难你?那是……那是宫里……咳咳,谁敢为难你?真的?所欢见赫连青喝不进去太多,就把碗放下了,单手托着下巴,天真地问,那是不是跟着父王,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所欢说话时,语气里透着近乎残忍的纯真。
他问得那样理所当然,赫连青连反驳都反驳不了。
谁能说所欢的话不对呢?他的父王,楚王赫连与寒,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当今天子也要暂避锋芒。
别说是几个御前的太监,就算是三朝元老,遇见楚王府冲喜的世子妃,当面也得客客气气,不敢露出哪怕一丝的轻视。
即便知道,所欢口中之人是自己的父王,赫连青的心中仍是浮现出了酸涩的嫉妒与不甘——身为楚王府的世子,他本该文武骑射样样精通,即便无法成为父王那样的人,也至少能够在漠北十三关的战场上拼杀出一番功绩——可他是个瘫子。
一个盛京城人尽皆知的,靠冲喜来续命的瘫子。
绵绵的无力感席卷而来,赫连青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不争气的身子。
他甚至怨恨地想,父王与母妃为何要将他生下来。
他那可怜的母妃甚至为了将他带到人世间,丢了性命……值得吗?为了自己这样的废人,值得吗?!赫连青的胸腔里再次传出可怖的咯嗒声,像是有万道浊气正在撕扯脆弱的血管,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但多年来的缠绵病榻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也磨没了他的志气。
赫连青将满心的苦涩吞咽回去,就像是咽下滚烫的药汁。
他牵强地安慰自己——赫连与寒是他的父王,亦是所欢的父王。
他们是公媳,是天底下最不可能有牵扯的人。
只是所欢的话终究是带了刺,深深地扎进了赫连青的心房。
他不如他的父王。
他早知如此,却不能接受这句话从所欢的嘴里说出来。
可悲可叹。
他嫉恨的,竟是生他养他的父王。
世子若是不舒服,就再歇歇吧。
赫连青复杂的神情,没有逃过所欢的眼睛。
他非但没有出言安慰,还笑眯眯地起身,将手揣在袖笼里,状似无意道:方才我与父王说起世子送我的那只狸奴……赫连青听得胸腔里又是一番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呼吸间闻到了血腥气。
所欢说的,是那只通体雪白,已经被老太妃命人打死的猫儿。
我……再给你寻……咳咳,寻一只!赫连青可悲又无用的自尊心再次作祟,咬着牙,绷出一脖子细细的青筋,父王……父王哪有空,去寻狸奴?赫连青说得毫无气势,还因羞愧,涨红了一张脸。
因为他知道,若是父王愿意,全天下的狸奴都能给所欢寻来。
不愿意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赫连青不想父王寻得的狸奴,出现在所欢的身边。
倘若真的出现了,那便是真真在昭告天下,他是个一无是处,连只猫儿都保不住的废物世子。
多丢人啊。
赫连青念及此,双颊直接烧起了羞愧的火红。
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也为自己残废的腿而懊丧。
而始作俑者,故意说出让赫连青难受的话的所欢,已然起身,拈了块核桃仁,塞进嘴里。
说话算话。
他软糯糯的嗓音羽毛般刮擦着赫连青寂寞的心,世子,我等着你给我寻狸奴……这回,我会用命护着它。
赫连青对上所欢闪着光的眸子,直接软了半边身子,痴痴傻傻地许下承诺。
我……我定要给你寻来世上最好看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