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欢晕得突然,连云柳都猝不及防。
云家的二小姐本来想梗着脖子吵几句,说他在演戏,到嘴的话却在侍女们都慌乱起来以后,卡在了喉咙里。
被婆子们抬上软轿的所欢,双唇毫无血色,面色惨白如雪,简直和方才同她说话时判若两人!小姐……侍候在她身侧的侍女见状,也吓得哆嗦起来,世子妃……世子妃可是……可是不好了?云柳这才想起来,楚王府的世子妃不仅是个妖道,还是个盛京城里人尽皆知的病秧子。
与我……与我有什么关系?云柳也慌了神,色厉内荏道,我不过是轻轻地撞了他一下!就那么几级台阶,他怎么会晕过去呢?……一定是……一定是他本来就不行了!她猛地攥紧手中的帕子,略有些神经质地撕扯起来,他自己有病,怎么能……怎么能怪我?!可惜,已经无人在意云柳的辩解了。
瑞雪焦急地将所欢送回卧房,根本顾不上云家的二小姐。
她直接唤来赵泉,让他去寻楚王。
府上的太医已经来了,可总要王爷身边的秦医师瞧过才安心。
侍女强自镇定,你快去快回,若是有可能,把王爷也给请回来!心急如焚的赵泉满口答应,撩起衣袍,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瑞雪叹了口气,转身回屋,瞧着满屋乱转的幼虎,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唯有崔妈妈还淡定些,在院中忙前忙后,还时不时替太医们端茶倒水。
很快,瑞雪就回过神,跟着崔妈妈忙碌起来。
世子妃……她犹豫着开口。
世子妃更凶险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
崔妈妈像是知道瑞雪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慌什么?!轻声的呵斥唤回了瑞雪的神志,她羞愧地低下头:我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世子妃前一阵大好了,让我一时忘了他的身子……罢了,你冷静下来就好。
崔妈妈摇头打断她的解释,见围着床榻的太医们纷纷起身,连忙凑过去。
各位太医,可是诊断出什么结果了?床榻前的太医互相对视一眼,面上的神情都颇为纠结,一时间竟无人先开口。
崔妈妈的心在太医们的沉默中沉入了谷底。
她一把握住身后侍女冰冷的手,颤声喊:快,兹事体大,一个赵泉不够,再……再派更多的人去找王爷!*雷声由远及近。
秦毅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眉心微蹙。
他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见付段还拉着战马的缰绳站在原地,忍不住抱怨:你还在发什么愣?付段回过神,头也不回地对着秦毅挥了挥手,转过身,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马厩里。
秦毅便掩上了窗户,弯腰点燃一盏烛台,托在手心里往屋内走去。
昏黄的灯火照亮了他的眼睛,也隐隐戳戳映出一道挺拔修长的背影。
殿下。
秦毅停下脚步,时辰快到了。
赫连与寒低低地嗯了一声,放下手中拿着的卷轴——灯火随着微风晃动,映出了一角明黄的色泽,那赫然是圣旨了。
秦毅见怪不怪,垂眸道:属下以为,此时与贺大人见面,实属不妥。
七月十五临近,朝野上下一触即发,若是此时楚王与贺清风的谋划破败,当今陛下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秦毅的担忧不无道理,赫连与寒闻言也并不生气,而是轻笑一声,摇头道:我那皇兄这几日的确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正眼都不敢看我,许是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事吧?这三年,殿下隐忍不发,着实让很多人忘了当今陛下的皇位是如何来的。
秦毅附和着说,如今这般,让他们多想想也好。
那既然本王见不见贺清风,他们都觉得本王在谋划些什么,为何还要避讳?赫连与寒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屑,撩起衣袍坐下,朝中鼠辈甚繁,也只有这几日能在本王面前蹦跶了。
他言罢,雷声中隐隐多出了纷乱的马蹄声。
秦毅面上一喜,当是贺清风到了,赫连与寒却豁然起身。
贺清风为人谨慎,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地赶来赴约,而此刻的盛京城里,知晓他在何处,又能寻来的,怕是只有王府里的人了。
果不其然,秦毅刚转身欲下楼相迎,被暗卫带来的赵泉就带着哭腔冲上了楼:王爷!小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夏天里出了满身冷汗,连脸也是惨白的。
王爷,世子妃不好了!——哗啦!赫连与寒面前的桌案随着他的起身,猛地翻到在地。
怎么就不好了?!赵泉被楚王语气里锐利的杀意吓得愣住,被秦毅焦急地提醒,才后知后觉地继续哭嚎:回王爷的话,是云柳!云……云家的二小姐将我们世子妃从台阶上……推……推下去了!他并未像瑞雪一般,一直陪侍在所欢身侧,但也从侍女们的口中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此刻嘴皮子越说,越是利索:雨天路滑,世子妃不过是问候了皇后娘娘几句,云家的二小姐便……便恼羞成怒,当着满王府人的面,推了世子妃!且不说赫连与寒听了赵泉的话,心里掀起了多少惊涛骇浪,连秦毅闻言,心尖上都滑过了一道又一道森然的冷意。
他心知所欢已经成了楚王的眼珠子,就算跪在眼前的小厮夸大其词,云家的二小姐此番也难逃一死。
更何况……小厮说得绝不是谎话。
若是谎话,府中的暗卫不可能带他来见楚王。
秦毅的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手脚一时间绵软起来。
世子妃……怕是真的不好了!来人。
不等秦毅回过神,赫连与寒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楚王的眉眼依旧是冷峻的,黑黢黢的眼珠里也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但房中的所有人都被他身上凛冽的杀意惊得跪倒在地。
嗤……七月半。
赫连与寒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剑柄上,看来这群小鬼是急着下地府呢。
王爷……王爷?!垂头跪在地上的秦毅闻言,电光火石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倏地抬头,不顾生死,膝行到赫连与寒腿边,王爷不可啊!赫连与寒却是看也不看他,无形的威仪转瞬倾轧过来。
本王想做之事,无人能拦!秦毅跌跪回原地,讷讷地仰着头,耳边是赫连与寒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夹杂在风雷中的马蹄轰鸣。
被留在原地的赵泉比他还要无措。
他先是被赫连与寒吓得窝囊得缩成了一团,连头都不敢抬,而今回过神,也依旧如堤防猫的耗子一般,神经质地缩着脖子。
大人……秦大人!他颤颤巍巍地开口,王爷可是……可是回府去看……世子妃了?世子妃?秦毅苦笑摇头,殿下……他颓然闭上了眼睛。
而不远处,坐在小轿里的贺清风也听见了这不同寻常的马蹄声。
贺太傅一把掀开轿帘:一穷,是谁在盛京城内纵马?!一穷应声道:老师且等等,徒儿这就……他话音未落,二白已经先一步纵马而去,且很快就面色凝重地赶了回来:老师,出事了,是楚王殿下!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趴在马背上的小侍女一边哭,一边回到了云府门前。
云府的侍从闹哄哄地将她扶下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快……快进宫禀告皇后娘娘,咱们二小姐……二小姐把楚王府的世子妃害死了……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