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财得意扬扬地嗷呜了一声,整只虎都拱进了所欢的怀里。
不怕,他费力地搂住招财的脖子,愤愤地瞪了赫连与寒一眼,继而扭身往殿中去了,咱们不理他。
赫连与寒望着所欢纤细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质问战战兢兢的瑞雪:是谁把那个畜生带到坤宁宫的?瑞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角沁出了细密的冷汗:是……是——她话音未落,赵泉就失魂落魄地跪地认错:陛下,奴才有罪!赫连与寒不耐地望着瑟瑟发抖的侍卫,想到他是所欢用得顺手之人,不情不愿地将杀意按了回去:以后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把那畜生带到皇后面前,听到了没有?奴才明白,奴才明白!赵泉几欲晕厥,待赫连与寒走远,还跪在原地不住地磕头。
瑞雪看不下去,给崔妈妈使了个眼色。
崔妈妈连忙上前,同她一道,将赵泉从地上扶了起来。
有皇后娘娘在,陛下不会要了你的命。
崔妈妈看不得赵泉一副吓丢了魂的模样,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指点,你是皇后娘娘用得惯的老人,只要没犯大错,命就丢不了!瑞雪也跟着附和:就算陛下真要你的命,皇后娘娘也不会答应的,你慌什么?赵泉站在原地,失了血色的唇不断地颤抖:可那是陛下,谁……谁敢忤逆他?倒也有人真的敢。
所欢抱着招财没走几步,额上就浮了层香汗。
他将虎崽子放下:自己走。
招财像是能听懂人话,不仅蹭着所欢的腿老老实实地走,还跟着他蹦上了凤榻。
紧随而来的赫连与寒见那老虎在玉枕边打转,差点绷不住脸色:所欢。
所欢闻若未闻,伸手抚弄招财的脖颈。
所欢,赫连与寒耐着性子走过去,你身子不好,与这畜生闹什么?什么畜生?这是儿臣的狸奴。
他不满地撩起眼皮,父皇,你若是看不惯招财,那日为何还要将它送给儿臣?招财也跟着所欢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声,似乎在表达着委屈。
赫连与寒背在身后的手暴起青筋,当着所欢的面无法发怒,竟只能憋屈地受了一只老虎的气。
所欢见父皇无言反驳,自顾自地转过身去:臣妾晕了这么些时日,一直未得见招财。
今日一见,当真是喜欢得紧,陛下若是觉得臣妾做得不对,就降罪吧。
得了,是真气了,连称呼都变了。
赫连与寒无奈地垂下眼帘,硬是揽住所欢细窄的腰,将他困在怀里:为父有错……罢了,你不是答应为父,要同为父去御花园赏花吗?既招财也在,便同去吧。
所欢的耳朵动了动,念及先前的猜测,并未拒绝,而是喊来赵泉,让他照顾着狸奴,自个儿更了衣,同赫连与寒一道往御花园去了。
却说正值夏末,御花园里花草缤纷,所欢即便心里装着事,也被奇珍异草吸引,他身后的虎崽更是撒了欢,追着蝴蝶到处乱窜。
赫连与寒牵着所欢微凉的手,道:可喜欢?喜欢。
他忍不住赞叹,废帝昏聩无能,唯独在享乐一事上有所建树。
赫连与寒却说:这是为父为你布置的。
所欢一愣:父皇,您为儿臣铺张到如此地步,朝中大臣岂不是要递折子了?区区一座御花园,他们还管不到为父。
赫连与寒不以为意。
他本性暴虐,除了不昏聩,实则断然算不上什么明君。
加之满朝文武早已认定他是暴君,只要他不做出伤国本之事,仅仅修建御花园,自然是无人过问。
所欢刚从晕厥中醒来,对朝中局势尚不了解,闻言,将信将疑,并未全信,但也放下了不少的心。
他们正说着话,在御花园里飞奔的虎崽忽地一声长啸。
招财终究是漠北的白虎,平日里装乖卖傻,瞧着可爱,真发起威来,除了赫连与寒与所欢,侍奉在他们身侧的宫女太监都齐刷刷白了脸。
父皇,招财是不是出事了?所欢当招财是狸奴,急得要循声去找。
赫连与寒眼疾手快地拉住他,顾念着他的身子,哪里敢松手?当即唤了秦毅与付段,让他们二人去查看情况。
秦毅与付段皆知赤辉殿中之事,也知赫连与寒带所欢来御花园的目的,装模作样地领命而去,待寻到白虎,双双笑出声来。
只见一蓬头垢面的人被招财按在虎爪之下,张牙舞爪,眼瞧着要背过气去,赫然是那据说被关在赤辉殿中的废帝,而另一人藏身于开得血红的杜鹃之后,眼神呆滞,已然吓出了满裤子黄汤,居然是昔日楚王府中的世子。
真是晦气。
付段嫌恶地移开视线,此等秽物,怎能入了陛下的眼?话音刚落,也不知哪句话刺激了被招财压制住的废帝,他竟扯着嗓子鬼叫起来。
陛下……朕……谁在唤朕?随着他的叫喊,藏身于杜鹃花后的世子也痴痴地笑起来:父皇……父皇,儿臣在这儿呢!……儿臣,儿臣这就来找你!他一边喊,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嘴里翻过来覆过去,不断地念叨着父皇二字,转瞬就爬到了付段脚边。
付段如避蛇蝎,飞起一脚,直将人踹开:混账东西,满嘴胡言乱语!你喊谁父皇?赫连青在地上狼狈地翻了几个滚,浑浑噩噩地栽倒在招财身边,还没回过神,就被老虎吼了一嗓子。
腥风扑面,他白眼直翻,一声父皇卡在喉咙里,裤裆再次传来了恶臭。
哎呀。
也正是这时,所欢同赫连与寒走了过来。
事关皇室秘辛,宫女太监并未上前,唯独他们二人来到了付段身边。
所欢从袖中取出帕子捂住口鼻,依偎着赫连与寒,皱着眉头嘀咕: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秦毅悄悄觑着赫连与寒的神情,见其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主动解释:此人疯疯癫癫,胡乱攀扯,竟唤一疯子为‘父皇’,实在该死。
此疯子自然是指被招财踩在地上的赫连生兰。
所欢的视线随着秦毅的话缓缓地移过去。
昔日高高在上,将他当成玩物肆意羞辱的帝王瘫软在地上,犹如一摊谁都能踩一脚的烂泥,散发着扑鼻的恶臭。
他心里豁然开朗,痛快至极,当着赫连与寒与两个外臣的面不便表现出来,便垂下眼帘,死死地盯着废帝的脸——赫连生兰,你羞辱我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想必是没有的。
所欢闭上眼睛,掩去浓浓的恨意,再次抬眸时,心思活络起来。
他可不会就此放过赫连生兰。
斩草要除根,他比任何人都懂这个道理。
但就在所欢思忖如何开口之时,赫连与寒先一步决定了赫连生兰的命运:将他们带回赤辉殿……别让他们死了,其他的,任由皇后处置。
所欢心念微动:父皇?他们是死是活,为父都不会过问。
赫连与寒捏了捏他的面颊,又抬手拂去一片落在他发间的花瓣,所欢,记住,你是大周的皇后,朕的皇后…………你想做什么,无人可置喙。